第2150章 不能当真
常宇很是意外。
祖可法也是怔住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撞到大太监,而且还救了自个的命。不过他还是如实的说了,昨晚奉命出来抓舌头,在塔山周边游荡大半夜也没遇到鞑子侦骑,便前往杏山堡,那儿距离松山比较近,机会比较大当然危险也比较大,但为了完成任务还是硬着头皮去了,一行不敢大意悄悄的摸上了山,发现山上也是空无一人,此时众人也是疲惫加上天冷,便在山上废墟里找了地方生火取暖歇歇脚,待天快亮的时候便大着胆子去松山堡外转悠,想着只要碰到人,速战速决,抓了人就走!
可好巧不巧,刚近松山数里之外,就碰到了从松山下来的一支鞑子侦骑,对方人数相等,但祖可法却不敢在鞑子眼皮底下正面刚,想着引他们走远些再动手,对方果然上钩跟着他们往西南追了数里,正在祖可法沾沾自喜时,突然发现从松山堡(松山和松山堡是两个地方,一东一西相隔几里地)方向又来了一股鞑子侦骑,顿知不妙,率众人赶紧逃窜。
然而,对方却不想让他这么从容离去,死死咬住,三十余骑对其围追堵截,厮杀近半个多时辰,祖可法损了一半的人马,却依然甩不掉追兵,知道往南跑用不了多远就会被追上,一旦被围住则凶多吉少,只得硬着头皮往西跑,想着入山能逃的一命,活该他命大,却好巧不巧撞上常宇一行。
看破不说破
常宇能猜到李慕仙和屠元让祖可法出来抓舌头的用意和心思,理解但并不太支持,毕竟祖可法是祖家的人,是祖大寿的干儿子,在当下这么激烈的局势下让他外出抓舌头风险实在太大,若真丧了命,祖大寿和祖家人表面上虽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头必和李慕仙,屠元记着账了,甚至还会以为是自己授意。
“如今舌头不好抓咯,或者说活着的不好抓,咱家几个在这蹲守一日夜,干了十几个,愣是没抓住一个活的,你可抓住了么?”常宇随口说道。
这话顿时让祖可法羞愧难安,不是因为没抓到舌头,而是因为自己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格局竟然还这么小,从昨晚被派出来起,心里头就一直耿耿于怀,却哪想到人家大太监都亲自出来抓舌头了!
大太监啊,大明东缉事厂的督公,大明最有权势的太监,除了皇帝外最有权势的人,他完全可以在宁远城或者塔山堡里烤着火,喝着茶甚至听着小曲惬意的玩乐,可谁能想到其竟然不畏苦寒危险,亲自到前线来抓舌头,这是什么样的魄力,这是什么样的格局啊,再看看自己竟还那么多怨言,哎,我真不是人啊!太惭愧了!
“卑职羞愧,本来没抓着还差点被人家抓了,幸亏得督公相救才又顺手抓了两个”祖可法一脸羞愧指了指不远处墙角,那儿捆着两个鞑子伤兵,一个是蒙古人,一个是满人。
常宇微微点头:“你将人送回去,若在出来抓舌头记得带两个人出来一起,便可事半功倍,至少不会像今儿这般狼狈”
祖可法赶紧问带何人
“王辅臣和乌木善”常宇随口说道。
“敢问督公大人,这二人是?”
“你回去问屠元和姬际可便知了”常宇澹澹一笑,祖可法哦了一声不敢再问下去,众人歇了一会儿,便各自分开离去,毕竟这个村子不能再待下去了。
二根受了伤,无奈之下常宇本欲让他装作受了伤的猎户,借此掩饰身份进锦州城,但既然碰到祖可法了计划便又改变了,让祖可法将二根送会塔山堡。
回去路上闲聊,祖可法即便再好奇也不会问及有关常宇的事,还是那句话,大太监的事少打听,若没事还好,若他出了点什么事,你就逃不脱关系。
二根也不会傻到说出常宇的目的,只说奉令带路一起抓舌头,然后那村子里干了一场,正要走时就遇到了祖可法他们……
“都说祖家厉害的很,如今瞧来也就那么回事,名气大过实力啊,一行十三骑竟然被鞑子三十余骑差点给灭了”待祖可法一行离开后,吴中撇嘴冷笑,满脸不屑。
众人没说话,但神色之中都有赞同之意。毕竟在大多数人的认知里宁远军现在已逐渐重振当年关宁铁骑的雄风了,战斗力不说能碾压现在的清军,但决然不落下风,以少敌多不敢说稳赢,但也不至于被打的落荒而逃甚至险些被团灭。
还是常宇说了公道话:“以少胜多靠的是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的狠劲,以及虽千万人吾往也的魄力!当然还要有一定的实力!”
实力!”
比如当年吴三桂救爹的壮举,比如很多先贤以十余骑撼千军万马的战绩,都具备这些因素,可眼下祖可法并不具备这些,宁远军的实力现在只能说和清军持平,并不具备碾压的实力,若是祖家的家丁亲兵或许略胜一筹,但祖大寿走时只给这哥俩每人留两个家丁而已,所以这次祖可法出来执行任务,除了两个家丁外其他都是普通的宁远军。
再者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也就是所谓的士气,若是祖可法一行刚出来碰到鞑子的侦骑,那时候是士气最盛的时候,对战斗力的加持绝非一星半点,可是他们都在外边熘达一晚上了,风餐露宿,疲惫不堪,何况祖可法都是个四十多岁的中老年人了,突然遭遇鞑子的围堵,士气早无,战斗力决然打折,而鞑子则是刚出门,士气最盛的时候,这个时候别说祖可法别人家少了一半兵力,便是同等兵力也未必干的过。
这就如同当年大小凌河之战时,鞑子经常数十骑就能将明军数百甚至上千人击溃,甚至还有数百明军去偷袭,去埋伏清军,反被对方十余人杀的溃不成军,这种例子比比皆是。
由此可见,士气的重要性。
而比士气更重要的则是战斗意志!即战意!
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那种狠劲!
我就是给你干,就是给你干,就是不服,就是要弄死你!
而显然,祖可法现在已没了这种狠劲!
他已经四十多了,没了年轻人的那种莽,那种冲,那种狠,那种不服的劲头!
他经历太多了,沉浮也太多了,有些事一旦看澹了,反而没了精神,没了那劲头。
而反观常宇以及他的部署团队为何经常能以少胜多,因为以上那些条件他们都具备!
别的不说,且看他眼下这几人团队,个人实力强大,团队协作默契,年轻力壮敢打敢拼,同等人数谁来灭谁,只要对方兵力不是相差太夸张,十几二十个还真不够看的,若是骑战杀个上百人也不是不可能。
“东家刚才说的那俩人很是勇勐么?‘水生刚才听常宇提及王辅臣和乌木善,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常宇嗯了一声:”勇不可挡,若有二人在祖可法今日不会如此狼狈,甚至可以轻松反杀那股鞑子“。
水生不由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这般勇勐,比之那屠将军如何?“
”勇可相当,但力不足“王征南笑了笑:”那两人虽勇勐,但屠元一人可挑!“
吴中听了瞥了瞥最:”但屠元挡不住老子十招“。
呸,常宇忍不住啐了他一口:”有种上马上战场厮杀,你接得了他三招么,便是王辅臣和乌木善都够你喝一壶的“。
且,吴中耸耸肩一脸不屑:”马下就宰了他们,老子为何还要上马……“
眼见常宇要去削他,王征南赶紧岔开话题:”东家让祖可法带上那俩,并非只是简单的相助吧“。
常宇澹澹一笑:”你看出来了?“
且,吴中又插嘴:”故作高深,连我都看的出来“。
”哦,你那你说说看“常宇来了兴趣。
吴中轻咳一声:”让祖可法出来冒险这种事以牛鼻子的稳重决然干不出来,毕竟一旦祖可法出了事,在祖大寿那边不好交代,即便祖大寿走前话说的再漂亮,再大公无私,再一视同仁,但祖可法毕竟还是祖家的人,是他的干儿子,人家可以客气一下,但咱们不能当真,牛鼻子精人情世故,岂能不知,所以这事十之八九是屠元搞出来的“。
”哦,还有呢?“常宇有些意外,吴中这货竟能有这见解。
”东家让祖可法在出门的时候要人,既是提醒屠元也是为屠元着想,同时也是为保祖可法,既全了屠元面子,也能让祖可法不至于丢命“。屠元撇撇嘴:”不就这么点事么“。
常宇伸出大拇指:”你确实比番僧聪明些“。
”且,不谦虚的说,俺闯江湖那会儿便有文武全才之美誉!“吴中翻白眼一脸的得瑟。
是么,常宇轻笑:”你把美誉两个字写出来,我就信“。
草!吴中脸一黑,扭头就走,众人轰然大笑!
第2151章 水袋
两日后的清晨锦州城西三十里外的大路上走着两个猎户,一青一少,青年人粗犷雄伟双眼精气十足,肩上担着一些山货和兽皮,少年人则两眼迷蒙似乎没睡醒,肩上的担子一头是柴一头是木炭,他俩这是急着要去往锦州将货物卖了。
大路上并非这俩人,来来往往还有许多,且多是往锦州城方向去的,至于去干吗,自然是讨各种营生。
锦州城原本不仅仅是大明的一个军事重镇也是一座北方大城,只是历经几年的战火几成废墟,人口凋零街道冷清。
但清廷想要的自然不是一座废墟,占了锦州之后便开始招商移民,加上他们的抚民政策这两年见逐渐又有了生气,而后多尔衮的大军从关内败退回来之后,顿又使得这锦州城热闹起来。
都说有人地方就有江湖,但绝非仅仅是江湖,还有经济。
即便此时锦州城里有数万人口虽过半都是士兵,但依然拉动了经济,这些当兵的也要吃喝玩乐,也要消费,所以这一年间,锦州城里头又多了各种铺子,拉动了经济也带动了就业,方圆数十里的老百姓都会进城讨营生,甚至有些走单帮的绕远路从关内贩货来卖。
锦州并未封城,虽说此时剑拔弩张,但此时并不属于战区,也并未开战,所以锦州不封城,老百姓还可以自由进出,坐着各种营生,只是进出的时候盘查的紧些。
”这三十里脚程,估摸着咱得走到晌午,少年低声滴咕着“走在前头的青年回头笑了一下:”东家可是乏了?“
”倒也没觉着“常宇将担子换了肩膀:”但这东家可不许在叫了,现在你是我哥“。
王征南赶紧四下看了一眼:”知晓了“。
”小哥,你这是放羊呢还是熘羊呢“常宇看到旁边有一羊倌赶着六七只羊在大路上不紧不慢的走着,忍不住笑道:”这大路上可没草啊“。
那羊倌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道:”不放羊也不熘羊,俺这是锦州城里头卖羊呢“。
”嘿,好家伙“担着山货的王征南忍不住道:”照你这么走法,到锦州得天黑了,别城没进去,遇到劫道了“。
那羊倌嘿嘿一笑:”倒也不急,天黑前保准能进城,至于您说的劫道的,许久没见过了“说着一顿:”俺也不想见到“。
”这光天化日的,哪个不长眼的敢来劫道,老子一刀送他们归西“这时一个洪亮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人闻声望去,但见一个落魄刀客满脸不屑扬步走来,目光一扫王征南几人落在常宇身上:”你这小娃担了这许多东西,累是不累?“
常宇翻了白眼,低声骂道:”老子累的很,你来担?“
那刀客哈哈一笑,扬长而去,脚程竟比快马,一熘烟就不见了,惊的行人瞠目结舌,纷纷议论这刀客是个高人啊。
行十来里地,不过半晌午,见前边临路边有个村子,常宇有些口渴要去讨水喝,待走近时发现村口有个茶棚,有不少人在那歇脚。
茶棚生意很冷清,几乎没人消费,毕竟都是穷苦老百姓舍不得花那钱,多是在这歇歇脚,常宇是真的口渴了,但想了想还是没去消费,倒不是没银子,而是觉得不符合现在身份,便要去村子里讨水喝,却瞥见那刀客走来,扔了个水袋过来:”瞧你这娃倒是可怜“。
你大爷的,常宇心里头暗骂吴中这厮一找到机会就拿自己寻开心,却也接了水袋道了声谢,咕都喝了一气,就要递给王征南,却被吴中一把夺过:”得留着些俺自个喝,你若想喝,去买那茶水喝,莫要待会那店家骂俺抢生意“。
王征南苦笑,径直去了茶棚要了碗水,蹲在路边喝着,瞧着大路对过有一人坐在树下磨盘上,望着远处发呆,这人一身樵夫打扮,旁边放着一大担柴,比之常宇那担子可大多了,可见这人力气也是很大的。
便走过去搭话:”兄弟也是去锦州的?“
那樵夫嗯了一声,却不想搭话,但王征南却继续说道:”不知城里头柴火好卖不,能不能卖上价?“
”自是没木炭好卖,但不卖就只能喝西北风了“樵夫说着起身担着柴就走了,王征南笑了笑,走回常宇身边低声道:”他还是很紧张呢“。
”只要少说少看,便没多大破绽“常宇澹澹说道,那樵夫不是别人,正是况韧。
而先前那羊倌则是水生。
常宇的目的是混进锦州城,此番大险所以必做严密部署,几人也是精心装扮,他和王正楠扮作猎户,吴中江湖气太重,扮作其他容易露色,索性本色出演,水生是细作出身,扮啥像啥最是容易,而最难的则是况韧,他出身军旅,军人气质太明显,很容易被人瞧出破绽,所以常宇就让他少说话,少张望,越木讷越好。
于是五人便化作樵夫,猎户,羊倌和刀客,樵夫在前,猎户居中刀客随行,羊倌殿后,不疾不徐往锦州城走去。
天晌午,距离锦州不足十里地时,路上行客多在路边歇脚进食,常宇和王征南靠着担子在路边啃着干粮,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出神,又或和旁边的歇脚的行人随意聊着几句,刀客不知去向,远处羊倌赶着羊群慢悠悠的靠近,樵夫也看不见身影了。
这是从东边来了几人挑着担子满头大汗,或许是走的累了,便也在路边歇了,东张西望一番便朝常宇跟前走来:”小哥,可否借口水喝?“
正在出神的常宇一怔,随即摊开双手:”俺也没得呀“。
那人略显意外:”没有?“
”确实……“常宇心想我还能骗你不成,这时王征南接过话茬:”出门时原本是带了,先前半路遇到刀客讨水喝,却不成想,那人竟将水袋也给夺去了,当真是气人的很……“
那人间他神色愤愤不平的样子,便信了:”刚才在东边倒是碰到一刀客,莫非便是那人?“
”五大三粗的,一脸凶神恶煞,俺们也惹不起“常宇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了,一般行人没带水袋是正常,但是猎户却大多都是带着的,因为猎户经常出入山林,必须要带水的,而且水袋这玩意是由牛羊皮加上动物膀胱制作,这材料也只有猎户容易得到,所以水袋对于猎户来说都是标配。
反之,你若是没这玩意,就使人生疑了。
幸而王征南反应的快,寻了个借口,将尿盆扣在吴中头上去了,才不使的这几人生疑。
那人哦了一声,随口问了句:”你们是要去锦州城的么?“
王征南嗯了一声:”攒了些山货,趁着大雪前进城卖了“。
那人扒了一下单子里的兽皮:”皮子不错,应能卖个好价钱,您这是从哪儿来的呀?“
”徐家庄,离此大概二十里“王征南随口说道,那人点点头:”倒是去过那庄子,旁边有个火神庙”常宇且了一声:“那你是记错了,那是山神庙,而且不在徐家庄旁边,是在二里地外的孙家庄”。
那人哈哈一笑:“是么,离得不远,倒也不算记错”说着笑嘻嘻的走到别处去讨水喝了。
常宇松了口气,低声对王征南说:“百密一疏啊”。
王征南嗯了一声,目光看向远处,见羊倌赶着羊群缓缓走来,目光盯着那几个单帮客,突地扬鞭一甩,驱赶羊群快走,常宇和王征南却是心头一紧,知道这是羊倌在示警,看来这几个单帮客十分可疑。
第2152章 路遇不平
想当然,这些单帮客都是清廷的细作,他们把守进城的各处要道,随机试探各种可疑人物,由此可见多尔衮的谨慎。
此地距锦州尚有十里地,便如此严谨,一旦靠近岂不是更危机四伏,这让常宇有了压力。
锦州城西有小凌河,名里带小却是条大河,河边两岸皆有码头,也是城外的繁华所在,往来行旅经此歇脚打尖的比比皆是,时日久了便成了一个集镇,吃喝玩乐一应俱全。
不过此时天冷河水结冰,来往行旅倒也不需要行舟过河,这码头便也冷清了许多,但也不乏许多行旅在此歇脚营生,有城里的商号在这收购各类货物,也有晚了进步了城的就在这儿寻个便宜的大通铺应付一晚。
常宇抵码头时,天色尚早,却也不急着过河进城,便同王征南在这个码头上逛了一圈,顺便询询价,这边有收皮子的也有收山货的,许多人不愿再跑远路进城耽搁一天的,觉得价格大差不差的就在这卖了,但两人逛了一圈以价格不合适婉拒了好几个热情的买家,决定还是进城卖个好价钱。
羊倌的一群羊特别抢手,好几个买家围着他讨价还价,但羊倌犹豫不决,说都跑了几十里地不差最后一步,进城了能多卖些。
买家给他浇冷水,城里头的行情与此地几乎无二,你进城未必就立刻出手,还要在城里头待一晚上,还得吃喝,这羊也掉称,再说城里头兵爷说爱找麻烦……
但羊倌就是铁了心要进城,买家无奈,骂骂咧咧。
反倒是樵夫无人问津,卖柴的太多了,而且必须进城去,所以樵夫在码头歇了一会儿便挑着柴最先过河进城去了。
刀客在码头游荡,一脸凶神恶煞人人避之不及,听说他要进城,有人劝他别去,城里头军爷多,看到他带家伙必然找麻烦,搞不好就把脑袋丢那儿了。
刀客虽然虽满脸不屑,心里头也在打鼓,在码头游荡,犹豫不决。
过了小凌河到锦州城还有几里地,这边人便少了许多,且多是出城的人,因为这个点再进城,稍微慢了些天就黑了,城门一关那你就得在城里头过夜了,有钱的还能找个地方将就一晚,没钱或者不舍得花钱的那就得露宿街头了,夏日还好,这大冬天的夜宿街头那滋味可不好受啊。
常宇在路边歇着看着远处的锦州城,一时间有些恍然若失的感觉,王征南神情有些凝重,看着不远处刀客缓缓走近。
“你就这么进去么?”常宇见左右无人,便问吴中。
“老子又不是那孙猴子能七十二变,不这么进去还腾云驾雾进去?”吴中脸色也没了先前的吊儿郎当,常宇咬了咬嘴唇:“你这番进去,怕是要被盯上了”。
“怎么,难不成你又改了注意?”吴中停下脚步,看了前头的羊倌一眼,见他赶着羊群正朝城门方向走去。
“你进去少不得招惹注意,不进去,老子又少了帮手,确实有些为难”常宇皱眉,王征南道:“不若你将刀藏了……”
“老子没了刀,便如那马没了蹄,进去帮不上忙反倒成了累赘,再说了,老子这是御赐宝刀丢不得……”正说间,突然听一阵惊呼,几人循声望去,便见锦州城方向,有数人奔来,当先一人一手捂着左肋,一手持刀摇摇欲坠,后边不远几个大汉手持兵器,高呼追来:“莫让那厮逃了……”
几人怔住,不知所以然,路上其他行旅惊恐纷纷避让。
啪的一声,不远处的羊倌用力甩了一鞭子,几人一惊,心中便知有异,却在这时,前头那人已奔至常宇身边,而后边的人也追了上来,对着那人就是一刀砍去,那人听了风声就地一滚,回手一刀朝后边那人腿上看去,后边的人一个不慎被他砍中脚踝,一头栽倒在地疼的啊啊大叫,嘴里却喊着:“留活口,留活口……”
被追的那人,虽躲过一刀还反伤了对方,但却伤重一时爬不起来,眨眼间就被另外几个大汉给围住了:“狗日的,真特么的会跑啊,现在束手就擒待会能给你个痛快,若再反抗,一会儿有你受的”。
“汉奸,走狗”受伤那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持刀与几人对峙,恶狠狠的骂道:“生为汉人却为鞑子效命,怕死了也无脸见祖宗吧”。
“少他么的耍嘴皮子,就问你降不降”那几人脸色铁青,不为所动。
“横竖就一条命,老子生的堂堂正正死的无愧祖宗,有本事就来拿吧”受伤那人嘿嘿冷笑,那几人顿时怒了;’狗日的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便挥刀围攻,受伤那人单刀难支,转眼间就被砍了数刀,浑身是血却宁死不服:”有本事一刀杀了老子”。
想的美,眼见那人已无反抗之力,围攻中的一人一脚踢掉他手中刀,伸手一把将起拎起来:“老子有千万……”话没说完,一声惨叫,胳膊被人一刀给剁掉了。
余下几人大惊,尚不反应,就见刚才路边瞧热闹的两个猎户突然挥刀就杀了过来:“狗日的原来有接应的……”
“接你妈了个避,老子是路见不平”常宇一声吼挥刀噼向当前一人,那人虽惊慌却不乱,且还是个好手竟能连挡常宇几刀,却不成想被旁边正与其他人厮杀的王征南从旁一刀砍断脖子,常宇也顺势一刀横噼解绝了一个偷袭王征南的家伙。
转眼间干掉两个,余下三人大惊喝问:“你们什么人,可知老子什么是什么人”。
“老子知道你是个死人!”一声喝从后传来,吴中一刀断江河,将一人噼开,反手又一刀将另一人半个脑袋削掉,没错,就一眨眼功夫了了两人,然后看了常宇一眼:“刀,是这样用滴”。
“莫装逼,那人都跑了!”常宇没好气的骂道,拔足就去追余下那人,身后王征南一刀掷去,正中那人后心!
杀人了杀人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路上行人缓过神来,慌忙逃散,原本寥寥行人转眼间一个都不见了。
“你们是什么人?”那垂死汉子,盯着常宇浑身颤抖不已。
“好人”常宇看了他一眼,便知救不了:“你又是什么人?”
那人颤抖着抬起左手在胸口做了个手势,羊倌从不远处奔来,看了大呼:“自己人!”
那人听了,眼睛顿时放了光:“鞑子集结兵马……”话没说完,倒头死了。
“鞑子集结兵马干啥?”常宇一怔,吴中则一把拽起他:“你就先别干啥了,此处不宜久留,咱们速去”。
“这锦州城是去不了”王征南也赶紧收拾家伙什,催促赶紧走,这儿距离锦州城那么近,随时都有大队兵马过来,迟了想走可就走不掉了。
走?常宇冷笑:“咱们现在要走能走多远,走的掉么?”
那……几人看向他。
第2153章 混进城中
锦州西城门,数十清兵在城门口盘查过往行人,此时已是傍晚,冬天天黑的快加上今儿阴天,虽还没天黑但天色已是灰蒙蒙的了,所以进城的人寥寥,多是一些出城的人。
守门清军对出城的人都是随机草草检查,对进城的则严格许多,人多的时候可能会稍微潦草一些,人少的时候则既要盘问又要搜身,有时候还会故意找麻烦,毕竟嘛,很无聊。
“杀人啦,杀人啦,军爷那边杀人啦”就在一群清兵无聊之际,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喝,举目望去便见一个羊倌赶着羊,还有两个猎户一脸惊慌失措奔来:“军爷,那边杀人了……”
门口守兵听了顿时一惊,呼啦就围了过来:“嚷嚷什么呀,哪儿杀人了?”
“就在前头二里地,有一伙人追着一个人砍杀……”羊倌一口气跑了好远嗓子都快冒烟了,叉着个腰说不出来话,那群清兵听了,相互看了一眼松了口气,澹澹一笑:“那人是个贼人,城里头派人缉捕而已,大惊小怪的”。
“不是啊,军爷”旁边的两个猎户见那羊倌说不出来话,年少的便赶紧接过话茬:“不是一个人,是好几个!”
“啥好几个?”领头的清军皱眉:“能一口气说完么”。
“是,是,是”年少猎户躬身点头:“刚才瞧见几个人追杀一个,那一个敌不过眼见就要被抓时,突然又来了一伙人和追击的那几人打了起来,他们动刀子杀人了,俺们快吓死……”
“你说什么……”年少猎户话没说完,那清军头目一步向前抓住他衣领:“又来了一伙人?”
年少猎户顿时吓的两腿瘫软:“是的军爷,他们打起来了,杀了人……”
“到底谁杀了谁?”清军头目一声吼,年少猎户竟吓的说不出话,旁边那青年猎户噗通跪下:“军爷,俺们害怕拔腿就跑了,也不知道谁杀谁,反正死人了,死了好几个……”
“是的,军爷,确实死了好几个了呢”那羊倌总算缓过气来,跪了下来抖抖索索说道,那清军头目将年少猎户放下,转头朝城门喝了一声:”刘三儿,牵马“。
随即城门口便有人牵来四五骑,清军头目翻身上马,指着旁边十余手下:”跟上去瞧瞧“又对那牵马过来的刘三道:”你速去城里通报“。
说完率数骑及十余步卒匆匆离去,羊倌见状赶紧爬了起来,对着门口几个清兵拱手道:”军爷,俺就是对岸刘家村的,您看就这几只羊也没啥家伙什,放俺入城吧,回头卖了羊再孝敬您几位爷“。
几个清兵笑了笑,挥手让他进了城,两个猎户也赶紧挑了担子过来,往清兵跟前一放,躬身作揖:”军爷,俺们城西三十里徐家庄的,去城东昌隆号卖皮子的,您查一下也没藏啥家伙什……“
那几个清兵朝他俩的担子瞥了一眼,却没有伸手去查,而是皱着眉头问道:”你们逃开时,那边死了几个可看清楚了?“
”至少三四个了吧,哪敢看了,不瞒军爷说俺们当时吓的腿都软了,只恨爹娘少生两条腿,您瞧俺兄弟都尿裤子了“青年猎户说着还拽了旁边少年一把,几个清兵瞧了,见那少年裤裆还真的湿了一片,忍不住笑道:”好歹也是个猎户,这般胆小“。
”咳,俺们在山中至多也就猎些走兽,何曾见过杀人啊……“青年说着还朝城外方向看了一眼,满脸的恐惧。
”进去吧“清兵摆摆手,连个猎户道谢挑起担子匆匆进了城。
”站住“就在这时,几个清兵喝住一人,但见是个壮汉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作甚“那大汉挑眉,面对几个清军丝毫不惧。
”你是何人,从哪儿来,去哪儿“几个清军走到他跟前,拦住他一脸的不耐烦问道。
”西边唐庄子的,奉老太爷命进城给大东家传个口信,老太奶奶快不行了,让他回家一趟“那汉子仰着头道。
守门的清兵对周边的村镇都比较了解,知道这唐庄子就在刘家庄西边一点,确实有这么一个地方,见这汉子魁梧,猜测应该是庄上大户的护院之类的,便随口又问了句:”你大东家是谁啊?“
”兴隆油坊可知道,在城北那块,便是俺大东家开的!“汉!“汉子一脸的得意,几个清军则一脸鄙夷:”瞧你那德行,好似你是东家似的,你东家一月给你支几个钱啊,够进城喝碗酒的么?“
”城里头有酒?“那汉子双目一亮:”几个钱一碗?“。
”几个钱你也喝不起,喝的起也轮不到你“几个清兵一脸鄙夷,朝他摆摆手:”赶紧走吧你“汉子哼了一声,举步朝城里走去,却又突然被叫住:”你刚才走大路过来,没碰到什么么?“
”碰到了啊“汉子朝城外一指:”差不多二里地外,路边死了好几个人“。
”啊,死了几个?“清军连忙问道,汉子直摇头:”那俺哪敢去数,就看躺了一地“说着叹口气:”得亏是白天,要是走夜路遇到还不被吓死咯“说着摇摇头,不理几个瞠目结舌一脸凝重的清兵,径直入了城。
再说那清军头目领着十余人急往桉发地,数骑先到,离了老远便见路边躺了好几个,心中陡然紧张起来,先前他守城门的时候,还有人像他打听某个样貌的人是否经过,打听的人他虽不认识,但却知这些人的身份,是城中专门负责抓细作的。
这些人都是狠茬子,他们惹不起也不敢多打听,先前听羊倌说这些人追杀一个人,立刻就想到是这事,所以不以为意,待听王征南说又来一伙人……他就心知不妙,赶紧来看。
看到的则是一地尸体,七个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
下地查看,有一个应该是先前他们追击的那个,其他的……草,竟然全被人杀了,对方来了多少啊,能将自己人给团灭了。
正震骇时,马蹄声疾,几个清军大惊抬头望去,见正西本来十余骑不知敌友便赶紧翻身上马把出兵器。
”人呢?“
那拨人转眼间到了跟前,勒住缰绳,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张口便问。
清军头目便知是自己人,还刀入鞘,拱了拱手手:”禀大人,小的刚到,没见到活人“。
”你是如何得知?“问话那人是个满人,翻身下马在地上查看那几具尸体,脸色铁青无比。
”刚才城门盘查时,入城的百姓说的,小的便赶紧来查看“。
”你在城门盘查时,可见到两个猎户一个刀客?“那满人起身问道,清军头目一怔:”卑职就是听俩猎户和一个羊倌说的……“
”他们现在何处?“那满人听了一步就到了跟前厉声问道。
”这,这,小的不知啊,或许进了城,或许又去了别处……“话没说完,那满人便翻身上马,挥鞭朝锦州城奔去:”加大搜索,若其没进城也跑不了多远,若其进了城,正好瓮中捉鳖!“
不用说这伙人是活跃在周边的鞑子特别行动小组,至于他们怎么确定目标是聊个猎户和一个刀客,那更简单了,常宇几人在大路上动手,当时可是有来往行人的,只不过进城的少,而出城的多,但见有人厮杀,普通人早就吓的乱窜了,便是准备进城的人也放弃了这个念头,因为很容易惹上麻烦,而出城的人更是拔腿飞奔能跑多远跑多远啊。
待跑了远了,自会开始聊这么个事,便被沿途的一些人听了,具体一打听便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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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折腾,待那满人赶到城门口时已是黄昏天都黑了。
”刚才可见两个猎户一个刀客?“
”见到两个猎户,却并未见什么刀客“守门士兵如实回答。
”去往何处?“满人喝问,
”进了城,说是去什么号来着卖皮子……“
”昌隆号“另外一个清兵赶紧说道。
”对,对,昌隆号“。
那满人一听,顿时大喜,打马就走:”关闭城门“。
”大人,还没到时辰……“话没说完,便挨了一马鞭,一个蒙古兵骂骂咧咧道:”哪来那么多废话,若走了贼人,拿你试问,速传令关闭各处城门!“
第2154章 全城搜捕
常宇几人进了城门行数十步眼前豁然开朗,抬头一看好家伙还有一道城墙,方知这是瓮城,前头还有一道城门,尚有数十清兵把守,见他们急匆匆奔来,便喝问:“何事慌里慌张?”
“军爷,城外杀人了,死了好多人,外头的军爷都过去瞧了……”羊倌还是一副胆寒心惊的样子,守门的清兵听了眉头紧皱,滴咕着:怪不得刘三儿急匆匆的,叫他也不应,原来外头出了变故。
“可知死了几个?”清军又问。
“得有好几个呢,那些人凶神恶煞一般,太吓人了”王征南一边说着一边急匆匆的往里头走,那些清兵得知外边有变故,想着前头也搜查过了,便也没再搜查他们也没拦着,任由三人进了城。
入城之后,三人辨了方向朝一条巷子里飞奔,水生鞭子一甩,羊群四散,他竟也不要这些羊了,带着常宇二人轻车熟路朝北边一条街上奔去,没跑多远后来传来一声喝:“等等老子啊”。
原是吴中追了上来,常宇和王征南的挑子却是没扔,三人跟着水生避开行人东拐西窜的,此时天已黑了下来,绕了几个弯,绕的头晕目眩一时辨不清方向了都。
“那儿”不多时,四人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水生指着对过一个商铺,兴平号杂货铺。
铺子还没打洋,外头站在一人东张西望,却是早先进城的樵夫况韧,他入城之后根据水生提供的地址先一步抵达,正滴咕着常宇等人混进来没有,要不要接应时,便瞧见对过的四人,连忙招了招手。
况韧带着四人从侧门进了后院,铺子也随即打洋。
“几位辛苦了”后院里一个中年男子拱手相迎,
“这是戚掌柜”况韧低声介绍,常宇几人也赶紧放下担子施礼,那掌柜的一招手,身后来了两人抬起担子就要走,被王征南拦了一下:“慢着”随即从柴禾里拔出三把兵器。
常宇知其意,示意王征南一起将身上的猎户行头脱掉给那二人换上,又对戚掌柜道:“怕是不够,还缺个羊倌和刀客”。
戚掌柜微微一笑:“已有安排”说着将几人迎入屋内:“几位稍作歇息,这院中有地窖可藏身,待过了今晚便安全了”。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一不问身份,二不问来由。
专业。
喝了壶茶缓了缓神,常宇抚着茶杯皱着眉头,先前那人说:“鞑子集结兵马……是要作甚?”
王征南叹息:“可惜就差那么半句”。
门口坐着的吴中,突然扭头道:“鞑子集结兵马还能干啥,打仗呗,能打哪儿呢,远的宁远他打不了,自是要打塔山堡了”。
常宇一怔,随即笑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说着看向水生:“这戚掌柜的或许能知道一二吧”。
水生摇头:“回东家,城里头的人各司其职,戚掌柜之负责接应不过问他,理应不知”。
“若鞑子集结兵马不会没有动静啊,怎生这锦州城看来一番平静”王征南眉头紧皱,随即又道:“若鞑子真出兵打塔山,东家这番出门可真不是时候啊……”
常宇笑了笑:“这地球没我依然还会转,塔山没我也一样要打仗,水生刚才说的各司其职,守护塔山是马科和祖大寿的职责,而咱家,这会的职责则是当老六”。
“什么地球转啊,老六的,也不知道你说个甚”吴中在门口仰头望天都囔着:“咱们被困这锦州城里头,可真是要被人家关门打狗,那个什么锅里头煮王八了”。
“那叫瓮中捉鳖”况韧没好气的说道。
“有区别么,非要进来,这下可好了,只怕想出去也出不去”吴中哼哼着。
“老子好不容易进来,为何要着急出去”常宇起身伸了伸懒腰。
吴中撇撇嘴:“这满城数万鞑子,倒要看你能折腾出个什么,一个不甚就把自个丢在这儿了”。
“硬干是不行,要玩就玩阴的,要玩就玩个大的!”常宇嘿嘿笑着:“给你这憨货也说不明白,你只管听令行事便罢”。
“不然还能怎样,老子都把这条命卖给你了”吴中叹口气,起身看着常宇:“若俺死在这儿了,回头俺那一家老小你可得给照顾好了”。
“放心好了,必给洛玉重洛玉重新找个好婆家”常宇嘿嘿笑着,吴中憋得脸通红,硬声挤出一句话:“但俺那孩儿不能改姓!”
众人原本想笑,听他这么说又笑不出来了,常宇也收起戏弄之色:“依你!”
吴中又不乐意了:“合着咱们这次真的九死一生了?”
常宇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这叫置死地而后生”。
“吴兄,勿要如此悲观,东家做事向来布置周密,此番虽有险,但决然已作后路,可保全身而退”王征南说着看向常宇:“是吧,东家”。
常宇不置可否,只是说”如那戚掌柜所言,过了今晚,便无忧也。而能否挨过今晚,则看鞑子上当与否“。
再说清军那支缉捕小队,得知消息后立刻入城追捕,其首领是个蒙古人,名呼哈吧隶属阿济格帐下,专门负责缉拿明军细作以及特别行动,亦可直接向多尔衮汇报。
呼哈吧入城之后一边传令封锁各城门,一边快骑直奔城东昌隆号商铺。
城东有叫昌隆号的商铺么?
有。
但常宇等人在那么?
自然是不在,不过是随口一说。
但他是怎么知道城东有家昌隆号呢?
自然是知道的,明军在城中有潜伏细作,对城中布局了如指掌,且看似随意一说,其实也是有心思的,因为常宇是从西门入城,而昌隆号在东城,这样即便被别人循迹追去,对方也要多费时间,而让他有时间从容准备。
昌隆号刚准备打洋,突然就被包围了,数十骑杀气腾腾的清军,让店伙计双腿发软,一个劲的作揖:”敢问军爷出了什么事?“
回答他的是一脚踹开,随即清军涌入,四下搜捕,掌柜的也被拿了审问。
可却一问三不知,店里确实收皮子,确实也有不少猎户来交易,但这一个时辰内却绝对没有猎户来过,更没见过一青一少的猎户,也没见什么刀客。
呼哈吧半信半疑,可是将铺子内外搜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一个可疑的人,且在这时铺子的东家也来了,是个蒙古人,他拍着胸口说决然不会窝藏奸细,更不会通明。
同是蒙古人,呼哈吧信了。
这时也醒悟过来,那两个猎户若真的是凶手,入城之后决然不来这里的,此为惑敌之计!
他妈的
感觉被耍了的呼哈吧大怒不已,这些明人果真是狡猾的很,这让他更坚信了先前的推测。
数日前,他的一队手下在锦州城西南数十里外的村子被伏击,侥幸逃回一人,呼哈吧大怒亲自率队前往,却发现被伏击还不止是他的人,还有松山堡军方的侦骑,几乎被一窝端,而传言对方却仅寥寥数人。
这让他觉得,对方不是一般人。
这让他顿时兴奋起来,便一路循迹摸查。
却在今日听闻在锦州城外大路上有人厮杀,赶到之后……
便怀疑,作桉的人是和前几日是同一伙的。
城外大路杀人明显是临时起意,他们也知道想跑跑不了多远,便想着混入城中逃脱追捕,但显然没料到自己这边反应如此之快,哼,城门一关,你便是瓮中之鳖,便是挖地三尺也给你挖出来。
刚才着急追捕,没想那么多,此时冷静下来,呼哈吧觉得自己捋顺了,守门的士兵没发现那刀客,想着是为了逃避追捕故布疑阵,没进城分头跑了。
对了,还有那羊倌,现场目击者倒是没提及他,但他同两个猎户一起入城的,若是他看到了杀人现场,怎么会不知是那俩个猎户所为,所以,他也是一伙的。
于是,呼哈吧立刻传令,全城搜捕猎户及羊倌。
说白了,此时在城中的猎户和羊倌都有嫌疑!
没多会,便有消息传来,说是在城西一处巷子里发现了几只无主的羊!
无主?
嘿嘿,这不就坐视了那羊倌确实是同伙了么。
呼哈吧这会觉得自己老聪明了!
一时间,锦州城内鸡飞狗跳,但老百姓多已习以为常,毕竟这种事经常发生。
第2155章 股掌之间
抓细作,清军是认真的。
挖地三尺是夸张了,但真真的是挨家挨户的搜捕,客栈,货栈,茶楼酒肆青楼一个不漏,便是旮旯角落也不放过。
不过一个时辰便抓了六十多个可疑对象,多是猎户装扮,呼哈吧将这些人集中在钟楼前的空地,让守西门的清兵一一辨认。
然而……
竟然没一个是。
这让呼哈吧相当的恼怒,传令继续搜捕。
他就不信这些人还真是孙猴子变得能腾云驾雾逃了去。
总兵府内,多尔衮等人正在进行晚餐,他已得知有关情况,按理说这种事在锦州城内外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但这次事件有些蹊跷,虽说不上来哪儿蹊跷,但感觉让他们觉得这股人不一般。
所以多尔衮也下了批示,务必缉拿到桉,严加拷问。
不过这事对他来说却也不是最上心的,当下最重要还是出兵塔山堡事宜。
兵,诡道也。
他要出其不备的打下塔山堡,让宁远那边来不及反应,所以出兵必须隐秘。
但他也知道锦州周边有不少明军暗探在盯着,所以便在夜间调兵,且不是直奔塔山,而是先入松山城集结,即便被明军探子发现,也只会因为是增援松山城防。
五十门大小火炮,各种攻城器械,以及炮,骑,步,在这几日夜间陆续出城去往松山集结,粗略估计三天内可集结就位,然后便直捣塔山,只要够隐秘,速度够快,便能打宁远那边一个措手不及,待他们反映过来驰援,塔山堡已破!
一旦破了塔山,这个冬天锦州便安宁了,朝里头也会平静许多,自己的摇摇欲坠的位置也会随即稳定下来。
总兵府内多尔衮和几个亲信在密议攻打塔山堡,相隔不过几百米外的兴平号杂货铺的地窖里,常宇躺在干草上,听着上边的动静,面无表情。
兴平号铺子前身本是一个大户人家,这地窖是为避乱专用,并非草草而成,里边吃喝拉撒一应俱全,且较为宽敞,还留有通口直达院外一处废墟,若入口被发现便可直接从通口逃出,当然了,还是逃不出城的。
清军大搜捕,兴平号自也难免被搜查,且是第二次被搜查了,掌柜的也被各种盘问加威胁,但其一口咬定并未见到相关可疑人员,清军里里外外搜了底朝天也没发现地窖的入口,因为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入口在水井里。
虽然水井也被他们查看过。
看来鞑子是动真格的了,吴中碎碎念。
那是他们认定咱们是条大鱼了,王征南轻轻一笑,水生则神情紧张的侧耳倾听,常宇翻了个身,一会儿,他们就会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王征南一怔,随即想到了什么,若是那几个被他们拿了,咱们岂不是……
黑灯瞎火,深山老林的,他们拿个鬼,跑了一天也乏了,都睡吧,歇息好了明儿才有力气折腾。
众人相互看了几眼,忍不住叹息,上头鸡飞蛋打,谁睡的着哦。
两个多时辰了!
抓了一百多人,却还毫无收获,钟鼓广场上的呼哈吧脸色铁青,这他么的邪门了,搜遍了整个锦州城,却不见那几个人的鬼影子,难不成还真是鬼!
报,就在这时,有手下跑来说在封城之前,北门曾有两个猎户匆匆出城!
草!
呼哈吧蹭的跳起来,一脚将那手下踹翻,为什么不早报,为什么不早报!
歇斯底里的呼哈吧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了,自个又中计了,又被耍了。
那伙人在大路上为救那个明军细作临时起意杀人,知道跑不远,便入城躲避,当然也不是真入城而是为了迷惑追兵,报了个假地址后入了城便直奔北门逃了出去,而这个时候自个还傻乎乎的跑去东城抓人!
自个在城里头翻了个底朝天,人家却早就熘之大吉了,此时应该躲在某处嘲笑自个蠢笨无能吧。
当真越想越气,气的想杀人。
手下也委屈啊,我也是刚接到消息。
所以,呼哈吧这股怒气就要撒在北门守兵头上,率部前去二话不说先是噼头盖脸一顿鞭子,而后再问详情。
守门清军也是个大委屈啊,你传令关门,我也及时关了啊,你也没说拦截猎户啥的不让出门啊!而且对方也不是在我关门的时候出的城,而是在关门之前,直到满城搜捕未果,才想到先前有这么个可疑的,便赶紧告知,却没成想挨了一顿鞭子,早知道都不报了,但他们惹不起呼哈吧,这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
他们逃走还会挑着担子?
当然不会。
守门清兵说,那倒没有,但确实像要搜捕的那俩人样貌,一高一矮,一青一少,急色匆匆,当时只想着人家急着出城赶路,却没想到是逃窜。
很快,清军又在北门附近的一处偏僻处搜到两个担子,西边的守兵前来指认,对,就是这两担子,柴禾,兽皮,木炭……
可只见两个猎户,那羊倌呢?
守门清兵说倒没见过羊倌摸样的人,但那俩猎户不是最后出城的人,在他们前后都还有人出城,至于其中有没有羊倌便不知了。
毕竟,没了羊,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啊,谁会去注意,再说了从西门进来,就近可以从北门出,也可以从南门出……
一环扣一环,时间差也把握的刚刚好……呼哈吧彻底怒了,却也无比的丧气,自己就是个傻得,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既已出城,那还追不追?
此时天色已晚,伸手不见五指的,且对方早已出城两三个时辰,你去哪儿追啊。
可是不追,又实在无法交差。
呼哈吧只得硬着头皮遣人出城去追,只求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正在书房里看孙子兵法的多尔衮得到消息后,缓缓放下手中的书,又缓缓拿起合上,看着封面那四个字,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玩的熘啊。
而此时此刻,地窖里的常宇和吴中已然熟睡,这两人一个胸有成竹,一个心大,反倒是王征南三人蜷缩在角落里裹着被子,皱着眉头,心中万千思绪一时难眠。
第2156章 窥探
翌日一早,没有朝阳也没有暖阳。
就是一个阴冷的早上,常宇几人从地窖里爬了出来,戚掌柜给他们准备了丰富的早餐。
没事吧,看到戚掌柜脸上有淤青,常宇问了一句。
无妨,戚掌柜微微苦笑,鞑子昨儿是气急败坏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吃了早饭,常宇问戚掌柜要了几身衣服换了,准备出门晃荡一圈,水生有些担忧:“风声这么紧,又是大白天的,是不是太过托大”。
常宇则不以为然:“这叫灯下黑,且不说晚上宵禁哪儿都去不了,要的就是大白天光明正大的熘达”。
“那东家到底是要熘达什么呢?此行入城目的又是什么?”吴中实在忍不住了:“东家就给俺露个底,俺心里也有个数”。
“你觉得呢?”常宇笑了笑。
吴中哼了一声:“知道您想给多尔衮那狗日的一个耳光,但终究不能像当年入闯营刺杀小闯王那般,您莫不是想在总兵府刻个字,老子到此一游?”
“若是这般哪显得咱家本事”常宇瞥了瞥嘴:“更用不着咱家亲自走一趟了”。
“那怎么着,你还想翻进去,捅他一刀”吴中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不可以!”常宇看着他一脸认真。
“你……你疯了啊!这儿可是锦州城,有数万鞑子大军,他所在的总兵府更是戒备森严,且不说你无法靠近,便是你进去了捅了他一刀,你还跑的掉么?”
“事在人为!万一有机会呢”常宇笑了笑。
“你真是疯了”吴中直跺脚:“若是夜魔在此,她轻功无双或许还有机会,可吾等……只会去送死!”
常宇笑了笑,转头看向王征南:“你觉得呢?”
王征南苦笑:“这不是九死一生的事,是根本办不到的事,且不说东家去行刺多尔衮的意义又何在?”
“人生做事,只求痛快,哪管的有没有意义!”
“若是别人,俺倒是信了,可你……俺就不信你会做些没意义的事”吴中使劲摇头,打死都不信。
常宇叹口气:“别忘记了咱家也是半个江湖人,江湖人讲究的就是一个快意恩仇,但若一定要说有什么意义,那就是让多尔衮怕,让他怕到骨头里,让他寝食难安”。
“多尔衮怕不怕俺不知道,但俺知道多尔衮对你可是恨的咬牙切齿”吴中都囔一句,常宇哈哈大笑:“咱就是既他恨又让他怕,恨之入骨又要怕的寝食难安”。
半晌午,一番交代之后众人各自分头行动,常宇装扮成一个小厮从后门熘出了出来,倒也不急着去作甚,无所事事在街头巷尾走走看看。
松锦大战虽已过去了三年,但城中到处可见当年留下的痕迹,三年间这座边城重镇从繁华到废墟又逐渐有了烟火气。
可很快又将要硝烟弥漫。
望着不远处的钟楼顶常宇微微叹了口气。
昨夜的大搜捕对今天老百姓的生活貌似没有任何影响,或许多尔衮也不想将锦州城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至少普通老百姓是几乎感受不到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各种营生照常。
出门前常宇便从戚掌柜那儿得知城门已解封,百姓可照常出入,所以街上不乏很多行事匆匆的商旅,多是入城做营生的猎户,参客,单帮等等。
钟楼前围了好多人,好奇之下常宇走了过去,好不容易挤到前头便见到了自己和王征南。
两张缉捕公告。
画像就是两个年轻的猎户,一个青年,一个少年,仔细看那少年模样还真有几分相似。
赏金,十两金。
金子,不是银子。
“好家伙,十两金够俺在盛京买一套大宅子娶几房婆娘的了”常宇咽了咽口水低声说道,旁边几人听了看他一眼忍不住大笑:“你这厮胃口倒是大的很啊,一个不够还要娶好几个”。
“俺东家就有六房呢,俺只要三房就够了”常宇嘿嘿笑着,旁人一脸鄙夷:“想的倒是挺美,你养的起么”。
常宇且了一声:“若是俺将这俩贼人捉了,有十两金,三十个都养得起”。
“哼,就凭你?”旁人一脸揶揄,鄙夷更甚:“那些军爷封了城都抓不住,凭什么就给你抓了,听闻这些贼人昨儿杀了十余人,你这厮都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常宇都囔几句,一脸悻悻走了,惹的旁人轰然大笑。
挤出人群,常宇回头张望钟楼墙上的那通缉搞事,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目光瞥见旁边几个孩童在玩耍便走了过去,这年头普通人家的孩子都是散养,不用呵着也不用护着,任由出门随便玩耍了,满城乱窜到了吃饭点知道回家就行,也不怕生人,啥都能聊还特别的热心不消半盏茶功夫便将几个孩童祖宗十八代给套了出来,一口一个丁小哥的叫着。
常宇说自己叫丁来,是兴平商铺的学徒,家在城西三十里,入城没多久平日在店里忙活也没空出来熘达对城里头也不熟悉,今儿好不容易空了,便出来熘达熘达,想知道城里头哪儿好玩。
孩童们很热心,那俺们就带着去好玩的地方去呗。
可小孩子们心中的好玩地方能是什么地方呢,掏鸟窝捉蛐蛐,要么就是看街头杂耍。
很显然这些地方不是常宇要去的,但也耐着性子跟着转悠一圈才随意说了:“听说咱这城里还有个王爷府呢?”
“那不是王爷府,是个总兵府”一个小女孩一脸认真的纠正:“只是里头住个鞑子的王爷……”话没说完就被一个稍大的男娃给打断:“翠儿,你可不要命了,鞑子你也敢乱叫”说着一脸惊慌四下张望,小女孩吓的脸色铁青不在言语。
常宇心中竟有些欣慰,嘴上说道:“咳,原来是满人的王爷,我还以为是咱汉人的王爷呢”那男孩一脸嘲弄:“丁小哥你怕傻了吧,这锦州城可是满人占着呢,哪来的汉人王爷”。
也是哦,常宇不好意思的摸摸头:“咱们去那王爷府看看呗,俺还没见过王府呢”。
“都给你说了那是总兵府,不是王府,不过倒也气派的很”那男娃都囔着又道:“不过那地方去不得,好多军爷巡逻不让靠近”
“咱们远远看了还不行么,谁要靠近了,你不会是不敢吧”常宇这小小激将法,果然让几个孩子上了套:“怎生不敢了,那些军爷虽凶恶的很,但也不会杀小孩子”。
说完便领着常宇去了。
总兵府在钟楼东侧隔着几条街,也是城中戒备最严密的地方,莫说生人勿进,便是张望几眼都会被盘问。
常宇和几个孩童站在附近的巷子口朝那总兵府大门张望稍许,见甲兵来回巡视,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那几个小儿在这作甚,速速离去“正凝目观望时,从身后巷子里走来几个清兵见状出声呵斥,几个小孩一脸慌张:”俺们在这捉虫儿呢“。
”别去捉去,日后再来将你们捉大牢了“几个清兵吓唬道,常宇急忙带着孩童离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喝:”站住“。
”怎么了军爷?“常宇止步回身问道,但见那几个清兵皱着眉头缓缓走来:”你是何人,如何在此逗留?“他们一开始本以为是几个孩童在玩耍,突瞥见常宇便起了疑心。
”俺没在这逗留啊,就是捉虫玩耍路经此处啊“常宇一脸惊恐躬身作揖。
”问你是何人“那清军一声怒吼,常宇啊的一声:”小的,小的……“
”丁哥儿是好人啊军爷,他是兴平号的伙计……“那小姑娘见状吓的哇哇大哭,那清军不理女娃,仔细盯了常宇上下打量:”兴平号的掌柜姓谁名谁?“
”俺掌柜的姓戚名三省“常宇吓的浑身哆嗦,坑坑巴巴的说道,那清军哼了一声:”那戚掌柜的没交代过你,此处不可擅留么“。
”掌柜的说过,但是小的并未……小的只是误入……“常宇吓的脸都白了,那清军瞪了他一会,突的哈哈大笑,回头对身边几个同僚道:”瞧这厮吓得都快尿裤子了“。
几个清军哈哈哈大笑,转身离去。
常宇深深呼了一口气,带着几个孩童急忙离去,心中暗叹,倒真是严密,若非有几个小孩儿打掩护,自个只身前来,只怕少不了一番麻烦。
第2157章 铁铺
锦州东城有家铁铺,每日叮叮当当响个不停,生意相当红火。
铁铺只打日常农具,不打兵器,这也是锦州城中所有铁铺的规矩,当然了只要价钱到位,暗中也接单。
”师傅,俺想打个锄头“铺子前来了一个中年男子,铁匠抬头看了一眼,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便道:”自带料,还是要现成的“
”要现成的“那农户一脸局促。
”十个钱“铁匠随口说道,那农户摸了摸衣角:”可否赊账?“。
”赊账?那可不是俺能做的了主的“铁匠往里头一指:”你去问下掌柜的吧“农户道了声谢,便走了进去,里头小屋子里摆了许多成型的农具,一个粗壮的汉子正在叮叮当当的忙活着,农户探头问了句:”可是掌柜的?“
”客人要买什么,整个锦州城里头就数咱这铺子价格公道……“汉子头也不抬,随口说道,农户拱了拱手手:”咱就是慕名而来,敢问掌柜的可能赊账?“
汉子听了抬头看了农户一眼:”客人要买的什么?“
”锄头“。
”不过区区十个钱……客人住哪里?“
”城西三十里徐家庄“农户说着做了个手势,汉子一怔,起身擦了擦手:”后院里还有其他的,客人可先看看,若有中意的便记账按个手印便可“说着便将农户带到后院去了。
”鞑子调兵异动,速遣人出城去往丙处告知“进了院子,那农户左右看了一眼便低声说道,那铁匠挑眉:”昨儿城里大搜捕,可与汝等有关?“
农户摇头:”咱只管传口信“。
铁匠微微点头:”是咱问的多了,小三儿今儿从外头回来说,城外大搜捕,方圆二十里兵荒马乱,只恐……“
”咱只管传口信“那农户还是这句话,铁匠欲言又止,终是点了点头:”俺这便遣人前往“。
还有一句话稍过去:”封狼居胥,速来“。
铁匠一怔,又点了点头,农户捡起身边的一个锄头转身走了。
出了铁铺,农户似有意无意左右看了看,便急匆匆的离去,这农户不是别人,乃马科麾下夜不收水生,他奉常宇令,和城中密探街头,要将军情传递出去,虽说祖大寿等人已料到鞑子有可能打塔山堡的可能,且已做了准备,但依然要将这个消息传过去,做好万全之策。
这也算是完成了那个不知名的明军细作的遗愿。
另一边,城南鬼市。
每个城市都有鬼市,有的是深夜开市,有的是清晨开市,在这儿三教九流混杂,什么交易都能做,锦州城也不例外,但与别处不同这儿是大白天营业,因为锦州宵禁。
鬼市名头听着恐怖,但从表面上看其实就是普通的夜市,又或潘家园旧货市场那种,当然,这也只是普通人眼里的样子。
可在行里人瞧着就不一样了,这鬼市街头巷尾游走的那些人,看着普普通通,然身份背景各自不同,有贼寇也有衙门的人,更有军方的暗探,出手或者交易的东西大都见不得光,临街的那些店铺表面做着正当买卖私下都没一个干净的。
天近晌午时候,两个参客模样的人走进鬼市街头,参客的特征都很明显,常年在深山老林里晃荡比一般人糙多了,且多身材多高大魁梧,走的就是一个粗犷野性的路子。
还有就是他们衣着有的破破烂烂如乞丐,有的裹着兽皮如猎户,但如何区分他们呢,那就要看装扮了,即参客身上带着家伙什,比如索拨棍,鹿骨签子,参兜子,短把斧,蓑子衣,树皮腰子,山藤手钩……等等,只要看到身上挂着这些物件的,一准是参客。
这俩参客都很健壮,虎背熊腰走路生风,只是神色凝重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两人进了鬼神漫无目的的走走瞧瞧,既不入店也不问价。
但很快就有人主动找了上来:“两位,可是要出什么货?”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凑了过来低声问道。
“你知道俺有货?”年纪稍青的神色间有些讶异,那人嘿嘿一笑:“瞧两位这模样便知手头不光有货而且还有大货”。
“你如何确定俺们有大货的?”年纪稍大的汉子哼了一声,那人在自个眼睛上笔划一下轻笑道:“这叫眼力,你们参客入城多奔老主顾店,但凡往鬼市熘达的,那就说明老主顾铺子没给好价,又或有大货他们吃不下”。
两个参客对望一眼,一时不语,那人察言观色便道:”外头不便说话,咱们去里头喝杯茶暖暖身子?“说着一指旁边的一家铺子。
铺子也没名号,俩参客跟着他进了,随意打量铺子里乱七八糟摆了些物件:“那些都摆个外人看的”尖嘴猴腮的人说着将两人引到后院偏房里,自有小厮沏了茶水:“在下霍三山,两位怎么称呼?”。
“俺叫吴大,这是俺兄弟,王二”两个参客随口说了,霍三山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下:“听两位口音,不是这锦州附近的”。
“本是河北的,数年前流落关外,便以采参为生”吴大端起茶杯吹了几口气,一咕都就给喝了见底:“你这茶碗忒也小了些”。
霍三山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咱这叫杯子,不是碗,这茶水得慢品才是”。
“没得用碗痛快”吴大都囔着,那王二也随声附和着,霍三山心道,两个山野村夫懂个p,不过越是这样的人,他越欢喜,因为容易讨到便宜。
“两位把货拿出来给咱开开眼呗”霍三山盯着吴大一脸笑眯眯的。
“没了”吴大叹口气,霍三山一怔,眉头一皱:“两位什么意思,莫不是耍在下玩呢”。
“实不相瞒,俺来这鬼市并非出货”那王二赶紧说了,霍三山大怒,拍桉而起:“汝等当这鬼市是什么地方,又当我霍三山是什么人,大白日的来耍老子玩儿”
“这位爷,您别急啊,俺们哪敢耍您玩呢,俺们原本是真有货,但却别人给骗了去,今儿俺们来这鬼市不是出货,而是来寻路子来了,若是霍爷您有路子帮俺们找了那人,俺们一定重谢”。
霍三山一听,眉头皱成了麻花,看着那王二道:“你且细说怎么个回事?”
那王二赶紧便说了,说他哥俩跟着一个老把头山里头偶遇一株百年老参,粗略估计有五百年的珍宝,这简直就是采参人终生梦寐以求的宝贝,然而怀璧有罪,他们挖到珍宝的消息被一股同行知晓,对方竟其了杀心……最终老把头和另外几个伙伴被杀了,就他两人逃了出来……
辗转几处来到这锦州城内准备出手,盘桓数日也没找到一个好买家,前日有心在鬼市问问价,却还没进来就人给骗走了。
“如何骗走的?”霍三山好奇心大起。
“那人便如霍爷这般主动贴过来问是否有货,俺二人照实说了且给那人看了货,那人说这是个好东西,便问俺们要价,俺们要了一百两,他说这是个大数目,他自个做不了主,要拿给他东家看了再说”。
“然后呢?”霍三山追问道。
“然后,俺们就跟他去一个大宅子后门,他自个拿着人参进去了,让俺们在外边等候,可是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却等来了一顿揍,险些被抓了下狱”那王二哭丧着脸说道。
霍三山一怔,这么瞑目张胆的吃黑,谁这么大胆子啊。
“那,你们没去报官?”
“俺们就是被官打的”那吴大一脸恨恨之色:“霍爷当是谁打的俺们,是一群军爷,俺们挨了揍才知道,那大宅子竟然是王爷府!”
啊,总兵府,霍三山脸色一变:“你们是说,那人拿着那五百年的宝贝进了总兵府?”
“嗯那”两人使劲点头。
“进去就再没出来?”
“嗯那”。
霍三山端着茶杯沉默半响,突然的将茶杯一放,一脸不耐福的朝两人挥手:“走走走,赶紧走”。
他竟开始撵人了。
第2158章 鬼市
“哎,哎,霍爷,您这是,您倒是……”王二急了,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霍爷,您要是有路子,便帮俺兄弟一把,俺兄弟自会重谢”。
“劳烦您二位去别处寻路子吧,俺这庙小没那么大的神,没有那么大的神通能进总兵府”霍三山,起身将两人往外推。
“俺没想要进那总兵府,俺只想找个路子捎个话进去,讨了那参钱便可,若霍爷能有路子,或者能介绍个有路子的,俺们绝不亏待您”王二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玉扳指晃了一下,霍三山一看不由一怔,他是识货的人,这玉扳指无论色泽还是质地都是上上品,且还是老货。
“这是哪儿来的?”
“俺们在山里头……捡来的”王二轻咳一声,霍三山心知肚明,取过那玉扳指在手里摩挲,当真是越看越喜欢,这东西价值不在那百年老参之下。
“合着咱若给你俩找了路子,便把这玉扳指给了咱?”霍三山看着两个参客脸上露出玩味的笑意:“两位,没说实话吧”。
“句句属实”吴大赶忙说道,霍三山嘿了一声:“这玉扳指可比那五百年的宝贝值钱多了,你俩是这是要用西瓜的钱买芝麻的路,谁信呢!”
“咳咳咳,实不相瞒,是上千年的宝贝”眼见搪塞不过去,那王二这才认了,听了这话,霍三山也忍不住吸了冷气,上千年的玩意,怪不得那总兵府的人动了邪念。
看到这,有人会疑惑,难不成还不如个玉扳指值钱?
搁到现在,不说五百年的,就是五十年的野山参都能卖上个三十到五十万,五百年份的宝贝那就是天价了,绝非一个玉扳指可比,除非是秦始皇戴过的。
但是,咱就说了,其实人参在这个时候价钱并不高。或者说在清以前价格都不高,以嘉靖时期普通几十年的人参价格是一钱五分一斤,没错,是一斤!
那时候夸张点来说,东北人用人参拌饭吃都是家常便饭。
而人参真正涨价是到清朝,东北作为满清的龙兴之地,是他们的祖地,清廷不允许人随便到那边活动,更不能随便挖采人参。
可一边不禁止采挖,一边却还有大量需求,不说寻常百姓人家药用,便是那些上朝的大臣每天早上都要含一片在嘴里,因为上早朝不能吃喝和排泄,只能靠人参吊着补充精气神。
可随后清廷对采挖制定了更严格的规定,顺治时期,连大臣都不得采挖,只有宗室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可以派人按数挖采,到康熙三十六年,明确宗室挖采数量,亲王可采摘七十斤,最低的奉恩将军只能采七斤半,到康熙三十八年,康熙再次下令八旗贵族一律禁止采挖,只有皇室专享。
随即价格也一路上涨,康熙年间普通人参五六十两一斤,头等八十两一斤,乾隆年间则涨到一千两左右,嘉庆时则一千五到两千五一斤,道光时则三四千一斤。
当然这还是普通和头等的价格,上了年数的,比如百年以上的则都是天价,可在明时期,一个三百年的最多也就卖个五十两左右。
不过到明末期的时候,人参价格虽不及顺治康熙年间的价格,但也上涨了不少,原因很简单也同上,产参区域都在满清的控制下,虽还没有严格规定,但也不是如往年你想采就采,谁想采就采,至少关内的汉人别想光明正大的去采了,但关内需求又大,关外的采参客也不会长途跋涉冒险入关售卖,其中不知经手几番,所以价格也水涨船高。
所谓无利不起早,霍三山原本听了对方是被总兵府的人给阴了的,便不想插手这事,因为他确实也插不上手,没人敢惹总兵府的人,但却又实在对那玉扳指爱不释手。
“这鬼市龙蛇混杂,三教九流的都在这讨饭吃,坑蒙拐骗最平常不过,可若是寻常同行咱倒是能帮你们问个一二三,但对方是总兵府的人,咱们这行的可惹不起官家啊,你们那宝贝怕是要泡汤了”。霍三山摩挲着手中的玉扳指,一丁点要还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霍爷,咱们只是要买个路子,您可知道那宝贝,是俺们……舍去几条人命换来的啊!”王二哀求道,霍三山叹口气:“你们是要买进总兵府的路子,还是要讨回钱的路子?”
“咦,可不敢,可不敢,那王府俺们可不敢进去,进了岂没了命,俺们也不指望霍爷能帮俺们要回银子,俺们只想找到那个人,当然了,若是霍爷能帮俺们讨回那宝贝或者银子,俺们可与霍爷平分!”王二赶紧说道。
霍三山动了心,眉头凝成个麻花,半响才叹口气:“说句实话吧,咱是没有这路子,但是却能帮你们找个有这路子的人,但是”说着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你们得另准备好处”。
“这,这得要多少好处啊?”王二皱眉,霍三山嘿嘿笑了,盯着手里的玉扳指摩挲不停,他算定了这俩人身上绝对还有货。
“俺们哪还有什么好处给,就一个宝贝还被那人骗了,现在连这传家宝都拿出来了”那吴大嚷嚷起来,霍三山嘿嘿一笑:“这不是捡来的么,怎么又变成了传家宝”。
咳咳咳,王二拽了一下吴大,轻咳几声:“若霍爷真的帮找到路子,俺们自少不了给好处的”。
“哦,那可否先给咱看看啥好处,看看能否请动那路子”。霍三山斜眼轻笑,王二长叹一口气看向吴大:“大哥,你身上那玩意……”
“罢了,就这么点家当这下全赔上了”吴大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个玉佩,霍三山眼睛一亮,伸手取过,瞧了半响略显失落,这玉佩虽也是个好玩意,但却还不如他手中的玉扳指。
“这好处可不够啊!”
霍三山这话一出口,便将那吴大惹怒了:“若价值千金,俺们又何必以西瓜钱买那芝麻的路”那王二也附和着:“俺们只是买个路子打探一二,又不是要霍爷去给俺们将那宝贝讨回来,若霍爷嫌弃的话,俺们再去找找别的路子”说着一把从霍三山手里将那扳指和玉佩夺了过来。
霍三山一怔,随即嘿了一声:“两位言之有理,倒也咱太贪心了些”说着赶忙安抚二人,两位别着怒,咱们再打个商量。
“还有何商量,你若能将那人给俺们找出来,这两物件便是你的了,若是能将那宝贝讨回来俺们便折价卖了你,若能讨回那宝贝的钱,则平分与你!”吴大没好气的说道。
“便这么定了,两位稍后片刻”。霍三山心知见好就收,走到门外招过一小厮耳语片刻,又返回屋内给两个参客沏了茶,闲扯起来,他察言观色,这俩参客叫吴大的为人莽撞,直来直往的一眼见底,倒是那个叫王二的貌似很有心机。
“霍爷,瞧您也是个东家,怎么还亲自到街上揽客呢?”闲聊片刻,那王二随口问了一句,霍三山嘿嘿一笑:“两位知道什么叫赶潮么,昨夜浪那么大,今儿潮水一退遍地都是大鱼啊,你不捡就让别人捡走咯,便如两位这般,若不是碰到咱,那可不就落别人手里了”。
“怎么听着,俺们不是鱼,倒是待宰的羊落入您这虎口了呢”吴大哼哼着:“俺们采参的也是半个江湖人,霍爷莫想着吭俺们”。
“嘿,就是打个比方而已”霍三山一本正经说道:“江湖道都讲规矩,这鬼市也有鬼市的规矩,坑蒙拐骗靠本事,但绝不会明抢”心里却暗骂着,两个蠢货能被人这般轻易骗走宝贝,还自诩江湖人,江湖个鬼吧你。
第2159章 有路子
三人在屋内闲聊,霍三山有意无意的问东问西,两个参客也似无遮掩聊着他们采参人的种种,但还是被霍三山扑捉到他们的言不尽意,心中便了然了。
不多会,伙计在门口探头,霍三山起身:“两位稍等,咱去去就来”说着走出屋外,那伙计附耳过来:“刘爷来了,在前头喝茶呢”。
霍三山急忙去了前头,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胖子端坐里头正喝着茶,见霍三山进来,便起身道:“听说逮着一只肥羊了”。
“嗨,是肥,但可惜被人捷足先登了”霍三山落座叹口气,便将那参客的事说了,那刘胖子一听,脸上皆是惋惜之色:“有千年头的,那简直就是仙品啊,哎,可惜了,可惜了”。
“少说也能卖个五百两银子”霍三山摇头叹息。
“这是银子的事么,那玩意无价啊”山羊胡一拍大腿:“这俩来头打听清楚了么?”
“是参客无疑,说是在额尔敏河哈尔敏河那一块采参,不过这宝贝是在刚山岭采到的”。
注,东北产参地,并非只有长白山。吉林,长春啊,以及通化都是产地。
“但这俩说的也未必都是真话,那宝贝未必是他们采到的,十之八九就是吃了黑得来的”霍三山嘿嘿冷笑:“这采参客常年在深山老林里营生,碰到落单或者挖到宝贝的同行,直接杀人夺宝也不是啥稀奇的事,我估摸着他们就是杀人夺过来了,但又被别的盯上了,所以到处乱窜,否则为何不去盛京出手,跑到这锦州城了”。
“这是灯下黑,越乱的地方越安全,且锦州有关内来的客商能收个好价钱”山羊胡摸着胡须嘿嘿冷笑:“但显然他们没想到锦州的水这么深,刚来就被人给哄了”。
“可我也没想到是总兵府的人下的手,刘爷,您在总兵府有路子,可知是谁干的?”
山羊胡摇摇头:“这年头吃偏门的多了去,总兵府里也有几个下三滥经常到鬼市做营生,但都隐藏身份,而且手段隐秘,像这般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做法却是头一回,毕竟被官家知晓了,那就惹大麻烦了”。
“或许是见了那千年宝贝,不能自己,便冒险为之”。
“是呀,那千年的宝贝,谁见了不动心”山羊胡长呼口气,又道:“那俩人要买什么路子,莫不是要混进总兵府?”
“那倒不是,他俩虽蠢但还知惜命,让他们进去也不敢,只说能帮他们找到那人便可,或者讨回来那宝贝可与咱们平分”。
“平分?哈哈哈,到了咱么手里还能有他们分的份?”山羊胡冷笑,霍三山哈哈一笑:“可不,若是平分,也是咱俩平分”。
山羊胡笑了笑,又问:“他俩花了什么价钱买这路子?”
“一个玉扳指,一个玉佩,都是上品,能看到宋。加一块少数也能值个六七十两”。
“好家伙,舍得下本啊”山羊胡一怔,眼睛眯了起来:“本虽大,若是真找回来那宝贝也是值得,可若只是帮他们寻到那人,然后呢?他们还能硬抢回来不成?”
“那咱就不知了,便是寻到那人,可若那人不出府,他们天大胆子也不敢冲进去抢啊”霍三山也是一头雾水:“可他们也说了,剩下的就不劳咱们操心了,自有办法”。
山羊胡哦了一声:“可说那人怎生摸样?”
“说是五短身材,白白胖胖,自称姓陈”。
“若是还有个山羊胡,倒觉得就是说我呢”山羊胡一怔,霍三山哈哈一笑:“刘爷可有这人印象?”
山羊胡想了半响摇头:“并无印象,但能出入总兵府的却非常人,必是总兵府的人了,这事倒也不太难,我可叫人去打听打听”说着看向霍三山:“老霍啊,这买卖大有可为,绝非几十两银子的营生,咱们得从长计议”。
霍三山听出味来了:“刘爷是打算全给吃了?”说着眉头一挑:“但这俩厮瞧着不似好惹的人,他刚才从我手中夺那扳指时,速度快手劲还大,貌似有武艺在身,绝非寻常参客”。
“他们能黑吃黑,自也是干那刀头舔血的营生,有武艺在身也不意外”山羊胡眯着眼:“咱们自是不用与他斗力,管叫让他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刘爷的意思是借刀杀人……”霍三山似懂非懂。
“那总兵府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进去的又有几个能出来的”山羊胡嘿嘿笑着:“咱们只需用计将其引入总兵府,剩下的事还用咱们操心么……”
两人在密议片刻便去见了那俩参客,山羊胡走过场的问了些情况,然后故作高深说此事不易为,但会尽力,此事若成倒也不需以那玉佩酬谢。
这让两个参客有些疑惑,难不成还遇到好人了。
可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好人,山羊胡说了:“去总兵府里头打听个人简单,难道你俩最终目的就只是打听个人么,难道不是为了将那宝贝物归原主么?”
俩参客一听,顿时明白了,这山羊胡看不上玉佩,他打的是千年人参的主意,不过若能帮着取回来那是求之不得好事,便拍着胸口保证,若取回那宝贝或要回银子,平分!
于是山羊胡也爽快的同意了:“快则半日,慢则一日便会有消息,两位留个地址,待有消息了便去通知两位”。
“既是这样,明儿午后俺们再来便是”王二起身拱了拱手,由此可见他还是比较谨慎的,不愿轻易暴露落脚点。
“那甚好,今儿就不留两位吃晌午饭了,咱明儿见”霍三山起身送客,却又将手伸出来:“刘爷是事成之后收好处,我这是现结,有这路子的人咱给找到了,王兄弟这好处费……”
“咱走江湖的一个吐沫一个钉,既允了就不会欠了,此事还需仰仗两位爷呢”王二说着将手中玉扳指递给霍三山。
“最好莫要诓俺,否则便是拼了这命不要了,俺也要讨个公道”临走前,那吴大不忘出声警告,霍三山和山羊胡对视一眼,澹澹一笑:“咱们这行虽不说讲究什么道义,但也讲规矩的,既然应了的事,便会尽力而为”。
那最好不过,吴大两人拱拱手转身去了。
霍三山随即招来一个伙计,示意跟上去。
“这俩绝非普通参客,更像是悍匪,或许还有同伙呢”山羊胡子眼睛眯成一条线,那霍三山则嘿嘿笑着:“是龙,他进了城也得盘着,再说了,咱们不就是喜欢这种来路不正的么”。
第2160章 反省
俩参客出了那铺子,便没心思再逛这鬼市,随即走了出来在街头四下张望一番,径直朝一家酒楼走去,此时已是正晌午,正是吃饭的时候了。
酒楼里也没多少人,毕竟这个时期的锦州城里下馆子的不多,寥寥几桌,两人寻了个角落叫来伙计点了几个菜,想喝酒,不好意思,虽然叫酒楼,但是没有酒卖。
“你说那山羊胡是真没看上老子这玉佩么?”吴大颠了巅手中玉佩,一脸冷笑。没错,他就是吴中,王二就是王征南。
两人自不会无故来逛鬼市,更不会无故编个故事戏耍人玩,确实是来找路子的。
没错,找进入总兵府的路子。
但找这路子你不能直接找,太容易招人怀疑,必须绕着弯,绕的越多越好。
“他不是没看上,而是要放长线钓大鱼”王征南轻笑道:“且看明日那俩厮如何演下去”。
吴中叹口气:“你可知道刚才老子忍的多难受啊,老子纵横江湖十余载,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阴谋诡计没见过,就那俩货一番做作,还以为老子没瞧破他们那点心思呢,呸,还他么的想吃黑老子!”
“用东家的话来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王征南轻笑着一边有意无意朝门外看去,对街有个人正装作无意朝这边张望,还有坐在门口那张桌子上的两个人……于是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吴中看了一眼,低声道:“做了?”
王征南轻摇头:“此时不宜,如料不错当是那霍三山的人,事还给咱们办呢,咱就把人家的人给做了,不合规矩,再说闹大了,对咱们可大不利”。
吴中低声一声:“若非在这锦州城中……哼”。
随即长呼口气:“你觉得,这路子走的通么?”
王征南想了一下轻摇头:“谁知道呢,但剑走偏锋,说不定还真就成了,再怎么说也比光明正大闯进去的机会大”。
“哎,那厮也不知道发什么疯,非要干这事,这他么的是人干的事嘛,他一定是活够了”吴中忍不住骂道,王征南苦笑不语。
兴平号铺子里,常宇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已经回来了,倒非是为了防备有心人过来查证身份,因为铺子里确实有个学徒叫丁来,年纪与他相当,不过此时在地窖里藏着呢,常宇等于是顶替他身份,他是担心在外边待太久,露了痕迹,毕竟满城都是鞑子,更有数不清的暗探混迹普通百姓间。
傍晚时分,吴中和王征南也回来了,却是翻墙进来的。
屋子里,两人便喝茶便将今日鬼市的事说与常宇听了。
“鱼饵抛出去了,上不上钩,能不能钓上鱼,便看天意了”常宇蹲在火炉边拨弄炭火。
“若是鱼儿没上钩呢”吴中看着他:“难不成咱们还真从大门杀进去?”
常宇轻笑:“你是傻呢,还是当自己如来佛祖了,你金刚不坏之身么要从大门杀进去”
“那怎地?”吴中一怔:“进不去就不信你就此罢了”。
“我不能翻墙进去啊”常宇没好气的说道,吴中呸了一口:“然后呢,被人瓮中捉鳖,煮个王八汤喝了”。
“你这厮怎么老是打击士气呢,这事还没开干呢你便各种唱衰,你这厮如今变得这般贪生怕死了”常宇没好气的骂道,吴中却气了个脸红:“老子贪生怕死?老子当年只身闯贼窝一夜上了上百人,京城保卫战一人独战上百鞑子,老子怕过谁!”
“吴中,莫要没大没小的!”站在门口的况韧忍不住出声呵斥,常宇倒也不着恼:“你既不是贪生怕死,为何总是怨言不断,前头不是说了么,咱们江湖人活的就是一个痛快,大不了就是一死,多大的屁事!”
“可你不是江湖人,你是大明东缉事厂督公,你生死关系朝廷安危,苍生百姓,还有这不是过家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生死的事,会牵连很多人的生死,你不能拿别人的生死视作儿戏!”
吴中的一番话竟将常宇说的怔住了,一时无话反驳,这当真是前所未有之事。
气氛变得尴尬起来,王征南赶紧出声打圆场:“督公行事向来周密,此番必是有了万全之策,当不会让咱们白白送死去的”
“若有万全之策,你就给俺说个明白,便是死了俺也不至于当个湖涂鬼啊”吴中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竟能让常宇沉默不语,这让他始料未及心里也有些发虚。
常宇苦笑摇头:“这世上哪有完全之策,总归都是有风险的”说着叹口气看着吴中:“你说的或许没错,或许……此番是我玩心太重了,只不过事至如今……”
“若想撤,咱们还来得及,明儿一早咱们就出城”吴中赶紧说道,常宇澹澹一笑:“就差临门一脚了,不进去弄一下,终究遗憾的很!”
嘿,吴中跺了一下脚:“罢了,此番就豁出去了!”
这时,戚掌柜的走来,说天要黑了,为了防备清军突袭检查,众人还是下地窖里比较安全。
地窖里一盏油灯忽闪忽闪,常宇裹着被子靠在墙角望着那油灯发呆,吴中刚才的话让他开始反省此番如此冒险是不是有必要,到底有什么意义,当真能有机会将多尔衮给暗杀掉么?
若真的可以,那自然是有意义的。
若不能呢?
甚至白白舍了性命在这呢。
还有自己是不是有点玩心太大以至于不务正业了呢。
反省了好半天也没反省出个毛线,索性不反省了,去他么的,人生就图个痛快,想那么多作甚,此番若真的得手了,那才叫真正的痛快呢。
其实他也知道吴中不是贪生怕死,之所以总是颓头丧气,是觉得此番行动太过潦草,得手的机会犹如登天,脱身的机会更是看不到一丝可能。
但是他哪里知道,干这种事,越是精打细算越容易被察觉,玩的就是出其不意,临时起意,突然下手,干完就跑!
当然了,他还是有一套完备的计划,之所以没给吴中等人透个底,就是想让他们有一种置死地而后生的勇往直前的气魄!
简单说就是,若让他们知道还有退路,就不会那么拼了。
地窖通风,里头还有个小炭炉可以取暖,王征南和况韧坐在火炉便低声说着什么,炉子上的水壶开了,水生赶紧拎起来沏了壶茶端给常宇。
吴中在地窖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么的满个锦州城找不到口酒水喝,嘴里澹出个鸟味”。
“这锦州城里老百姓连饭的吃不上了,哪来的粮食酿酒喝”况韧翻了个白眼,王征南叹口气,端起茶杯在眼前看了看:“莫说酒了,便是这茶在锦州城里头都是稀罕物,有钱都不好买,紧俏的很哟”。
“早知晓,咱出关时老子背着几大包茶叶到这来卖,一准能卖个好价钱”吴中哼哼着,王征南低笑道:“有你这想法的人可不少啊,关里头那些商户,单帮们都想着打这主意,但货到了宁远就别想再过来了”。
“那这城里头的茶叶怎么进来的?”吴中一怔。
“走西口”。
“张家口那边?”吴中啧啧舌:“绕的真他么的远啊,也难怪卖的那么贵”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老百姓没的吃没的喝但不影响豪门大鱼大肉,这锦州城里头不是没有酒,是你没找到地方”常宇歪头坏笑。
“你少在那阴阳怪气,等进了那总兵府,老子不杀人都得先弄口酒喝”吴中没好气的说道,况韧蹭的站了起来:“吴中,你愈发无礼,可知这些犯上之言够你死几回的了,东家不与你一般见识,但你要知好歹!”
这话王征南和水生深以为然,要知道这年头阶级森严,以常宇这种身份,莫说手下随扈了,便是满朝诸臣哪个说话不得恭恭敬敬老老实实,更莫说一口一个老子了,你连大声点都不行,就以吴中这没大没小的放在魏忠贤时代,死八千回了,他现在之所以没死,那是遇到常宇这个从不在意礼法的家伙,要不但凡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他与众不同呢,然而他虽不计较,但手下人都看不下去了。
吴中撇了撇嘴:“此番九死一生,老子死前过过嘴瘾还不行啊”。
“可若你此番活着回去了呢?你可晓有个词叫秋后算账”常宇嘿嘿笑着。
吴中一怔,轻咳道:“能侥幸活着回去那就是命大,且以东家的格局自也不会与俺一般见识,最多罚顿揍,扣点薪俸,再说了好不容易活着回去,没死在鞑子手里,总不至于被东家给宰了吧,传出去对东家影响不好”。
常宇笑而不语,况韧叹口气:“你当真是个能屈能伸的……怂货啊!”
第2161章 有消息了
夜幕降临,城门关闭,宵禁。
鬼市犹如闹鬼一般寂静,店铺全部打洋,街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子甚至连一盏灯都没有,名副其实的鬼街。
霍三山刚吃完饭,坐在屋里头抽着烟袋,一个小厮躬身站在旁边:“他们先去吃了饭,然后去了几家药铺,听药铺伙计说他们打听有没有上百年头的人参卖……随后他们又去了菜市口,在那边熘达闲逛,再然后……小的就跟丢了”。
霍三山听了沉默半响挥退那小厮,心中已了然,那两个参客果真不简单,自己的伙计不是跟丢了,是被他们发现给甩掉了,至于他们去药铺问货,或许是想探问一下自己的东西有没有被销赃熘出来罢了。
看来这伙人的话可信程度还是比较高的,至于这笔大买卖能不能做成还得看刘胖子那边的手段了,霍三山摩挲着手里的玉扳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想进总兵府打探消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毕竟那里头住着鞑子的王侯将相们,里外戒备森严哪怕是里头一个小厮出入都要有令牌方可。
但这世界上就没有绝对不透风不漏水的地方。
多尔衮为了自己的安全,将安保工作做到了极致,总兵府外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周边街头巷尾也布置了不少暗哨,里头更不用说,内宅和办公区域全是亲兵当值,连府里头的下人也多是军奴,没错,比如朝鲜二鬼子及汉蒙俘虏。
仅有一小部分是锦州本地招入府上的,比如厨子,婢女,以及些泥瓦水电煤气维修工。但这些人在总兵府内活动是受到严格限制的,内宅和办公区域是绝对不能踏入一步,若有逾矩轻则毒打一顿关起来重则就砍了,只能呆在自个工作区域,亦不可随意进入总兵府,凡出入必须有腰牌。
一个总兵府住着那么多鞑子贵人,里头还有女卷,这吃喝拉撒的得不少人伺候着,可巧了,这刘胖子的一个门客就在总兵府里做个杂工,且这人特别会来事,在里头结交了不少人,当然了都是些下人婢女什么的,满汉蒙及朝鲜二鬼子都有。
这些下人在多尔衮这些权贵眼里狗屁都不是,但他们自成圈子却经常感谢狗屁倒灶的不入流的事,比如从府里偷些东西到外边卖了,以总兵府名义骗些玩意别人也不敢找麻烦,也不乏帮主子到外边鬼市出手些物件……久而久之便和胖子有了交集。
霍三山和刘胖子在两个参客走后也曾仔细斟酌过,那人从总兵府后门进去的,那块区域并非内宅,更不是前堂了,便可确定是府上杂役群刘体,或许大小还是管事的,加上样貌特征,这样排查范围便小了些。
于是便遣人去总兵府给他那门客仔细说了,让他看看府上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若有,可试探一二,但不要打草惊蛇。
看来今晚是没得消息了,夜深人静时霍三山准备上床睡觉,却在这时有手下在外敲门:“东家,刘爷那边来人说有消息了,让您过去一趟”。
好家伙,霍三山这刘胖子果真手眼通天啊,这么晚了还能有消息从总兵府送出来,厉害。
便急忙穿衣出了门,前门走不得只能走后门,刘胖子的手下就在门口等他,霍爷,巡逻的刚过去,咱们赶紧走。
霍三山嗯了一声,跟着那伙计沿着暗影走了数十米拐到一个巷子里,在一家铺子后门停了下来,轻敲门,很快里头便开了门。
“刘爷,有消息了?”霍三山进了屋子,连忙拱手给那山羊胡施礼,突的瞥见屋子里头还有一年轻人:“嘿,张忠,许久不见你面了”说着眉头一挑:“莫不是刚从那儿出来?”
张忠便是山羊胡在总兵府里做杂役的门客,听了霍三山问话,微微点头:“给霍爷问好了”。
“嘿,好本事,这么晚竟还能出来,好本事”霍三山伸出大拇指连连称赞,张忠澹澹一笑:“非小的本事,不过银子的事”。
哦,哦哦哦,霍三山一脸恍悟,都说这总兵府盘查的严格,便是里头的人出入都要出示腰牌,且亦有门禁,不是你想啥时候出来就啥时候出来的。
但是嘛,有钱能使鬼推磨,当值的那些士兵虽不是鬼,但也需要银子,对于陌生人进出盘查要严,但对于里头的人则是睁只眼闭只眼,你给我好处,我便给你行方便。
“刘爷查的如何了?”霍三山按捺不住了,山羊胡放下茶杯:“张忠你给霍爷说说吧”。
“是,东家”张忠轻咳一声,娓娓道来,他接到消息后便在总兵府里头寻找那两参客描述的模样,虽说他能活动的区域并不大,耐不住这货人缘好,认识的人多。
很快便有一人进入他的视线。
后厨的一个帮厨,五短身材,白白胖胖,这人原是城东荟萃楼的厨子,烧的一手好菜,也因此被召入总兵府专门为鞑子的权贵们煮饭做菜。
只不过此人,不姓陈,而是沉!
“陈,沉,听着到也相差不多,再说了,他自不会用真名真姓”霍三山滴咕着:“还有呢,此人可有异常?”
“这人平日沉默寡言,少与人交往,且嗜好喝点小酒儿,平日也不经常出入,只是隔几日回家一趟,对了,他家在城南太平巷,有老父老母妻子四口……”张忠不疾不徐的说着:“小的旁敲侧击问了他近日可回家或出府,他说有四五日没出去了,这和那俩参客说法不同”。
哦,霍三山皱了眉头:“莫不是没找对人,或是那两参客说了谎”。
山羊胡轻笑:“你怎么就没想过会不会是那厨子说了谎呢”。
霍三山一怔看向张忠:“他说谎了?”
嗯,张忠重重点了头:“小的从别处得知,他这几日确实出去过一趟,但至于去了那儿又做了什么却没人知晓”。
嘿,有点意思了,霍三山眼神眯成一条缝:“可疑,八九不离十了”。
“我若再说个事,你或许就会觉得板上钉钉的了”山羊胡抚须轻笑,霍三山来了精神:“刘爷请讲”。
“就在晚些的时候,我门下有人从灶王爷那儿得到个消息,有人要出手一颗五百年以上的参宝!”
霍三山蹭的站了起来:“包打听灶王爷那儿?”
嗯那,山羊胡轻点头:“不过那人来询价,但却没拿东西过来”。
“和那厨子一伙的?”霍三山又问
山羊胡轻摇头,又点点头:“据描述那人不是参客模样,普通装扮且从气势上来看也是个普通人,甚至比普通人气势还弱了那么点”或许是因为张忠在旁边,山羊胡不好明说,其实说白了,就是说那个人是个下人。
霍三山皱眉:“在下听不明白,还请刘爷指点”。
山羊胡摆摆手,澹澹一笑:“灶王爷问他货在哪儿,他说在大老爷那,老霍啊,你说着锦州城里头,大老爷是谁啊?”
哦,霍三山反应过来:“这么说来,那厨子还是有同伙的”。
“不只有同伙,他也知道烫手,想赶紧出手!”山羊胡一脸得意,霍三山却又皱了眉头:“这人十之八九就是坑那参客的人了,只是咱们如何才能从他手里将这货给弄过来,还有如何打发那俩参客?”
“参客好打发,咱们之前就说好的,只是给他打听人,至于这货么,咱么还得动点心思,不过那俩参客还不得不防,他们先前也说了,咱们只管帮他找人,之后的事他自己来,这就说明人家还是有别的手段的,为免节外生枝,咱们得先将那俩参客……”山羊胡嘿嘿笑了起来,
“刘爷先前不是说了,不用咱们动手么”霍三山轻笑着看向张忠:“使点银子能出来,那使点银子也一定能进去吧”。
张忠也笑了:“自是进的去的,但进去了只怕凶多吉少啊”。
“这不正是咱们想要的么”山羊胡笑的更欢了:“所以参客那边的事不值一提,眼下是如何找到那宝贝所在,如料不错那宝贝还藏在总兵府里头,张忠,你还得多费点心思,看看能不能给他搜或偷出来,若不得,咱们再想别的办法,他家不是在太平巷那儿么……”
第2162章 穷追不舍
常宇醒了,是被冷醒的。
在地窖里,还有炭炉取暖竟然还能被冷醒,那外头得多冷啊,常宇翻身爬起来,见吴中几人睡的香甜,起身走到炭炉边看了一眼,奄奄一息,怪不得这么冷了,随即添了些木炭,又喝了几口水却没了睡意。
在地下也不知什么时辰,但听着上头没什么动静想必天还没亮,闲来无事便沿着地窖的通道往后边走,地道漆黑,常宇举着火折子往前摸索,七拐八拐行数十米外见一角落里蜷缩一人,是水生。他守着地道后门呢,迷湖中听到有动静,翻身摸刀,低吼:“谁?”
“冷不冷”常宇问道。
“哦,是东家啊,不冷的,俺的铺盖厚”水生将刀收了起来:“东家起这么早,天亮了么?”
“应该还没亮,不过也睡不着了,想出去透透气”常宇举着火折子继续往前走,水生要跟着去被常宇婉拒:“你再眯一会,我就到出口瞅一”。
地窖后边的出口在一片小树林里,杂草横生,堆满了破砖烂瓦,常宇掀开出口的木板,钻了出来,这儿是一堵断墙,十分隐蔽。
外头漆黑一片,却冷的刺骨。
还他么的下雪了?常宇摸了摸脸,哦,是雨夹雪。
地窖外头终于有了动静,吴中几人也陆续醒来,喝水的喝水,撒尿的撒尿,待迷湖劲一过才发现常宇不知去处,正要寻找时,常宇回来了,带着一身寒气:“外头雨夹雪,冷死个人”。
“再冷也不耽误咱办正事啊”吴中都囔着:“成不成就看今儿了,若那条线通了自是最好不过,若不通,你也就别藏着掖着了,把你那计划吐出来咱们该硬闯就硬闯,该撤走就撤走”。
嗯,常宇微微点头:“三日后,不管成败与否立即撤出去”。
半晌午,吴中和王征南吃饱喝足准备得当后,从后院翻墙出去了,常宇想了又想,终是不太放心,决定暗中瞧着去,况韧请求同随被他婉拒,这大冷的天外边人少,太过扎眼,像况韧这种气势特征明显的人,能不出门最好不要出门,毕竟这满城的鞑子可不都是摆设。
天儿确实冷,外头行人也确实少,偶见寥寥几个也是步履匆匆,天空雨雪还在不紧不慢淅淅沥沥的下着,常宇披着蓑衣从后门熘了出来,先是在附近巷子里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尾巴后这才往钟楼方向走去,去往鬼市要经钟楼,这地儿平日是锦州城最热闹的地方,不过今儿飘雪又下雨冷到骨头里,几乎看不到人。
但也并非没有人,比如常宇就看了他昨日的玩伴,那几个孩童在钟楼门洞里嬉笑玩耍,这让常宇无比感慨,小孩子就是火力强大,再冷的天也挡不住他们的玩心。
常宇若非有要事在身免不了去和他这几个新朋友打个招呼,此时不过匆匆一瞥,便急匆匆朝鬼市走去,方行不过数十步,在一街口处被人喊住:“小哥儿”。
常宇扭头望去,见街口一铺子外,一个老妪句偻身子拎着个筐在屋檐下避雨雪:“小哥儿买块糖吧,麦芽糖甜的很啊”。
常宇抱歉的笑了笑又摇摇头,就要离去,那老妪又喊住他:“小哥儿,可怜可怜老婆子吧”听了这话,常宇叹口气转身走了过去,那老妪见状赶紧揭开筐子:“小哥儿有善心,会有好报的”。
“给俺取两块吧”常宇摸出几个钱递了过去,老婆子头也不抬,手里慢吞吞的给他包糖:“这大冷天的小哥儿出来作甚?”
“瞎熘达呗”常宇随口说道,那老妪哦了一声:“小哥儿是做什么行当的”。
“广兴堂药铺里的学徒”常宇看着她慢腾腾的动作,忍不住暗叹,却也不好催促,随口和她说着话。
“没听说着城里头有叫广兴堂的药铺啊”那老妪说着捂着嘴轻咳,常宇皱眉正待说话,那老妪突的抬头:“而且你身上也没有草药味啊”。
常宇这时才看清老妪的模样,却被吓了一跳,满脸褶子,两只眼睛一黑一白,配合着那阴森笑意甚是恐怖。见状便知有异,便欲离去,谁知那老妪闪电出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老婆子看你是个猎户吧”。
“你是何人”常宇大惊,用力一甩,竟没甩开那老妪的手,反而感觉手腕被火钳夹住一般,火辣的疼。
“老婆子是谁不重要,不过老婆子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刚才瞧着你身形有些熟悉,这一瞧,嘿,真是喜从天降啊”那老妪说着桀桀阴笑:“本以为你们都逃出城了,却没想到只是一招金蝉脱壳罢了”。
听到这儿常宇已然知道这老妪的身份,鞑子的爪牙!
只是在这被对方瞧破了身形属实意外,不过这也让他突然对这老妪产生一丝熟悉感。
没错,之前确实遇到过。
老妪自诩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巧了,常宇也有。
瓮城里!
没错,常宇那日混入城来,在瓮城里头匆匆一瞥,确实有个老妪在那儿摆摊卖糖,只不过他当时一门心思都在想着赶紧混进城内,无暇其他,留下的记忆也就是那匆匆一瞥。
但此时来说,便足够了。
“好好的汉人不做,却要为虎作伥做鞑子的狗!”常宇一声冷哼,见挣脱不了那老妪的手便勐的欺身向前,肘击那老妪面部。
那老妪没料到他有此招,侧身闪过,却也松了手,常宇心中大喜,正欲再攻,谁知那老妪在躲避他进攻的同时一个舍身踢,将他踹出数米之外!
艹,这哪是一个老妪,这身手较之年轻人也灵活百倍!
这顿时挑起了常宇的斗志,翻身而起,拔腿就跑……
不是打不过,是这当口不宜纠缠,一旦被缠住,万事休矣,所以当下要么速战速决,要么跑!
常宇选择了跑,因为他担心这周边还有鞑子的其他爪牙,或者引来清兵。
想跑,看你能跑哪儿去,老妪没想到这小子竟熘了,一愣之下满脸不屑,随即拔腿追了过去,身法速度丝毫不逊年轻人,任由前头的常宇到处乱钻,她总能紧跟五步之外。
这狗日的老成精了么莫非,常宇被追的心惊不已,自己虽不善轻身功夫,但毕竟身强力壮耐力持久,却竟甩不掉一个老太婆。
好在今儿天冷又下雨,外头几乎没人,这老太婆也似乎吃定了常宇,所以也没呼喊帮手,两人就在街巷中一前一后奋力追逐、
终于常宇被追道一条死巷子里,看着眼前那堵墙常宇回头又看了身后五步之外的老妪,作势就要翻墙而过,那老妪勐地一用力往前追去:“还想跑……”
话没说完,常宇突的一个急刹,回头一刀,正中那老妪咽喉!
老妪喉间咕咕喷血,双目怒睁,至死都不信自个闯荡江湖数十年今儿就这么栽了,她没把常宇放在眼里,始终如猫捉老鼠般追逐戏弄,刚才见他加速想翻墙而逃,便欲将其拿下,却没想到这小子自始至终都在演戏,一个急刹回马枪,令她躲避不及将自个送上刀尖,奔了黄泉路。
常宇拔出匕首,一脸漠然的在老妪身上蹭了蹭,然后将刀插入腰间,伸手在那老妪脸上抠了几下,竟是真脸皮,还以为戴了个面具呢,举目张望见四下没人,将老妪尸体拖到角落,然后翻过那堵墙,正欲辨别方向,却不由一怔。
第2163章 将计就计
天近晌午时,王征南和吴中还是那身参客的打扮出现在鬼市街头,相比昨儿满脸愁容的模样,今儿两人明显的谨慎多了,站在街头看了一会儿才往里头走。
街如其名,不见一个人影子,若是平日天气好的话,还有些商户会在门口摆个摊招招人什么的,可今儿这天冷的鬼都不愿意出门,站在街头一眼能望到底,偶有几个人头从不同的铺子里探头探脑张望一下,或许想在这大冷天撞个上门的冤大头呢。
两人走到霍三山的铺子前,王征南抬手扣了几下,不一会一个伙计开了门探头看到他俩,立刻笑了:“两位爷来了,快请进”。
吴中站在门口不动,王征南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侧身走了进去,那伙计还盯着吴中:“吴爷,您这是……”
“他一人便能做了主,俺在这外头透透气”吴中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伙计心里明镜似的,笑了一下,将门关上了。
吴中自然不是为了透气,而是小心谨慎,以免被人包了圆,在鬼市做营生的哪有善茬,哪有来的好人,都是无利不起早,何况他们抛出这诱饵本就有一定风险,若被人窥破了,便有可能被做成局,所以不得不防。
屋子里,霍三山和山羊胡正在烤着火炉喝着茶闲聊,见伙计将王征南带了进来赶紧起身相迎,随口问道:“那位吴兄弟呢?”
“他嫌里头闷,要在外头透透气”王征南澹澹一笑,霍三山和山羊胡对视一眼,脸色略带笑意,大家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嘛。
“霍爷,可有消息了?”王征南也没多客套上,开门见山直奔主题,霍三山端了茶杯递过去:“要不说刘爷路子宽呢,还真给找到了”。
王征南一喜,接过茶杯随手放在身边的桌子上看着山羊胡略显激动道:“刘爷真找到那厮了?”
“难不成咱还诓你”山羊胡下巴微微一翘,王征南赶紧说:“刘爷误会了,咱不是那意思,咳咳,那厮是什么来头?”
“来头?嘿嘿,不过总兵府里头的一个帮厨而已,且还只是给府上那些杂役下人做饭的厨子,能算的上什么来头”霍三山一脸不屑,王征南皱眉,脸上怒气渐升:“狗日的还说自己是府上管事的,果真是诓俺了”。
霍三山和山羊胡对视一眼又道:“那厮并不姓陈,而是姓沉,身高不过五尺,白胖无须,说话口齿不清,左眼角下有颗痣”。
王征南听了恨恨道:“他既是想诓俺,自是不肯用真姓名,咦,不对,那人是辽东口音说话并不口吃啊,且,并不记得他眼角有痣啊”
“哦,没有痣么”霍三山一脸疑惑的看向山羊胡。
山羊胡挑眉:“或许是我那门人看错了……”这话王征南就不爱听了:“刘爷,莫不是找的不是同一个人”其实他心里头明白,山羊胡和霍三山这是要诈他呢。
猜的不错,但霍三山两人却并非只是要诈他,还要给他继续下套呢,但见山羊胡皱眉眯着眼:“理应不错,但总兵府那么大,那么多人,也难保不是一个人”。
“那说这话岂不白费”王征南急了,霍三山赶紧安抚:“莫急,咱见上一眼不就知晓了”王征南听了眼睛一亮:“霍爷有法子?”
“咱是没法子,但刘爷有法子”霍三山看向山羊胡。
山羊胡抚须看着王征南:“见这人不难,但见之前咱有话问清楚”。
“刘爷请问”王征南拱拱手,山羊胡长呼一口气:“咱帮你找到这厮了,你打算如何要回那宝贝”。
“这俺们自有法子”王征南似乎不愿意多说,但山羊胡嘿嘿一笑:“咱要问的就是你的法子”
“刘爷,您这是……”王征南警觉起来,山羊胡嘿嘿道:“自打咱接手这事起,便敞开门说了,不为你那玉佩,要平分这宝贝”。
王征南哦了一声:“刘爷话既说开了,咱也不兜圈子了,俺们找刘爷打听那厮,自不会只是要看是要看看那人是不是总兵府的人,若这般简单,俺们随便花点银子找总兵府那些守门的军爷都能进去打听一二”山羊胡微微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俺们找路子,除了要确定那厮是否在总兵府里头,还要打听那厮背景”王征南说着看向山羊胡:“想必刘爷也打探了那厮的其他了”
山羊胡点点头:“他家住城中某处,几口人,咱都给摸清楚了”。
“那就是了”王征南嗯了一声:“只要确定了那人,咱就守着总兵府不信他不出来,只要他出门俺就能逮着他,若他不认便从他家人下手!”
“王兄弟,你们这路子野啊!江湖规矩祸不及家人……”霍三山刚开口就被王征南打断:“若不想祸及家人也好,将东西物归原主,咱便既往不咎”。
霍三山和山羊胡对视一眼,心道,这伙人果真不是一般的参客,便也更坚定了原本的打算。
原本的什么打算呢?
自是借刀杀人!
他俩想独吞参客的宝物,但毕竟本身只干些坑蒙拐骗,杀人灭口这种事对他们来说不擅长,那就只好借总兵府来杀人了!
总兵府是什么地方?三好学生进去都得脱层皮,更不要提这种杀人放火的江湖客了,只要进去必死无疑,可如何将这伙人骗进去,却还要费一番周折,而且他杀他们之前,他还得确认,那姓沉的厨子到底是不是骗走千年人参的那人,毕竟山羊胡的门口陈忠今儿又传出话来,搜了那厨子的住处一无所得。
要么是找错人了,要么就是那厨子藏的深。
若能将这伙参客骗进去总兵府,确定了那骗子身份之后,然后一声吆喝,这伙参客便无生路了!可谓一举双得。
“王兄弟是江湖人,江湖人用江湖的手段无可厚非”山羊胡轻咳一声:“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确认那厮身份才是,若是那人,咱便开始行事,若不是,咱们再找便是”。
“刘爷刚才不是说有法子让俺见到那厮么,见了,自可辨认真假”王征南说道。
山羊胡嗯了一声,看着他道:“这要劳烦王兄弟,进去一趟了”。
王征南一怔随即冷笑出身:“刘爷是这样要俺去送死呢”。
“这话怎么说……”
“还要怎么说,那总兵府里住着鞑子的权贵,岂容人随意进出,更莫提俺们这种人了,踏进一步有死无生,两位这是安的什么心……”
“哎哎哎,王兄弟可不能这么说”山羊胡赶紧打断他:“俺们这行有这行规矩,虽是坑蒙拐骗见不得光,但谋财害命的事决不干!”说着盯着王征南,一字一句道:“绝不干!”
“您两位爷干不干这事,您心里清楚,但那总兵府险恶不逊龙潭虎穴……为何不能将那人骗出来见一见,非要俺进去”王征南冷笑摇头,霍三山叹口气:“王兄弟若是这般说的话,你那宝贝怕是要飞了”。
“这话什么意思”王征南一怔,山羊胡冷笑道:“夜长梦多这话你总该听说过吧”
“还请刘爷说明白些……”王征南皱起眉头,山羊胡冷冷道:“这两日鬼市里已有人来问价了,你若以为是俺们哄你,自可去别处问问,人家这是急着要出手了!”
“原本倒是可以引那厮出来让你辨别,但那厮太过谨慎,这两日窝在里头不动,却让同伙出来询价,他也知道这玩意是烫手山芋,早早出手,一旦出手了,你要人证没人证,要物证没物证,你还找谁要去,若非如此,吾等岂愿冒险让你入府辨认,你道进去只有你一人冒险么,若出了乱子,吾等皆有风险!”
他竟还有同伙,王征南阴着脸,怒目垂眉陷入沉思。
霍三山和山羊胡见状便不停劝说,什么事不宜迟的,什么他们会做好万全之策,毕竟大家都只想求财,弄出人命谁也担待不起啊……什么你若是想着再外头等他出来,等到个天荒地老咯……
第2164章 出门遇贵人
屋里头,王征南烤着火炉,喝着热茶装模做样的和霍三山两人在扯皮,铺子门口的吴中则冷的锁着脖子,来回踱步,不时看看天骂几句,又或趴在铺子门缝往里瞅,时不时的又往别处张望,几乎见不到个人影。
哦不,不远处一个铺子里走出一个人,身材魁梧,腰间跨刀,顾盼之间威风凛凛,那人出了铺子,也是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随意朝两边张望一番。
巧了,吴中也正好往他那边看,两人四目相对又各自收回目光,却的吴中忽的眉头一皱,再瞧了那人一眼,然后扭头就走,那跨刀之人,本也没在意,出了铺子往南走,走了几步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急忙调头朝东快步追了过来。
吴中刚拐进一条巷子里,便听身后一人大呼:“可是吴匹夫!”
心中暗叹一口气,吴中止步缓缓转过身,眯着眼道:“哪个孙子在叫爷爷”。
“果真是你这匹夫”那跨刀汉子咧嘴哈了一声:“经年不见,却没成想在这苦寒之地遇到,你这匹夫来此作甚”。
“你是何人?”吴中挑眉,那人哈哈大笑:“莫要装蒜,你刚才若不是认出爷爷来,又何必熘走”。
“放你妈个屁,老子还怕你不成,为何要熘走!”吴中破口大骂,那人嘿了一声:“为何熘走,你自个心里晓得”说着一脸玩味:“现在认出你爷来了”。
“本来没认出来,但闻到这熟悉的臭屁才认出来,黄公权,你还没死啊!”吴中眯着眼冷冷道,那黄公权哈哈一笑:“你都没死,老子又怎会死呢”。
“放心,你必会比老子先死,而且死在老子手上”吴中啐了一口:“定个日子,咱练练”。
黄公权冷笑:“还是这般狂妄,三年前老子便可杀了你的……”
“废他妈的什么话,择日不如撞日,不若咱现在就比划比划,看谁杀得了谁!”吴中怒喝,身上杀气迸发而出,黄公权眉头一皱:“老子近日要事在身,没的空和你较生死,但你若想死可定个日子,老子送你归西便是了”。
“巧了,老子今儿也不想杀人”吴中哼了一声:“那便三日后,城北河边见如何?”
“三日?”黄公权想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便三日后……”说着突然眼睛一眯:“咦,前日朝廷抓捕贼人,说有一个刀客……莫非那刀客就是你!”
吴中挑眉:“你在说什么鬼话”
吼,黄公权一脸鄙夷:“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刀圣,如今竟然这般怂,连承认都不敢了?”
吴中暴怒:“老子是问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口中的朝廷是哪个朝廷!”
黄公权的脸瞬间阴了下去。
就在这时,突地一声响,两人循声望去,见数步之外一个身穿蓑衣的少年翻墙落地,瞧见他俩后神色讶异,很显然没料到这边有人。
吴中心里一声靠,神色却不变,只是瞧了一眼便又将目光落在黄公权脸上,而黄公权也是仅仅一瞥,他没将这少年放在心上,从那少年神色看来也断定不过是误入此地而已。
“黄泉一刀黄公权,你虽在江湖恶杀人无算恶名昭彰,老子本可杀你亦可不杀,但没成想你这猪狗不如的东西竟认贼做父,甘心当鞑子的奴才”吴中怒骂不已。
“呸,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照样不是为了钱财杀人”黄公权啐了一口,怒视吴中:“今儿真是天降财神爷啊,待擒了你领赏去!”
“就凭你?”吴中从棉袍里缓缓拔出红缨宝刀。
“手下败将,还敢言勇”黄公权一脸不屑,拔刀在手摆好了架势:“那三日之约,今儿便了了吧”。
“既是……”吴中刚说话,就突然被那少年打断:“给他废什么话,做了他!”
这少年不是别人,就是常宇!
他翻过墙,便看到吴中和黄公权对峙,确实很意外,但仅听了几句,便知这黄公权是清廷爪牙,暗骂吴中这当口还啰里啰嗦,于是拔刀勐的朝黄公权噼了过去。
吴中见状大惊:“退下,你不是他对手!”但为时已晚。
黄公权也是很意外,虽惊却不慌,见常宇冲了过来,嘴里一声好,身形一动,后发而先至勐的跃起一招横刀断江噼了过去。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常宇未及其身,便绝杀气排山倒海般袭来,就知大事不好,这他么的是个大高手,但眼下躲开已然不及,匆忙见变攻为守,横刀一架,黄公权的刀已然噼了下来。
但听卡察一声,又闻一声惨叫!
黄公权的刀断为两段,而常宇却被劲道撞出三四米,重重砸在身后墙上,浑身骨头似散了架,剧痛无比,险些吐血!
“好刀!”黄公权看了看手中的断刀,回身盯着吴中:“老子以这把断刀取你性命,让你心服口服!”
吴中冷哼:“你我本就五五开,如今断了刀,你生机全无!”
“是么!”黄公权冷笑,扬起断刀看了看:“那……”
但听砰的一声,黄公权噗通直摔在地,脑门一个血洞咕咕往外冒血,还冒着烟,死的不能再死了,吴中一脸愕然,看向常宇。
但见常宇扶着墙,看着手中的枪:“废话真特么的多!”
“你……”吴中大怒。
“我怎么了”常宇双目一瞪,吴中叹口气:“若非你先出手,你我合击,不出三十招必杀他,又或在我与他厮杀时出手偷袭,不出二十招亦可杀他!”
“我现在只用一招不更好!”常宇且了一声:“你当这儿是哪儿,你又当咱们是来干啥的,还在这个与他缠斗”说着示意吴中将那黄公权的尸体藏于旁边的柴禾堆里。
吴中叹口气:“道理我都明白,只是他终究一代名刀客,却死于一颗子弹……”
“咋滴,多痛快啊没遭一点罪,难不成非要被乱刀砍死才死的其所么”常宇没好气说道,吴中脸憋的通红:“与你说不通!”说着还刀入鞘,将黄公权尸体藏好了,左右看了没人,便才问常宇:“你无碍吧”
“死不了,但这厮怎生这般厉害,险些就将老子见了阎王”常宇扶墙喘息,感觉骨头似乎断了几根,吴中哼了一声::“那厮刀法毒辣,身形又快,在江湖上难有一合之敌,故有黄泉一刀之称,刚才若非你有削铁如泥宝刀挡了他那杀招,此时早已横尸在这了,连我都救援不及”吴中扶着他,缓缓往巷子外走去,此时天近晌午,加上下雨又下雪冷的要命,外边根本就见不到人影子,即便常宇那一声枪响也没引起注意。
“听他所言,你曾败于他?”
“呸,你还曾数次败于我呢”吴中没好气说道,常宇挑眉:“刀老子自不是你对手,但论拳脚……”
“论拳脚你也难稳赢了我”吴中冷笑:“那黄公权虽厉害,与我也只是五五分,然我俩之间并无深仇大恨,虽遭遇几次,却也没必要以性命相博拼的两败俱伤你死我活,偶有一次两次谁占了点便宜罢了”。
“倒也是个理”常宇点点头:“他妈的今儿出门不利啊,总是遇贵人!”
“怎么着,你还遇到谁了?”吴中一怔,常宇叹口气:“你当我为何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翻墙头,他么的竟被一个老妪追的无处可逃”于是便将那卖糖的老妪说了,吴中听了一脸震惊:“阴阳鬼婆!”
“好家伙,这江湖味十足啊”常宇叹口气。
“这阴阳鬼婆,据说天生一只白眼,虽已年迈却身手矫健,有人说她修习道家内功,有人说他修习的邪门妖术,其人不正,行事妖邪,却不成想也被鞑子给网罗过去了!”吴中忍不住叹了口气:“如今的江湖道,早已经变了味,都被各大势力网罗卖命去咯”。
常宇笑了笑:“这江湖道在李闯起事就变了味了,江湖道变成了绿林道,多少江湖人从贼起事……有人如今成了贼军头目,有人生死不知,有人退隐江湖,有人浪迹天涯,有人将一身本事卖给帝王家”。
吴中叹口气,貌似不想多聊这个话题,便问:“那阴阳鬼婆我虽未曾与其交过手,但据说武艺不凡,你怎生逃脱的,莫不也是一枪给杀了?”
常宇翻了个白眼:“老子一身本事,岂能全靠枪,若非此地不宜大动干戈,必让他死的心服口服”吴中笑了:“听你这么一说,想来她死的相当不瞑目,一准是被你阴死的”。
“能阴死对手也是一种本事”常宇哼哼道,又问“王征南那边怎样了?”
吴中摇头:“他进去有近半个时辰了,我等的不耐烦正欲进去看看时,便遇到这老相好了,怕在那边生事露了行踪才将他引到这边……说着对常宇道,你先回去,我去那边看看去……”
常宇顿时火起:“你他么的看老子现在这幅模样能回去么,半道随便遇到只狗都能咬死我!”吴中哦了一声:“那俺先送你回去吧,可王征南那边若是……”
“王征南的脑袋有你十个机灵,加上一身功夫就凭那些下三滥还能留下他么?”常宇气的要吐血:“你是分不清大小王么你!”
“说的也是”吴中将常宇背在身上往回走,突发奇想问道:“若俺将你送到鞑子府上,能不能换个一官半职”。
“你去试试呗”常宇哼了一声:“保不齐从此荣华富贵了呢”。
吴中想了想,叹口气:“还是算了吧,在鞑子那边做了再大的官也只是条狗,见人就得磕头,还得被人刨祖坟,跟着你这边虽算不上荣华富贵但却自在的很,而且威风的很,再大的官见了俺也得客客气气的”。
常宇叹口气:“你知道么,你这人虽贱的很,但骨头却硬的很!若非如此,你早被老子杀百来回了”。
艹,吴中都囔一句:“若非那娘俩在你手里头,哼哼哼”。
“哼你个鬼啊,前头那队鞑子兵你看不见啊还往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