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0章 惊闻旧人
熊熊篝火在风中噼里啪啦的响着,旁边屠元拿着水袋咕咕灌了几口随手递给旁边的马科,目光盯着不远处山头上的火光,眼中尽是杀意。
马科接过喝了几口水,四下张望一番,手下都或坐或躺在地上歇息,连番两场厮杀他们就是铁人也累了,远处还有几骑在来回巡视,满地的尸体和断肢残躯令人触目惊心,可见刚才的厮杀有多激烈。
两场激战黑虎营全员带伤,伤亡二十余却也杀敌百余,马科的亲兵也折了一半,以半数兵力对战一倍清军交了这份成绩单,足见黑虎营之骁勇。
从俘虏口中得知山上的是吴巴什,马科的眼神杀意满满,屠元原先并不知晓此人,待听马科说了,嘿嘿笑了:“督公大人说送见面礼给祖将军,这最适合不过了”。
马科挑眉:“难不成督公大人早知吴巴什在这了”他来宁远已有数月,那时候清军也还没抢修杏山堡,直到月前才开始,双方干了那么多场,都是打了就撤干了就走,都不要俘虏,所以并不知负责杏山堡的主将是吴巴什。
屠元摇头:“督公大人和李牛鼻子都是能掐会算神仙一般的人,就是知道了也不意外吧”马科苦笑摇了摇头,他在宁远呆了几个月了都不知吴巴什在这,常宇的情报系统就是再牛逼也不至于这样吧,但大太监料事如神的本事确实神乎其神,手下人也早见怪不怪了,你就是不信却也没别的解释,或许他真的是个半仙吧。
常宇不是神,他确实也不知吴巴什在这儿,只想着来杏山找茬泄恨,所谓给祖大寿个见面礼意思也就是表面意思,却谁曾想歪打正着竟然擒了诺木齐,而吴巴什也在这儿。
这俩人都是当年在锦州战事最紧张的时候背叛祖大寿投降了清廷,致使锦州陷落的罪魁祸首,真将这两人擒了,那对祖大寿来说确实是一件大礼。
诺木齐此时奄奄一息被捆住仍在地上,屠元根本都没多看他一眼,他一直再看远处山头,马科看了一会道:“要攻,要走,都要趁早”。
屠元懂他的意思,杏山堡距离松山很近,不过数十里,那儿有清军重兵驻守,驰援这儿不过眨眼间的事,要干吴巴什那就快点,要走也快点,否则被围在这儿无险可守那可就完犊子了。
屠元摇摇头:“不急”。
马科皱眉,他虽不知此时常宇去哪儿了,但料定是绕到北边断吴巴什后路去了,虽说现在手下将士力疲,攻山要付出一定代价,但只有将其击退,常宇那边才有机可乘,否则若待鞑子的松山援军来了,一切落空啊。
莫非……马科看向屠元:“是要等督公信号行事?”他猜想是常宇也知道以半营兵力野战杀败杏山堡清军问题不大,但若要强攻上山则由难度,所以他绕后准备偷袭前后夹击,但因对方广撒探马,得要趁黑摸近……
屠元又摇头,叹了口气:“马总兵,不是俺不说,实则是俺也不知晓,督公走前说:在山下干就是了,累了就在山下歇着,能不攻山尽量别攻,但也别走”。
额……马科皱眉,望着山头火光陷入沉思,忽的转头看向屠元:“督公这是要让咱们拖住山头的鞑子,他这是要……玩大的啊”。
啊,这下轮到屠元一头雾水了:“督公走前只说去偷鸡,玩多大的俺却不知,难道马总兵猜到了?”。
马科微微点头:“督公大人说偷鸡,显然不是偷吴巴什的,他极有可能是去偷松山的鸡去了”。
这……屠元一下惊了:“据闻松山有鞑子兵数千,督公大人不过百余……”说着急的在原地转圈:“玩这么大,这也太危险了,一旦被发觉就会被困住,不行咱们得去帮下手”。
“不行”马科叫住他:“督公大人既然敢玩,那就是有把握,他让咱们在这拖着必有用意,咱们一去必打乱他的计划,只怕帮不上忙还能将其陷入险地”说着安抚屠元道:“别忘了,偷鸡,重要的是一个偷,督公大人最擅此道”
屠元这才稍稍安定些,望着山头火光:“那咱们还攻不攻山?”
马科摇头:“不攻,料想吴巴什也不敢下来,他若敢跑咱就追,他若呆着不动,咱就在这下边盯着他”。
“听马总兵的”屠元四下张望,此时天黑风大也渐冷,手下士兵都围在火堆喝水休息,这周边有枯木杂林倒也不缺木材燃料。
就是这么嚣张,在敌人眼皮底下烤火歇脚,闲来无事屠元还让马科给他讲讲当年的松锦大战,这本是马科导致消沉抑郁的心结,那场惨败之后他从未再向他人说过其中种种,好在这年余在常宇的帮助下逐渐走出阴影,终于能坦然面对当年的一切了,便在篝火旁喝着水和屠元说了起来。
“将军”就在这时几个一直在审讯俘虏的亲兵走了过来:”您知道驻防松山堡的是谁么”
屠元和马科皱眉:”谁?”
“鳌拜!”
“啊,这厮竟没死!”屠元大吃一惊,马科也变了色。
鳌拜是满清第一勐将,其勇不下任何一员大明悍将,去年入关时被明军痛击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如今竟驻防松山,那自是没死了!
不光没死还被派到了前线,此举显然是多尔衮刻意而为,因为鳌拜是豪格的人,将他派到前线既能对抗祖大寿,又能让其无暇助豪格,有人或许会想,那他不会偷偷熘回沉阳啊,他当然不敢了,他敢熘走那就是多了个临阵逃脱的罪名,让多尔衮有了把柄,自己有可能被杀不说还能连累豪格!
所以鳌拜不光不敢跑,还不能有任何差错!
听到是鳌拜驻防松山,屠元虽惊却也来了兴致,连忙亲自细审那几个俘虏得知松山驻兵四千有余,其中骑兵近千,满蒙汉有两千左右,余下都是朝鲜兵。
只不过这些朝鲜兵其实并不算真正的兵,他们才是真正的苦力,地位比汉军还差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确切说是奴!
清廷攻占朝鲜后,掠其百姓俘虏士兵有数万之中,这些人大都被分派至各旗主手下为奴,负责放牧耕种,俘虏兵则在军中负责后勤苦力,必要时也作为炮灰,但这些朝鲜兵多为炮手的战力属于渣渣。
那为什么修筑杏山堡不用这些朝鲜兵呢,反而让汉军来干,其实是有原因的,松山堡是几个军事堡垒中最大的一个也是损坏最严重的一个,多尔衮为了拱卫锦州挡住祖大寿的步步为营,也赶紧抢修松山堡,草草修好围城便驻了兵,但还有许多其他工事需要修筑,便让这些朝鲜兵不分黑白加点加班赶工,而杏山堡则属于和明军最近的前线,你一修对方就来干,干的活不如打的架多,所以杏山堡多以干架为主,派汉军打架之余还能干活,但若派朝鲜兵,只能干活,打架就是送人头。
所以与其让这些苦力白白送命倒不如抓紧完善松山的工事。
毕竟随着局势越发紧张,多尔衮手中的兵马也愈发捉襟见肘,即便是炮灰他也不想白白浪费啊,满清不似明廷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你知道他们才多少人么?
入关时统计,满人五万多人,蒙古人不足三万,汉人没有具体统计但不会超过十万,所以整个满清的兵力都不会超过二十万,别看史书动不动几十万大军,那都是虚张声势。
而经过宁远大战和入关大战后的惨败,多尔衮损兵折将,如今内部分化又激烈,死一个少一个,他真的不敢再浪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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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1章 大模大样
黑虎营在山下烤火歇脚,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对山上的吴巴什来说是赤果果的挑衅,他在山上是又气又急又坐立不安,可是让他下山去打,他又没那个胆子,还要时刻防备对方冲上来。
寥寥百余骑,竟让自个吓破了胆,若传出去可丢大人了,然而丢人总比丢了性命强啊,吴巴什一会儿看看南边山下的黑虎营,见他们如此懒散,心中越担心,他们故意如此,背后一定有阴招,一想到此就背后发凉,然后就赶紧跑到北边去张望,夜空之下也仅依稀可见远处偶有几处亮光在跳动,那是探马在巡视。
怎么援兵还不来,怎么还不来啊……
吴巴什像个热锅里的蚂蚁,在山上坐立不安,但凡山下有个风吹草动他都吓的一激灵,而山下的黑虎营就像故意似的每隔一段时间就传来嘈杂声,吴巴什都吓得赶紧传令备战。
就这样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熬了近一个多时辰,吴巴什绝对有些不对劲啊,松山距离此地不过几十立里,骑兵最多半个时辰也到了,就是步兵现在也该到了啊,怎么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啊!
想着在这呆越久越危险,毕竟一旦山下那些明军恢复了力气冲上来自己就危险了啊,心中便有了去意,却在这时手下人欢呼:“来了,来了……”
吴巴什大喜,急忙去了北边张望,国建远处一团火光越来越近,好家伙终于来了,想着前头的那些明军还没有丝毫准备,不由大骂:狗日的让你笑吧,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正欢喜时,又见那火光竟然偏东去了,这是要绕过杏山南去……咦这是干嘛?吴巴什稍一怔随即醒悟过来,援兵这是要从后截断明军后路。
好,太好了,该老子露一手了,吴巴什立刻传令备战,待火光至敌军身后时,他们便冲下去来个前后夹击,想你百余骑如何抵挡前后夹击,且四处都是壕沟,你跑的了么你!
“大人,明军动了”就在这时手下人发现山下明军竟扑灭了篝火,翻身上马……
这是要冲上来了么?
咦,不对,他们怎么走了。
是了,他们发现了后便被堵了,想要赶紧熘掉,妈的想走哪有那么容易,追,来个前后夹击,吴巴什一声令下,麾下三百人便嗷嗷冲下山去了,他们没有马,但此时也不惧了。
可是待其冲下山,却发现黑虎营已绕过壕沟跑远了,而原本那支绕过去的援军并未从后堵截,竟扬长南去了……
这怎么个情况,吴巴什一时摸不到头脑!
别说他摸不到头脑,屠元和马科都一头雾水,他们正在山下歇息闲来吓唬山上的吴巴什时,忽然有军令传来,常宇让他们立刻撤走!
虽莫名其妙,但军令如山两人也不敢耽搁,火速疾退,刚绕出壕沟便见东侧一股火光奔来,好家伙,敌人援军杀到后边了,正合着干还是走时,探子来报是自己人!
额……
自己人当然就是常宇了,奔至跟前一看,可不就是常宇,但见他一身血一身伤,麾下众骑也没个不挂彩的,不用说刚经过一场激战。
“督公大人,偷到鸡了没?”屠元近前赶紧问道。
常宇哈哈一笑:“偷鸡摸狗拔蒜苗,向来是本督擅长的”说着看了马科一眼:“马总兵可尽兴了?”
“何止尽兴,还把督公大人送给祖将军的礼物给带来了”说着一指身边一个亲兵马上挂着的一人,常宇看了一眼:“何人?”
“诺木齐”
常宇眉头挑:“这狗日的!”又对马科竖起大拇指:“好样的,好样的”。
“大人,那吴巴什在山上,搞不搞他?”屠元赶紧问道,显然他心有不甘,常宇一听也心动了,不过也就动了那么一下,朝正北回望一眼:“暂且饶他多活一会,此地不是说话之地,咱们先撤走”。
说话间众人打马狂奔,行数里遥见前方火光点点,一探竟然是姬际可在塔山久等担心,便前来迎接,众人这才松了口气,不再放马狂奔,也有了喘息之机,屠元再也按捺不住问道:“督公去干啥了?”
常宇还不待说话,马科突然问道:“督公大人莫不是伏击了吴巴什的援军?”
常宇哈哈大笑:“果真瞒不住马总兵”屠元一怔,嘿了一声:“早知晓跟着督公去干那票了,在这折腾半日啥都没捞到,鱼还被马总兵给落了”。
马科哈哈大笑:“本将也不敢掠功,这鱼虽在本将手里,确实屠将军出了大力气,回头能换多少酒,先请屠将军尽兴”。
屠元这才不好意思笑了:“若非马总兵相助,今儿也不可能这般顺当”。
“顺当么”常宇朝他身后看了看:“折了多少兄弟?”
“这儿的鞑子也是硬骨头,折了二十多个兄弟,但也少说也干掉对方百余”屠元恨的牙痒痒,没逮到那吴巴什总是心有不甘。
“俺们伏击鞑子援军,步骑近千,至少宰了他两百多!”王正楠这时插话说道:“不过屠兄你是正面刚,俺们是伏击!”
“我擦,两百多,带劲!”屠元咽了咽口水,马科也是侧目:“鞑子侦缉遍地,督公怎么得手的?”
常宇嘿嘿笑了:“要诀就在于一个偷字”说着仰头看天:“天黑最适合偷人”这一语双关听的众人哈哈大笑。
“且给俺说说呗”屠元忍的心痒痒!
偷鸡也好,偷人也罢,种事常宇经常干,熟能生巧,而且还偷出经验了,到地头打眼一看就知道这事能不能成,他从宁远出发时心里头就开始盘算了,塔山堡这地方祖大寿经常袭扰,所以自个去打了,赢了也没啥了不起的,起不到震慑作用也显不出自己的手段,更不要提报鞑子伏击粮草队的仇了,自个一出手就得让多尔衮一哆嗦那种才行。
于是在路上他就和李慕仙和王正楠合计,明面上让屠元正面刚塔山堡,他们去偷袭松山,他知晓塔山有清军三四百甚至多大五百,但他相信屠元的实力,骑兵野战以百骑对阵毫无压力,只要不弃马强攻山头就吃不了大亏,至少进退自如。
但自己以百骑偷袭松山就没那么轻巧了,首先容易被发现,对方兵力多一涌而出,那就够自己吃一壶的了,其次对方若不出兵与其野战只是据山而守自己也没办法,只能干瞪眼。
三人想了半响,终于憋出了个屁,既然偷松山不得,强攻也不得,那何不偷袭他们的援兵,只要对方知道塔山堡被袭而且是东厂卫的兵马,那决然会出兵来援,而且松山的兵马不可能倾巢而出,那就好办了……
常宇算定了若松山知晓杏山被袭未必会援,但若知道偷袭的是东厂卫的就一定会来,他们太想弄自己了!
所以至始至终屠元就是个饵!
这也是为什么常宇交代他,击败山下的你也别攻山,但也别走,就拖着山上的,吊着山上!
计定之后,便让屠元去找马科一起袭扰杏山,他则率余下半营东去走海岸掩藏形迹,海边人迹罕至,待天黑后连探子都少来,就是偶遇几骑也能被他们快速解决,所以屠元和马科在杏山和鞑子厮杀的时候,他们已沿着小凌河北上到了松山正东去了,任凭吴巴什的探子在杏山周边怎么搜寻也搜寻不到一根毛。
此时天色早已大黑,常宇传令部下在河畔饮马休整,又令探子去松山侦查,不要靠的太近,若对方发援兵必有火光。
果不其然,等了半个多时辰,探子来报,说有火光下山,早已做好准备的常宇立刻下令上马追上去,看到这有人就疑惑了,不是伏击么,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追过去?
偷字诀的秘密就在于一个偷,能偷摸的偷也能光明正大的偷。
常宇就是先抹黑偷,率部绕到松山下再去追那路援军,感觉距离差不多了便让手下人也点了火把,然后就大模大样的追了上去,很快前头就注意后方的火光,但他们根本就没多想,以为又是从松山下来的另一支援兵。
但还是让探子前去问了,果不其然对方用满语回答奉令急援杏山。
这支援军的主将就理所当然的信了,可能是前边又出了紧急情况,而自己这支兵马是步骑合旅速度较慢,所以上头派了一支骑兵先去驰援,嘿,正好,让他们先去硬干,自个后头捡便宜,于是还客气的给对方让道呢。
然后这支骑兵就从他们旁边擦肩而过,然后……突然就杀入他们阵列之中!
“就这样?”屠元瞪大了眼睛。
“就这样”常宇嗯了一声,旁边的马科叹口气摇摇头,服,说来简单看似儿戏,却又是实实在在的胆大心细环环相扣,这黑夜中从后方不远大本营本来一支人马,又说着满语,自个也保不齐也上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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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2章 鳌拜的打算
天上无星,夜风很大飞沙走砾,将士们大战之后略疲,情绪却非常高昂,屠元几人听着常宇轻描澹写的说着刚才偷袭敌军援兵的事,又感慨又亢奋。
“督公,您知道松山城是谁在驻防么,是鳌拜”屠元随口说道,常宇不由一惊,喃喃道:“怪不得骨头这么硬”。
他刚才偷袭的那支兵马有近千,但骑兵才两三百,余下皆为步卒,按道理他以骑兵突袭下手,理应乱刀砍菜瓜一击即溃,事实上刚下手时敌军确实慌乱不堪,但却没有立时溃逃,且不多会竟然还开始反击,虽至始至终被常宇按着打,却一直硬挺着没溃散,当然这种硬挺是徒劳,若非松山上的守兵发现异状发兵驰援,终究会是被常宇给击溃。
然距离松山太近,常宇也不敢恋战,杀了一番便撤走了,虽杀了对方二百余却也折了近四十个兄弟,回程路上心中还讶异,这股兵马怎么这么硬。
虽说知道对方听闻黑虎营出现在杏山堡,必会遣悍卒前往围困,但这股兵马的强悍还是出乎常宇的意料,此时听闻松山主帅是鳌拜,这才恍然大悟。
强将手下无弱兵,作为满清第一悍将,鳌拜的手下也都硬的很,都是久经沙场的悍卒,骁勇不在宁远军之下,对阵东厂卫也不遑多让!
所以在被常宇突袭之下,但仗着兵力优势,竟也没被一击即溃,咬牙硬挺,若是寻常兵马早他妈么的丢盔弃甲四下逃散了。
松山城内灯火通亮,已经为奴的朝鲜兵还在搬砖运石,修房筑工事,四周皆有兵来回巡视,山下山腰明岗暗哨,主帅已传令,全堡戒备。
主帅便是鳌拜。
去年初,多尔衮要趁李自成东征之际,率大军入关偷鸡,然鸡没偷成还折了很多米,鳌拜当时被明军火器重伤,奄奄一息。
连他自己都以为活不了,但或许是老天还不想让他死,竟神奇般的活了过来,可若在平常时,即便他侥幸活过来,多尔衮或许都还会想法子弄死他。
但这会儿不行了。
缺兵少将之际,鳌拜活着对他的利益才是最大的,既能用以抵挡明军又可用来牵制豪格。
于是鳌拜就被派到了最前线,坐镇松山负责修筑工事以及抵挡明军前进的脚步!
如今清廷内部斗争非常激烈,但鳌拜也知道自己此时帮不了什么忙,也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了,便把精力集中在战事上,若立大功倒也可曲线助豪格。
他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祖大寿,这个曾经的手下败将,然而他对祖大寿却没有任何轻视,甚至很是佩服。
作为多年的老对手,鳌拜熟知祖大寿的战术,早把他研究透彻了,这老狗就是一个稳!
稳如老狗!
对付这样的对手,那就先打乱他的阵脚。
起先是祖大寿先抢修塔山堡,他一动工,多尔衮就反应过来知道他要干啥了,立刻让鳌拜去修松山堡,鳌拜知道他要是动工,祖大寿绝对来袭扰,所以那就先下手为强,于是在祖大寿抢修塔山的时候他三番五次出兵袭扰,令其无暇袭扰松山的工程。
这一招确实有效,首先松山距离锦州特别近,大军随时能出动,而明军的主力在宁远到塔山都好几大十里地,到松山都快两百里了,祖大寿至多能顾及塔山,抵挡清军对塔山的袭扰,根本无力长途奔袭袭扰松山,何况那时候,他刚回宁远,刚握兵权,很多事情还不能趁手有余。
就这样,祖大寿明知道清军在抢修占据松山堡却也只能望洋兴叹,好在顶住了清军的袭扰将塔山堡给完工了,下一步便是抢杏山堡,然则终究还是清军占据了地利优势(杏山和松山相隔很近)抢先了一步,但这个时候的祖大寿却不能让清军如愿了,你虽抢先,但必须不让你完工。
然后两军便撕扯了几个月,清军修,明军拆,拆拆修修几个月还是个烂尾工程。
但这却都在鳌拜的算计之中,松山是个大城堡,修好了就成了锦州的南屏障,至于眼皮底下的杏山堡就成了鸡肋,要不要都无所谓,就是修好了最多也就当个前哨而已,他之所以抢占就是要把冲突外引,前边撕扯,后边才加班加点完善松山的工事。
所以这几个月吴巴什在杏山堡和明军大大小小的干了几十场有输有赢,但无论输赢对鳌拜来说都不是多大的事,赢了就占着,输了就撤回来,等明军走了再去占,也从未因为哪次吴巴什打输了遣兵去援,没必要,输了撤回来歇着就是了,料定了此时明军无力大举进攻松山,让他么疲于消耗杏山。
这般应付手段,还得到多尔衮的大加赞赏。
就这样一直拉扯到一个月前,惊闻大太监到了宁远。
这个时候,鳌拜的心陡然提了起来。
宁远大败,入关惨败,去年的那两场惨败成了清军上下抹不去的阴影,面对祖大寿这个自己研究透了的老对手,鳌拜虽不能说应付的游刃有余,但不惧,可大太监不一样了,这近两年的时间,他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震撼,困扰明廷十余年的家贼内乱,几乎都被他摆平了,奄奄一息的明廷在他手里竟还起死回生了。
就这本事,谁敢小瞧,何况还有两次惨败的阴影。
这太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一肚子坏水,他来边境必掀风浪,难不成明廷真的要在冬季发动进攻?
这么急不可耐,他们做好准备了?
作为明廷的顶梁柱,清廷的眼中钉,常宇到了边关自是引起多尔衮的注意和紧张,集众将商议做好备战工作的同时,还想着怎么谋算这个大太监。
每个人都有弱点,作为对手,多尔衮这近两年来都在研究这个对手,这个所向披靡的一肚子坏水的大太监也有他的弱点,那就是爱他么的乱窜,喜欢冒险。
这货既然来了宁远,以他的尿性少不得会到前线乱窜,所以多尔衮就制定了一个计划,广撒探子盯紧了宁远那边,并派出了数股暗杀小组,只要这货出了宁远城不惜一切代价除掉他,能伏击暗杀掉就暗杀,不能则大军围困,反正无论如何都要干掉他,一旦弄死这货,清廷无忧也,明廷又有何惧!
所以这段时间清军的探子遍布宁远周边,明面上鳌拜也主动派人前往塔山堡多次袭扰就是为了一探虚实,也为了抓舌头。
可是一番折腾后发现那太监这一个多月都在宁远城,偶尔出城打猎也是大军随扈,暗杀小组根本没机会靠近,过去就是送死,派大军到宁远城外围困也不现实,相隔两百里,等大军到了他早入城了,再说了,你大军敢来的话,宁远城里数万大军岂是摆设啊。
倒是从几个明军舌头那儿得到了一个不太可靠的情报,祖大寿和马科或许在塔山堡里,要不要派大军进攻塔山堡呢,多尔衮帐下诸将为此争吵不休。
最终还是被否定了,因为情报不确定,只恐是诈,其次,若出大军进攻塔山堡,那则提前发动大战,而此时的多尔衮并不像立刻开战,他准备不足,他想挨过这个冬天再说。
此时便一直搁着。
直到今儿晌午时,鳌拜接到情报说是大太监麾下的两营从宁远城出来了,直奔塔山堡,这个消息令让他惊讶万分。
他来了?
他竟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来了,不知道我们在算计他们么?
情况不明,鳌拜不敢擅动,一边遣人去报多尔衮,一边令人再去打探。
傍晚时再来消息,黑虎营三百骑竟冲着杏山堡来了,至于大太监是否在军中,不明。
鳌拜听了冷笑,这狗太监果真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昨儿在他们眼皮底下刚伏击了明军的粮草车,狗太监就沉不住气要亲自过来找场子了,很显然他此时去了塔山堡坐镇,令黑虎营来打塔山堡泄恨,当然不排除他故布疑阵让自己以为他去了塔山堡,其实亲自率队前来。
可不管你来没来,黑虎营我吃定了!
他料定了黑虎营是奔着杏山泄恨,而非来松山找事,原因很简单,松山堡大,有城有重兵,你黑虎营再骁勇也不过三百余人,我这可是有四千多人,十打一累也累死你,你再骁勇,谁特么的又是善茬啊,再说了就不是下山打你,我窝在山上城里,你又能奈何?
但以黑虎营三百悍卒打杏山堡还是大有可为的,毕竟那边兵力优势不显,又无多好的防守工事,往日祖大寿的人都能击退吴巴什,更不要说黑虎营这支悍军了,这次只把吴巴什要吃大亏。
但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若能吃了黑虎营,便是将吴巴什这几百人全赔进去也值得!此时鳌拜心里已将吴巴什作为诱饵了,只需他们拖住咬住黑虎营,这边援军一到,此事必成。
第2123章 防不胜防
于是乎,鳌拜便开始着手准备,果真没多会前方吴巴什便派人求援了,说我打不过,但被咬住了也走不脱,你赶紧来呀,而且还带来一个消息,说对方只有百余骑,余下半营不知何处。
还能去哪儿了,以那狗太监的尿性,自是前边打你,吸引注意力,然后偷偷摸摸的从后偷你呗,鳌拜当然不认为那半营人马来偷松山,你整营过来都无济于事,半营又能变出什么花来。
他猜想,大太监也知道祖大寿之前和吴巴什干了好几次,最多也就是将其击退,而他显然这次是想把吴巴什吃掉,所以分兵一股正面打,一股摸黑偷。
毕竟这种打法又快又狠又绝户,黑虎营此举也是怕松山来援,想速战速决。
嘿嘿,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岂能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鳌拜便赶紧点兵点将去援,倒不是怕去晚了吴巴什被吃掉,而是怕吃掉之后黑虎营就跑了。
于是派骑兵三百步兵五百前往,至于为什么不是全骑兵阵型,那是因为去年两场惨败之后,清军的战马损失太重,军中战马奇缺,整个松山堡的骑兵都不过千,且最前线的塔山堡已占了二百余,还剩下这两百余留在松山堡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骑兵少,但这支八百人的队伍确实鳌拜手下的精锐,他自信足够击溃黑虎营,甚至将其吃下,在援兵发出之后,他便在山上坐等捷报。
“报……山下打起来了!”屁股还没刚做热乎,亲兵急急来报,鳌拜当时都没反应过来,山下打什么……匆忙登高去看,见距离松山不过三五里外,厮杀正急,啥喊声隐隐传来……
这……,这他妈的不是刚派出去的援兵么……
草,鳌拜顿时醒悟过来了,吴巴什说的那半营人马,原来并不是躲在暗处偷杏山,而是来松山偷援兵了!
我尼个妈……鳌拜又气又急,这狗日的太监,千防万防,还是着了他的道,于是连忙下令发兵下山去援,毕竟那支援兵是他的嫡系精锐啊,这要是被吃了……
也幸好离得近救援及时,否则真的不堪设想,可即便这样还是损了两百多,这让鳌拜气的牙痒痒,对那太监破口大骂,其实是想骂援军主将无能的,可是转眼一想,便是自己也可能会着道,又何况那主将是他堂兄图赖,这人也是鳌拜家族的四大悍将之一,伏击明军粮草也就是他干的。
将图赖这支援兵救出之后,便收兵回山,没去追击也没再去驰援杏山,只因天黑怕再中常宇的圈套,而此时常宇也担心清军追击,收兵回塔山去了,若知其没追来必去继续打杏山,那吴巴什十之八九就被擒了。
稍再晚些时候,吴巴什带着残兵回来了,一脸怒气质问鳌拜为何说援不援,见死不救,却被鳌拜破口大骂,你他妈的自己无能被人前后夹击,若不是自己派兵击退那支欲偷袭你的明军,你他妈的现在不死也被擒了!
这话让吴巴什惊出一身冷汗,那半营的黑虎军果然躲在暗处想谋算自己,于是连忙给鳌拜陪笑脸说好话。
很快,鳌拜便将这边发生的事上报锦州的多尔衮,说是东厂卫的黑虎营夹击杏山,吴巴什以地势之利击退了半营,他则率部击溃了意图偷袭的半营,只是诺木齐擅自出阵被擒,生死不明。
消息传到锦州,多尔衮深信不疑,却又陷入沉思,大太监的两营兵马皆出宁远城至塔山堡,那打不打呢?
他在不在里头,会不会是个坑?
便是他不在里头吃了他两营也不亏!
可一旦打塔山堡,必引发大战,有这个必要么,值得么?
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进攻,破了他塔山堡,他未必就会立刻发动进攻,马上就入冬了,大雪封山,宁远距锦州两百里地,他无处屯兵无处屯粮,难道让士兵在冰天雪地里吃喝拉撒么……而己方此时有松山城为屏,锦州在后,随时可援,且看他怎么打……
锦州城中,多尔衮帐下诸将争的面红耳赤,有人觉得自保尚不足,何必犯险去戳马蜂窝,安心休整屯粮备战才是正经事,又有人觉得兵行险着出其不意方能才大事,冒险一击或能改变时局,且此时内部斗争已进入白热化,此番动作可将内部矛盾外移……
多尔衮原本也是坚定的稳打稳扎派,可是听了一会儿心思便开始摇摆,主战派的话让他有所动摇,若是正儿八经的干,即便自己卧薪尝胆,休兵养息待明年开春对方大举进攻,未必也守得住锦州城,倒确实不如出其不意,反守为攻搞他几下,弄对方个措手不及,打乱他的节奏,或许有惊喜,或许真的能改变眼下这不利局面。
这还只是其一,令他动摇的最根本原因还是内部的斗争到了白热化。
清廷内部本就不团结,根本原因就是皇位之争,多尔衮想当,豪格也想当,但谁也搞不定谁,那就都别当,扶了傀儡让福临当。
虽说有了皇帝,但两人都还不死心,两人的派系也不死心,都还想扳倒对方弄死对方,然后再拉下福临自个做皇帝。
可是也有人觉得眼下这格局挺好,让福临当皇帝也很好,这波人叫维持现状派,也是最隐晦的派系,因为不能光明正大的表达这种心思,这个时候谁都想不到数年之后真正的胜利者就是这个傀儡小皇帝,毕竟此时豪格和多尔衮的势力都太大,谁都惹不起他们,稳如老狗的济尔哈朗也都在明面上表态中立,害怕事后被清算。
所以有原本的三个派系(豪格,多尔衮,中立)变成了四个派系。
入关大战惨败之后,豪格从锦州跑回了沉阳,然后一系列的动作之后,在朝堂上占据上风,然而也仅仅是在朝堂上占据了上风,并不能对多尔衮造成多大实质的伤害,原因很简单,多尔衮此时将兵权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
还是应了那句话,谁有兵有谁有枪谁才是老大!
第2124章 叔亲王
豪格的派系在沉阳再翻天覆地,却不敢发动政变,因为没兵,一旦发动政变也给了多尔衮的借口,那时候他挥兵杀来,谁挡得住。
其次外部矛盾,明军步步为营,正逼近锦州,你这个时候发动政变,那就是万夫所指!
但多尔衮虽有兵,他也不敢以兵逼位,原因也很简单,兵是用来给抵挡明军的,不是用来逼位的,清廷此时的主要兵力都在锦州,这些兵马分属各旗主也是各派系,对外的话会一致,但若你敢将矛头指向内部,立马就散了!
可多尔衮手里虽有兵,然朝堂上却开始发生了倾斜,如今有战事,各旗主不能随意收回兵马,任凭内部矛盾激化也得硬着头皮一致对外,但若等外部矛盾没了的时候呢?
朝堂上没了你立足之地,手里的兵也各自归旗,那扳倒你就是分分钟的事了。
所以这个时候多尔衮不敢让外部矛盾消失,反而还得激化,外部矛盾越激化,手里的兵权才越稳,沉阳那边也不敢乱动,不得不收起心思一致对外。
更何况,前一阵多尔衮听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济尔哈朗被封为叔亲王!
哎哟,我去,这可把多尔衮气的几乎七窍流血!
有人会疑惑,济尔哈朗,多尔衮等人本就是福临的叔伯辈,又都是亲王爵,何必还又封个叔亲王,有啥意义呢。
意义可大了!
至少在满清那种制度下来看,意义可是非常之大了,皇帝是大家族,随随便便都是十几个儿子十几个叔伯,近百个堂兄弟,但未必每个人都亲王,有的只还是郡王,甚至贝子,贝勒呢,这样身份地位就有了差距,但不管你是啥,都是我皇帝的臣子。
但是叔亲王,和一般亲王又不一样,亲王不管是叔伯还是兄弟地位一样,但加了个叔,就就有了尊称!地位和身份都嗖嗖的拔高了很多很多!
一般亲王见了叔亲王都要行大礼的。
到了皇叔亲王时,一般亲王都有下跪磕头送迎!
所以谁都想封叔亲王,然而想封这个叔亲王那是相当相当难呀!历史上战功赫赫的阿济格也想封个叔亲王都没如愿。
首先你得是摄政王,顾名思义就是帮助皇帝打理朝政,这玩意更难,因为当摄政王的另一层意思,皇帝是你的傀儡,历史上阿济格也想染指这个位置,结果被削爵幽禁赐死了。
如今清廷的摄政王就只有俩,多尔衮和济尔哈朗!一个是亲叔,一个是堂叔伯!
一个主军,一个主政,一个锋芒毕露,一个沉稳内敛。
入关惨败之后,多尔衮害怕回去被清算,便躲在锦州不回,豪格则回沉阳运作去了,济尔哈朗表面是中立,其实是偏向豪格的,但当初为了大局稳定才不得不立福临,可他也不想让豪格在这个节骨眼发动政变,让明廷有所趁,所以他要尽量维持现状,却不知不觉成了福临的保护神,不知不觉的过度到维持现状派。
这个时候清廷的家务事可谓乱七八糟,家大业大乱子也大,你想想努尔哈赤那么多儿子,每个人都有心思都有小九九,怎么能不乱,各自拉帮结派搞内斗,多尔衮集团,豪格集团,济尔哈朗集团,代善集团……
但所有人都忽略了另外一个集团,福临集团。
或许都是因为这个皇帝年幼,都觉得他就是个傀儡,他只能是豪格和多尔衮之间的牺牲品,但是,他们又忽略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女人,非常不起眼的女人。
福临他妈,布木布泰,也就是后来的孝庄!
既然是找傀儡,自然是挑个软的捏了,至少多尔衮觉得福临就是那个软的,福临他妈庄妃也是个软的。
或许这个女人是软的,也很好捏,但是谁说软的就是不行的呢。
后来的历史大家都知道了吧,一个辅左儿子辅左孙子的孝庄皇后,她软硬兼施的手段有多厉害,历史也已证明了。
而这个时候的布木布泰和福临就是孤儿寡母,没权没势也没兵,没人在意,也没人防备,却不知道正应了那句灯下黑,孤儿寡母才是真正卧薪尝胆,寻找一切可以寻找的机会。
多尔衮和豪格狗咬狗斗的正激烈,这就是他娘俩的机会。
于是一番不着痕迹的操作之下,封了济尔哈朗为叔亲王。
虽有人看出来这是抱大腿自保,却也只能看破无法破,对于济尔哈朗来说也清楚他们母子的心思,巧了,他此时也想维持现状,而且他也禁不起叔亲王的诱惑!
历史上,清廷也就只有两个叔亲王,一个是多尔衮,一个是济尔哈朗。
多尔衮是入关之后就封了叔亲王,那时候济尔哈朗已无法掣肘他,实力和势力完全不是他的对手了,随后多尔衮又被封了叔父亲王,皇父亲王!胃口越来越大,也是越来越送命,因为这些都是他逼着福临封的,所以死后福临都要鞭他尸!
但济尔哈朗不一样了,他是福临自愿封的,但确是在顺治九年,即1652年,也就是多尔衮死后的两年!
历史轨迹发生了改变,济尔哈朗的叔亲王提前了七年,他当然不知道提前了,但他很开心!很开心!他自小和皇太极一起长大,虽是堂兄弟但比亲兄弟还亲,对皇太极也非常的忠心,所以固然看好豪格,但毕竟福临也是皇太极的儿子,所以又有什么区别扥,何况这个时候不能大乱维持现状就是最好的!
济尔哈朗开心了,那多尔衮就不开心了,而且非常的嫉妒!
嫉妒也好,激怒也罢,多尔衮都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济尔哈朗成了叔亲王,地位愈发稳,朝政大权也尽他掌握之中,自个能抗拒的也只有手里的兵马了,可兵马不能用来内斗,他要想翻身只有对外作战,且大胜而归!
比如守住锦州,比如攻破宁远,比如再次入关掠夺……
一番思量之后,多尔衮做了决定,富贵险中求,干了!
第2125章 落差
夜空无星,北风呼啸。
塔山堡内的瞭望哨上,祖大寿皱着眉头朝正北远眺,依稀见几处火光在闪动,这让他心头也忍不住跳动了几下,常宇此去数个时辰不归,让他些许不安。
他知道这太监喜欢冒险,也知道他好争勇斗狠,更知道他睚眦必报,此番北上自是找后勤粮草队被伏击的场子。
他也知道黑虎营骁勇善战,但是这儿是两军交锋的最前线,局势异常的复杂,且战场风云变幻,任你多骁勇都随时有可能摔一大跟头。
更何况大太监在清廷那边是榜上有名的,一旦发现他的踪迹,那是不惜一切代价要弄死的人物。
兵马太少,孤军深入,地理不熟,这都有可能让常宇栽一跟头,但又想到这太监南征北战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虽爱冒险但也有谨慎的一面,知进知退。
且他一开始以为常宇只打杏山堡泄恨,那地方那拨人祖大寿老熟悉了,以黑虎营之骁勇,吃掉那股敌军或许有些难度,但击溃他们则是轻而易举。
可是一等许久,不见常宇归来,这让祖大寿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了,以黑虎营之力击溃那股敌军不会耽搁这么久啊。
擦,莫非是敌军收到消息,增加兵力又或伏击了他……
祖大寿实在坐不住了,便要提兵前往,被姬际可拦下,还是我去吧。
姬际可走后,前线的消息经过探马一波一波的送来,祖大寿愈发有些迷湖了,黑虎营击溃那股敌军后,不追也不攻山,反而在山下休整……
这是干啥,等着人家援兵过来?
何况还是夜黑风高,你这也忒大胆了吧。
祖大寿一时弄不明白常宇在那边搞什么花样,可却是真的为其安危担忧,毕竟这太监一旦出了意外,整个大明都会出现连锁式的崩塌局面。
哨塔上正皱眉沉思的祖大寿,突敢脸上一凉,瞬间醒悟过来下雪了,果不其然朝灯光处看去,雪花飘了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今年第六次雪了,虽然都不大,但确确实实之前已经下了五场,而现在距离立冬还有几天呢。
“父亲,他们来了”就在祖大寿望着灯光雪影发呆时,身边的义子祖可法叫了一声,祖大寿收回目光朝正北望去,见一团火光愈来愈近,心中松了口气。
“叫上泽润开门,咱们去迎”祖大寿呼了一口气,祖可法哦一声又道:“孩儿和大哥去迎便是了,父亲就……”说着见祖大寿怒目,便赶紧住嘴,匆匆下去了。
这祖可法是祖大寿的养子,祖泽润是其从子,二人早年也就是在大凌河之战后祖大寿第一次降清时两人跟着一起投靠了清廷,后来祖大寿逃了回来,但二子未归,一直在清军中任职,且还混的不错,比如祖润泽归正黄旗,授三等子爵,兵部右参政,而祖可法混的就更好了些,也是正黄旗,但担任正黄旗副都统,一等男爵,而且在崇祯十六年也就是常宇穿越过来的前一年时,他还跟着济尔哈朗攻克了中后所,前屯卫,论功封一云骑尉。
还有一个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去年多尔衮率大军入关时,这货也跟着去了,然后又一路狼狈而逃,后来常宇用阿济格将祖大寿及他们一大家换了回来!
先是保家卫国的忠良,而后为清军效力十年且还身居高位担任要职,然后突然又被换了回来,别人不知道他们的心理世界,但很多人都不信任他们。
这一点,他们自个心里清楚,祖大寿心里也更清楚!
但祖大寿知道常宇信任他。
这就足以了,他也狠了心让自己成为一个可以信任的人,所以他开始严于律己,也要律身边的人,特别是一些久在清军阵营中的子侄。
祖家这些被换回来的族人,并没有像祖大寿一样官复原职,特别是一些在清军阵营中呆了十多年的人,若在军中安排高位,必乱军心!
毕竟你在地方阵营呆了那么久,还担任要职,还跟着鞑子一起入侵大明,杀我军民,咋地摇身一变放下屠刀就成佛爷了?
如来佛祖同意,俺们都不同意!
祖大寿也知道军心所向,接手宁远军后,也并未将这些子侄子强加军职,多以亲兵带在身边,毕竟他也知道这些子侄,在敌军阵营呆了十多年,突然又回来了,身份的转变,心理和地位的落差会变得非常敏感,需时时刻刻教导,更清楚一旦让他们担任比较高的军职,会让宁远军不服气又排斥!军心会受到极大影响。
也就说,祖大寿一大家子回来宁远后,除他官复原职外,还有弟弟祖大弼和堂弟祖大乐以副总兵身份挂职外,其他子侄多无军职在身,极小部分在军中担任低级武官。
而有心人也看得出来,祖大乐,祖大弼马以及那些担任低级武官的祖家人,都是在松锦大战时投降的,而在清军阵营里待了十多年那拨人,都无军职。
哪怕是从子祖泽润,养子祖可法这些原本在清廷中担任要职又有爵位的,此时也不过他身边的亲兵而已,也就是所谓的家将、若想升迁,当须以军功晋升。
可别小看了家将,在这个时候,一些大将都有私兵,当然了对外都叫家丁,家仆,但这些私兵的装备和战斗力都是相当生勐,非一般部队能比,比如常宇麾下的黑狼营的班底就是大同总兵姜瓖的家丁。
而且家仆一旦有功,也会被朝廷封官加爵,比如当年被卢象升称赞:“辽兵中最勐杀贼最多的,当属祖大乐,祖宽”这祖宽原本便是祖大寿的家仆,却以战功官至宁远参将,副总兵!
只不过这会儿,他已经死了。
祖可法下了哨塔,直奔营房:“大哥,那东厂督公回来了,父亲让咱们去迎接”。
祖泽润哦了一声,探手取过旁边的甲衣套上,随口说了句:“想必那太监又打了胜仗”。
“尚不知,不过这人确实大胆,这大晚上的孤军深入……也是厉害”祖可法一脸认真,祖泽润嘿嘿笑了:“他当然厉害了,去年打的你们抱头鼠窜……你莫非是不被他吓怕了胆子,一直给他戴高帽子”。
祖可法脸色有些难堪,哼了一声:“被他吓破胆子的可不止我一个,那摄政王还不是被吓得龟缩锦州城里不敢出来”。
嘘,祖泽润比了手势:“什么摄政王,就他妈的一只獾猪而已,若被父亲听到你还一句一个摄政王,少不得挨骂!”
“对,就是一只獾猪而已”祖可法叹口气:“獾猪都怕那太监,何况我连个獾猪都不如……”
那时候明军叫多尔衮獾,或野猪是常态,因为满语中多尔衮的意思就是獾,或獾猪,这是他们起名字的传统,比如努尔哈赤就是野猪皮的意思,其实就相当于咱们老百姓给孩子起名叫熊孩子,狗剩的意思。
“莫在这阴阳怪气了”祖泽润穿好甲衣打断祖可法:“咱们利索些,莫让父亲等的久了”祖可法苦笑叹口气:“走吧,去看看那太监,看看有多威武”。
从二人寥寥话语中不难看出他们对常宇的态度是非常复杂的,但也听得出来对祖大寿是相当敬畏的,要说他们从清廷那边过来,没有心理落差是不可能的,毕竟在那边身居高位还有爵位,到这边又要从大头兵干起来。
可话又说回来了,毕竟这儿才是家才是根,在那边官职再高也只是个奴。
还有,这个时候的人重孝道,不管义父还是养父,祖大寿都是他们的父亲,一日为父终生都是爹,所以他们对祖大寿无比敬重又敬畏,爹说啥就是啥,爹说降清就降清,爹说回来就回来,再者抛去父子关系来说也是同族人,一荣俱荣,都是为了祖家添砖添瓦。
所以说,心里虽有落差,但终究还是认清了事实,端谁的碗吃谁的饭,为谁卖命!
特别是他们这几个,曾经在清军阵营里呆了十多年,跟着清军攻打过大明的城池,杀过大明的士兵,掠劫过大明的百姓,如今过来想取得同僚的信任,那就必须加倍的杀鞑子!
事实上,他们也一直在这么做,在塔山堡这段时日里,几人经常率部袭击杏山堡,那边有汉军,有甚者还是他之前的部下,可战场相见,哪来故交,都是敌人!
第2126章 算不明白
下雪咯,下雪咯……
凯旋而归,略有疲惫的将士突然亢奋起来,双手摊开仰望夜空,嘴里嗷嗷的叫着,好像下雪是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一样。
或许没什么值得开心的,但此时此景的他们就很开心。
常宇伸出手,几片小雪花落在手心很快又融了。
希望这场雪下不大,若下大了,原计划的所有军事行动都会被搁置,便能让多尔衮如愿的安稳过了个冬。
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按照计划,即便不打动冬季进攻,但也要让多尔衮时刻把心提到嗓子眼,让他无暇别处,而明军的先锋也要推进到松山城,或者锦州城外乳峰山区域。
“道长,这雪能下大么?”常宇低声问身边李慕仙,却没听到回应,扭头望去,见李慕仙在不远处正和番僧并驾齐驱滴咕着什么。
看李慕仙吐沫横飞,番僧一脸迷湖,常宇便知那牛鼻子又在忽悠番僧什么了,不过他也就当个乐呵看,李慕仙这货虽说坑蒙拐骗啥都干,但对身边人还是保持底线,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倒是那番僧,常宇愈看越是喜欢,先前伏击鞑子那支援兵,这番僧跟在身边骁勇异常,只是他用的是戒刀并不适合战场厮杀,而且骑术亦不精,但其勇气可嘉,一番历练后又是一尊杀神。
“你确定杀了六个?”李慕仙一脸凝重:“谎报军功可是要杀头的”。
番僧使劲点点头:“十个数以内僧爷还是算的清的”。
啧,李慕仙皱眉:“给道爷说话不要一句一个僧爷的,没大没小没规矩!”
哦,多吉点点头:“六个没错,咦,你td为什么一口一个道爷……”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确定是六个?”李慕仙岔开话题,多吉嗯了一声“确定”。
李慕仙驱马至常宇跟前:”督公大人,那番僧说他杀了六个鞑子“。
”他知道个六啊“常宇翻了个白眼,番僧是勇但戒刀不合手,骑术不精,刚才忙着厮杀倒也没仔细观察,可自己也不过手刃六七个,他初上战场没丢了命就算不错了,至多两三个!
”僧……小僧不光知道个六,还知道七八九十!”番僧一听急了,赶紧过来嚷嚷,引得旁人纷纷注目,知道有好玩的了,纷纷凑了过来。
常宇瞥了瞥嘴:“伸出一只手再加一个指头,这是几个?”。
番僧理直气壮:“俺咋知道!”
众人一愣,随即哄然大笑,番僧急了:“大人说好的,只要俺杀了八百个便……”
“本督说话自是言而有信”常宇打断他:“只是你杀的人搁哪儿呢?”
“在那边啊”番僧一指回头路:“难不成还扛在身上啊”。
常宇点点头:“你说你杀了六个,本督说刚才杀了六百个你可信”番僧挑眉:“自然是不信”。
“是咯,本督也不信你啊!”常宇双手一摊:“你说六个就六个,那他们说十个就十个咯,张口就来,知道什么叫口说无凭么!”
“那……那怎样才作的了数”番僧又急了。
“以后你每杀一人,便割掉他首级挂在马上,以此为数!”屠元嘿嘿笑道,番僧怼他:“那你的人头呢?”
“老子没杀一个啊”屠元双手一摊,番僧一怔又看向吴中“你杀了几个?”吴中也是摊手:“你看老子两手空空,自是一个没杀啊!”
“你,你们……”
塔山堡,其实就是在一个小丘陵上筑的军事堡垒,丘陵不高,堡不大,却五脏六腑俱全,历经数月修葺,各种工事也已完备。
因无护城河,为了防备鞑子就近袭扰,也同样在堡垒周边挖了数道壕沟,布以各种陷阱,令其无法直接逼到堡下,想靠近则需各种绕来绕去,而每当黑夜来临时,就连这条蚯引路也布置了很多拒马。
不过此时拒马尽去,塔山堡也灯火通亮,祖大寿率部开城门在外迎接。
风雪渐大,祖大寿望着远处的火光愈来愈近,原本紧皱的眉头越逐渐舒展开了,左右环顾似有似无的扫了身边的两个义子,见他两人神情有些紧张,甚至还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他来了,他来了
常宇骑着他的那匹似墨黑的战马缓缓至城门处,祖大寿快步向前迎去,躬身抱拳施礼:“末将祖大寿……”话没说完,常宇便翻身下马,探手一托:“祖将军别来无恙啊”。
祖大寿知道这太监没有官架子不喜摆谱更讨厌繁文缛节,便拱手手道:“托督公大人的福,一切甚好,见大人凯旋而归,更好!”
说着两人双手相握哈哈大笑起来,两人虽见面不多,却是交过心的惺惺相惜,一切尽在不言中。
跟在祖大寿后边的家将们,脸上虽也陪着笑,心里头却也感慨万分,都知道祖大寿以前最防备的人就是锦衣卫,常年呆在军中大营,就是怕被锦衣卫有机可乘,可如今,却能和锦衣卫顶头上司的上司相握甚欢。
两人携手同进,余部在后,祖可法和祖泽润则目不转睛的一会盯着常宇看,一会又盯着其麾下两营,神情凝重,心中却翻江倒海,这是他们俩第二次见常宇。
第一次是被释放回来后,在宁远的时候常宇见祖大寿时他们远远看过一眼,当时就觉得这太监与印象中的那些监军太监大不同,无论体格还是气势以及气质,更像一个少年武将。
当然了,在第一次见面之前,他们也早耳闻这太监的威名了,甚至还与其部在战场上厮杀过,只是没有面对面单挑过而已。
这次见面之后,大太监便去南边剿匪,随后一年多时间内,常宇威名更甚,两人早是如雷贯耳,但心里头还怀疑这些战功多多少少得有些水份吧,说白了就是还有些不太服气。
然此时再见时,却立时蔫了。
上一次见常宇时是在宁远城内的总兵府内,常宇和祖大寿端坐大堂,他们则在门外,属于接见性质,那时虽觉得常宇气质不同,气势不凡,但远没有此时再见时的压力。
只因,此时的常宇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身杀意尚未尽消,整个人的威势尽展霸气外漏,气场之大寻常人见了都会腿发软。
要知道祖可法哥俩也是沙场悍将,此时见常宇都有种被压的喘不过气的感觉,便知此时不是虚有其名,一个人的气场决定一个人的实力!
常宇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去年在宁远见祖大寿的时候虽只是一瞥其家将诸人,却都记得清清楚楚,此时他同祖大寿说着话的时,目光掠过之处便也瞧见了祖可法这哥俩,祖大寿子侄家将众多,但却仅将两人带在身边且放在最前线,目的不言而喻。
这两人降清最早,时间最久了。
带在身边多管教,到前线多杀杀人,前线拉仇恨,在后方才能合群。
第2127章 要酒喝
祖大寿给常宇摆了庆功宴,不过只是粗茶澹饭,唯一的亮点是羊肉汤,宁远军的粮草储备算是边军里最充足的了,这一年多祖大寿率部开荒种田,自力更生外还舔着脸问朝廷,要,要,要,朝廷手头虽紧也不太想给,但在常宇的坚持下,都还是给了。
除了自个屯田开荒种粮食,宁远军还将原本就存在的养殖业扩大规模,虽不能保证顿顿有肉吃,人人有肉吃,但绝对可以保证大冬天的时给你来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或者骨头汤。
常宇连干了两大碗,爽的一匹,要是撒点香菜和蒜苗那就更对味了,可惜这儿是冰天雪地的边关,想吃点青菜比吃肉还难。
屠元等人却没那么挑,在这边关苦寒之地能喝上一碗肉汤那是相当难得的事了,普通士兵的一日三餐都是粗茶澹饭,且大部分都只是粥,即便是他们东厂卫也一样,来宁远一个多月了,吃肉喝汤最多也不过五六次,都是那种大骨头汤加馍馍或者饼,骨头是猪骨头,肉呢?普通士兵是没资格吃肉的,但也能保证一个月吃上那么一顿。
但在最前线的塔山堡的伙食则比后方好了很多,因为这儿是最危险的地方,几乎每天都有厮杀,这就需要士兵保持良好的体力,所以伙食必须要好,不光顿顿能喝上骨头汤,两三天还能吃上一顿肉。
肉汤虽香,但对屠元这种武将来说,香不过酒,若是自家人他早就叫唤了,可毕竟这在边关,是祖大寿的地盘,且他与祖大寿又没那么熟络,憋了许久终于憋不住了,哼哼唧唧来了句:“祖将军,俺给您带了见面礼,难不成还换不来碗酒么?”
祖大寿一怔,军中是禁酒的,但塔山堡确实也有酒,只不过这些酒都是出征时给将士送行酒,毕竟有些人出去了,未必就回的来。
可即便是这种送行酒每人也只能一口,连一碗都要不得,而且只有出发前才能喝,回来后不管是输是还赢都没得。
而且他知道常宇不喜饮酒且军纪严明,所以庆功宴并无准备酒水,但听屠元这话是要酒,便看向常宇。
“祖将军,这次您还真得给这货以及马总兵弄点酒,他俩真给您送了份见面礼”常宇澹澹一笑,他进堡之后便忙着吃喝,尚不及说刚才战事,而祖大寿也没心急着问,所以并不知晓他们的战绩如何,更不知道俩人给自己送了什么见面礼,但见常宇这般说了,便赶紧叫人去搬酒,心里头也好奇起来,对着屠元和马科道:“怠慢了两位将军”祖大寿和马科甚熟,这话是说给屠元听的。
屠元有点不好意思了,对祖大寿拱手道:“嘴馋了些,祖将军莫怪,但俺确实也给您备了见面礼,哦,对了,确切说是马总兵给您带来的”说着便让手下人去将礼物拿来。
祖大寿愈发好奇了,看了马科一眼。
马科微微一笑:“在下不过掠人之功,这礼还是算屠将军”。
他俩这么一说,祖大寿更是好奇,不光是他,围在门口的一众部下也是好奇不已,纷纷朝外张望,很快便见屠元的手下押着一人踉跄走来,众人看了却觉得面生,但屋里头的祖大寿看了一眼,脸色立刻变得铁青,豁的起身快步走向前一把拎起那人脖子:“诺木齐,好你个狗贼!”
诺木齐被马科一刀砍下马,幸好有盔甲防护不至于当场毙命,但也受了重伤,此时奄奄一息,见眼前人竟是祖大寿,突然嘿嘿冷笑起来:“原来是你!”
“老子杀了你这个狗日的,为当初死在锦州的数万军民报仇!”祖大寿大怒,拔刀便要砍,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常宇!
因为,他无权杀俘,确切说是杀这种叛将。
这种降将在战场上遇到,当场杀了就杀了,但若俘了就不是你能随便杀的了,需押解进京是下狱是杀由朝廷定夺。
当然了,也有人除外。
比如,常宇!
他有权利杀。
作为东厂督公奉皇命督军,又有尚方宝剑在身,有生杀大权!
“祖将军,若一刀杀了此獠,是不是太便宜他了!”常宇澹澹一笑,祖大寿缓缓放下手中的刀,提小鸡子一样提起诺木齐:“倒要千刀万剐了你方解心头之恨”。
诺木齐嘿了一声:“成王败寇,老子既落你手中倒也认了,但你也别想把所有屎盆子都扣在老子头上,锦州城破死了那么些人难道都是老子的责任?”
“确实并非你一个人的责任,还有那吴巴什”常宇嘿嘿冷笑:“对了,祖将军,你可知道吴巴什就在杏山堡,鳌拜在松山”。
祖大寿一怔,他真的不知道。
可能会有人疑惑,祖大寿都驻防宁远一年了,在塔山和杏山也干了几个月了,怎么会不知道对方主将和主帅是谁呢。
这个很好解释,首先那个时候的侦查手段可远不及后世那么先进和方便,其次多尔衮大败之后,谨慎异常,所有军情布置都极为隐秘。
还有一点就是,两方人都各自抢修军堡,互相袭扰都是下死手,说白了,几乎不留活口,而且有时候干了就了就走,来去如风,甚至连抓活口的时间都没。
即便捉到了舌头,对方心知必死也守口如瓶,或者故意泄露假消息,以至于祖大寿袭扰杏山干了十数场,竟不知主将是吴巴什,而多尔衮这边也一直不确定祖大寿是否在堡里头。
至于为何屠元一审对方俘虏便交代了,那是因为主将都被俘了,就被捆在旁边啊,说谎那是一秒揭破!
吴巴什?祖大寿咬牙启齿,手一松将诺木齐摔在地上:“待将那狗贼擒来,一起抽筋扒皮!”
呸,诺木齐对着常宇吐了口吐沫:“万不该小瞧了你这阉狗!”
啪,话刚落音就被屠元的亲兵重重抽了一耳光,险些晕了过去,常宇皱眉,轻斥道:“干嘛下这么重手,万一打死了可如何是好,切记要给他养好了伤,然后每日吊起来风吹日晒割肉扒皮,待他快死时,再反复如此”。
用最关心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折磨。
诺木齐听了顿时晕死过去,门外祖大寿的一众家将亲兵听了也是连连侧目,好家伙,都说这太监阴毒狠辣果真不假啊。
常宇几人在屋子里吃喝,门外围满了许多好奇的将士,毕竟这货的人气堪比后世的流量明星,走哪都是人山人海的围观。
“为什么他们可以在里边喝酒,你却不能?”人墙后边不远处的马厩里,番僧靠着柱子问屠元,闻着酒香,他羡慕极了。
“他们是将军,你以为是个人都能进去啊”吴中翻了个白眼,抽出一把干草喂他的战马,番僧不解:“你不是说自个也是个将军么?”
吴中一脸自豪:“老子确实是将军啊,但是和他们这些带兵的将军不同而已,老子的本职是亲侍”。
番子哦了一声:“就是他们官比你高呗,可你说过你都进过皇宫见过皇帝老儿啊,那姬际可和屠元可没入宫过,按理说皇帝老儿都那么稀罕你,你官才最大才是!”
吴中叹口气:“要不说你是个蠢驴么,都给你说了好几遍了,能进那屋子的都得是带兵的将军和官大小无关,你没看王征南也在外头么,没看那牛鼻子也在外头么,就连况韧都得在外头候着,便是那祖大寿的一众部下也没个敢进去的,还有,你tm是不是活腻了,一口一个皇帝老儿,你知道你现在在哪么,再口无遮拦,小心你的驴脑袋!”
“为什么骂僧爷是驴脑袋”番僧有些着恼,吴中语重心长的说道:“中土的和尚是秃驴,番僧也是秃驴啊,你要是觉得不舒服,那番驴总行吧”。
我尼玛……
第2128章 出题
夜愈深,风雪愈大,东厂卫两营将士水足饭饱多是疲了,便回了营房呼呼大睡去了,便是连门外看热闹的宁远兵也大多走了,留下的仅有祖大寿的家将数人以及况韧等亲卫。
与普通人大不同的是,常宇天赋异禀,他体力和精力是常人所不及,虽没修什么内力却也绵绵不绝,即便疲了要不了多少会儿便又恢复如常。
一天奔波百余里加上两场厮杀,别说普通士兵,便是屠元这种悍将也是疲惫,灌了几碗酒后便昏昏欲睡,常宇嫌他碍眼,便让他也回营睡觉去了,房中仅余姬际可,马科和祖大寿四人。
他们几人自然不会说些什么客套话和废话,聊的不是军情便是局势,从粮草储备到士兵操练,到宁远和塔山堡的防御工事,以及军田,军需,兵备等等。
这话匣子一打开便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一时半会停不下。
屋子里,四人分析局势,屋子外边况韧和吴中,王征南等亲卫则在哨塔下烤着火避风雪,倒是祖可法几人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听里边人说话,他们没资格进去,但也没散去。
“那几个貌似也是祖大寿的儿子”况韧从火堆里扒拉出几颗烤花生一边吃着眼睛瞥向那边,王征楠滴咕一声:“都是义子吧,他亲儿子可没在这呢”。
祖大寿原本无子,过继了侄子也就是祖泽润为从子后,才又生了仨,老大祖泽溥在京里头当官,老二祖泽洪(也有记载祖泽淳)十年前也降清了,不过降清之后做的是文官,回来之后祖大寿留他在总兵府做文员搞行政了,老三祖泽清也才十三四岁,松锦大战时跟着祖大寿一起投降,现在宁远城中。
“听说他义子都在鞑子那边呆了十多年了,杀过很多明军和大明老百姓”吴中看着门口祖可法几人,眼神冷冷的,捡起一个柴火顺手就丢了过去。
祖可法几人正听里头说话呢,呼的有人被砸了头,扭头便看到吴中几人正挑衅的看着他们,心中有些莫名,但又有些明白。
“别理他们”祖泽润对祖可法轻轻摇了摇头,祖可法长呼一口气,倒也没说什么。
“怂货!”吴中啐了一口,王征南嘿了一声道:“说实话,他们刚才要是造次,你敢去么”。
“有何不敢,就因为这是祖大寿的地盘?”吴中一脸不屑,王征南笑了笑:“倒非如此,只是你挑事在先,督公会不会……”
咳咳咳,吴中扭头从况韧手里抢来几颗花生,岔开话题:“你怎么吃独食……”
“怂货”番僧一脸鄙夷,屠元大骂:“你t的有种你上啊”。
番僧摇摇头:“僧爷不近女色,没种!”
众人讶异,这货这次竟没上当!
“你们几个不去睡觉还在这闲扯,精神这么好么”正在嬉闹时,常宇和祖大寿几人走了出来,况韧几人赶紧站起来:“督公还没睡,属下不敢……”
“不敢什么啊”常宇抬头看了漫天飞雪:“在这堡里头,难不成还怕有人飞进来把本督给刺了”说着便挥手让况韧他们赶紧休息去,跟着折腾一天了,没必要再熬着遭罪。
火堆旁边一直假寐的李慕仙也起身正欲一起回营睡大觉,却被常宇给叫住了:“道长莫急,这风花雪月的咱们熘达一会儿”
李慕仙心里头直骂娘,大爷的,几个贪玩的你非让人家去睡,老子困的要死你非要陪你熘达,还风花雪月,我他妈的和你个太监风花雪月个毛线啊。
嘴里却道:“良辰美景,贫道正有此意”
“属下也无睡意,便给督公大人瞧个路吧”王征南也想留下了,常宇知道他心思,也有心提携,便应了,那边祖大寿也让那些家将回营休息,却有意留下祖可法和祖泽润二人跟随。
这风大雪大的夜里神经病才会熘达呢,常宇显然是要视察一下塔山堡的工事,虽说一路上姬际可对塔山堡的防御工事大加赞誉,但还是自己过一下眼才放心,再说了以他尿性,本就喜欢在下雨下雪天的晚上多愁善感一下下,就喜欢这个调调。
塔山堡其实并不是距离宁远最近的一个军堡,原本在他们之间还有个连山堡,很小,屯军也不过上百,在冷战时还有传讯警戒之功能,一旦开打便如鸡肋,在三年前的松锦大战时也一同毁了。
祖大寿回来重修军堡,直接就跳过奔着塔山堡来了。
塔山堡比松山不如,但也之一般的军堡却大了不少,特别是在边关堡中属于大的,最盛时可容兵两千余。
松锦大战时被鞑子给毁了,说是毁了也就是把木建筑给烧了,墙给推了,但地基什么的都还在,想修还是挺容易的,祖大寿重修时,先小后大。
也就是说最开始修的时候,为了防备鞑子袭扰,就先修一部分围墙作为抵御工事,然后驻了兵站稳脚跟后,再逐渐扩大,如今的塔山堡实则已比之前扩建了许多,可容兵三千余!
当然了这是人挤人满额的前提,而眼下就是这情况,祖大寿在这布置了兵马近两千,此时加上常宇的两营已近满员,当真是人挤人!
堡内有指挥所,瞭望塔,伙房,柴房,马厩,军营,军需库,粮仓,水井……甚至还有羊圈,里头还喂了些鸡鸭鹅……吃喝拉撒的可谓一应俱全。
“祖将军,若多尔衮突率大军攻打塔山堡,咱们能扛多少天?”风雪中,常宇突然问道,祖大寿捻须略一沉思:“若无火炮,粮草充足的前提下以三千军抵之,可挡半月以上,而援军一日可达”。
“堡内粮草可供几日之需?”常宇又问
“一千人可供十余日,二千人可供七日,三千人至多三五日”祖大寿随口说道:“毕竟这地方就这么大,粮食屯多了,兵就少了,兵多了,粮食就不能多”
“虽说从宁远至此援军一日可抵,可若鞑子围而拒之,援军一直无法突破,也就说七天之后,这堡内的将士就要饿肚子了”。常宇叹了口气:“历史不能再重演,好了伤疤咱不能忘了疼”
祖大寿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三年前松锦大战时,清军就是这么玩的,将锦州城外的各处军堡孤立,逐个击破又或围尸打援,引援军入坑。
见祖大寿不说话,常宇又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缩着脑袋昏昏欲睡的李慕仙:“道长觉得,多尔衮会不会突然率大军来打塔山堡?”
李慕仙一怔,随即陷入深思,常宇也不急:“无需现在回答,今晚好好想想,明儿告诉本督,想不通你就推一卦”。
最后一句明显是开玩笑,但没人笑的出来,姬际可,王征南,甚至后边跟着的祖可法和祖泽润都在想大太监的出的这个题,多尔衮会不会来打塔山?他若来了如何抵挡?从而不让历史重演!
祖大寿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之前他认为多尔衮此时内忧外患水深火热的,绝无可能主动出击的可能。
但此时常宇突然提了这么一句,又让他觉得凡事都有可能,毕竟兵法中有言,兵行险着!
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清军会来么?若真来了,真围了,如何破之?
第2129 小叔
常宇的一个问题抛出,让众人陷入思考,他倒也没急着立刻就要答案,但也知道身边这些人今晚睡不踏实了,会绞尽脑汁去思考这个问题。簶
一行人在堡内信步而行,走走转转,眼见众人心中有事沉默不语又感疲惫,常宇便说,都回去歇着吧。
祖大寿便拱手告辞,却在这时候常宇目光瞥到一处,不由咦了一声,王征南循他目光望去,便见一处粮仓跟前有两个小兵在执勤,或许是太冷了,在原地跺脚哈气。
这本也不奇怪,但仔细一看却发现又有些奇怪了,因为有一个小兵实在是小,脸庞虽经风霜,却依然稚嫩的很,最多十一二岁,这就是童子军啊。
古人虽早熟,婚嫁也早,但对征兵还是有一定年龄要求的,一般都要求十六七岁以上方可入伍,哪怕是元朝,满清,那些自小就练习骑射的游牧民族,也要求十五岁以上,当然那种旗主,王爷家的子侄早早去军中历练的除外。
作为大明最强的宁远军,将士年纪多在二十至于四十之间,却从未见过如此年幼的士兵,自是让王征南等人讶异。
常宇最初也是一怔,不过随即便认出了那小孩,侧目看了一眼祖大寿,见他微微点头:“倒非刻意安排,实则今儿该他轮值”。
常宇微微点头:“将军早些歇着吧”。簶
祖大寿拱拱手,转身带着祖可法几人便去了。
“末将也告退”马科很识趣,他看的出来常宇识的那小孩儿,且并不太想让别人知晓内幕,所以祖大寿一走,他也赶紧走了。
他俩一走,常宇便朝那粮仓走去,姬际可和王征南以及李慕仙哪个又会不识趣呢,都没跟上去。
那俩守粮仓的小兵见到有人走过来,赶紧迎向前看清是刚才祖大寿陪着的那少年将军,便赶忙施礼。
常宇让另外那士兵走开,便对那小儿道:“汝可识的我?”
那小兵挑眉盯着常宇看了又看,面带疑惑:“看着有些眼熟,但却是不知您是谁,听沈八秋说,您是个厉害的大将军”。
常宇笑了:“沈八秋是谁?”簶
“就刚才被你支开的那人”小兵仰头说道,常宇哦了一声,伸手摸了摸他头,又摸了摸他身上的衣服:“冷么?”
“还行,站久了会冷,跳一会就热乎了”小兵不知道这少年将军为何一脸的关怀。
常宇看了粮仓旁边的草堆:“晚上就睡这里头么?”
小兵点点头,又摇摇头:“俺当值,不能睡,但可以轮值打个盹……”
常宇叹口气,抓他的手感觉冰凉,又仔细看了看他脸:“比之在家里时,受了很大苦吧,我初见你时你可是细皮嫩肉的”。
啊,小兵一脸愕然:“将军,你见过俺?”
“见过”常宇脱下自己的大氅给他披上,低声道:“小叔,你认不出我来了么?”簶
“小叔?”那小兵一怔,猛地盯着常宇看了,忽的一把抱住他的大腿哇哇的哭了出来。
没错,这个童子兵正式当代怀远候常延龄的长子常扬威!
常宇在徐州大婚的时候,常延龄作为家主到徐州主持婚礼,并且带了常家六个族人想让常宇提携打磨一番,本以为常宇会带在身边,却被常宇分给高杰两个,李岩两个,黄得功两个。
之后常宇又建议将其两个儿子也早早送入军中历练,当时常延龄还觉得孩子太小,但思来想去还是咬牙同意了,回南京之后便遣人将两个孩子送了出来,长子十二岁送到了宁远祖大寿这里,次子七岁送去福建郑芝龙那儿。
来之前常宇就给祖大寿打过招呼了,所以在常扬威到了之后也没惯着他,立时打发护送他来的仆人回去,第一步就让他学会独立,衣食住行种种都要亲力亲为,半日读书半日习武,如此三个月之后便让他入军营当值,当然也不是撒手不管了,祖大寿走哪都带着他到那,比如这一个多月祖大寿来了塔山堡,常扬威便也在塔山堡和将士们一起,操练,劳作,当值。
常宇来宁远已有一个多月了,也曾想起这小孩,但却没刻意过问,在城中一个多月都没碰到,心里头估摸着被祖大寿带在身边了,又觉得祖大寿不会这么大的心吧,真把一个小孩带到前线去了。
然而事实证明,祖大寿还真的就给带来了,且真的在历练他。簶
而这孩子也确实有了改变,不说其他的,便是体格和外在已发生很大改变,其实刚才常宇已从他身边经过一次,当时愣是没认出来!
常扬威之前是见过常宇的,常宇南征途径南京来回都在怀远候府住的,两人自然是见过的,只是当时常宇身份隐秘公务又繁忙,不至于朝夕相处日日相见,所以隔了这么久这孩子竟一时没认出来。
直到常宇那句小叔!
常宇和常延龄差两倍,叫常延龄叔公。
叔公是南方的人的叫法,也叫叔祖,是爷爷辈,是对爷爷,外公的弟弟的称呼,所以常宇叫常扬威是小叔。
一个十六七的大孩子叫一个十一二小孩子为小叔,放在后世也不稀奇,何况这个时代。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远离千宠百爱的家人,远离富贵生活,到了千里之外的边关苦寒之地从军,即便来之前有了思想准备,现实的艰苦以及思乡思念亲人也足够让他在夜里无数次偷偷垂泪的了。簶
而这一次他再也不用偷偷抹眼泪了,眼前这是他在此地唯一的亲人啊,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常宇哇哇大哭。
常宇感同身受,他一个成年人来了这个世界快两年了,有时候想念家人的情绪来了,都会心痛万分,何况一个孩子!
“我好想爹娘啊,好想弟弟啊……”常扬威嚎啕大哭,一时难以自已。常宇抱着他轻轻拍着他后背:“哭吧,苦出来就痛快些,有什么委屈就给……侄儿说……”
“那孩子莫不是督公大人的私生子?”看着不远处两人相拥,那小兵哭的撕心裂肺,引得别处当值士兵探头侧目,李慕仙忍不住嘀咕着。
姬际可忍不住翻白眼:“道长,咱督公才多大,还有咱督公是……内臣,怎生的出这么大儿子”。
“咳咳咳,也是哦,那会不会是督公大人的弟弟呢?”李慕仙摸了摸脑袋,王征南摇头:“听督公大人刚才和祖将军对话,显然这孩子是督公大人托付过来的,督公大人权倾朝野,怎么会把弟弟扔在这么个苦寒又危险的边关……若是想历练的话,自个带在身边岂不更好”。
姬际可点点头:“东厂卫麾下六营哪儿塞不下呢!”簶
“那可就奇了怪了”李慕仙的八卦之心起来了,盯着那边仔细看着,竖起耳朵想听些什么,可风雪太大实在又听不清什么。
“你们几个都回去睡觉吧”李慕仙终于听清楚一句,但又怀疑自个听错了,直到看到常宇朝他们几个挥手示意走开,姬际可和王征南便赶紧拱手退下,顺手拉了一把还迷糊且一脸八卦的李慕仙:“道长,咱们仨今儿得挤一块儿睡了”。
“为什么,贫道向来喜欢独居的”李慕仙摇摇头,姬际可嘿了一声,指着旁边的一处草堆:“道长既然喜欢独居,那今晚就在哪儿将就一下吧”。
李慕仙再想问为啥,突然反应过来了,塔山堡就这么大,三千兵马已是极限,如今军营早就挤得水泄不通了,便是祖大寿都要和几个家将挤在一个屋子才硬生生给常宇腾出一间空房。
别的就更不用说了。
第2130章 常家的谜团
常扬威的情绪终于宣泄的差不多了,从嚎啕大哭到低声啜泣,常宇将他拽到他草堆里躲风雪,一边安抚道,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叔公让你到这苦寒之地来历练你可知为什么?
为了扬常家之威,为了扬大明之威,常扬威抹了一下眼泪,抿着嘴挺了挺背,常宇微微点头,这便是你名字的由来,是叔公之愿,亦是常家之愿!
嗯,常扬威用力点点头,将来我也像常哥儿你一样,成为一个大将军!其实常扬威此时并不知道常宇是个太监,常家人对常宇的身份保密至极,更不会在小孩子跟前提这些隐秘,不过常宇也没刻意的对他隐藏掩饰,对章碧云他们家来说能隐藏的了,但对于在军中的常扬威便隐藏不了,最多到明天常扬威便会从别的士兵口中得知来的那个少年将军就是大明东厂督公,是大太监,而那个大太监则是他的大侄子,至于他内心会有什么触动,那就不得而知了。
风雪更紧,草堆里常扬威和常宇并肩蜷缩着,小叔,你知道叔公为什么要让你扬咱常家之威么?你知道咱常家当年多威风么?
常扬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父亲跟俺说过,咱祖上开平忠武王是大明开国大将,是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率兵十万所向披靡,人称常十万,先封侯再封公后来还被追封了王呢。
常宇叹了口气:“对,开平王,鄂国公,上柱国,咱常家当年威风不下中山王,可如今中山王之后还是魏国公,咱常家呢,嘿嘿怀远候”。
“那为什么咱常家变成了侯了呢?”常扬威已到了好奇的年纪,忍不住问道,这种问题他之前想不到问,问了常延龄未必会在他这个年纪告诉他。
常宇当然知道为什么,也会讲给他听。
大家都知道徐家是大明第一家族,朱家的第一外戚,却少有人知,其实常家才是老朱钦点的第一外戚。
第一外戚本来是马家,也就是马皇后他家,可是马皇后是孤女,没家族便没外戚,所以竞争者便成了徐常两家,因为这徐常是老朱的左右臂,开国的最大功臣。
可为什么说常家是老朱钦点的呢,你看看老朱给太子朱标选的太子妃是谁家的就知道了,没错,常遇春的女儿。
而徐达的女儿嫁的老四朱棣。
假若假若朱标没那么早死的话……朱老四是没机会当皇帝的,
假若常太子妃没早死的话……也轮不到朱允炆当皇帝,而是常太子妃所生的老三当皇帝!
常太子妃给朱标生了俩娃,一个是老大但早夭了,一个是老三,但因为常氏是太子妃,所以老三也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
因为老二朱允炆是次子,是一个偏妃生的,可是常太子妃死的太早了,朱允炆他妈便被立为正妃,所以他又理所当然成为了嫡长子,坐了皇位!
也就是因为朱标和常太子妃死的太早,让常家将第一外戚拱手相让了,但让常家真正日薄西山的人,还是朱棣。
常遇春两个儿子曾经也是一门两国公啊,加上娘家人是蓝玉,当年势力也牛逼的很,长子常茂打仗勇的一匹很得老朱欣赏,但这货太作了,最终被流放处死,后次子也因罪而死。
但因明史资料欠缺或人为篡改,导致很多人物史料存疑太多,即便是像常家这种开国功臣,史料也有很多缺失,很多事都成了谜团。
比如常遇春其实有三个儿子,三子常森只留姓名,生平不可考,去了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有野史说避朱棣隐山西去了,现在山西的常氏便是其后。
又比如,常茂当时被流放龙州真的无后么,但当时可是有他真死假死桉的,害的老朱都发兵要去攻打了,所以当时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已无从考,且野史说其后代繁衍甚盛。
至于次子常升之死,史料也是一笔代过,说卒。
怎么死的也存疑,有说牵扯蓝玉桉为老朱所杀,有说是其坚定拥护朱允炆,为朱棣所杀,毕竟朱棣登基之后就刻意打压常家,常家的国公爵位被剥夺了,后代被流放了,百年之后平反也只是个怀远候!
反正常家当时真实的境遇,早已不可考了,留下的都是各种猜测。
“所以是皇帝将咱家的爵位拿走了的么?”常扬威一脸凝重,看着外边的摇摆的灯笼发呆。
“爵位本也是皇帝给的”常宇澹澹一笑:“当年咱祖上能位极人臣,靠的一身打仗的本事,后代没守住那是后代无能,但并不是所有的后代都无能,祖上能做到的事咱们也能做到,将来常家能否拿回失去的爵位就靠你了!”
啊,常扬威一脸为难:“我能行么,倒是你才是最行的,父亲说了,你打仗可厉害了,鞑子怕你,那些贼寇也怕你,谁都打不过你!”
常宇笑了笑:“我只会打仗,但不会做官也不能做官,而你将来却有机会,既能打仗又可以做大官,再说了你是咱常家嫡系嫡长子,将来的国公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常扬威似懂非懂,看着常宇问道:“你什么不能做大官?”
常宇并没有回答他,而是问:“这里的人知道你身份么?”
常扬威摇摇头“祖将军不让说,俺也不会说的额,便是他的那些家将都不知,他们教导我时很严厉,但也没欺负我,想必是祖将军交代过了”。
“不知道就好,你也不用声张,大丈夫不要仰人之势,要学会忍耐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常宇谆谆教导:“将来会有人给你说起我,无论他们说什么,你听着就好,一切放在心里头不要声张”。
常扬威用力点点头,又问:“我能经常见到你么?”
“这个冬天,我一直都会在这儿,不过明儿你可能要跟着祖将军回宁远了”常宇摸了摸他头,常扬威不懂:“听说这边在打仗,祖将军为什么要回宁远”。
“因为在这儿他最大”常宇笑了笑,他知道常扬威听不懂,但他也没必要懂。
第2131章 追根究底
“小威,小威……”草堆洞里的常扬威迷迷糊糊的被人推醒,睁开眼睛一看是昨儿一起当值的沈八秋。椚
“沈大哥,几时了?”常扬威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道,突然想起了什么,左右看了草堆里除了沈八秋再无别人,身上披着的那件大氅也不见了,赶紧往怀里一摸,还好,那柄短剑还在。
“昨儿那将军是不是揍你了”沈八秋见常扬威一惊一乍的,随口问道。
“没有啊”常扬威摇摇头,将那短剑取出攥在手里用力摩挲,常宇昨儿将太子送他的利刃转手就送给了他,当然常扬威并不知道这柄利刃的出处,但记得常宇对他说那句话:“千锤百炼是为锻,同为兵器有的是破铜烂铁,有的则是吹毛断发宝兵,兵器如此,人也是”。
常扬威虽然小,但也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想要成才,就要经得起磨炼,禁得起锻炼!
“没有?那你昨晚鬼哭狼嚎的”沈八秋一脸怀疑:“话说你姓常,那将军也姓常,你俩不会是什么亲戚吧”。
“怎么会”常扬威苦笑摇摇头:“俺不过祖将军府上的一童仆,那常将军可是大人物”。
“也是!但凡你俩是个亲戚,也不会在这个遭罪了,那常将军可不是一般的将军,嘿!”沈八秋摸了摸下巴一脸的羡慕:“不过能当祖将府上家仆,将来也不愁出人头地的”。椚
一说起常宇,常扬威就忍不住好奇了,在南京的时候父亲一直说他怎么怎么的厉害,到了这边连祖大寿这种总兵大官都对他恭恭敬敬的,所以他到底多大的官,便问沈八秋:“你说那常将军不是一般的将军,他怎生厉害,到底是多大的官你知晓?”
“嘿,当然知晓了,那常将军不光打仗厉害,还是东厂大督公呢,只是在军中咱们都习惯称他将军……”。
啊,常扬威一怔:“东厂大督公,那他是……”
“嗯啊”沈八秋一脸淡然:“没错,他就是权倾朝野的大太监,督察天下兵马,可是他这太监一点儿都不招人嫌,反正在军中是这样,咱们当兵的就佩服那些打仗厉害的……”沈八秋自说自话,完全没注意常扬威已是目瞪口呆。
“扬威”就在这时,外边有人喊了一声,常扬威回过神来,赶紧从草堆里钻了出来:“祖大哥”。
外边站着的是祖泽润,祖大寿的从子,也是所有儿子中最大的一个,常扬威多是由他教习,本来是要叫师傅的,但祖大寿不允,令其以兄弟相称。
“收拾一下,一会儿要回宁远”祖泽润淡淡说道,常扬威哦了一声:“这么早就走么?”祖泽润点点头没说话,眼神在常扬威脸上仔细端详,心里头嘀咕,也不像啊。椚
其实常扬威的身份在宁远除了祖大寿为别人一无所知,即便是他的那些兄弟子侄都不知道,因为这事关当朝大太监的隐私,他知道该守口如瓶。
而他身边的人私下也曾议论过,但从未往常宇身上想,至多觉得可能是祖大寿某个故交之后吧,他们当然不会真的把常扬威当成一个普通的家仆,如果真是这样祖大寿不会特别交代:可教不可打,可训不可罚,更不得虐待辱骂,何况又让他们以兄弟相称。
直到昨晚,祖泽润恍然大悟,看来那小儿还真和常宇有关系,莫不是他弟弟?若真是的话他能将弟弟送到边关让父亲来教导,那是真的信得过父亲啊,而且若真是这样的话,也等于祖家和这大太监绑定了,只要他不倒……
可以说昨儿整晚,祖泽润满脑子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
“扬威啊”祖泽润忍不住叫住走在前头的常扬威,见他回头便假装随意问了句:“你和那督公大人是亲戚么?”
常扬威一怔,随即苦笑:“祖大哥您逗我呢,那督公大人若是与我有亲,我何苦来这边关遭罪来着”。
祖泽润淡淡一笑:“那昨儿他和你都说了些什么话?”椚
“他觉得我太年幼,所以好奇问了些话,其实那督公大人自个也没多大啊……”常扬威意图岔开话题,祖泽润盯着他看了看:“又笑了,那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呗”常扬威一副若无事的样子,祖泽润轻轻摇头:“你都没给我说过实话,怎么会给他说实话”。
“我何时没给大哥说过实话了?”常扬威一愣,祖泽润伸出手指点了他额头:“你总说你是徐州府的人,可你口音却是应天府的哦”。
常扬威脸上一红,略显尴尬的笑了笑:“俺确实是徐州府的,不信您问祖将军去”。
祖泽润苦笑摇头,他可不敢去问,祖大寿一早就交代了,莫问,莫问,莫问,作为祖家家主,他的话谁敢不听。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一下,扬威啊,你不会是南京怀远候府的吧”,祖泽润面带笑意低声问道。
常扬威长长叹了口气:“若是有命生在侯府那可真是上辈子修的福咯”说着摇摇头抬头看着祖泽润:“大哥,若您出身侯府,他们会把您送到这么个地方么?”椚
祖泽润想了想:“若是带兵勋爵,倒也有可能送来镀镀金,不过怀远候府不领兵,又是南京锦衣卫指挥使,怎么着也不会把十来岁孩子扔到边关军营去……得嘞,你不说,咱以后也不再问了,对了,此事万不可对父亲提起……”
常宇精力异于常人,睡觉对他而言只要不是太过疲惫,一两个时辰便可将精气神恢复到最巅峰。
昨儿在粮仓偶遇他小叔,他乡遇亲戚俩人说不完的话,在草堆洞里聊到深夜常扬威迷迷呼呼睡着了,常宇小憩一个多时辰便醒来,那时天才刚刚亮,钻出草堆发现风还是很大,但雪却停了,刚覆脚面,算不上大雪。
回身看了熟睡的常扬威,然后取过盖在他身上的大氅,不是舍不得这件大衣,实则送给他一个小孩儿太过显眼,而且他穿这也不合体。
雪后的清早还是非常冷的,常宇孤身在堡里行走,这个时候大部分的士兵都在熟睡中,当值的士兵或在巡逻或蜷缩火堆角落打盹小憩。
抬头望了望城墙,上边的士兵还算精神,常宇又爬上了哨塔上,里边有四个士兵,三个在打盹一个在发呆,见常宇上来,赶忙要将同伴踢醒被常宇止住。
“大人,俺们是轮休……”士兵忙着解释,常宇笑了笑没说话,而是举起千里镜四处张望,士兵站在他身后不停的咽口水,内心激动的一匹,当朝最有权势最勇猛最会打仗的大太监此时就站在自己身边,刚才还对自己笑了笑……椚
都说着大太监没架子,对当兵的特别亲和,传言当真不假啊,士兵很激动,看着旁边熟睡的几个同伴,心里头幸灾乐祸,睡吧,死猪,你们可知道错过了什么。
第2132章 他来不来我都走
常宇在瞭望哨上和那个当值的士兵聊了好一会家长里短,转而又上了城墙,说是城墙其实就是相当于寨墙,只是比寨墙又稍宽些,但也仅能容两马并行却也能卧炮。
没错,塔山堡是有火炮的,原本就有,这次重修之后祖大寿也从宁远调了几门火炮过来,非虽非红衣大炮但总归也有了远程火力。
大明火器本就比较先进,在常宇掌权之后更是大力发展火器,为此还专门成立军工研究所,四处网罗人才张罗要钱要物为军队补充火器军需,这近两年来可是造了不少火器,除了装备神机营外,也为九边重镇提供补给,其中宁远更是重要的补给对象。
虽说现在是冷兵器时代,但火器在战场上的运用也到了白热化程度,特别是在攻城方面,火炮一直都是开路先锋,只是并没有将其普遍运用在野战上边而已,而常宇将其常规化了,和清军打和贼军打,他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手里有炮就给我轰轰轰,且效果还相当不错,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很快就会被有样学样。
如今的满清在火器制造和运用方面丝毫不逊明廷,一旦将其大规模投入常规战场上对明军来说也是一种很大的障碍。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他们制造技术不逊色明廷,但原料却非常紧张。
是的,铁矿啊,冶炼啊,这些他们贵乏的很,想如大明一样短时间铸造大量火器弹药,那是不可能的。
在城头上摸索一会儿火炮,又和上边当值士兵闲聊一会儿再打了一趟拳暖身,此时天色已大亮,堡里头逐渐热闹起来,常宇站在上边看到了祖泽润和常扬威,便知祖大寿也起来了,于是下了城去。
祖大寿正在吃早饭,眉头紧皱一个人静静的在吃,一个黑影子走了进来在他旁边坐下,拿起桌上的鸡蛋剥皮,祖大寿抬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竟然是常宇,于是赶紧起身就要见礼。
他以为自己起的够早的了,却没想到这太监起的更早。
常宇摆手示意他坐下,剥了鸡蛋塞进嘴里,这时祖可法端着一大碗羊汤还有饼子恭恭敬敬的放在他跟前又缓缓退了出去。
“看将军脸色,昨晚没睡踏实”常宇随口说道,祖大寿苦笑摇头:“那是托督公大人的福啊”常宇呼哧笑了:“琢磨了一夜,如何了?”
祖大寿正了正脸色,将碗里的几块羊肉夹到常宇的碗里:“他来不来末将不知,但末将得走了”。
常宇点了点头,端起碗呼哧的喝了起来,半响放下碗:“将军去吧,留俩人在这给咱家当帮手”。
祖大寿一怔,朝门口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常宇。
“怎么,信不过咱家?”常宇微微一笑,祖大寿也笑了:“是督公大人就这么信的过末将?”
两人相对而笑,默默的吃饭。
饭后祖大寿率亲兵二百余返宁远城,留二义子驻防塔山堡,担心途中出乱,祖泽润又带着五百人护送。
父子二人并驾数里祖泽润实在忍不住了:“父亲,可有什么叮嘱?”
祖大寿看了他一眼:“汝要为父叮嘱什么?”
“就……”祖泽润一不知该如何表达,祖大寿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塔山堡,长叹一口气:“为父叮嘱你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里在想什么”说着用手点了点心口。
祖泽润脸色大变,翻身下马噗通就跪在地上:“父亲难道还信不过孩儿么?”
“若信不过,你此时焉能在侧”祖大寿叹口气,示意他起身:“咱祖家世代忠良受大明恩惠,却因我而蒙羞,为父余生将以命雪耻,然这污点却将伴随终生,为父可以留千古骂名,但祖家不可以,汝懂么?”
“孩儿懂得,无论是孩儿还是祖家子弟皆以父亲马首是瞻,宁为大明平民,不做鞑子奴臣”。
祖大寿颔首,举目望着正南远处山谷有一支兵马缓缓而来,那是宁远来接他的人,转头对祖泽润说道:“你去吧,此后所作所为既关系咱祖家荣辱,亦关系你个人沉浮”。
“孩儿知道了”祖泽润目送祖大寿缓缓离去,这才掉转马头回塔山堡,心里头七上八下乱五味杂陈,祖大寿刚才的话已经点他了,大太监留他和祖可法在塔山堡,说是相助,实则是考验。
毕竟二人久在清营还居高位,让人不得不防备。
按理说这种人当时换回来就要接受审查的,甚至不可能留在军中,但常宇为了在祖大寿那边显示自己的格局,表达自己的信任,没有过问插手任何。
其实换个角度来说也是甩锅,你自己的人自己调理,能用就用,不能用到时候我拿下去你也没啥借口,没啥怨言的了。
祖大寿自然也知道常宇这个心思,也挺感激的,所以这一年多将二子带在身边鞭策,不管是义子还是从子都是他祖家的人,他当然想要祖家枝繁叶茂,遍地开花。
转眼一年多,时间给够了,现在常宇便来考验,若过了考验,祖泽润等人还能留在军中以后凭借军功升迁,若不行,只恐为民。
“扬威,昨儿睡的好么?”祖大寿见身边那弱小身躯时不时的回头张望,便问了一句。
“回将军,昨儿睡的挺好”常扬威赶紧说道,然后略显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有些担心祖大寿问他昨儿和常宇的种种详情。
幸好祖大寿没问。
或许他根本就没兴趣。
若问祖大寿知道常宇和常扬威的关系么,说实话他或许知道一些,但未必知道多详细,常宇当时给他来信说,有个故人之子托他历练一番,再无别的话,而他从送常扬威过来的怀远侯府的家仆口中得知其为常延龄之子,可至于常宇和怀远侯府的关系,他就不知晓了,虽说耳闻一些传言说常宇乃开平王之后,但都不足信。
别人好奇,但祖大寿对这件事不会刨根问底。
有些事,不知道更好。
“将军,俺听说那常将军是东厂的督公是么?”常扬威毕竟是个小孩,没有多深的城府,实在按捺不住。
“既然是东厂督公,又是率军之将,更是大明的定海神针”祖大寿说着看向常扬威:“能文能武百年不遇的天纵之才!”
“咳咳咳,听说东厂的番子都是太监,他是东厂的督公,那他也是太监咯么?”常扬威咽了咽口水,一脸紧张的问道。
祖大寿笑了:“那你觉得他是不是?,纠正你一下,东厂里不全是太监,很多都是锦衣卫的人手”。
“那他……到底是不是太监啊?”常扬威不死心:“在塔山堡里有人给俺说他是个太监”。
“他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祖大寿眯着眼看了看阴沉的天空:“他是什么都不重要,他文能定国,武能安邦,心胸开阔忠义无双,即便他是太监也会成为别人心中的神!”
常扬威一脸愕然,千百年来朝野上下对太监这个群体都是嗤之以鼻,种种厌恶种种唾弃,便是本朝对那些权监哪个不是恨之入骨,特别是监军太监在军中是毒瘤一样的存在,上到总督下到马夫哪个不恨得牙痒痒。
祖大寿当年也是深受其害,可眼下他竟对常宇有这么高的评价,再想想身边的那些士兵谈及常宇这个人的时,多以常将军呼之,言谈神情中多敬重……常扬威坍塌的内心世界又开始重新凝聚了。
第2133章 来不来的可能性
常宇在屋子里手握一根铁棍再掏炉子给自己煮茶,外边天空阴的可怕,北风嘶吼声中夹着毛毛雪,祖可法站在瞭望塔上看着正南方向缓缓而来的一支队伍知道那是祖泽润回来了,于是转头朝下边常宇所在的屋子看去,他心里有些恐慌。鱿
他很怕这个大太监把他叫去问话,问一些他在清营的事情,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在清营那边做过大官,跟着鞑子攻打过锦州,宁远等等,杀过明军,也跟着鞑子入关掠夺过……
祖大寿在的时候他心里还有个依靠,祖大寿一走,他不知道如何面对了!
还好,大太监并没有立刻叫他去问话,但他也知道早晚的事,否则不会让他二人留在塔山堡了。
至于让他俩留下的用意,明面上说是帮手,实际呢,他心里真没有底。
他不知道大太监是要考验他们,还是趁机……杀掉!
当然,大太监不会留人把柄的直接把他俩杀掉,但在交锋最激烈的前线,想杀个人有太多方法太多借口了!
假若他真的要杀自己,是伸头就戮,还是……鱿
可不管是认了,还是反抗,这都极难取舍,无论生死都非他一个人的事了,会关系整个家族的荣辱
沉浮!
待大哥回来再说吧,想必父亲必有嘱咐。
而且事情未必就是自己想的那么阴暗,毕竟那太监对父亲甚为托重,而且要杀自个几个早杀了,不用等到现在。
祖可法在上边患得患失,常宇则屋子里却是悠然自得,屋内温暖入春,喝着茶磕着瓜果看着外边风雪,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清静时刻。
虽然此时祖大寿都已经走了,可屠元等人却都还没起床。
毕竟昨儿一场酣战,众将士都疲了,加上他们几个昨晚又饮了酒自是贪睡些,又何况风雪天不用出兵,起那么早干嘛呢。鱿
出人意料,最先起来的是番僧多吉,他是闻到肉香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进来,看到桌上有肉便伸手欲抓,忽然看清楚旁边有个人,定眼一瞅,咦?
“你瞅啥?”常宇一时间觉得这货在梦游。
“瞅你咋……”番僧顺口就要开喷,还好清醒的快,赶忙拱手施礼:“督公大人,小僧……”
常宇白了他一眼,摆了摆手:“去洗漱再来吃,能不能注意一下个人卫生!”
番僧连忙应了,跑出屋外在雪地上捧了一把雪揉在脸上,然后又搓了搓手,颠颠的进了屋:“督公洗好了”眼睛盯着桌子上那盘羊肉。
番僧是可以吃肉的,他们有个什么三不,大概就是不是我杀的,杀的时候没看到就能吃,再说了即便有戒律,这货连人都杀了,何况吃肉。
“别一个人全吃了,给他们留些”常宇叹了口气,番僧大喜,嗯了一声抓起来就狼吞虎咽,常宇听他吧唧嘴,很是心烦,便道:“能不能别让本督看着你吃”。鱿
番僧嗯了一声,转过了身子。
常宇双眼一闭,不气,不气……
这时,李慕仙和王征南走了进来,他们就在隔壁睡的,听到常宇和番僧说话便醒了,进来先给常宇见礼,然后也一脸嫌弃的对番僧道:“扰督公清静,出去吃”
番僧倒也有自知之明,嘿嘿一笑,抓起一块肉,便走到门口蹲着,也不嫌风大雪冷,也不嫌寒酸,一边吃还一边说:“督公大人,能给小僧弄把刀么?”
“你要刀作甚?”常宇明知故问,番僧道:“小僧的戒刀防身尚可,但在战场杀人不趁手”。
“也行,一把战刀差不多五六两银子,便收你五两吧”常宇随口说道,番僧一惊:“还要银子?”
“咋地,还白送你啊,你瞧他们哪个不是花了银子买的刀啊”常宇一瞪眼,番僧就怂了:“刀不都是朝廷发的么?”鱿
“朝廷的刀天上掉下来的么,不要花银子炼铁铸刀啊!”李慕仙接过话茬一脸坏笑,番僧想了想了:“那先赊欠行么,等小僧发了俸再还”。
“你月俸才二两不到,不吃不喝得要三个月才能还,你又这么能吃,那点银子都不够你吃喝的,就你手上那块肉都要半两纹银了,照你这吃法你啥时候才能攒够还钱啊”李慕仙翻白眼,王征南在旁边忍不住笑,番僧总算反应过来了:“合着僧爷在这是白干活咯,吃喝要花钱,要把兵器还要钱……”
话没说完,就被一人一脚踹到:“给谁俩呢,番驴就番驴装什么爷”原来是吴中也被吵醒了,刚走出屋就见多吉站在旁边门口和李慕仙拌嘴,抬腿就是一脚。
我尼玛……
门外雪地里两人翻滚起来,引得堡内士兵围观起哄……
而房子里常宇则见怪不怪围炉煮茶,身边有两个活宝,生活才不枯燥嘛,李慕仙和王正楠洗漱后开始吃早饭,时而伸头望外看戏。
“咦,祖将军这时还没睡醒么?”李慕仙有些意外。鱿
“祖将军这会儿估摸都要到连山堡了”常宇淡淡一笑,提壶给两人添水,李慕仙一怔,随即挑眉叹口气:“姜是老的辣啊,祖将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一眼便看出关键,贫道佩服,佩服”。
常宇笑了:“看来道长想通了什么”。
李慕仙摇头:“倒也没想通什么,仅能分析一二”。
“说来听听”常宇往后一仰,看着外边翻滚的两个雪球,脸上带着笑意。
“多尔衮不会来”李慕仙清了清嗓子:“扎在多尔衮眼睛里的那根钉,肉中的那根刺,不是塔山堡,是宁远!且谁在宁远谁就是那根刺,那根钉子”。
“所以他来不来,打不打塔山堡都没必要,但祖将军却必须要回去,因为他要做那根刺,那根钉子!”
“道长可否说细些”王征南见常宇微微点头,但他却听的云里雾里似懂非懂,便开口请教,李慕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是贫道的想法,仅供参考不当数,若说的不对,还请王兄和督公指正”。鱿
“哪里,哪里,王某真心请教”王征南赶紧道。
“首先贫道不认为多尔衮此时有主动进攻的能力和心思,他们的内斗内耗正在白热化,粮草军需也捉襟见肘,再从他们修筑松山堡来看,就可知,他们打的算盘是按兵不动,以逸待劳,以守为攻!
其次,他即便想兵行险招出奇不易来打塔山堡,即便打下来了但是有什么意义呢?这儿只是个桥头堡,宁远城他现在依然没有能力破的了,那根钉子依然在,依然阻止不了咱们朝锦州推进的步伐。
这还是他能打的下来的一说,可他想打下塔山堡哪有那么容易的事,两千悍卒,军需兵备充足,又有火炮加持,先前祖将军也说了粮草可供七天,而援兵一日可至!
这些咱们能想到,多尔衮也能想到,他既然能想到结果又何必要来!“
常宇表情轻松,看着外边姬际可和屠元正在拉架,微微一笑道:”王征南你说“。
王征南略一沉思:”李道长说的都在理,但属下也有些不同的想法,鞑子此时未必没有主动进攻的念头,虽说他们这会儿内斗的水深火热,但却恰恰因为此,才想着祸水东引也就是督公常说的矛盾外引,他一直窝在锦州里当缩头乌龟不是长久之计,必须需要一场战斗或者说须要一场胜仗,否则在内斗形势对他则越来越不利“。鱿
”所以不排除他会发兵打塔山堡,一来可以将矛盾转嫁,二来可振士气,三,则或许有意外之喜“。
”什么意外之喜“李慕仙问道,心里开始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常宇身边武技高手不多,但文武双全的确唯独眼前这一人。
”比如破了塔山堡,大捷之后提振了士气改变了局势,比如或许……“王征南说道这里看了常宇一眼,话就不用明说了,李慕仙和常宇都懂得。
就是万一还俘虏了常宇或者他手下两营又或祖大寿等高级将领,那刻真是意外大喜了。
常宇淡淡一笑:”接着说“。
”而且他若真的决定打塔山堡,定是报着必破的决心来的,所以出兵必然快很准,虽然祖将军说咱们粮草够维持七日的,且援军一日便可抵达,但会不会有可能,他在援兵抵达之前半日便破了城呢,即便没那么快,一日,两日,三日,他一边将援军挡在外边,一边动手呢?“
李慕仙皱了眉头,战场风云变幻不定,王征南说的半日破城,一日破城,在战场上都有可能!鱿
常宇神情不变,问道:”那若如你所说,他一边挡住援兵,一边到手如何是好?“
”围魏救赵!“王征南和李慕仙异口同声。
简而言之,他打塔山,我就打松山去!
见常宇只是笑笑,王征南和李慕仙对视一眼,然后问道:”请教督公大人,该如何?“
”还是先听听马总兵怎么说吧“常宇看向门外,马科正揉着眼睛朝这边走来。
第2134章 谁领兵
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体力和精神比不了年轻人,加之昨儿一场激战甚疲,马科今儿起的就晚了些,确切说还是被吵醒的。
出了屋子看到一群人在围观有人在吵闹,听声音就知道是番僧和吴中这对冤家又对掐起来了,至于为什么,他没兴趣知道,也没去看热闹,瞥了一眼见姬际可和屠元在拉架便径直朝常宇屋子走来。
进屋见了礼,也开始吃喝起来。
”祖将军走了?“马科随口问道。
李慕仙和王征南立刻佩服的五体投地,显然马科早料到祖大寿今儿会走,说明他也看出问题的关键所在,不管多尔衮会不会出兵打塔山堡,但祖大寿作为主帅,他必须要回宁远,那儿才是根本,他回去后,无论是围困还是打援,一切都能应对游刃有余,否则两个龙头被困塔山,群龙无首不攻自乱。
”马总兵,您觉得鞑子会出兵打塔山堡么?“王征南好奇问道,马科嘿嘿一笑:”打或者不打原本都在多尔衮的一念之中,但现在……“说着瞥了常宇一眼:”几率大大增加“。
常宇微微一笑没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慕仙又接着问道:”若打的话,塔山堡能撑几日?“
马科呼了口气一脸无所谓的摇摇头:”那得打了才知道“。
额……李慕仙和王征南一头雾水,貌似马科好像完全不在乎,一点不上心的样子。
常宇笑的更欢。
”刚才督公大人问了,若鞑子围困打援吾等该如何应对呢?“王征南又问。
马科还是那个神情:”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额……
李慕仙和王征南面面相觑,而马科却看向常宇:”督公大人,末将说的是这个理吧“。
常宇笑着点头:”甚是,甚是“。
马科便不说话,安心吃喝,常宇则端着茶杯抿着望着外边,姬际可和屠元架着屠元骂骂咧咧的走了进来,李慕仙和王正楠低头陷入沉思,两人此时多少也反应过来一些,终于感受到了自个与这些实战名将的差距。
同样一个问题,祖大寿一早起来没啥废话直接走了,马科一脸无所谓的表态,打就打呗,来了再说,再看看自个两人,就有点纸上谈兵的味了,长篇大论滔滔不绝,这分析,那猜测……
自个能想到的,很显然祖大寿和马科也能想到了,他们甚至都懒得多说一句,心里头早就做好了应战准备。
高下立判。
”你俩往后能不能消停点,见到就咬,不是说之前行走江湖还是好友么,怎么现在弄得给仇敌似的“
常宇看着吴中浑身泥泞,脸上还有几块青肿忍不住吐槽。
吴中哼了一声:”俺也不知咋回事,现在看到他就手痒“。
”或许是因为那时没有那么多人挑拨离间吧“,马科嘿嘿笑了一声。
李慕仙和常宇异口同声:”马总兵,你不要诽谤哦!“
众人一怔,哄然大笑。
吴中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对外边吼了一声:”给俺盛碗汤,要大碗的!“
外边有亲兵赶紧应了,常宇看到况韧还站在门口,便招他进来吃喝,况韧是亲兵统领,一直都很摆正自个的位置,便是此时常宇叫他进去他也摇头,说在外头便可。
”卑职叩见督公大人“就在这时,祖泽润和祖可法兄弟俩匆匆到了门口,单膝跪拜。
原本有些喧闹的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常宇挑眉朝门口看了一眼:”军中无需大礼“两人应了声便起身,低着头不敢往里边看。
”进来说话“屋子不大且里边已经坐满了人,其实站在门口和进来没啥区别,但对于祖泽润哥俩来说意义可就非常大了。
俩人进了屋子站在墙边又赶紧给马科见了礼,马科还在吃饭,点了点头也没做声继续吃喝,倒是屠元几人目光不停的在哥俩身上扫来扫去,敌意相当的足。
”宁远的人到了么?“常宇也没让哥俩入座,实则也没地方坐了,更不会让哥俩喝茶。
祖泽润赶紧道:”过了连山堡没几里便迎上了,父亲昨晚就遣人去宁远通报了的“李慕仙和王正楠又忍不住的对视一眼。
常宇嗯了一声:”堡中此时有多少兵马?“
”回督公大人,不计马总兵和东厂卫的人马,有兵一千六百四十七人,全员皆兵,有马六百一二十骑“这次祖可法抢着说道。
常宇微微点头,看着祖可法问道:”你领多少兵?“
祖可法先是一怔,脱口而出:”领……卑职领三人“。说完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神情也紧张起来,常宇嘿了一声,看向祖泽润:”你呢?“
”卑职也是三人“
”这堡中有兵一千六百余,汝等仅各领仨人,余下的谁领?“
”马总兵领“哥俩异口同声。
马科嘿嘿一笑,头也不抬:”我的兵在宁远,在这个的不过三十余骑咯“。祖泽润听了脸色变了变,赶紧又道:”有千户卢大成领“。
这话吴中和屠元甚至况韧都听的云里雾里的,不知道常宇问这个干吗,而祖家兄弟又干吗这么紧张,但李慕仙等人却知悉一个回答不慎,就得上眼药了,而且这个问题里头坑很多。
首先祖大寿是宁远的主帅,塔山堡也是他的兵,他在的时候自然是他领,而他两个儿子虽无军职但以家将身份也能指挥。
但祖大寿不在的时候,祖泽润和祖可法便不能领,原因和简单,他们现在没有军职没有军衔,就只是祖大寿的亲兵或者叫家将家丁,你无权领兵,否则就是越界逾规。
而祖家兄弟说马科可领,但马科显然也不想越界,可他俩为什么不说,督公大人你可以领啊。
不行,常宇是太监,他虽有指挥实权,但名义只是督军,不可领兵,不管是他实际上是否领,但名义就不行!就如同人人都知道东厂卫是他的私兵,但却挂着皇帝亲兵的名号一样!
谁能想到,曾经也是大明彪悍的战将,后做了满清的高官,已是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面对一个十几岁的太监,被问了几个看似简单的问题,浑身战战兢兢。
”这人,那人,难不成祖将军走了,这塔山堡连个领兵的都没了?“常宇面露不悦之色,祖泽润两人惶恐不安:”卑职不过祖家一家仆,这领军之事实是不知“。
这话说的非常谦逊,位置摆的非常正,我就是一个家仆,哪管的了那么多事,也管不了啊。
常宇嗯了一声,又道:”祖将军走时没叮嘱你二人什么?“
”回督公大人,父亲走时只吩咐我二人听令行事,别无他言“祖泽润赶忙道。
常宇微微点头:”去让卢大成来见,对了,去帮本督的马喂些上好豆饼“。
祖泽润二人连忙叩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