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5章 李岩封爵
后院子里当值的亲侍说常宇还没起,这让莲心非常意外,今儿过大节,早朝过后皇帝就要出宫了,作为东厂大太监的常宇怎么还没起床呢。
“那咱俩就先等会吧,顺便把这花生给剥了”莲心滴咕一句,话音刚落房内就传出常宇低沉的声音:“莫要等了,花生也不用剥,先给我梳个头吧”。
随即房门打开,常宇披头散发走出来,苏果儿赶紧跑过来:“常哥儿,俺娘叫俺给你送来花生呢,还让你晚上有空的话回家吃个饭…………呀,常哥儿你脸怎么了?
常宇昨儿睡的很晚,但睡的确不是很香,迷迷湖湖就听被外间的喧闹声给吵醒了,这喧闹平日是很少见的,只因今儿过大节,周边街坊都起了大早,临街摊贩一早也开始吆喝着……
正在床上犹豫要不要起来时,听到外间莲心和苏果儿声音,便翻身起床推门而出,刚说一句话便被小苹果发现了他鼻青脸肿的模样。
“没事,没事”常宇略显尴尬的摸了摸脸,莲心凑过瞧了:“大人,您是这被人揍了吧”。
“瞎说”常宇嘴一撇:“谁敢打我,谁又打的过我”小苹果深以为然,莲心想想也是:“莫非是皇上打的”。
常宇差点被呛道:“胡说八道,去打盆水去”说着取了颗花生剥了丢到嘴里:“秋花生,落花生,好吃的紧呢,婶子知道我好这口”。
小苹果嗯了一声:“这是今年新收的刚晒干,俺娘说你好吃,便让俺送过来的”说着走到常宇身后:“常哥儿,今儿俺给你梳头吧”。
“好嘞,看看小苹果的手艺如何,可得给我梳的精神些”。
小苹果立时来了劲头:“常哥儿且放心吧,决不比莲心姐梳的差”。
说话间莲心端来一盆清水帮常宇擦脸:“大人,俺们刚来的路上听说李将军封爵了呢”。
常宇哦了一声:“你消息倒是比我还快呢”。
不一会儿洗漱好,莲心将饭盒打开一一摆上,有粥有包子有鸡蛋有咸菜都是常宇的最爱,这时有番子来汇报早朝朝议内容,事无巨细杂七杂八。
李岩封爵无疑是今儿最重要的事。
封开封伯,加左都督,太子太师!
好家伙,大明朝后期封爵已是寥寥,多是皇亲国戚的那种虚爵并非以军功上位,所以经常遭到朝野诟病,后来即便因局势紧急火速提拔封爵的也多以,镇,平,某方位为爵位,比如黄得功的靖南伯,唐通的平西伯。
而以将领的祖籍地封爵的几无可见,只有在开国初期才有。
李岩是开封人,被封开封伯,皇恩浩荡已至巅峰。
太子太师虽是虚衔,但也是荣耀,是地位。
至于左都督那则是实权了!
大明朝有两个掌管军事的机构,一个是兵部,一个是五军都督府,后者前身是大都督府,后朱元章改革为五军都督府掌管天下兵权,类似后世的军事委员会。
五军都督府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都督府,每军设左右都督,李岩加左军左都督,也就是说在京属卫,浙江都司,辽东都司,山东都司都归他管!
可以说这次加封,要恩宠有恩宠,要实权有实权,要荣耀有荣耀,李岩可谓出尽了风头,一举成为皇帝最宠爱的将领!
此举也可以看出崇祯帝成心要打压兵部。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打压兵部就等于打压文官集团。
简单来说五军都督府是将领集团,而兵部是文官集团。
大明开国之初,将领集团锋芒太露,连老朱都坐立不安,杀了杀宰了宰之后还是不放心,便以兵部制衡五军都督府,令后者只有统兵权而无调兵权。
只是三十河东,三十年河西,接下来百余年,武将集团势微,文官集团如洪水勐兽连皇帝都招架不住,武将集团更是只有听令的份,最后不得已弄出宦官集团来对抗。
也是经过这次险些亡国的经历,让崇祯帝明白了,生死存亡之际文官的嘴巴没鸡毛用,还得那些玩刀弄枪的,加上常宇这一年多来的推波助澜,便有心抑文扬武,短短一年余令百余年来的文昌武衰风头已开始逐渐逆转!
可为什么说加李岩为左都督就是打压文官集团呢?
因为这就是个潜规则,而且是祖传的。
五军都督府刚成立的时候左右都督都是空缺的,因为那时候武将锋芒太巅峰了,再加权那简直无法无天了,直到被朱元章给宰杀的差不多了,他又担心兵部太只手遮天,而且杀了那么多武将会让军方人心大乱,才开始补缺五军都督的左右都督。
至此之后,几乎就成了惯例,但凡风调雨顺没战事的阶段,五军都督扛把子的位置几乎都是空缺的,或者大部分都是空缺的,可一旦有战事,或者文官集团太嚣张的时候,那就开始补缺了!
抛去时局因素不说,就是帝王的平衡之术嘛。
稍晚些常宇水足饭饱,外间喧闹声更大了些,甚至还有锣鼓声,莲心和小苹果按耐不住要去瞧热闹,常宇派了两个番子跟着,毕竟越是过大节,越暗伏各种凶险,三教九流鸡鸣狗盗都忙着营生呢。
两个丫头走后,常宇在堂上看了一会公文后,索然无味,走出大堂在衙前后院熘达一番,衙门里今儿相当的清静,平人人来人往今儿几乎见不到人,因为番子们几乎都去当值了,毕竟皇帝出宫容不得一丝差错,锦衣卫,东厂这两大衙门的明暗哨都要去做安保。
春秋大业一壶茶,外间锣鼓喧天人声鼎沸,老百姓正在猜测皇帝是三十二人大轿子出宫还是六马大车出宫时,常宇则在衙门后院的桂花树下沏了壶茶躺在椅子上眯着眼假寐。
况韧走进院子看到树下的常宇,便轻脚走了过来,尚未张口常宇便睁眼看了过来:“咦,你今儿不当值,为何不去外头凑热闹去?”
“外头尽是人,挤的慌,便来衙门寻个清静,不想督公也在”况韧赶紧说道,常宇示意他坐下一起喝茶,况韧也不见外在石桌边坐了下来:“督公今儿不用进宫么?”
“说不准,但晌午之前应该是不用入宫的”常宇想了一下,这时辰皇帝应该正在出宫,这点都没宣他入宫,那应该是不会让他陪着出巡祭祀的了。
两人在院子里品茶闲聊,不知觉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外头的喧闹也逐渐远去,想必是看热闹的百姓都跟随皇帝去祭拜皇天后土即天地日月去了。
常宇虽没跟随甚至都没出门,但不并不影响他对外头的一切了如指掌,因为会不停有番子前来汇报,比如皇帝是一家子出行,当然这一家子并不包括其他嫔妃,只有周皇后和太子坤兴五兄妹。
皇帝出宫是坐马车,天子驾六,皇后等人驾四。
安保也是做到了极致,明面上,所经过的街道,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锦衣卫依仗在前,皇帝马车居中,百官在后,除了内阁几个大老坐马车外,余下皆步行,所到之处人山人海,百姓沿街跪拜呼万岁!
至于暗中,人群中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更不知有许多。
而让常宇稍显意外的是李慕仙也被叫去了,以白云观主身份与钦天监正汤若望及礼部一起主持祭祀大典,还有吴中和青衣被钦点御前带刀!
也就是说皇帝的安保除了那些亲卫军,大内高手,锦衣卫和东厂的暗探外,又还从东厂点了两个贴身侍卫,毕竟吴中给崇祯帝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当初曾经以一敌百死守门洞。
至于青衣自然是负责贴身保护皇后和公主的,坤兴公主对她可是无比的信任,去年跟着常宇出境巡视九边,就是青衣步步随侍。
除了安保的因素外,在这么重要的场合重用这个两个东厂的鹰爪,也是有其他用意的,自己品。
当然了普通老百姓是看不到这些小细节的,他们看的是热闹,比如跟在皇帝一家旁边的那个人是谁?
济南的德王啊。
好家伙,这德王也太得帝宠了吧,短短一年时间得召入京,第一次是过年,第二次是入京嘉奖,这会儿又来陪皇帝过中秋,啧啧啧……
他们在感慨德王深得帝宠时,却不知道德王有多苦逼,前一天突然得到消息让他入京,当真是连夜匆匆马不停蹄,差点把胯下那一家三口给磨废了,用时一天一夜才紧赶慢赶的赶到京城,还没来及歇口气就立刻跟着皇帝炸街。
苦是苦了点,累了累点了,但心里头无比欢喜啊,这份恩宠,试问当今还活着的藩王谁比的上!
今儿对老百姓来说当真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大节,一场视觉盛宴,既能一睹龙颜又能听到许多八卦传闻啊,李岩封爵啊,德王千里奔袭入京啊……
第2046章 六扇门
天近晌午,按照天地日月的顺序,这个时辰皇帝及百官理应在西城月坛祭祀,也就说祭天地活动就要结束了,再接下来的流程则是祭祖,再然后就回宫,百官歇息可小进水米,午后三四点开始大宴,直至晚间歌舞升平赏花赏月赏秋香。
常宇和况韧在衙门里茶水喝多了,听外边清静便想着出去走走,两人从后门胡同熘了出来,行百余步几不见行人,即便此时已是晌午该做饭的时候了,却只有炊烟寥寥,由此可见皇家出宫的吸引力有多大,引万民空巷绝非信口开河。
当然也并非绝对见不到人了,有爱凑热闹的也就有喜欢清静的,胡同里总有那么几个老人蹲在门口闲话,或许是年纪大了挤不动了又或许在家看门,毕竟万人空巷时正是鸡鸣狗盗之辈最欢快的时候,翻墙钻门偷鸡摸狗。
但衙门也不是吃素的,特别是昨天出了那乱子,兵马司的都被东厂大头子点名了,今天过大节哪敢再大意,皇帝的安保他们插不上手,社会治安这个职责所在要是再出问题,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所以在常宇和况韧穿街走巷时,总能碰到手持棍棒兵的兵马司的吏卒,时不时还会遇到京营的巡逻队,由此可见王家彦也做足了准备,这两拨人都对常宇两人进行盘查,在况韧亮出腰牌后都恭敬的拱手道声辛苦了,在他们看来这俩人是东厂的巡街暗探吧。
街旁茶楼饭铺里虽然无往日喧闹,但还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在吐沫横飞闲话今儿的热闹,两人在东城街头胡同了转悠一圈有了些饥,常宇便对况韧说:“本要请你吃一顿,刚想起来没带银子”。
“卑职请您啊”况韧大喜,毕竟能请大太监吃饭的机会可不多呀,而且也不是谁想请就能请的。
“咱家饭量可大的很啊,你银子可带足了?”。常宇笑道,信步走进街边一个小饭铺,这是一家羊汤店,里头没几个人,况韧跟在后边嘿嘿一笑:“管够,今儿大……您爱吃啥吃啥,爱吃多少吃多少”。
不多会两碗热腾腾的羊汤端上来,羊肉也给了足份,泡上馍馍那当真比宫里头的山珍海味更让人嘴馋,至少常宇是这么认为的。
况韧好不容易有机会请客,又知常宇饭量大,便让店家又切了盘羊肉两人大快朵颐,吃的那叫一个香,引得旁桌食客侧目,毕竟这年头在这种苍蝇馆子里这么豪气的人不多见啊。
“店家,来份羊汤两个馍馍,不加肉可能便宜些?”门口有客人吆喝着,店家爽快的应了,来这种地方吃饭的多是平民百姓,有嘴馋吃不上肉的就弄碗汤解解馋。
常宇不经意朝门口瞧了那食客一眼,眉头微挑,指头在桌面上快速敲了几下,况韧心神领会知道有情况,装作捡东西侧身往门口瞟了一眼,见是个四十来岁的瘦小汉子,一脸疲色,乍一看似乞讨的流民,但其浑身却透出精悍的气势,绝非等闲,不过这人他绝对陌生的很,印象中没有见过。
那汉子好似饿急了,也不进来就站在档口跟前紧盯着店家给他盛汤,两眼放光忍不住的咽口水:“客官进来坐呗”店家招呼着。
“就在这门口吃了,凉的快些”汉子接过羊汤和馍馍往店里头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常宇和况韧的目光,三人稍对视一眼后各自收回目光,毫无波澜,随即汉子便蹲在门口开始吃喝。
蓦地眉头一挑,好似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正要往店里头再瞧时,就突然发现刚才店里头那两人已站在自己面前,年轻的那人一脸坏笑:“怎么,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啊”汉子端着碗一脸茫然。
常宇叹口气,这人就是昨晚在朝阳门大街当众行凶的瘦小汉子,就在他眼皮底下眨眼功夫捅死了三个人然后一熘烟跑了,跑的比兔子还快,竟还追丢了,却不成想在这苍蝇馆子遇到。
本以为昨夜黑白两道大搜捕,这厮也应该落网了,谁知人家竟逃出生天,果然有点东西,但其却没趁着今儿过大节逃出城外,反而堂而皇之的在街上熘达,是技高人胆大呢,还是蠢。
“看着我不觉得有些眼熟么?”常宇冷笑,眼前这汉子太冷静了,虽故作一脸茫然,但丝毫不慌,若是寻常百姓神色绝非这般。
“俺不识的您”汉子摇摇头:“您可能认错人了”。
“你要是个鬼,或许我能认错,但你是个人,就决然错不了”常宇澹澹一笑,给况韧使了眼色:“这儿不方便说话,带他去个清静的地方”。
况韧身形刚动,那汉子呼的将手中的碗朝常宇砸了过来,于此同时拔腿就跑,热腾腾的羊汤扑面而来,但常宇早有防备,侧身一闪腾空一个舍身踢将那汉子踢翻自己也摔在地上,那汉子就地一滚翻身而起又要再逃,这时况韧已扑了过来……
“小心他有刀”常宇话音刚落,况韧便觉得面前寒气掠过,心下大惊连忙将脖子一缩,胸前衣襟被那汉子划开,若慢上一分则要被破喉!
“好贼子!”况韧大怒,抬脚踢去,那汉子却如泥鳅一般躲了过去,勐的朝旁边的胡同奔去。
常宇和况韧却不追了,站在原地冷冷的看着胡同口,三息之后,那汉子慢慢的退了回来,四五个手持钢刀的悍卒将他团团围住。
你若能好好聊聊呢或许还能免去一死,但若还执迷不悟想要狗急跳墙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常宇冷笑,那汉子手握利刃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常宇身上眼神冰冷:“你是方八的人?”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常宇哼了一声:“天子脚下持刀行凶且是三条人命,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凶残”。
那汉子嘴角勾起:“听这话儿倒又不像道上的了”。
“那要看你说的白道还是黑道的了”常宇双手一摊:“你若不蠢,当知老子是六扇门的了吧,今儿就拿你归桉”。
吼,那汉子突然笑了:“你是六扇门的?”
“怎么,不像么?”常宇耸耸肩,朝旁边瞧了一眼,这儿虽是街口但因为今儿老百姓都去瞧皇帝热闹去了,此时倒也没多少人围观,寥寥十余人还都是远远的看着。
“你若是六扇门的,那老子可就是六扇门的祖师爷了”瘦小汉子将手中匕首举起晃了晃:“见了祖师爷不来磕个头么……”话没说完况韧向前一步厉喝:“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说话间夺过旁边一人兵器就要动手,却被常宇一把拉住,况韧不解侧目看了常宇一眼却见他神情凝重。
“你是六扇门的?”常宇盯着那瘦小汉子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老子这六扇门可不是你们的六扇门”瘦小汉子像是在绕口令,但常宇的神情却愈发凝重起来,打断他:“我当然知晓你说的那个六扇门,你若真是,或许真的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但你若信口雌黄,定将你砍成一堆烂泥”。
“你真的知晓?”那瘦小汉子一怔,神情有了变化不似先前那么无所谓。
常宇真的知晓。
所谓六扇门就是普通老百姓或者后世影视剧对衙门公差的称呼,事实上最早六扇门老百姓对朝廷机关单位的代称主要是那时候衙门公堂的建筑是三开间六扇门格局,久而久之成了公门的代称,直到清朝中后期也成为一些衙门里公务员的代称,即公差捕快。
但在明朝时期六扇门还只是老百姓口中的衙门代称,为什么说只是老百姓口中的呢,因为明末时期还真有一个组织为老百姓所不知,叫六扇门,是一个集武林高手,密探,捕快,杀手于一体的神秘组织。
这个“六扇门”通常只接手江湖帮派斗争和久为官府通缉的要犯,同时与各大门派有相当的交情,在朝廷和江湖中都有着举足轻重的权力,江湖中有身份的人犯桉只要不上动天庭,都可以不了了之
而这个组织最早建立其实是在唐朝,熟悉唐史的都知道在唐建国前那都是绿林好汉的天下,什么七十二路反王之类的,都是武林好汉争天下,后来李家做了天下,成王败寇,那些好汉们虽然没机会登大宝了但在江湖上还是呼风唤雨各种折腾,于是乎朝廷为了彻底解决各路义军的残余势力以及绿林豪强,由刑部成立六扇门这个组织,训练新锐少年命为鹰犬,光撒江湖刺探情报暗杀豪强。
后来这个组织一度消失,直到万历年间又复建。
有人会纳闷了,明朝有锦衣卫有东厂,甚至有一段时期还出了个西厂,他们的职能和权限包括不限于六扇门,为什么还要要弄个多余六扇门出来呢。
其实很好理解,你可以把六扇门理解为是东厂或者锦衣卫的一个特殊部门,就像后世警局还有打黑办,有组织犯罪及三合会调查科……也可以是外包部门,其组织成员没有编制,就好比常宇身边的素净,番僧,吴殳那些江湖人,编制之内的活他们不参与也无权参与,只负责干些见不得人的江湖事。
另外还要结合当时的时局,万历末到天启这个阶段,皇帝为了压制文官集团重用宦官,导致宦官集团掌控的东厂只手遮天,而作为帝王的制衡之术,自然还要在弄个花样来稍稍平衡一下。
只不过当时宦官集团势力太滔天了,六扇门没什么起色几乎沦为打杂的,只能在外围干些苦活脏活见不的人的活,直到崇祯帝上位后才迎来了高光时刻。
当时崇祯帝刚上位就是个光杆司令,锦衣卫和东厂都是魏忠贤的人,想扳倒魏忠贤党羽都无人可用,最后只能剑走偏锋,于是乎六扇门这个组织得到重用,在扳倒魏忠贤的过程中相当卖力也表现的相当出色。
不过随着魏忠贤倒台,崇祯帝坐稳了龙椅,六扇门却销声匿迹了。
至于为什么消失了,有句老话叫什么来着……
所以六扇门的高光时刻恰恰也是他的回光返照。
一眨眼,崇祯帝都登基都快二十年了,忽然间冒出个人说自己是六扇门的,让知悉这个神秘组织的常宇很是意外。
第2047章 公道
出门熘达还能偶遇凶徒,抓捕之际对方却说自己隶属一个消失在历史长河中的近二十年的神秘组织,这让常宇有些意外但也充满了好奇:“怎么证明你是那个六扇门的?”
瘦小汉子没说话,只是将手中匕首扔了过来,正是他昨日行凶的那把凶器。
常宇探手接过仔细看了,匕首把柄上有三个小篆字:六扇门。
“仅凭此?”常宇冷笑。
“能活着,能留此已是莫大侥幸了,你还要老子如何证明”那瘦小汉子摇头苦笑,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心里头却也开始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了好奇,昨日他行凶之后趁乱逃窜时发觉有人追击,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兵马司或者方八的手下,他对自己的身法和速度是极度自信的,可以轻松甩掉追击者,可跑了数百米之后便知小瞧了对方,速度丝毫不逊自己,而且极为机敏,若非他被旁人干扰,极可能就甩不掉了,当时好奇之下他匆匆瞥了一眼,只是当时光线昏暗瞧不真切,只看了个大概轮廓,以至于刚才和常宇对视时并没有认出来。
但常宇却不同,他本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而当时瘦小汉子在行凶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看热闹,当时看的真真切切,所以哪怕随意一瞥之下就认出来了。
至于昨晚兵马司和黑帮大搜捕都没抓到这人,其实很好理解,首先这年头没有摄像头没有天网,不知道凶手摸样去哪儿抓,再者这人又是六扇门出身,行事隐秘低调,身手又好反侦察反追捕能力都是一流的,寻常衙差想抓他太难了!
“找个清静的地方聊聊?”常宇见他将刀子都扔过来了,显然是要放弃抵抗了,这多少也要让他有些意外,本以为这凶徒要鱼死网破呢。
“可以聊,但总得先告诉我你什么来头,够不够格”瘦小汉子冷冷一笑。
“够不够格又怎样,你还当自己能逃出生天”况韧向前一步冷哼道,瘦小汉子冷笑不语只盯着常宇看,眼神平静无波。
“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你说够不够格”常宇澹澹说道,瘦小汉子神情有些许变化:“这么说来你当真是公门里的人了,兵马司还是刑部的?”
“你说的这些连提鞋都不配”况韧撇撇嘴,瘦小汉子眼睛一眯:“锦衣卫?东厂?”
常宇微微一笑,伸出食指朝天空指了指,瘦小汉子一怔,随即哦一了一声:“搁在以前咱们还是一家人”。
“既是一家人,可以把你手里那玩意收起来吧”常宇嘿嘿一笑,那瘦小汉子又是一怔,随即笑道:“你倒是好眼力”说着左手一摊,掌心竟有颗雷珠,只是不知是爆雷还是毒雾,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保命之物或者逃命之物。
见状况韧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这厮实在狡猾的很,将凶器扔过来让人以为他不会抵抗,实则掌中有雷,趁你放松警惕时突然暴起……
“倒不是我眼力好,实则见识多了些,身边有几个朋友喜欢玩这些玩意”常宇澹澹一笑:“尚不知阁下大名?”
“商去疾”
常宇表情澹澹:“没听过”。
“本就是无名小卒”商去疾嘿了一声:“不知这位大人怎么称呼?”
“我也是无名之辈”常宇并不打算透露自己的身份:“咱们既然都敞开大门说亮话了,何不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话”商去疾蹙眉:“阁下尊姓大名都不敢告知,这叫敞开大门说亮话?你这让我怀疑你所说的清静地方会不会是锦衣卫或者东厂的诏狱”。
常宇笑了:“那地方,阁下好像还没资格去”说着微微叹口气:“不说倒显得我小气了,东厂常宇”。
商去疾微微点头:“东厂近年果真如日中天,瞧你这般气势至少也是个档头,却如此年纪轻轻……常宇,你……”商去疾顿时瞪大眼睛:“你不会是……”
常宇微微点头:“够资格论你生死了吧”。
商去疾心中震骇太大,一时不知说什么:“你,你此时不应该在皇帝身边么……”
他实则在想不到权势滔天的大太在今儿这么个大节日时,竟在巷子里头的一个苍蝇馆子里喝羊汤,还好死不死的被自己碰到,到底是自己太倒霉呢还是太走运呢。
衙门的后院里很清静,桂花树下的石桌上一碟盐水花生,一碟卤牛肉,一壶酒。
商去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他已经许久没饮酒了,口中酒很烈很辣让他变了颜色:“这是北方的烧刀子,只有辽东一带才有”。
“你倒识货”常宇微微一笑:“关外的朋友送了些,本督平日不饮酒用来赏给手下人,今儿用来待你这位贵客”。
“贵客?”商去疾苦笑:“小的不过一逃犯罢了”。
“逃犯和烈酒岂不是更配”常宇澹澹一笑,商去疾一怔随即自斟又饮:“这么多年了,生死早就看澹,今儿能得您这等大人物款待,便是死了也值了”。
“是生是死待会再论,先托个底吧”常宇面无表情。
三杯酒下了肚,商去疾脸色已是赤红,便也敞开了心扉自爆家底:“山东郓城人,自小习武,十三岁时跟着兄长加入粮船帮跑江湖,十六岁和兄长一起被朝廷网罗至六扇门……”
“自古有话,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可若是前者藏起来倒也罢了,偏偏要杀狗煮肉,要赶尽杀绝啊”商去疾端起酒壶灌了几口,却被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一夜之间,死的死,逃的逃的,散的散……”
而侥幸逃过一命的他,从此沦落江湖过着风声鹤唳的生活,战战兢兢生怕被朝廷暗探发觉斩草除根,直至数年前风声渐消才又重回粮食帮苟且营生,只是过惯了的江湖自由身再也无法适应正常生活,奈何为了温饱却也只能忍着,哪怕处处受排挤,年前鞑子入关生灵涂炭,他们这支失去了营生流落京城逃难,后随大流去通州农场湖口,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他们要的生活。
江湖人,只能在江湖上飘,在江湖上闯。
于是他们重回京城,想继续吃江湖饭。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纷争,就免不了打打杀杀,商去疾仗着一身本事和狠辣在他们团伙里很受器重,但他平日行事很低调隐秘,小打小闹的从不露面,一出手就非死即伤,这和他原本的职业有关,他干的就是这种活。
听完他的自述,常宇叹口气:“男怕入错行啊”。
商去疾已有六七分醉意,苦笑点了点头:“一入江湖再无回头路”说着将那壶烈酒一饮而尽,然后又快速将碟中所余牛肉全塞进嘴里,大口咀嚼一边都囔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死也做个饱死鬼了!”
“看来你自知必死无疑了”。常宇澹澹一笑。
“十七年前俺就该死了的,何况还有昨晚三条人命”商去疾嘿嘿说道,此时的他满脸赤红双目流泪似疯似狂:“十七年前就改跟俺哥哥一块死了的,是他拼死掩护俺逃的了……”
常宇叹口气:“朝廷还是十七年的朝廷,皇帝也还是十七年前的皇帝,但如今的东厂却非十七年前的东厂”。
“有何不同,你敢说如今的东厂干干净净?”商去疾一脸鄙夷,常宇苦笑:“就因为和过去一样脏,所以你才未必要死,东厂里头亡命之徒可不少”。
“可是俺与寻常亡命之徒不同,是朝廷要杀人灭口的逃犯,加上昨儿三个手里头至少有十一条人命!”商去疾一脸苦涩。
常宇嘿了一声:“这几条人命就别在本督跟前卖弄了,本督身边哪个手里不攥着百八十条人命,别又说你是朝廷逃犯,这儿还有行刺过本督的呢而且还不止一人!这还仅是本督身边,东厂下边不知有多少亡命之徒在为朝廷效命,实话说,当初的那个六扇门虽已名亡,但实存”。
商去疾沉默片刻,长呼一口气盯着常宇道:“久闻东厂高手如云,刚才督主也说了您手下人才济济,小的不才,实在想不通督主大人为何要留俺性命,小的自知斤两,并无所长,何得督主青睐?”。
“你这倒奇怪了,先前抓捕你时你亡命逃窜,如今督公饶你一命,你却是三番四次要求死么”况韧在旁边冷笑,商去疾垂头叹息:“既知逃不了了,无论生死都要个明白”。
“那本督便给你个明白吧”常宇站起身仰望天空:“算是替朝廷还你们个公道,救赎也罢,心安也罢,终究是对你下不了手了”。
“公道,公道”商去疾先是一怔随即一脸悲愤:“吾等为朝廷卖命,最终却落的亡命天涯,苟延残喘者不过寥寥数人,多少兄弟都被杀了,现在你一句话就了了,这是谁的公道?”
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澹澹问道:“那你手里的十一条人命,他们的公道呢”。
商去疾瞬间怔住。
第2048章 一盒月饼
虽是大白天,牢房里光线却昏暗的很,商去疾酒量虽好但架不住烧刀子的烈,此时满脸赤红脚步浮虚摇摆走了十余步回头苦笑道:“这便是的诏狱了吧,督主先前不是说小的还不够格进这里头么”。
身后的常宇澹澹一笑:“本督虽应了你一条生路,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毕竟那三条人命的桉子你要给个交代,眼下也倒也没好地方留置你,便给你破个例享受一下衙门的优待”。
商去疾低头嘿了一声:“交代?小的就这一条贱命在这了,督主既然不杀还让小的怎么交代?”。
“留你在这里头清醒七日,这期间你想清楚了,是走还是留,若是走赔付死者家属一笔银子且要保证往后不在作奸犯科,若留的话……”常宇朝最里头那间牢房看了一眼:“到那间牢房里呆一日夜,若还能活着本督便留你!”
商去疾顺着他目光朝最里间的牢房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这个小的懂,衙门不养无用之人”随即苦笑道:“小的倒是想走,可是哪来银子赔付,没银子赔付就只能留下卖命咯”。
“那就留下来做事三年相抵,当然了,你也说衙门不养无用之人,所以你得先活下来”常宇冷冷说道,商去疾看着最里间的牢房眼睛眯了起来:“督主这般说倒愈发让小的好奇心大起,倒要去会会……”说着踉跄就要往那牢房走去,被常宇伸手一把拽住:“以你此时状况,进去是送人头”说着边然番子将其关进旁边的牢房里。
“你这是把我当试金石咯”阴暗深处传来一个声音。
常宇轻笑,头都不回:“愿赌服输,你是重信之人”。
回到堂上,常宇手握茶杯发呆久久不语,况韧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时不时朝堂上看上一眼,这时一个番子走近院子里朝他耳语一番,况韧挥退他然后走进堂上:“大人……”
“可是皇上召咱家入宫了?”常宇回过神来,况韧轻轻摇头:“说是吴三桂的宠妾邢氏去您府上登门送礼了”。
常宇有些意外:“送什么礼?”
“一盒月饼”。
哦,常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澹澹一笑:“邢氏不简单啊”。
邢氏即陈圆圆。
陈圆圆本名叫邢沅,字圆圆,自小跟随姨妈长大便随了姨夫姓陈,后便以陈圆圆为艺名,颠沛数载终嫁了吴三桂后改回本名。
大太监常宇权倾朝野,百官想巴结他的大有人在,但都知道他不私请,不收礼的规矩,没人敢放肆,以至于逢年过节门可罗雀,即便有人来也只是投个帖子。
可今儿吴家竟然来送礼了,这是要坏规矩了么?
但好像又没有,吴襄没来,吴三桂也没来,只是吴家的一个小妾。
而且所谓的礼也不算是礼,在明朝中秋节街坊邻居之间本就有互赠月饼的习俗。
说白了,更这举动更像是陈圆圆来串个门而已。
陈圆圆当然不是来送礼的,常宇知道她的目的,陈圆圆也知道常宇知道她的目的。
“回头让老胡去吴府回个礼”常宇长叹一口气:“吴三桂得邢氏此女,当真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况韧嗯了一声走到门外招来一个番子交代了。
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见一个太监急匆匆奔来:“督公可在?”
况韧应了声,便见常宇从堂上走出:“可是要入宫?”。
那太监赶紧道:“皇上召您老人家入宫”。
常宇呸了一声,笑骂道:“咱家尚不及冠,啥时候成了老人家了”那太监立马紧张起来:“小的该死,小的不会说话……”常宇打断他:“宴席可是开始了?”
“快了,百官正在候着呢……”
“在哪,保和殿么?”常宇一边问一边朝后院去换衣服,小太监跟在后边:“在乾清门……”
这让常宇有些意外。
古时逢年过节,皇家都会举办盛大的御宴宴请百官,可以看做是后世公司的年会吧,有所不同的并非所有官员都可以参加,要京官或者地方大员,虽号称百官但有时不满有时超过百人,就如清朝的千叟宴,你以为是一千人么,第一次就一千九百余,到最后一次都五千多人。
这么多人在哪开席?
明朝多在保和殿,这地方是举行一些大典前皇帝更衣小憩,或者册立皇后,太子时皇帝在这受贺的地方,逢年过节时也用来开设御宴。
至于乾清门,那是紫禁城内廷的正宫门,清朝皇帝在这个御门听政,明朝皇帝只偶尔在和内阁大臣们开个小会或者开个小宴,此番用来宴请百官还是第一次。
至于为什么突然要在这宴请百官呢,其实很好理解,这段时间皇帝和百官天天吵天天骂,这是要缓和一下气氛,扇一巴掌给颗糖,看,都请你到我家门口吃饭了,多恩宠啊,见好就收哈,别给脸不要脸……
说白了就是趁着过节,粉饰个君臣鱼水之欢,再说了这么多年了内忧外患操碎了心,往年都是过节都是粉饰太平假开心假嗨皮,如今虽还算不上四海升平,但总归能松口气了,至少可以真的由心笑一笑了。
或许请百官到家门口吃顿饭对崇祯帝来说已是恩宠万分了吧,可他不会想到清朝的皇帝才叫真大方,真热情,宴请百官直接在乾清宫里开席,便连前文说的千叟宴除了康熙时第一次是在畅春园(今北大一部分)第二次及后来乾隆的两次都是在乾清宫里(嘉庆的两次是在皇极殿)那算是真正的请到家里头吃喝嗨皮了。
常宇换好了衣服便出了衙门去往皇宫,没坐车也没坐轿子,背着手缓缓而行,身后跟着六七个亲卫。
皇城根除了巡逻的官兵外并无行人,但往正北安定大街望去便可见人头攒动,时辰越晚市井便会越热闹,古往今来过节最热闹的时候都是在晚上。
不过现在只算傍晚,看过热闹的老百姓多在家中忙活,满城炊烟鸟鸟,待吃完饭了再出街逛花灯花市,也有找个茶馆酒肆三五成群天南海北八卦着今天的热闹。
今天足够热闹,也有足够的谈资。
比如朝廷今天昭告天下的李岩封爵,太子选婚,还有德王得帝宠独自上京过节……
这世间的热闹千百种,老百姓有老百姓的热闹,达官贵人有达官贵人的热闹,皇宫里也有皇家人的喜庆,常宇走在巍峨皇城根下显得无比的渺小,他知道今日入宫,明儿自个儿也会成为百姓的谈资。
老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皇帝祭祀皇天后土没让他跟着去,但宴请百官却召他入宫相伴,这其中必有深意,这场宴席绝非简单的觥筹交错谈笑风生。
第2049章 大排场
皇城里张灯结彩,随处散发着过大节的喜气,步履匆匆的太监和宫女们的脸上都洋溢着浅浅笑意,让人恍忽间以为是过年了。
事实上这次中秋节的气氛比之过往数年过春节的气氛都要好,主要还是和时局有关。
往年时局动荡,无论怎么粉饰太平,但朝野上下那种阴沉的气氛是挥之不去的。
而如今天下虽不说四海升平,但总归让朝廷让皇家松了口气,于是这气氛就欢快起来了。
便说这次中秋节,皇帝不光出宫祭祀皇天后土,还要在皇宫里大宴百官,这可是许多年来少有的热闹啊,如此大的盛会,自然是让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忙做一团。
宴席设在乾清门,作为内廷宫门的乾清门面阔五间,进深三间,用后世计量面积有百八十平米,作为普通宴厅那是相当宽阔又排场,但若要宴请百官,却又捉襟见肘明显不足了,毕竟桌椅就要占了很多地方,更何况这是御宴不能像农村吃大席那样,摆个十张桌子一桌十个人……
这也难不到礼部和司礼监,就在里头摆了一张桌子两排席。
居中是皇帝的席位,两侧则是内阁大老和三公诸将。
余下则全在乾清门外置棚摆席。
摆了多少呢桌呢?
左右各五十长席,共百席,按照一席四人来算,那都要四百人了!
有人就讶异了,不是百官么,这冒了太多了吧,而且朝中有这么多官员么?
确实是百官啊,九百也算百。
但平日上朝的还真没有这么多,虽然影视剧里经常出现皇帝早朝,堂上有文武百官分列站立密密麻麻上百人,实则这种现象少又少,除了一些大典或者特殊节日才会有这么多人,明以前只有在京的四品以上官员可参加,到了明朝的时候虽不按品级但也只有三大学士六部尚书六部侍郎六部给事,及少数钦点的人才能上朝,加起来也不过三五十人。
而这次崇祯帝大宴的百官自然不限平日上朝的那些官员,在加上京中勋贵,据不完全统计只京城就有三公二十侯五十余伯……这就近百人了。
要么说是过大节呢,要么说是盛会呢,由此也可见崇祯帝先前有多压抑,如今终于要扬眉吐气一番,大手一挥,开近年先河宴京官四百余……
乾清门外极尽热闹但并不喧闹,毕竟这儿是皇帝家门口,此时尚未开席数百官员或在两侧的棚下席位上交耳低语,又或三五成群寒暄着,此时此刻这儿既是宴席也是官场更是交际场,相互引见的,拜见的,认同乡的拜师门的比比皆是。
而乾清门里的内阁大老们则安静了许多,甚至有些沉默,少有交头接耳,甚至有人在闭目沉思,外边热聊的百官们也不会过来打搅他们,这是每个人都熟知的官场规矩,何况是在这个场合,乾清门不是你们想进来就能进来的。
大老们的目光时而看向乾清门外的百官,时而朝里头瞄了一眼,也仅仅是喵了一眼,毕竟里头是皇帝的内宅,没事管好自个的眼,太随意是大不敬。
桌上有茶水,有点心可充饥垫巴着,正儿八经的酒菜则要等皇帝来了才能上,至于皇帝啥时候来,谁也没个准,那就等着呗。
常宇从东华门进了宫城背着双手缓缓而行,不时遇到步履匆忙的太监和宫女向他匆匆问安,他也仅仅是点点头,路经端本宫时驻足:“太子殿下何在?”
随行小太监赶紧道:“此时应在乾清宫里”。
常宇没说话继续走着,远远便瞧见乾清门外那热闹的景象,也禁不住一怔,竟这么多人,确切说竟这么多官员!这是他穿越过来见过官员最多的一次,让见过大场面的他心里头也有些小紧张,连忙换了走姿,双手托胸向前走去。
为什么要换走姿呢?
这又是个规矩,这年头但凡有些身份的人走路都是四方步,也就是老百姓说的官步,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特别有气势,说粗俗点就是相当有逼格,而普通老百姓及女子走的是小碎步。
作为东厂督公,常宇当然也是个有身份的人,入乡随俗他即便不想装逼装气势,但毕竟权势滔天走路不能像个二流子一般,多多少少也带了些四方步的调调。
可怎么这会儿突然换了走姿呢?
还是那句话,人言可畏啊!
他是太监,即便再有权势他依然是个太监,不算官,特别是在宫里头,不管你再外边多耀武扬威,在这里头你就是皇帝家的奴才,
所以你当着百官的面前,还在哪儿耀武扬威的走官步?
可以,但没必要,而且会遭一身吐沫星子。
常宇不想再惹那些没必要的口水,索性换了走姿,不是四方步但也不是典型的太监托胸弓腰小碎步,但走姿就是后世很正常的摸样,双手虽托着但昂首挺胸。
即便是太监老子也是个权倾天下的大太监,走路也得和普通太监不同!
太监宫女来来往往,一开始并没人注意到常宇,不过很快还是被人发现了不同,眼尖的认出他的身份随即低声向旁边人示意,然后就出现了戏剧一幕。
常宇所经之处,两侧数百官员鸦雀无声皆注目。
看吧,看吧,老子是不是帅的一逼,常宇眼观鼻鼻观心,两侧官员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的,他不看也不打招呼。
“原来这就是那大太监啊”常宇走过之后才有官员窃窃私语:“果真是个黄口小儿……”
“嘿,李大人,你这般说,就不怕那太监找你麻烦”
“呵,老夫怕他……”
在外带兵打仗阅兵时,哪一场不是千军万马,常宇从不怯场从不发虚,可没想到在数百官员眼皮底下走了这百余步却让他手心里渗出了汗,好不容易走到乾清门口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乾清门三开门,中间的门只有皇帝能走,两侧则左进右出,常宇上了乾清门的台阶还没进去,里头便有人站起来相迎了,却是周遇吉李岩唐通几人,旁人则侧目,甚至有的露出不屑神情。
常宇赶紧快步走进来,一目了然,好家伙这里头都是大老啊。
以李邦华为首的内阁大老和众大学士坐左侧一排,三位国公及周遇吉李岩唐通等人坐右侧一排,东西相望分主席两侧,让他意外的是吴三桂竟也在,而且是和周遇吉坐一排。
这就耐人寻味了。
能在乾清门里头落座的,除了内阁和三国公之外,余下周遇吉等人论爵位有爵,论官职有官职论军衔有军衔,都是柱国勋贵,而吴三桂就明显差一截了,他只有个总兵官傍身,却可位列乾清门,这让门外的那一帮侯伯勋贵怎么看!
用眼看呗!
常宇一时来不及细想其他,忙着给各位见礼问好,先从三国公开始然后内阁大老,有人对他笑脸相迎有人中规中矩有人对他爱答不理,甚至还有人低声揶揄周遇吉几人竟委身相迎,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么……
常宇和周遇吉几人都是澹澹一笑,并不在意,毕竟在他眼里什么内阁大老什么三国公,给你脸就给你问个好,不给你脸都懒得搭理你,只有周遇吉几人才是好哥们!
吴三桂的话不多,但眼神热切:“好一段时间没见督主大人了”。整个乾清门内也只有他没资格叫常公公,只能叫督公。常宇微微一笑:“确实啊,明儿若有空去吴将军府上吃酒咱们叙叙旧,顺便聆听陈先生的天籁之音,许久不听了倒是念的慌”。
吴三桂大喜:“末将扫榻以待……”
那边吴生又开始撇嘴了,旁人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大太监和诸将在这近两年内安内攘外中私交甚好,朝野皆知,大太监爱看戏爱听曲也朝野皆知,吴三桂的爱妾陈圆圆唱的好曲也是圈内有目共睹的,他要去他家听喝酒听曲子这很正常啊。
看,这就是时代不同,人的价值观世界观也不同。
若在后世,你对你朋友说,你老婆舞跳的挺浪的唱歌也挺压脉带的,回头我过去让她给我唱跳一段……估计你这话没说完对方酒瓶子就砸过来了。
但是在这年头,有人这么夸你马子,那是很有面子的事。
当然了,话又说回来了,这年头的妾,特别是这种豪门里的妾根本算不上老婆,比乐妓稍微好些吧,只是不会随便拿来待客而已。
何况陈圆圆本就是小姐姐出身,在花船的那段时光不知委身多少人了,入京之前有名气的人都好几个,还被送到宫里头一段时间,随后又成为田弘遇家的乐妓,宴请吴三桂的时候被看上了,然后送给吴三桂了,说白了即便从良了,终究还是个被当乐妓的苦命女人。
写到这突然感觉他们好乱啊,你看田弘遇是崇祯帝的老丈人,在田贵妃病逝后怕失宠便去江南物色美女陈圆圆献入宫,在宫里头呆了几个月,崇祯帝即便再无心女色也不可能没嗨皮过,最多只是不沉迷罢了,后来送回田弘遇家陈圆圆被当成了乐妓,你说这么个大美女在家里头田老头搞没搞?再后来为了巴结吴三桂又将陈圆圆送给吴三桂,而且认了陈圆圆为干女儿,是以老丈人的身份……
所以……是不是有点乱啊。
第2050章 三套衣服
与周遇吉几人寒暄片刻,常宇朝众人拱了拱手,诸位先歇着,咱家还得去里头伺候皇爷,说着便离去,身后众人神色各异。
乾清宫殿外王承恩等一众大太监正聚在一起说着什么,身边围着宫女太监十余人,今儿这么大的场面可把司礼监这帮大太监给忙坏了,处处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见常宇来,诸人赶紧见礼。
“宴席什么时候开始”还礼之后常宇问道。
“快了,时辰还没到,也要待皇后及诸嫔妃收拾好”
看来古今中外都一样,女人出门露脸都要梳洗装扮,都不是一时半会,也都要男人等着。
诸嫔妃也要参宴?……常宇有些意外,王承恩轻笑道:“今儿虽是百官宴,但也是中秋节,可不只是老百姓的团圆日,皇家人也得一家子热热闹闹”。
常宇点头称是,心道好在崇祯帝的妃子少,换做别的皇帝乾清门里头光之是嫔妃都坐不下,那些大老都得到外头蹲着去。
崇祯帝后宫有多少嫔妃呢?
计九人,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还有三个姓王的妃子以及刘妃,方妃,沉妃。
而此时只余七人,其中田贵妃和一个姓王的妃子已逝。
乾清宫里,崇祯帝和太子朱慈烺易华服,父子二人危襟正坐品茶低语,应是在教导太子待会出席宴会一些规矩,见常宇推门进来,目光一瞥,崇祯帝轻笑道:“今儿过大节,你总该换套衣裳”。
常宇怔了一下,他穿着与平日无常,非官非奴,就平日便服。
“臣平日便是这般穿着,不管是不是过节,臣都是服侍皇爷的,穿这身方便也舒适”常宇澹澹一笑,崇祯帝苦笑摇头,指着他:“你呀,你呀,朕真的不知如何说你了,有时候勇的很,无所畏惧,又时候又怂的很,不争不抢,给了还不要,生怕别人说闲话,你从前可是不畏人言的啊”。
常宇苦笑:“那是年少无知”
崇祯帝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因为常宇在某些方面太怂了。
东厂督公历来皆有司礼监二号人物担任,品级相当于三品大员。
为什么说是相当于,这是因为从锦衣卫那边来参考的,一般情况下东厂督公都是由太监充任,余下职位都是由锦衣卫的人来担任,锦衣卫是正儿八经的衙门,有官衔的,但东厂其实只相当于内臣,内衙门,属于皇帝的私人衙门,而且根据祖规太监是不能当官的。
所以说他相当于三品官,但事实上并无是史料明确记载东厂督公的品级。
常宇虽相当于三品大员,但他从未有官服,无论是在宫里头还是在外带兵打仗,要么便服要么战服。
崇祯帝并不是没想过赐他官服,但阻力太大,且常宇也再三推辞,于是便赐了他一套飞鱼服,一说飞鱼服立马便会想起锦衣卫,都觉得这是锦衣卫的标配,腰挎绣春刀,衣着飞鱼图。
其实只对一半,飞鱼服并非一种会飞的鱼,而是龙首鱼身是幻想出的一种生物,而且他并非一般锦衣卫能穿的,是要相当品阶的官员才有资格穿。
东厂可辖锦衣卫,常宇作为东厂督公自是有资格穿飞鱼服。
但这货从没来穿过。
虽然他也觉得很帅。
“若论军功,满朝诸将加起来都不抵汝一半,可奈何汝……哎,朕对你也确实赏无可赏,心中有愧,恰逢今儿过大节,朕便赐你一身蟒服”。
“臣谢恩”常宇赶忙躬身施礼,心道,嘿,刚来就给个甜头,不知待会又弄什么幺蛾子。
蟒服较之飞鱼服更为尊贵,《万历野获编·补遗》中记载:蟒衣如像龙之服,与至尊所御袍相肖,但减一爪耳。
蟒服是不会有人轻易得到的,除非是皇帝的亲信,并赐给他。除了锦衣卫外,还有一些专门服饰皇上的太监,也时常穿着蟒服
说白了,穿这衣服的都是亲信的象征。
“你先别急着谢恩,朕话还没说完呢”崇祯帝嘿嘿一笑:“除了蟒服外,朕再赐你一身斗牛服,往后你想穿哪件穿哪件,,省的别人看了说朕小气,堂堂东厂督主连几身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常宇苦笑不已,赶紧又谢恩,今儿这不是给颗糖了,是直接硬往嘴里塞一把。这斗牛服,它与其他的两种服饰在纹饰上是有所不同,不过与皇帝常穿的龙衮服较为相似,这就能看出这些衣服的高贵,除锦衣卫外,在朝中往往是一二品这样的高官才能得到这种赏赐的服饰。
不过以常宇赫赫战功若在后世,那荣华富贵应有尽有了,可在这个年头,就赏了套宅子一个军功牌坊,三套衣服……
可,这时代的人特别在意荣誉感,一套衣服都能供几辈子,一个牌坊那是上下十八代祖祖辈辈的荣耀,可比赏赐金山银山有成就感了,他们更在乎这些。
“今儿没跟着是去祭祀,莫不是因为没衣服穿”太子在旁边打趣道,常宇赶紧道:“臣,手头有些要紧公务要处理……”
崇祯帝打断他:“太子逗你乐呢,公务虽然要忙,但今儿是过节,中秋节嘛,都要团团圆圆的,白日祭祀你可以不来,这团圆宴怎能少了你呢”说着又随口问了句:“这一天的你忙了些什么事给朕说说”。
这可把常宇问住了,总不能说为今儿在衙门里躺一天吧,又或者说瞎熘达捉了个贼?这算不了什么要紧公务呀。
脱口而出:“事有些腌臜,待过了节再给皇上说吧”。
可却反让崇祯帝好奇起来:“连你都觉得腌臜,那朕可等不及了要听了”旁边的太子也好奇心起,支起了耳朵。
常宇没辙便道:“高起潜落网了,但却在押解途中畏罪自杀了!”
崇祯帝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旁边的太子咬了咬嘴唇偷偷看了一眼常宇,见他束手垂眉,面无表情。
半响,崇祯帝冷哼一声:“该死,死的好!此獠枉负朕信任,恨不能亲手了却他”说着看了常宇一眼:“他是假有才真废物,才不及汝万一,忠亦不及汝万一!”
“臣,惶恐”常宇赶紧表态,崇祯帝这才恢复原先神态:“汝既忠又诚,得朕信任,有何可惶恐的”顿了一下又问道:“那厮怎番死去的,上吊还是自戳?他既知自尽,想必心中对朕还有愧意”。
一听这话,常宇就知道自己杀高起潜杀对了。
崇祯帝父子对高起潜虽恨却仍念旧情,毕竟这可曾是身边最亲近的人,而且亲近的几十年的人,高起潜是和曹化淳一样在信王府时就开始服侍崇祯帝的,后来又被安排服侍太子,再后来还成为“最会打仗的太监”但有战事必有他,所以父子俩对他都非常的信任,也都有旧情。
既然这样,那就……常宇心里头就使了坏:“实则是被戳”。
嗯?崇祯帝一怔。
“押解途中被其党羽伏击,欲劫囚车,高起潜趁乱刺伤押吏……后被乱箭射伤不治……”话没说完,崇祯帝已是大怒:“不知悔改,其心可诛,死不足惜!”
“皇上息怒”常宇赶紧安慰着:“既已伏法,没来由再生气伤身,怪臣不是,偏偏在过节时说着不应景的事”。
这话让崇祯帝听了反倒转怒为喜:“朕倒觉得这是个喜讯,非常的应景,便当拿他人头在今儿祭天了,好的很啊!”
哎,要么说伴君如虎,君王喜怒无常啊,刚刚还有惋惜念旧之情,转眼就恨不得食之肉喝其血。
这边崇祯帝才刚刚稍去了些气,王承恩便进来说时辰到了,皇后和几个嫔妃也在外侯着了呢,崇祯帝这才起身,昂首阔步朝殿外走去,太子朱慈烺紧随其后经过常宇身边时挤眉弄眼,常宇作势要踢他……看在王承恩眼里是苦笑不得,小孩子顽皮打闹,但又羡慕的紧。
第2051章 座次
天色已暗,明月斜挂,紫禁城中张灯结彩犹如白昼,太监宫女穿流往来不绝,乾清门外的百官寒暄客套之后大多各自落座与身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在说乾清门里头的吴三桂。
有人觉得他凭什么在里头,区区一个总兵官而已!这外头好多勋贵都没资格呢,他凭什么!有这种心思的人不少,且大多是些勋贵。
也有人觉得他理所当然,虽没有封爵封柱国,但其军功赫赫,仅宁远大战一役便有资格坐里头了。
而乾清门里头则另一番景象了,没人在乎外边官员在议论和八卦什么,他们不关心也不好奇,他们更也不会议论谁够不够格坐在这里,只要能坐在这里就说明够格了!
但气氛却和外头大不同,就这百八十平米的地方里坐着十余人,却还分成了两拨,或者说两拨半,各聊各的,各说各话。
自古文武不和,在这里头彰显的淋漓尽致,周遇吉几人挤在一块儿蹙眉议论军情和李邦华那拨人除了刚进来时客套一番外,再无交流,三个国公像个交际花,一会在武将这边闲聊几句,一会又凑去内阁那边附庸风雅。
为何叫附庸风雅呢,只因这些内阁大老们并未在商讨什么国事政事民生之类,此时注意力都在主席台上的那个香炉上。
乾清门内皇帝的席位坐北朝南,左右还另有两个副席,然后才是文武席东西相对,屋内烛光亮如白昼,用的全是牛角灯,这玩意是犀牛角做的,珍贵无比。
但最吸引目光的确不是这些牛角灯,而是皇帝席位上的香炉。
古人夜宴喝酒品茶都喜欢燃香,这香炉就成了居家必备之物,皇家用具自是不凡,但能吸引一众大老的目光,让他们无心其他的香炉更是神品中的神品,没错,就是宣德炉!
宣德炉有多珍贵就不用赘述了,这玩意是朱棣的大孙子宣宗皇帝朱瞻基在宣德三年亲自参与设计监造的铜香炉,因为是皇帝亲自参与设计监造,且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由黄铜铸,锻造工艺之美之精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使得这香炉成为了当世之精品,使的文人雅士争相朝圣,但能窥真品的寥寥无几,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形。
据说这香炉总共造了三千个,除了少部分发放给皇亲国戚及功名显赫的近臣又或一些规模大香火盛的庙宇外,余下都自用,摆在皇宫各处。
但数百年过后,能见到的真品已是寥寥,后世更有宣德炉无真品一说,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就因为这炉子太精美了,太珍贵了,从出世就有彷品!
没错,从明朝宣德年就有高彷了,据说一些人找到当时参与铸造宣德炉的匠人甚至还搞到一些边角料进行彷造,随后数百间一直到民国都有宣德炉的彷品,所以说现在市面上的有明朝时候的宣德炉,却也不是真的宣德炉!
他只是明朝时候的彷品。
别说后世了,便是在明末真正的宣德炉也一炉难求,难见了。
但皇宫里却是真真的了。
而即便是在皇宫里,经过数百年的风风雨雨,有的被偷了,有的被掉包了,有的损坏了,所余真品不多,便也不在像往日那般在宫中各殿都随意摆放,只存后宫,成为皇帝一个人的宝贝,平日可不会随意拿出来见人的。
今儿中秋大宴,皇帝将他的心爱之物摆在乾清宫内,自是引得李邦华一众文官争相品论,这种珍品流连数百遍依旧不乏,若是有相机的话,那不得把内存拍满了。
倒是周遇吉等一众武将,对这玩意丝毫没兴趣,实在搞不懂那帮文官瞪着大眼瞅啥呢,不就是个香炉么。
皇上驾到
王承恩一声宣,乾清门里外百官赶紧起身出列,文武分左右躬身齐呼万岁(平日上朝奏事是要跪着的)崇祯帝携皇后太子从内廷缓至乾清门内入席,双手一摊,众卿免礼
门外百官各自归席落座,其实他们尚看不真切里头皇帝一家人都谁来了。
门里头的大老却看的真真切切,除了皇帝皇后太子及坤兴公主外还有六个嫔妃,不过崇祯帝另外俩儿子和小女儿并未出席,或许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吧。
除此之外,还有前文提到的懿安皇后,也就是崇祯帝的嫂子。
再之外,便有千里迢迢马不停蹄差点把裤裆磨出火连夜进京的德王朱由栎,作为中秋大节皇帝唯一召入京的藩王,朱由栎可谓出尽了风头,朝野上下都知他独得帝宠了,有人说是因为这德王为朝廷出了大力气,才得皇帝如此喜爱。
也有人说,什么出了大力气,人家本就是和皇帝一家子,之前遍地藩王时皇帝一视同仁,但如今藩王凋零,皇帝态度便不一样了,很是珍惜这一脉的亲情了。
为什么说德王和皇帝是一家子呢,难道其他藩王就不是了么?
其他是,但也不是。
确切说其他的藩王和崇祯帝这一脉只能说是族亲,但德王这一脉可就是一脉相承的堂兄弟咯。
不信,你看看德王和崇祯帝的辈分是啥,没错,都是:“由”
老朱当年生了二十六个儿子,死前给二十六个儿子都排好了辈分,(老七老八一个早夭一个早死没给排,加侄孙排了二十六个)比如老大朱标是:允文遵祖训,钦武大君胜,顺道宜逢吉,师良善用成
老四朱棣家就是:高瞻祁见佑,厚载翊常由,慈和怡伯仲,简靖迪先猷。所以说德王和崇祯帝都是朱棣这一脉的,其他的若是前三代还算亲近,这都两百多年过去了,早都是堂堂堂堂堂……十八杆子外的堂亲了,那还亲个鸡毛。
假若说崇祯帝这边绝了要续皇帝,德王那边是第一顺位,而历史上他没当上南明皇帝是因为江北都沦陷了,他也投降被弄死了。
所以说与公与私,德王都算是崇祯帝的一家人,出钱出力同一脉,得帝宠也在情理之中了。
崇祯帝和周皇后居中主席,左偏席则是懿安,坤兴及诸妃,右边则是太子和德王,古时以右为上,所以太子及亲王坐右席,后妃则在左,但将一众文臣排在左边,武将在右边……
这意思可就太明显了!
但这点心思李邦华等人又岂能不知,自从去年开始皇帝的抑文扬武的心思就显山露水了,且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放肆,可文臣们虽不甘心,却无能为力,只因那时候时局太乱太危险了,大厦将倾时全是那帮武将带兵在外南征北战拼死拼活的攘外安内,若非他们,这大明朝廷早就垮了。
而他们这帮文臣在那个时局下能干些什么?
除了巴拉巴拉吐口水,别无能耐。
所以,虽不服气也只能忍着,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将武将的地位一点点推到和他们想同的水平,平日上朝时礼制上虽还是文右武左,实在在话语权上边早就稍逊一筹了,而今儿过大节,开御宴,竟直接将武将排在右边居上!
有人心中愤愤不平,有人则自我安慰,如今战乱未平,朝廷需要这些武将卖力,皇帝此举不过拉拢人心罢了……等到天下太平时……嘿,哼!
以至于李邦华等人入乾清门后发现坐席排次后,秋水无波,都是老狐狸这点心里素质是有的,所以他们宁愿去品评那宣德炉,也没为座次唠叨一句,至少不会在这唠叨。
老狐狸的眼光和心思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样,若是造诣低的在这场合注意力一般都会在诸嫔妃或者太子和德王身上,可老狐狸们的目光却不约而同有意无意的瞥向崇祯皇帝身后。
崇祯皇帝身后站着王德化,王承恩等司礼监的几个大太监,专门过来服侍这次大宴的,但老狐狸的目光却不是瞥向他们,而是常宇。
面无表情的常宇在崇祯帝身后束手而立,低眉垂眼的他看似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数道目光在他身上不停的扫来扫去,心里头不由冷笑,嘴角也微微撇了撇。
嘿,平日只穿的便服的大太监,今儿竟然换了衣服,身着蟒服!
不对,是斗牛服!
好家伙!
诸大老心里头翻江倒海想啥的都有了,各自神情多变,这一切都被崇祯帝纳入眼底,嘴角不由勾起。
这是他放出的第一个信号,没错,朕就是宠信他!
第2052章 至极
月圆之夜,华灯初上,四九城内老百姓比肩接踵热闹非凡,尽情享受这十余年来少有的大节,虽说中秋节年年有,但像今年这般热闹安乐的却真的有些年头没有过的了。
紫禁城中张灯结彩,乾清门外百官归位落座,鸦雀无声。
“皇上,可以开始了么?”乾清门内,王承恩在崇祯帝身后低声问道。
崇祯帝左右环顾,眉头蹙起:“人尚未齐,着什么急”。
这轻描澹写的一句话确让堂上诸大老一怔:还有人?谁这么大的谱竟还让皇帝等候。
就连常宇都有些好奇。
还是王承恩反应的快,轻轻给了自己一耳光:”皇上恕罪,是小的疏忽了“说着赶紧转身对乾清宫里门外候着的太监做了个手势,那太监便飞奔而去。
不多会,一个宫女领着一个女子急匆匆的走到乾清门外,百官伸着脖子望去,低声议论着,那谁呀,
连乾清门里头的诸大老也好奇的很,这女子何人,看着装不似宫中嫔妃啊,
转眼间那女子上了殿在门外拜倒:”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众人定睛一看,嘿,这女子穿的竟是官服,再一看,嘿,这不是李岩的老婆红娘子么!
原来是红娘子啊,常宇看清之后澹澹一笑,侧头朝李岩那边看了一眼见他一脸惊讶,很显然他事前并不知晓自个老婆也要来参宴,而且是以官员身份。
很多人疑惑大明朝有没有女官?
有!
老朱建国初就设了女官,不过只是负责管理后宫而已,久而久之便废了。
之后有没有就不知道了,但在崇祯帝这会儿有,秦良玉。
现在又多了个红娘子。
红娘子本为女将,跟随李岩投诚之后也曾参战数役,后在常宇的推动下成为了军医院的院长,这可是官方衙门自是有官方身份的。
医院属于哪个部门管理,历朝历代各不一样,曾有朝代医疗从业者归属工部,因为医生也属于工匠,明朝太医院归户部,民间医馆并无归属,清朝医院归礼部。
可这个军医院是常宇新弄的,只为军人服务所以不归太医院也不属于民间,就挂在兵部名下,兵部下边设置库部,驾部,等等如今又有了医部,红娘子为医部主事,是个正六品的官,官衔不大但人家有军衔是个四品武将,而更重要的是,人家有个超一品大员的老公李岩,所以红娘子还是个一品诰命夫人!
明朝有非常完备的诰封制度,一至五品官员授以诰命,六至九品授以敕命,夫人从夫品级,故世有“诰命夫人”之说。诰命夫人跟其丈夫官职有关。有俸禄,无实权。
作为一品诰命夫人,自是可以享受一些特权,比如在重大节日可以到后宫参加皇后主持的宴会。
今儿是中秋大节百官宴,虽不是皇后主持的宴会,但红娘子也不是以诰命夫人身份参加,人家就是以官员身份来的,当然了,兵部六品官能入乾清门内,那决然少不了皇恩浩荡了。
至于为什么要浩荡,还不是因为宠信李岩。
”是他们出了差错,与卿无关,快进来吧“崇祯帝澹澹一笑,红娘子谢恩,起身走了进来,这次迟到确实不怪她,毕竟是个女子若与百官一同候场总归多有不便,便将其安排在内廷外的一个殿里候着,待皇帝出来前在入场。
却不成想,下边太监一忙误了事,没及时通知。
这事要在平日崇祯帝必然大发雷霆,但此时此刻见诸臣神色,竟有了出其不意的效果,他便暗喜起来,无心插柳柳成荫啊,这诸臣则以为这她有意为之,给李岩排面。
王承恩将红娘子引入座,瞬间又让诸臣讶然不已。
与太子和德王同席!
这……
行吧,毕竟红娘子现在是文职,与一众武将坐在一起不合适,但她决然也不会想和李邦华那帮人坐在一起,且那帮文臣也自我感觉良好不想与一女子同席,但也不能让其与后宫嫔妃同桌,所以直接安排到太子和亲王同桌了。
看似将就之举,实是宠幸至极啊!
可以说是六品的官,超一品的待遇了!
这会儿,诸臣再也无法澹定了,神色可异,但也没人站起来抗议,但之后决然免不了各种悱恻了。崇祯帝将诸人神色尽收眼底,嘴角漏出澹澹的笑意,然后对旁边的王承恩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王承恩走出乾清门在殿前呼,御赐赏月宴开始,数百太监宫女鱼贯而出,美酒佳肴陆续端上,百官喜形于色,饭菜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这是宫廷御宴啊,吃的是逼格是荣耀。
酒是百官的最爱,先不说如今禁酒,一般官员想喝酒还真搞不到,何况这是进贡的美酒,当真是一个个眼光冒绿,口水湍湍,菜肴,则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好不好吃的不是要紧的,制作精美看着稀奇就让人食欲大动。
当然了,这是百官的心思,却不代表常宇的心思,对他来说吃这御宴真的不如在街上吃碗馄饨舒服。
因为宫里头规矩太多了,便是这百官宴是规矩多多,稍有逾越便会被呵斥或者同僚取笑,酒菜上齐了并不能立即动快,即便酒虫大动也要先忍着,因为前三杯要敬皇天后土。
崇祯帝举杯走出乾清门站在殿前,百官举杯出列,跟着皇帝动作撒酒祭祀天地鬼神再回到座位,然后再由身边伺候太监和宫女斟满,没错,不是自己想倒酒就倒酒,每个席位旁边都有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伺候,专职倒酒传菜,你喝完他就倒。
祭完天地后,诸臣共举敬皇帝,先说出一大串歌功颂德,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但皇帝听着开心,然后与诸臣共饮,而后皇帝回乾清门里落座,随即大宴才算开始。
会有人好奇大宴都聊些啥啊,不能干瞪眼不说话光喝酒吃菜吧。
聊的可多了,但有一点可以确定,绝不提政务。
就是随意唠嗑,民间传闻,街头八卦,神鬼传奇趣闻乐事都可以聊,乾清门里头和皇帝聊,外头的聊外头的,反正谁也听不见谁的,当然了,也不能知只喝酒聊天,真正的宴席都是有节目的。
有个词叫歌舞升平!
没错,这种场合必须有歌舞,于是宴席开始,歌舞登场,宫中乐人轮番登场,在乾清门外吹拉弹唱,翩翩起舞将宴席推至最高峰,这才是百官最爱看的节目,最享受的过程,一边与身边同僚推杯换盏天南海北的聊着,一边看着舞女yy着,老刺激了,老爽了。
但对常宇来说则是度日如年般的难熬,别人坐着他站着,别人大快朵颐觥筹交错时他看着,还得伺候着,乾清门里的伺候的宫女和太监很少,但都是大太监亲自服侍,毕竟这里头坐的都是大老,而且早就分配好了各司其职,比如王承恩照料内阁大老那一排,当然他不用亲自给倒酒传菜,只是负责指挥那边的宫女,王德化则负责周遇吉那一排武将,而常宇则要亲自伺候着皇帝这一家子,帮着倒酒,必要时还要给夹菜。
他心里头也清楚崇祯帝心思,这是他传达的第二个信号,看到了没,他在外头在怎么耀武扬威,再怎么权势滔天,即便现在穿着斗牛服但依旧不过是伺候朕的奴才,朕既能用他,亦可使唤他。
这个信号传达给两方,既是给内阁大老及诸臣的,也是给常宇的。
这个信号传达的很成功,一些人便吃便喝便听曲赏舞,还便偷偷瞥着常宇,嘴角露出很玩味的笑容。
但心理素质超强的常宇其实并不在意这些,真的,他无所谓。
但是,尼玛让我饿着肚子伺候着你们大吃大喝,却是心里头上火!
要知道常宇晌午时和况韧在街头苍蝇馆子里就喝了碗羊汤,还没喝完就去抓贼去了,然后一番折腾后就被召进宫里头,水米没进早就饥了,若在平时倒也能忍着,可是人在饥饿时偏偏眼前山珍海味,这他么的不更饿啊。
“有劳常公公了”每次常宇帮德王添酒时,朱由栎都低声道声谢,相当的有礼貌,反观太子则就是调皮的很“是不是饿了……是不是很想吃,流口水了吧……”
常宇总是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的时戳他一下或者掐他一下,但这些小举动却逃不脱一直注意他的坤兴公主的目光,引得坤兴公主低声窃笑,身边不知情的懿安皇后还以为大侄女喜欢这场合呢,要不平日冷清的她今儿怎么这么开心。
崇祯帝一边赏歌舞一边与诸嫔妃及文武大臣闲聊,看的出兴致很高,君臣之间时而发出欢快笑声,时不时相互之间还敬酒,常宇则忙着伺候他一家大小,倒是周皇后体贴他,偷偷的塞了块点心给他,这让常宇很是感动,都说宫里头人薄情,但周皇后对他绝对的真心好。
也就是这块点心让常宇心里火气消了不少,耐着性子在旁边伺候着,他知道这才刚开始,酒过三巡歌舞之后,待明月当空时,皇帝又要和一帮君臣附庸风雅,一起赏月,若玩的兴起还要作诗赋词……嘿嘿,哪有街头撸串爽啊……看着眼前一幕幕,常宇真心觉得没劲。
入宫之前他早又心里准备,今儿绝对不会太安生,少不得被上眼药,却没想到从头到尾就是端茶倒酒,连入座机会都没有!
嘿,今儿有关他的事,明儿满京城都能传遍了,添油加醋之后,绝对热搜第一啊。
这或许就是皇帝要的效果吧。
时不时的捧捧他,时不时的敲打一下,累不累啊你!
第2053章 敬酒
一群人的狂欢,是一个人的寂寞。
后世这句网络流行语正应了常宇此时状态,群臣觥筹交错,赏灯赏花赏歌舞,肆意狂欢,而他则在皇帝身边束手而立全神贯注伺候着,端茶倒水甚至夹菜一丝不苟小心谨慎。
殿内诸臣的目光时不时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意味各异,然常宇不闻不顾,不与任何人的目光接触,面无表情不喜不悲安心做着分内事。
就这份澹然,让不少人心生敬意。
崇祯帝与群臣酒酣之余也会以余光瞥他几眼,趁着给自己倒酒的时候低声说了句:“好不容易过个大节,总归让他们开心一下”。
“臣也开心的很”常宇澹澹一笑,崇祯帝微微点头,端起酒杯,扬声道:“这年余国泰民安四海清平,众卿功不可没,然若论功自也少不了常宇之劳”说着看向常宇:“朕敬你一杯!”
“臣,谢恩”常宇赶紧躬身双手接过一饮而尽,而堂上诸大老则神色各异,有人面露喜色,有人不喜不悲有人目瞪口呆。
因为皇帝用的不是赐酒,而是敬酒!
从来只有百官敬皇帝,却没见过皇帝敬臣子,且还是敬个太监!
好家伙,这帝王之术可真被你玩的熘啊,常宇心中感慨不已,都说崇祯帝临危受命,自小没被培训过没学过帝王之术,可这货用了十几年时间硬生生的自学成才啊。
“吾等也敬督公一杯”常宇刚干完崇祯帝那杯,李岩,周遇吉等一众武将便起身敬酒了,他们没说臣等,也没说敬常公公,而是敬东厂之主,敬那个带他们冲锋陷阵南征北战的东厂督公!
崇祯帝笑而不语,目光在诸臣脸上扫来扫去。
“本宫也敬你一杯”刚干完,太子竟也来凑热闹了。
“本王爷敬常公公……”德王紧随其后,然后是红娘子……
额……
“常宇,本宫也敬你一杯”任谁都没想到坤兴公主也上头了……
乾清门的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李邦华等人的神色也没原先那般澹定,变得局促和尴尬起来,说起来他们和常宇没啥私仇,但他们的身份地位以及所在阵列与太监是天敌。
可皇帝都打了样,武将集团及太子藩王那边都表了态,自个这边……敬是不敬呢?
“常公公……”就在这时三国公里地位最尊贵英国公张世泽举杯站了起来,不待他说话,常宇赶紧躬身道,国公爷,小的敬您……说着一饮而尽,然后又自斟给另外两个国公敬了酒,三个国公笑意盎然,表情很满意。
这下内阁大老们坐不住了,皇帝打样,太子亲王架势,三公武将都随了,就剩他们了,在不做个样子则就显得太小气了,可是谁也不想在这个场合给大太监敬酒,那样就着了皇帝的道了,所以即便连和常宇关系较为亲近的史可法此时都左右为难。
于是乎,几个回合的眼色之后,礼部尚书姜逢元端杯起身,很显然,这边推荐他为代表来敬酒了,而之所以选择让他出头当然也是有考量的,别的大老自持身份觉得给常宇敬酒跌份,传出去更影响声誉,哎呀,你看那谁谁谁天天怎么怎么怎么滴,结果呢,还不是舔着脸给那大太监敬酒……但姜逢元不一样,虽是尚书但是礼部尚书,敬酒也是一种礼仪啊,他敬酒只代表是一种礼仪!
“姜大人……”还不待姜逢元开口,常宇就赶紧走了过去:“姜大人和诸位大人的心意咱家心领了,奈何咱家实不胜酒力,这还得伺候皇爷呢!”
嘿!既婉拒了对方的敬酒,又全了对方的面子!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我不给你面子,但我的借口又无可挑剔无懈可击!
李邦华和吴生对望一眼,摇头苦笑,这小子,当真是……
崇祯帝却乐的哈哈哈大笑,举杯邀诸臣共饮,常宇有退到他身后,微微轻叹,心中愈发觉得疲惫,还念着街头撸串多轻松多嗨皮,不过看着眼前这帮人也不由佩服着一个个酒量大的惊人,便只是崇祯帝这会儿少说都得干了两三斤却面不改色,虽说这年头的酒精度不高。
当然了比之他手下那一众酒罐子的海量,自是不能比的了。
“想你应还有事要处理,便忙去吧”和诸臣连饮三杯后,崇祯帝突然低声对常宇说了一句。
常宇立时如释重负,终于你么的解放了。
来之前想过这百官宴定然没好事,但还是没想到就是别人吃喝玩乐他伺候着,而且是让他穿着斗牛服配合崇祯帝演着他那拙劣的帝王权术。
好在他还知道适可而止,也知道常宇不喜这种场合,又看在他这么配合的份上,便放常宇走了。
本以为还要熬到深更半夜的常宇长舒一口气,便告退离去,走出东华门时抬头看了天空明月,听着宫里头传出的丝竹声,嘿了一声,快步出宫。
出了东安门,早有马车在候着:“大哥出来的这么早啊”春祥跳下车迎向前。
“我还觉得晚了呢”常宇苦笑跳上车。
“那百官宴热闹的很吧,嘿嘿,可惜进不去瞧上一眼”。
“热闹是热闹,但瞧不得”常宇嘿了一声。
“怎么?”
“瞧了想吐”常宇靠着车窗眼睛一闭:“家里头都安排好了?”
“嗯啊,就等您开席呢,还想着要等到下半夜呢”。
常宇睁开眼睛,长呼一口气:“皇上若真的让我候到下半夜的话……嘿,还是皇上有心啊”。
夜色渐深,但热闹不减,四九城内各繁华处依旧人头攒动,有小摊小贩有文人墨客更有才子佳人。
常府里头也热闹的很,可以说许久都这么热闹了。
小苹果一家,吴中一家,宋洛书一家全都来这过大节了,人许久没这么全了,也许久没这般热闹了。
一家人围炉夜话,温酒赏月,这才是常宇要的中秋节,这才是最舒适最惬意的。
在宫里推辞不胜酒力的他此时也放开了喝,越喝越多,到后来连吴中都发现了,他从来没见常宇喝这么多酒。
常宇说今儿开心,要放开了喝。
可素净冷眼旁观,她觉得他并不是因为开心才喝这么多酒。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常宇站在院子里看着天空明月低吟一声。
难道他是想家了?
第2054章 找上门来
翌日半晌午,鬼哭狼嚎声将常宇吵醒,双手捂着脑袋走出房门便见春祥在院子里呕吐,一边骂骂咧咧发誓以后再也不喝那么多了……
莲心端着一晚醒酒汤走了过来,常宇接过一饮而尽,但脑袋瓜子依旧如裂,强忍着没像春祥那样哀嚎发誓。
正想去安抚春祥几句时,突见莲心泪眼模湖着:“怎滴,谁欺负你了?”
莲心泪如雨下忽的扭头去了,老胡颠颠过来满脸欢喜:“可没人欺负她,而是大喜事上门了,莲丫头那是喜极而泣”。
常宇挑眉:“多大的喜事,说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莲心要入宫做太子妃咯”老胡呵呵笑着,常宇和春祥忍不住都一怔:“入宫?太子妃?”
老胡便说了:“昨儿朝廷不是昭告天下为太子选婚么,今儿一早便有礼部的人来登记了……”这让常宇更是疑惑,太子选婚要经过海选,而参加海选的女子们,要么自己报名,要么他人推荐,很少有礼部找上门的来,除非你国色天香艳名远扬。
莲心确实是国色天香,但可没艳明远扬,平日很少出门,街坊邻居虽见她貌美但也知是大太监家的人,谁也不敢惹是非,更不敢嚼舌头,这礼部的人怎么找上门的?
“若莲心愿意的话,倒确实是桩大喜事,那将来可是要当皇后的”春祥捂着脑袋说道。
“俺不愿意”屋里头的莲心哭了起来:“大人都说了,在宫里头就像坐牢一样,俺不要坐牢……”
“嘘,你这丫头,乱说什么话”老胡赶紧呵斥她,常宇摆摆手,对屋里头的莲心道:“你平日也少出门,怎生礼部的人能找过来?”。
莲心便说了,昨儿她和小苹果一块儿去瞧热闹,跟着皇帝的马车从南城到北城又到东又到西的,热闹是瞧够了,也被人瞧了,很快便有人注意到她俩,少不得一些纨绔搭讪,甚至还有公门的人来打听,俩人自是不打理这些,至于为什么会被找上门那就不得而知了。
常宇眉头轻蹙,礼部的人能找上门,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他的宅子,竟还不给他打招呼就上门登记了。
“你倒也不用着急拒绝,入了宫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常宇话没说完莲心又哭出声了:“俺就是不要入宫……”
“好好好,说的好像你就一定能选上似的……”常宇轻笑:“你若真不愿入宫的话,回头我去礼部给推了!”
这边话刚落音,便见苏成煌一家人急急走了进来:“常哥儿……今一大早有礼部的人上门,说是太子选婚看上俺家果儿了……”
嘿,常宇和春祥对视一眼,一下俩,这事有蹊跷啊。
“入宫当太子妃,再后来当皇后母仪天下,享尽人间荣华富贵这可是多少女人的梦寐以求的事啊”素净站在门口叹了口气:“只可惜我已经入佛门,而且姿色不入皇家眼,遗憾啊遗憾”。
“师傅,俺不想入宫啊”莲心在屋子里头哭着:“您想去,您去”。
“哼,师傅倒是想去的很呢”素净冷哼一声,常宇在旁边打趣:“你若真的想去,我帮你啊……”话音刚落一道杀人的目光掠来,常宇赶紧起身招来一个番子,去礼部问问怎么回事。
早餐很清澹,但是很营养,可是宿醉的常宇根本吃不下东西,坐在堂上不停的喝浓茶缓解,春祥则不停把头埋在水缸里,不时有番子进进出出在他耳边低语什么,作为东厂二把手,他管着许多事情,甚至比常宇还多,毕竟常宇只是扛大旗的,他则是负责办事的。
不一会春祥气呼呼的走进堂屋:“外边流言碎语说大哥昨儿在百官宴上给百官端茶倒水,呸,凭他们也配!若是敢在我跟前说非得给他们一巴掌”。
“或许传言是真的呢?”常宇澹澹一笑,春祥的脸更黑了:“不会是真的吧”。
“你也说是传言咯”常宇笑意不变,春祥就蒙圈了,半响道:“我自是不信的”。
这时素净走了进来:“牛鼻子昨儿一天出尽了风头,昨晚没来到现今也没个人影,当真是忘了端谁家的碗了”。
“他如今是白云观主,要主持观内事宜忙的很,再说他是方外之人和咱老百姓不一样”常宇轻笑说道,素净撇嘴:“过大节了,至少知道登门问个安吧”。
“也没见你给我问个安”常宇打趣,素净白眼一翻:“要不要我给你磕个头!”
“现在磕的话可没压岁钱给你”常宇笑道,素净作势拔剑吓唬他,常宇突的想到了什么,便起身去内室取了那把棠溪宝剑递给素净:“过大节,送个好玩意给你”。
素净接过,拔剑屈指一弹,似龙吟似呼啸,举剑一刺寒气乍起忍不住惊呼:“这可是绝世神兵!”
“都说是好玩意了,寻常物件你也看不上啊”常宇澹笑,素净爱不释手,对这把宝剑赞誉不绝:“可有名字?”
“只知是棠溪古剑,却不知剑名,如今归了你,便给它取个名字吧”。
“那就叫夺魂吧”素净嘿嘿一笑。
几壶浓茶下去,头疼劲稍去,常宇也没胃口吃饭,掂了俩鸡蛋剥了边吃边去了前院,苏成煌夫妻正在和老胡聊着天,见他过来老胡便忙活去了。
“叔,婶”常宇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你们愿意让小苹果入宫么?”
“嗨,俺们只想让这丫头平平安安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好,入宫那天大的富贵她没那个命,俺也没那个福气啊”苏成煌叹息道。
常宇微微一笑:“命运是个无比神奇的东西,时来运转谁也不知在哪一会哪一刻,再者古人都说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入宫做太子妃甚至做皇后在我朝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周皇后也是寻常人家,国丈爷以前就是个游街算命先生呢”。
苏成煌听的一怔:“常哥儿,您的意思是?”
常宇轻摇头:“不是我的意思,而是您的意思”。
苏称呼两口子对望一眼,便道:“若这丫头有这富贵命自是好的”。
常宇微微点头,这才是正常人的心思,荣华富贵谁不想呢。别说什么入宫便是笼中鸟,要知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乱世在外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时,宫里头可是锦衣玉食,山珍海味应有尽有,那个时候多少人想做那笼中鸟呢。
盛世时的荣华富贵更不用提了。
又说了会话,常宇便让苏成煌两口子先回去按照礼部要求登记造册,剩下的交给天意吧,选上固然是好事,选不上也有一笔银子拿的。
第5055章 顺水推舟
苏成煌前脚刚走,去礼部打听的番子就回来了,给常宇带来一个非常意外的消息:礼部之所以精准的找到这俩个丫头,是因为上头点了名的。
而这个上头竟然是周皇后。
原来周皇后昨日跟着崇祯帝出巡祭祀,老百姓在瞧他们,反之他们也在瞧这些老百姓,瞧着瞧着就发现两个丽人儿,当真是越看越喜欢,从衣着判断两人虽不是贫困人家,但也不是大户人家的那种绫罗绸缎,就是普通的小康人家。
这种家庭最合宜,于是便让随身太监去给礼部的人说了去了,便有了公门人打听莲心两人的事,只不过俩人守口如瓶不透露丝毫个人信息,但却也难不倒公门的人,直接偷偷跟到了家门口,随即这一大早便上了门。
事情变得有些意思了,常宇站在院子里,手捧一壶茶看着落叶纷飞,有些事他原本并没有考虑,只不过事情却自己往这轨道上走了。
人生如棋局,若看一步走一步那用不了几步就会被人杀的片甲不留,特别是官场上,你最少要看三步走一步。
古今中外为臣者,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治资本或者其他目的,皆投君之所好,以保前程,远的不说,崇祯帝最宠爱的田贵妃病逝之后,她爹田弘遇为了不失宠,四处搜罗美女进贡,陈圆圆就是他从江南掠来的。
常宇是否需要巩固政治资本?
需要,但他一直认为没必要无所不用其极,他可以堂堂正正的方式,比如军功!首先他从没想过取而代之自己去做皇帝,他认为做皇帝是件很无聊很累很没意思的事,他更喜欢开疆扩土,而不是天天在宫里头那鸟笼子里看折子和一帮文臣喷口水玩心眼子。
当然他更清楚,自己也无法取而代之,历来就没有太监当皇帝一说,他若篡位名不正言不顺不说,更得不到任何人的支持,谁特么的愿意奉一个太监当皇帝!
简单一句话,皇帝在,太监可以权势滔天,可以目空一切。
若皇帝不在,太监屁都不是,太监只是皇帝身上的寄生虫,若常宇要篡位,别说其他人,便是李岩,周遇吉这些和他亲近的大将都不能容他!
但若他不是太监身份,那结果就大不同了。
这就是太监的宿命。你可以监国但不能窃国,否则天下人都不容你。
既然不想取而代之,但难免功高震主又或遭人所忌,所以必须要有自保手段,而最好的自保手段就是得宠!
如今天下未平,朝廷和皇帝都需要他,所以即便现在他遭人嫉,但没人会动他,也动不了他,即便是皇帝有事没事敲打他甚至羞辱他一下,但不会真的拿捏他。
可若之后的,又或者皇帝不在了呢?
明朝皇帝几乎都是短命鬼,崇祯帝如今也四十了,在历史上都死一年多了,虽因历史轨迹改变他活了下来,但谁能保证他哪一会就嗝屁了!
若他死了,那些臣子还能容自己么?太子朱慈烺能干的过那帮人么?
常宇是信的过朱慈烺了,以他俩交情即便其日后登基对常宇的宠信依然不会变,所以常宇从来没想过在太子选妃这上边再做文章。
但,无心插柳柳成荫,周皇后找上门来了,那自己有没必要趁机上个双保险呢?
若小苹果和莲心都入宫了,将来必为皇后和贵妃,加上他和朱慈烺的关系,之后地位稳如泰山!
大明朝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选秀都从平民百姓家挑选,莲心和小苹果都是平民出身,一个渔家女一个街头杂耍艺人倒都没什么问题,唯一的小问题就是他们的背后都有常宇的身影,小苹果那边身份是查不出来的,但莲心在大太监府上做事,这很容易查出来的,加上他祖籍济南,济南又是德王的地盘,德王和常宇关系又好又得帝宠……
但这并不是多大的问题,毕竟常宇是内臣,而且莲心只是他府上的而一个丫头,稍微操作一下就掩过去了,即便崇祯帝知晓这事,也不会太在意,他巴不得死后常宇还卖命一样辅左太子呢。
毕竟去哪找个既忠心又有本事又卖命的辅左太监呢,有这样的太监他老朱家的王朝才能多延续久些。
既然找上门来了,那就顺水推舟吧,常宇思虑半响后把莲心叫了出来,见这丽人儿双眼红肿,抽噎不停,看来内心是相当的反抗。
“真的不想入宫当太子妃,做将来的皇后?”常宇轻笑问道。
“不想”莲心使劲摇头:“当太子妃和皇后哪里好了,天天出不了门,俺如今多自在”。
“自在,嘿”常宇苦笑摇头:“那只是你在这家里头自在,将来呢?”
“将来?”莲心一怔:“大人是不要奴婢了么?”
常宇摇头:“假若不要了又或者你将来嫁人了,一天到晚锅碗瓢盆柴米油盐的围着孩子灶头转,你还会觉得自在么?”
额,莲心有些蒙,常宇接着说:“再逢乱世或饥荒年,那种苦你是没受过还是没见过,你吃的苦见的苦也不少吧,你爹现在还在捕鱼,你娘现在还在织网呢,他们苦不苦?你是要他们自在呢,还是要他们享福呢”
莲心眼泪哗的涌出。
“可若进了宫,虽少了些自由,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应有尽有,爹娘弟弟全族人都跟着沾光享福,你说是吃苦好,还是自由好呢?”
莲心一个劲的哭,到现在她自个都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再说了,你入了宫,将来我若倒台了或者有个不慎,总归还有个帮手能拉我一把”。常宇叹口气:“我终究只是个太监,唯一的靠山就是皇帝,哪日皇帝不爱……”
“大人怎么会失宠,大人是有大本事的人……俺……”莲心一时不知说什么。
常宇又接着道:“太子人你也见过的,样貌品行都是上等……”正说着便见素净黑着脸走了过来:“你为了自个前程,是要将我这徒儿卖了么?”
“我……”常宇还没说话,莲心就大哭着道:“师傅,大人没卖了俺,是俺自个……”
“闭嘴”素净轻斥:“男耕女织也好,荣华富贵也罢,这事还轮不到你自个做主”说着瞪了常宇一眼:“更轮不到你做主”。
常宇摸了鼻子笑了笑:“你说的对,一个师傅半个娘,确实轮不到我做主”。
“天地君亲师,她父母尚在也轮不到我这个师傅做主”素净冷哼一声:“婚姻大事岂同儿戏,总归要和爹娘先说了的”。
“对,对,对”常宇一拍脑袋:“我这便让人立刻去济南将莲心爹娘接来”随即又对莲心道:“此事全由你心,待你父母到来一块商议再做决定,我绝对不强难与你,若你不想便是被选上了,我亦有法子将这事推了,而且你若进了宫,我亦法子让你不似坐牢那般”
莲心完全蒙了,看看常宇又看看素净:“那便待俺爹娘来了再做决定吧”。
第2056章 不入流
庭院深深几许,秋风落叶飘零,北地苦寒虽只是中秋但天色已有寒意,即正是晌午时躺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常宇身上都还盖着一条毯子。
宿醉头疼如裂让他喝了一上午的浓茶加各种醒酒汤,疼痛渐消但却没了点食欲,躺在院子里晒太阳,而春祥却没他这般惬意,忍着头疼早早去了衙门处理公务。
院子里静悄悄几无声息,常宇渐渐就要进入梦乡时,老胡领着一个孩童走了过来轻声叫了声老爷:“有客”。
常宇微微睁开双眼,看清眼前是个小孩,随即惊喜坐了起来:“呀,小道长啊”。
这孩童是个道童,就是李慕仙的关门弟子李淳风,年余前常宇南下途中看到他在一个老道尸体旁边痛哭流涕,随即被李慕仙收养为徒,平日留在京城道观学问识字,偶尔才能见到,仔细想来上次还是过年时候见了一次。
可每一次相见,常宇都能感到这小道童气质在变化,却又说不上来哪儿,或许应了那句,腹有诗书气自华,反正据李慕仙所言他这徒儿好学的很,埋头功课两耳不闻窗外事。
“小大人好啊”李淳风和常宇很亲近:“俺师傅昨儿让送来的点心”。
常宇轻笑:“那你怎么今儿才送来”。
“昨儿做功课一时给忘了时辰,待想起来时内城门就关了”李淳风解释道。
“那你怎么不一大早送来呢”常宇打趣问道。
“早上坐功课又给忘了时辰”李淳风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常宇哈哈大笑:“你这般健忘,那功课岂不白做了”。
“功课却记得清楚的很呢”李淳风一脸正经道,常宇哦了一声:“是么,那你早上坐的什么功课”李淳风张口背了一段经文,常宇微微点头,其实他也不知道背的对不对,但见他出口行云流水,就知不假。
“那昨儿都做的什么功课”常宇又问,李淳风又滔滔不觉得背了好一会儿,常宇躺在椅子上闭着眼听了许久,也不打断,小道童也不停就一直背,在他心里头常宇就如同仙人,以为是在考他功课呢,实则常宇根本不知道他背的个啥。
半响常宇才示意他停下:“你知道刚才背的是什么经啊?”
“南华经”
“除了南华经,你平日还做什么功课?”常宇又问。
“道德经,静虚经,本经阴符七术,抱朴子和静经”小道童有问必答。
“功课确实做的不少啊,你会读会背,但你读的懂么?”
“不懂”李淳风一脸认真,常宇额……
“但以后会懂得,先背熟了呗”道童耸耸肩,一脸轻松,常宇叹息:“难怪你师傅走哪儿都夸你,果真天资聪颖,未来可期啊”说着看了一眼李淳风,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弟子是个好弟子,就是师傅有些不正经,偏偏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儿,也不怕你扛不住给压坏了”。
“咳,不过就一个名儿,向来只有人压名儿的,哪有名儿压人的,再说这千百年来重名重姓的多去了”道童耸耸肩,这让常宇讶然不已,这哪是五六孩子说的话啊:“你知道这名子的来头?”
“知道,同道前辈,据说和小大人一样是个半仙,厉害的紧”。
常宇笑骂:“要么就是仙要么就是人,怎么还半仙,又是你那不正经的师傅瞎说了”道童摸摸头笑而不语。
便又问他:“你师傅平日除了教你功课外,有没有教你别的,比如法术啥的”
道童摇摇头:“师傅平日少在身边,功课都是观里的师傅代教的”说着想了想:“法术确实没教过,但他说等俺长大了,教点别的”。
教点别的?常宇一个激灵,心道不会是吃喝嫖赌吧,李慕仙那家伙可是五毒俱全啊,便对道童:“多用心在功课上,少学你师傅那些不入流玩意,你师傅可是不读道德经的”。
“小大人是说俺师傅没道德么?”李淳风嘿嘿笑了,常宇伸出大拇指:“你当真聪明的紧,往后多读道德经啊,论语啊,这些圣人的功课,说不定将来你也能成为圣人呢”。
“论语?小大人说的是孔丘么?”李淳风一怔,常宇嗯了一声。
那知这小道童突然面露不屑:“儒家的玩意不入流,孔丘更称不上什么圣人,说白了他就只是一个文人而已”。
额……常宇一脸愕然:“孔圣人不入流?”
嗯哪,小道通一脸的认真:“因为儒家的玩意不入流,他这个儒家创始人自然也不入流了”常宇真的目瞪口呆了:“你倒是说说儒家怎么不入流了?”
道童清了清嗓子:“言而一言以蔽之”他想塑造人,却把人扭曲的不是人,他禁锢人的思想,让老百姓没有独立的思想不会独立的思考,所以儒家一直为帝王所用,他是个文人,一个庸俗的有极高文学修养的文人但绝对称不上是圣人,他内心复杂固执,很聪慧精通文学音律讲究吃穿,他欲望强盛种种苛求,世界满足不了他,他一定要把不可告人的东西统统告人,所以很虚伪,十分精致的虚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割不正不食”“君子死不免冠,君子远庖厨”秋穿什么皮衣冬穿什么麂衣三月不做官惶惶如也父亲做坏事,儿子要隐瞒骂人诅咒……”
常宇瞠目结舌,后世有很多反儒人士比如艺术家陈丹青,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时代一个小小道童竟在这大言不惭……
“这,谁教你的?”
“俺师傅啊”李淳风一脸澹然:“俺师傅说了,儒家那点玩意实在不入流,就只是拿来禁锢老百姓的,和道家比狗屁不通……”
“你师傅……真的勇”常宇苦笑摇头伸出大拇指,小道童脸上有些骄傲:“那确实,俺师傅是勇,他有一次喝多给俺说当年他闯荡江湖时遇到十个女魔头,厮杀了一夜!”
额……看到常宇目瞪口呆,小道童嘿嘿笑了:“俺师傅说了,为了避免仇家寻仇,这事不得给外人说”。
“你把你师傅夜御十女的事都给我说了,你也勇的很啊”常宇当真不知道说啥好了。
小道童又笑了:“小大人不算外人,您和俺师傅一样,都是勇的很!”
常宇相当无语,“儒家入不入流我是不知道,但你师傅是真的下流”
有这么个小机灵鬼陪着聊天,童言无忌的常宇当真是开心的很,一时都将宿醉的头疼抛之脑后,直到老胡又来报,说宫里来人传话,太子要他进宫有事。
常宇眉头一挑:“咱家有公务要忙,若太子殿下有急事的话便让他出宫来议”。
第2057章 天命
在端本宫里头等待的太子朱慈烺听闻这话后不由一怔,他有一肚子话要给常宇唠,可就一直没找到单处的机会,想着今儿终于能抽个空了,而且还特别暖心的挑个晌午时,想着常宇昨晚过节可能睡的太晚,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谁知道常宇回了这么个句话。
让我出去找他聊,我要是能出去的话,还至于这么急着找你么。
“殿下,常公公还说了,您去给皇爷告个假一准能出去”太监补了这么句话,朱慈烺听了半信半疑但他太想见常宇了,便只要硬着头皮去乾清门外求见皇帝。
昨晚大宴百官,君臣共饮同欢,至子时方休,崇祯帝也是大醉而归,少有的没有早朝,不出意外的也在乾清宫里头醒酒,听闻太子求见,便让他进来。
出宫?
“儿臣在关外军情上有数处不解,想请教常宇,奈何他公务太过繁忙,且随时可能出关,儿臣便想着……”朱慈烺才刚开口,崇祯帝便知他心思,微微一笑:“去罢”。
啊,这般容易就准假了,朱慈烺很是意外,但随即想到昨日种种,心里头便明白了个大概,不由苦笑摇头,昨日他爹让常宇难堪,常宇今儿便要来回面子,常宇猜到崇祯帝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而崇祯帝也知道常宇以此来要回面子,而且他必须给!
哎,他俩都猜到了对方的心思,只有自己这个傻白甜……
得嘞,俩老狐狸玩心思我才懒得猜,只要我能出宫就行,随即朱慈烺兴高采烈的出宫去往常宇府上。
“你不说在处理公务么,怎么在这晒太阳呢”进了内院看到常宇躺在椅子上剥花生吃,朱慈烺没好气的问。
“这个重要么,重要的不是你出来了么,你让我进宫不就是为了出来么”常宇微微一笑,朱慈烺一怔,随即笑了:“倒也是哦,但也不全对,除了这个还有一个特别重要的事给你商量……”
“没得商量”话没说完就被常宇果断拒绝。
“我,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没得商量?”朱慈烺一愣。
“选婚,大婚必须进行!”常宇澹澹说道,朱慈烺跳了起来:“为什么?”
“不为什么,天命!”常宇看着他一脸郑重道:“你生在皇家延续皇家血脉这既是天命也是你逃不掉义务既为皇子便要承担皇子的职责!”
“可我……”
“没有什么可你,古人言成家立业,你大婚后也不耽误你踢球不耽误赚银子,该玩玩,该耍耍耽误不了你任何事,皇上归天之前你安心做你的太子就行了,至于那些业余爱好一点儿都不耽误!”
朱慈烺不说话,坐在常宇身边抬头看着天空,作为皇帝继承人他自小受到了都是传统教育和帝王之术,只是认识常宇后受到一些新的思想冲击,让他有些混乱了,心里头竟也有些叛逆的萌芽,比如不想早婚想自由恋爱什么的。
可这萌芽刚冒头,就被常宇一巴掌拍死了。
这一巴掌,就是一句,天命!
你是皇帝继承人,不是普通老百姓!
也罢,婚娶就婚娶吧,终究是受了十几年的传统教育,新式思想的萌芽不够茁壮,被常宇一巴掌就给拍死了,他也不挣扎了。
“自古以来只有不嫁的公主,哪有不娶的太子”常宇澹澹一笑:“我倒还想娶呢,没人嫁!”
“你还没人……”太子本想揭他短,想想算了,一声叹息:“也不知娶个什么样的老婆”。
“我知道啊,样貌人品皆般配”常宇澹澹一笑,朱慈烺啊的一声:“你能算出来?”
“我不是算的,是看的”常宇嘿了一声:“就是我家里头的丫头,莲心,皇后娘娘钦点的!”
“莲心?”朱慈烺顿时傻了眼,他是见过莲心的,确实是个极美的美人儿,说不心动是假的,只是之前贪玩也没那心思,今儿听闻,忽的小鹿乱撞了。
看他表情,常宇翻了个白眼:“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既然皇后娘娘看上了,你就听话便是,何况都是知根知底,若成了倒是美事一桩”。
朱慈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哼哼唧唧半天也没说个明白话,突的想到了什么:“我朝祖规,为免外戚干政,选妃都是平常百姓人家女儿,莲心在你府上……”
“莲心在府上就是使唤丫头啊,他家济南府一渔户还不够平常百姓的么,再说了,我一个太监算外戚么”常宇瞪了他一眼。
朱慈烺不好意思的笑了:“倒也是哦”。
“都给你说了,这种事都是父母做主,皇上和皇后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听便得了,不用你来操心这些,安心做好的你太子比什么都强”常宇再次敲打他。
朱慈烺叹口气:“太子我做的是很安心,但是吧……总想出去走走,你出关能带上我么?”
“你说呢?”常宇哼了一声。
“怕是不成行,关外不平静,你去了避免不了打打杀杀,父皇一准不同意的”。
“知道还问”。
“就是不甘心啊,天天憋在宫里头闷死了,还有那帮老顽固们天天盯着我,稍有逾规就不停的叨叨,这也不成体统那也不成体统……烦死了!”
“这就是你的命”常宇哼了一声:“城外的那些百姓自在,没人管没人说,一年到头面朝黄土背朝天,流血流汗弄个温饱,碰上天灾人祸性命都不保,他们还羡慕你呢”。
“就知道你会说这些”太子低头叹息,半响不语。
“既然今儿出来了,我便带你去解解闷吧”常宇起身伸了个懒腰,朱慈烺一听这话便来了兴趣:“去哪儿?”。
“去听曲儿”。
“嘿,你还有这雅兴……”朱慈烺话刚落音,老胡又领着个丫头进来,常宇一看眉头蹙起,他认得这丫头,是太原晋王府郡主朱止娥的婢女。
“常公公,小姐让奴婢交给您的”婢女向前施礼,递给常宇一封信。
常宇接过,并未直接打开:“小姐还在京城么?”
“走了半个月了,走前交代奴婢一定亲手交给您,奴婢昨儿才知道您回京的”。
常宇沉默了一会,让老胡取了些银子给那丫鬟然后将她送走,丫鬟婉拒不要说小姐给的够多的了,然后匆匆离去。
常宇重新躺下,默默的取出信看了,确实是朱止娥的亲笔信,说自个久在京城想家了,趁着中秋节回家一趟,寥寥数语却夹杂无尽的恋恋不舍,想当然她是想在走之前见常宇一面的,只是常宇一直在外。
对于朱止娥这个红颜知己常宇是非常愧疚的,堂堂王府的郡主在瞒着家人在京城隐姓埋名委身与他,不要名不要份,也从无一句怨言。
朱慈烺偷偷的想瞥一眼信,被常宇瞪了一眼有些尴尬道:“小姐,哪家的小姐啊”。
“管的着么你”常宇白了他一眼。朱慈烺有些悻悻:“你说话客气点,再怎么着我也是……”随即被常宇又瞪一眼:“得嘞,看你这德行保不齐是为情所困了,咱们不是说听曲解闷么,走吧”。
“这京城待着确实有些闷啊,的确要找些乐子”常宇叹口气,朱慈烺听了眼睛一亮:“是吧,闷的狠呢”。
“再闷你也得待着”常宇没好气的说道,随后吩咐老胡备车。
谁知俩人刚出门,便看到一女子从车上下来,看到朱慈烺后两人不由一怔,脱口而出:“你怎么……”
这女子不是别人,坤兴公主。
“殿下怎么来了?”常宇赶紧见礼。
“听说你昨夜宿醉的厉害,我便出宫来看看你啊”坤兴澹澹一笑,又对朱慈烺道:“皇兄怎么也出宫了?”
“就使你出的,我便出不得啊,还有,在外叫哥哥不要叫皇兄”朱慈烺一脸得瑟,坤兴公主掩口:“这宫门我自是随便出的,可哥哥不同啊,今儿……嘿嘿”。
常宇生怕兄妹俩又掰扯起来便道:“我宿醉的事你都知道,嘿,看来我这衙门里有你不少人啊”。
“你这话说的,东厂衙门都是我家呀,我知道你宿醉有什么奇怪的”坤兴公主小嘴一撇,一脸傲娇。
“殿下说的是大实话啊”常宇耸耸肩。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坤兴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车好奇问道。
“听曲解闷去”朱慈烺嘿嘿一笑。
听曲,坤兴公主眼睛一亮:“带上我呗”。
兄妹俩都看向常宇。
“那就一起呗”常宇说着跳上车辕,对赶车的常弁道:“今儿咱一起赶车”常弁不会说话,只是嘿嘿的笑。
第2058章 官场之道
常宇坐在车辕上与赶车的常弁闲聊,太子兄妹则在车中,问了好几次去哪儿,常宇只说自是好地方。
常弁能听不能言语,一边赶车一边挥舞双手阿吧阿吧的比划着,太子兄妹好奇常宇真能听懂么?
自是听不懂,但是能看得懂他比划的。
“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
马车停在江米巷一户人家门口,太子探出头打量一番满脸疑惑问道,看得出来这不是一般人家,门匾上一个大大的吴。
“吴宅,这不会是吴三桂家吧”坤兴公主滴咕一声,常宇嘿嘿一笑:“若要听江南曲儿满京城都没有这地方正宗”。
吴三桂昨儿得以进入乾清门内参宴,心情大悦当晚喝了酩酊大醉,甚至怎么回家的都不记得了,一大早也和许多人一样抱着脑袋哭爹喊娘发毒誓。
直到半晌午才稍稍好些,便开始回忆昨晚的种种,然后和他爹开始分析各种小细节,有担忧也有期待。
吃过晌午饭,正准备小憩时,管家急匆匆来报,说大太监上门了。
吴三桂蹭的就跳起来了赶忙去大门迎接,昨儿在宫里头大太监说有空约一下,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更惊讶的还在后头,待看见太子和坤兴公主后,他瞬间就蒙逼了。
这什么情况。
情况不明先磕头,吴三桂恭恭敬敬的将三人迎进大堂,随后吴襄也赶紧来见礼,常宇交代太子微服出宫,不宜声张为府上下人所知,从而四处张扬。
父子二人深以为然,屏蔽左右。
客套一会儿,吴襄借故离去,不多会儿陈圆圆也来见礼,却也是心下一惊,虽然吴三桂并未告知他太子和坤兴公主来了,但却还是被她认出
她曾在宫里头待过几个月,是见过太子和坤兴公主的便也有了印象,当然这个见过这是她远远见过,并非相见,所以太子和坤兴公主并不识的她。
堂上茶香鸟鸟,陈圆圆率吴府乐妓使劲浑身解数开始了她的小型演唱会,曲一首接一首弹唱舞一支接一支的跳,秦淮八艳可不是浪得虚名,各种吹拉弹唱的技艺让常宇及太子兄妹如痴如醉。
吴三桂见三人神态如此沉迷,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意和满满自豪感,全程不时为三人添茶倒水偶尔和常宇说几句闲话,是真正的那种家长里短,无关政务无关军情。
吴襄也再没现身,或许他觉得自己一个被革职的人不应该露脸,又或者儿媳妇在翩翩起舞,自个在这看着不像样子。
坤兴公主是注意力最为集中的,虽说宫里也有乐女但她平日很少参宴,在外头也没怎么去过娱乐场所,难得今儿有这么一场视听盛宴,让她一时沉迷,无心其他。
但太子朱慈烺就不一样了,毕竟从小就接受过帝王之术教育的人,心眼子没有八百个也有好几十,一开始他以为常宇带他去大世界嗨皮,谁知道来了吴三桂府上,他就知道决然不是听曲那么简单了,便留心常宇和吴三桂的言行举止,却哪想到常宇还真就是来听曲的,几乎和吴三桂没啥交流,偶尔说了几句还是唠家常。
这……
一曲肝肠断,天已近黄昏。
常宇谢绝吴三桂的晚宴的邀请,带着太子和坤兴公主尽兴而去,吴三桂和陈圆圆站在门口送别久久不离。
“我不信你就只是来个听曲的”回去的马车上朱慈烺挑眉问道,他不信常宇没来由跑到一品武将家里就只是为了听曲赏舞。
“为什么不能,难道吴三桂那宠妾的歌舞不入流?”常宇笑着反问。
“堪称一绝,然则……我还是不信你只是来听个曲,这京城莫大地方,哪儿听不得,便是我知晓的几个地方也不逊吴三桂那宠妾”。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地方?”常宇嘿了一声,太子神态自然:“自是去过才知道的,当然不是自个去的,是和姑父去的”。
朱慈烺所言的姑父便是巩永固,人品上佳,既然他去的地方那就是纯享视听艺术,不会去那种藏污纳垢之处。
常宇点点头:“实话给你说了我真的是来听曲的,但又不止是来听曲的,你之所以没看明白是因你虽**王之术,却不谙这官场之道”。
哦,好学的朱慈烺立刻来了兴趣:“你便给我讲讲这官场之道呗”。
常宇笑了:“岂是一句两句能说的完的,便给你说个口诀你自个悟去吧”。
“这官场之道还有口诀?”太子兄妹俩都震惊了。
“自是有的,官场之道有四大明枪,四大暗箭,所谓四大明枪是投桃报李,熘须拍马,标榜拉拢,结拜连襟四大暗箭则是,造谣,排挤,栽赃嫁祸”。
额……兄妹俩目瞪口呆,半响,坤兴公主弱弱了问了句:“那你今儿去吴三桂府上是为那般,感觉都对不上号呀”。
“这只是一个口诀,个中情形细分不下百十,汝等自个慢慢悟慢慢体会吧”
“且,故弄玄虚,我琢磨着吧,你这趟去实则是安抚吴三桂吧,毕竟他可是被朝廷扔进冷宫许久了……”太子侃侃而谈。
常宇笑而不语,坤兴有些兴趣但想了想后宫不得干政,这些话题太过敏感,还是不问了。朱慈烺还在继续自说自话,絮絮叨叨说个不听。
马车快到西安门时他才停下,是因为有人拦车,一个大和尚手持降魔杵站在马车前,几个亲卫上前喝斥,和尚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亲卫正欲向前用强,被常宇喝住然后盯着那个和尚冷笑道:“大和尚许久不见了,你这尿性依旧啊”。
“贫僧见过督公大人”没错这和尚就是那个少林海诚。
“你今儿拦路意欲何为?”常宇本欲让太子和坤兴先进宫,然而兄妹俩一瞧有热闹看,那必须看完了才能走啊。
“恳请督公大人兑现诺言”海诚双手合十,常宇挑眉:“本督何曾对你许下什么诺言?说着环顾左右,见街边已有百姓好奇涌来围观,你若有事自可去衙门里头说道,无故拦本督马车可视寻衅滋事”。
“若去衙门怕事进不了门,但凡能见到督公贫僧也不会出此下策,若有冲撞之处贫僧愿受罚”海诚一脸郑重:“先前督公有言让贫僧授徒传少林绝技,督公便请朝廷重建少林,而今贫僧授徒一十二,小有成就,贫僧斗胆恳请督公大人兑现诺言!”
听了这话常宇无明业火立刻就升起来了,先前在济南偶遇这游历大和尚,见其神功无敌有心招揽为己所用,而大和尚在得知他身份之后便一直想在他身上化个大缘:重建少林寺!
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这和尚却又清高的很,想要银子想重建少林,却又清高不愿做朝廷鹰犬为朝廷效力,在常宇明确拒绝之后又阴魂不散,时不时出来纠缠一番。
想吃不干活,这就是最让常宇生气的地方,再看看李慕仙,他最大愿望也是重建自己的祖观,但他从未要求让常宇或者朝廷拨银子,而是跟在常宇身边尽心尽力辅左,而常宇给他画的大饼就是将来的国师。
李慕仙任劳任怨,靠自己的本事,哪怕是坑蒙拐骗也是攒了一大笔银子,而且地位一路飙升,从一个野道人主持白云观,后又参加朝廷祭天大典,可谓名利双收。
其实若是别人这般纠缠常宇早就下重手收拾了,但他惜才,如今少林被毁而海诚是少有的幸存者,且他一身少林神功,若将他杀了,少林绝技则断层了,实则可惜。
所以在上一次不堪其扰时着人传话,让海诚以少林绝艺来交换,在东厂授徒,但当时被海诚拒绝,他觉得少林绝艺不可传鹰犬,后在他人斡旋之下收孤儿数十在山中授艺,一眨眼大半年过去了,突然在此出现让常宇有些意外。
“区区半年时光,你便说小有成就,难不成你所授之人皆天赋异禀,半年时间就习的少林绝艺”常宇冷笑:“怕是十之一二的皮毛都难吧,你拿这些湖弄本督呢”。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贫僧将少林绝艺皆授之,至于成就如何则要看他们自己的修行了,总不能要等是十年八载才算艺成,那时候怕是贫僧都已圆寂了,还指望督公兑现诺言了么”海诚面无表情说道。
“你话是有几分道理,但你这价开的实在太高了”常宇冷哼:“区区半年时间你就想要重修少林寺,你知道重修少林要多少银子,你觉得值这个价么?”
海诚想了一下道:“价确实有些高了,但贫僧已出力半年,督公大人是否也要拿出些诚意来呢?”
呵,常宇冷笑:“你这和尚还来给本督讨价还价,那本督便于你掰扯掰扯,汝可知如今朝廷征收庙产赋税?”
“有耳闻”
“汝可知,荒弃庙观一律充公”常宇又问。
“亦有耳闻”。
“既曾耳闻那便好”常宇撇了撇嘴:“少林如今已是废墟一座,按例该充公产,但如今还给你留着,你心里头没点数么?”
海诚一怔,随即双手合十,转身离去。
“这和尚是少林寺的?”海诚走后,太子一脸惊讶:“据说少林绝艺天下无双,这和尚是不是个武林高手?”
“不然他敢拦我马车”常宇哼哼。
“也是哦,确实狂妄,你打的过他么?”太子又问。
“捏小鸡子一般”常宇傲然道,太子撇撇嘴:“吹吧你”。
常宇笑笑不说话,太子又问:“他为什么问你要银子?”
“他说少林被毁了,需要银子重建”常宇叹口气,太子一脸疑惑:“所以就来问你要银子?”
“那可不,学佛学傻了,化缘白吃习惯了,就以为天下到处都是免费的午餐,也可能以为我是冤大头吧”常宇呸了一句:“李慕仙都知道老老实实的干活,他算个老几”。
“据我所知,李慕仙也怎么老实啊”太子的表情突然有些神秘起来:“据说他和钦天监的汤若望最近暗地里搞买卖赚了不少银子呢?”
“你是说他俩做玻璃生意吧”常宇澹澹一笑。
“你也知道这些?”太子有些讶异,之前为了给坤兴公主装修门面,常宇让他李慕仙和汤若望一起研究烧制玻璃,大获成功,随即这玻璃也成为京城富贵们争相求购的奢侈品,但原料和技术只有这俩货懂,于是乎在高额利益的趋势下,两人就做起了营生,暗地里为豪门烧制玻璃,价格高的离谱,却供不应求。
“你觉得这京城里头有我不知道的事么?”常宇看着皇城嘿嘿笑着,太子疑惑:“那你就任凭他……”
“你知道什么叫割韭菜么?”常宇笑的有些阴,太子不太明白,但又有些明白。割韭要割,不能挖根,长一茬割一茬,源源不断。
“可以晚些再回宫么,我想在外边吃些东西”即将要进皇城时候,坤兴公主突然问常宇,语气很轻柔,常宇根本无法拒绝:“你想吃些什么我带你去”。
“你随意,你觉得好吃的地方便行”坤兴开心不已,朱慈烺赶紧道:“我要去喝羊肉汤,就你说的那苍蝇馆子”。
苍蝇?坤兴公主皱了眉头,朱慈烺哈哈大笑:“对,吃苍蝇的地方”。
“哥哥你……”坤兴一脸恶心的要吐。
“别听他瞎白话”常宇给她解释,就是指街头小馆子,环境卫生较差的那种……
“那倒也无妨,只要好吃便罢”坤兴心里头觉得跟常宇多待一会就开心,其实去哪吃啥她根本不在意。
常宇便让常弁掉转方向,坤兴又问:“不会耽误你的事吧”。
“伺候好您俩位主子就是俺的事,不耽误的”常宇耸耸肩,太子兄妹忍不住开心大笑。
第2059章 轻描淡写
华灯初上时,北城鼓楼大街一个羊肉馆里,三个年轻客人点了满满一桌子,店家开心的合不拢嘴,很少碰到这么阔气的客人,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三个客人不只阔气而且非常贵气呢,他若出门瞅一眼就会发现,馆子附近有不少大汉在来回巡视,眼神似鹰,暗含杀气。
“你这般吃相若被外人看到,打死也不信这是大明朝的……”常宇看着狼吞虎咽的坤兴公主,忍不住笑道。
“反正也没外人,也不惧你看”坤兴公主哼哼道,朱慈烺则埋头海吃,不知道为什么对他来说这外边馆子里的东西远比宫里头的好吃多了,可偏偏老百姓们都觉得宫里头的才是山珍海味人间美食。
常宇食欲不高,草草吃了,走到店门口伸了伸懒腰,抬头看了看夜空,忍不住感慨:“今儿月亮真圆啊”。
“有道是十五月亮十六圆”店家笑着接了句话。
“可不是呢”常宇点点头,和店家闲聊起来,那店家是老实人但也看出这少年人气质不凡,估摸着是谁家大少爷,却这般平易近人,心下有好感,话也多了起来,家长里短的和常宇聊了起来。
“你看那货,谁都能聊的热乎”还在海吃的朱慈烺看了门口一眼,朝坤兴公主滴咕一声,坤兴扭头望去,轻笑道:“所以他是一个好人,他身边的人都与他亲近”。
“可是满朝大臣都骂他奸邪小人呢”,朱慈烺嘿嘿笑道,坤兴一撇嘴:“所以朝廷里没几个好人,就因为他们骂常宇,恰好说明常宇是个好人,而且不管别人怎么说他好坏,但他对咱家对老百姓是真的好”。
“这倒也是实话”朱慈烺看向门口还在和店家热聊的常宇:“你说他哪一点的像个太监哦,哪一点儿又像个权倾朝野的大太监呢”。
“他还不像个杀人如麻的魔鬼呢,可是人人都说他是屠夫”坤兴哼了一声。
正在和店家闲聊的常宇,看见不远处一人匆匆走来,便迎上前去:“大人,皇上召您入宫”说着朝店里头瞥了一眼:“殿下他们也……”
常宇挑眉,低声问道:“莫非出了什么事?”
“春公公说皇上震怒……”番子小声说道,这时太子兄妹也走了过来,常宇便道:“都吃饱了吧咱们一块儿回去”太子嗯了一声,看了那番子一眼:“出了什么事?”。
番子看向常宇。
常宇点了头:“说吧”。
“河北查出几个县衙私卖库粮,山东有贼寇聚众造反……”
“私卖库粮?他们胆敢如此”朱慈烺一下就怒了,常宇扯了他一下,示意他上了马车。
“他们怎么这般大胆”车上朱慈烺怒气不减!
河北,山东,河南,在这两年内历经战乱干旱蝗灾瘟疫,赤地千里民不聊生,在去年底爆发了大饥荒,常宇和朝廷费劲心血四处求爷爷弄来赈灾粮分发各州县。
各州县库存早都见底,如今所存皆为救济赈灾粮食为应不时之需,却不想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私自贩卖给粮店……
“这其实也是好事”常宇叹了口气。
“你竟然说这是好事!”太子震惊!
“能被查出来自然是好事,查不出来才是坏事吧”常宇苦笑,太子一怔随即点点头:“东厂查出来的吧!”
“不重要,东厂也好,锦衣卫也好,巡查御史也罢,只要能查出来就是好事!”常宇微微叹息,朱慈烺道:“但凡做这种要杀脑袋坏事的人,都上下打通种种勾结小心翼翼,一般人真不好查也查不出来的”。
“所以,三批人去查呢,我不信他能通天都买通了”常宇冷笑,太子恍然大悟:“你早就疑心了?”
“不是疑心,是防患未然,出了这种事不稀奇!”常宇长呼一口气:“若是平常年尚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年头,谁动我杀谁!”
“乱世重典!”太子恶狠狠的说道。
乾清宫里崇祯帝大发雷霆:“立刻押解进京,都说秋后问斩,他们可真会赶时辰啊,全都斩了!给朕查办清楚,但有关系者一个不饶,朕要诛杀他们九族!”
皇帝歇斯底里,春祥瑟瑟发抖这是他第一次见皇帝如此震怒,就在这时候,殿门被推开,常宇和太子朱慈烺走了进来:“儿臣见过父皇”。
崇祯帝哼了一声,看向常宇:“事儿都知道了?”
“臣刚得知!”常宇躬身道。
“汝常言,防患未然,可如今这桩恶事竟已达半年有余方才查出,该怎么说”崇祯帝黑着脸,常宇赶紧道:“臣有失察之责,还请皇上恕罪”。
心里头却骂了起来,你他么的真当我是神仙呢,掐指一算啥事都明明白白的了,东厂管那么多事,大明那么多窟窿,我他妈么的一天天到处奔波给你修修补补,怎么可能面面俱到,再说了这种违法乱纪的事,哪个不做的隐秘无比,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么,是一下就能查出来的么,哪个不需要抽丝剥茧需要时间啊。
崇祯帝自然也知晓这个道理,只是太气愤了总得找个发泄口,又瞪了春祥一眼:“常宇常年在外处理军务,东厂内务皆由你……”
“皇上”常宇打断他:“半年时间便将这些蛀虫查出来不算晚,且这是一桩喜讯”。
崇祯帝一怔,常宇一向很少打断他说话,而且他说这是喜讯?
“父皇,这事儿被查出来了便是喜讯”朱慈烺也赶紧在旁边附和着。崇祯帝若有所思,半响深呼一口气:“的确是件喜讯!”说着看向春祥:“从严从重,以儆效尤”。
“奴婢领旨”春祥躬身。(奴婢并不特指女仆,男女统称,明朝太监自称奴婢,大太监自称臣,清朝自称奴才)
常宇走到春祥身边低声问道:“查了几起?”
“河北三县,河南及山东两州四县,计两州七县八十七人,其中涉知县一人,县丞及主薄七人,余下为粮仓官员及奸商”春祥说完偷偷盯着常宇,崇祯帝和太子也在看他。
“皆杀,剥皮插草示众三月!”
太子忍不住打了寒噤,瞄了一眼崇祯帝却见他面无表情但微微点了点头,常宇又道:“臣奏请,追究涉桉官员上司失察之责”。
“理应如此,该敲打敲打他们了”崇祯帝哼了一声。
“山东那边怎么回事?何处?”常宇又问。
“兖州府境内,本为一支流寇盘踞山中屡剿不清,已有做大之势,数日前竟夜袭县城……”话没说完常宇就皱起了眉头:“兖州府?”
“对,下辖的费县,属沂州”春祥赶紧道。
“费县,好家伙”常宇眉头皱的更深,太子一脸疑惑问道:“费县在何处?”
“在曲阜东南,沂蒙山区”常宇答道,费县其实就是后世的平邑县。
“区区一股山贼竟还屡剿不清任其做大,当真是废物!”崇祯帝怒斥,常宇心里头又骂起来:“你这会可真装逼,你厉害还能让李自成和张献忠越剿越大”。
“当地兵力不足,加上费县地处深山老林,贼子盘踞太皇崮依地势之险易守难攻……”春祥解释道,常宇哦了一声:“太皇崮,怪不得!”
“什么怪不得,那太皇崮怎么了?”太子问道,崇祯帝也看向常宇。
“殿下可知“崮”字何意?”常宇突然问道,太子被问了一怔,不过随即说道:“似是一种山的称呼,四周陡峭,山顶平坦”。
常宇嗯了一声:“对,这是山东特有的一种地形,有沂蒙七十二崮之称,这种山在当地老百姓口中也叫帽子山,远望就像山上戴了个帽子,但这个帽子四周都是悬崖峭壁,上边却非常平整,在上边驻寨易守难攻,便是飞鸟难渡”。
“难攻的话便久困呀”朱慈烺脱口而出,常宇苦笑摇头:“山上可耕种,凿石为井可蓄天水,有吃有喝的,你再下边荒山野岭供给不足围着他,到底是谁困谁呀?”
朱慈烺不说话了,崇祯帝阴着脸道:“这天下就没有打不下的险关”。
“皇上说的是,但需兵多粮足,徐徐图之,又或不计代价!”常宇心里头叹口气,你是皇帝纸上谈兵,不到跟前你根本不知道那种地形多难攻,要知道便是后世热兵器时代打这种地方也不是易事,很多人都听过孟良崮战役,打的就这种地形,何况现在这种冷兵器时代。
“不管是徐徐图之还是不计代价,绝不能令其做大,须调集兵马全力剿灭”崇祯帝冷哼一声,朱慈烺突然问常宇:“若是你去打,你会怎么打?”
“臣,没空”常宇回了一句,堂上几人一怔,然后竟都忍不住笑了,气氛稍稍变得温和些,常宇趁热打铁:“臣志在边关,区区山头不入眼,何况并非臣之所辖”。
“李岩,你说的是李岩”朱慈烺眼睛一亮。
崇祯帝点点头:“李岩总督山东数月,确实该回去做点份内事了”。
“其实区区山头也不用李岩亲临,他麾下随便一大将便可破之”常宇澹澹说道,崇祯帝深以为然,地方驻防的兵马无论经验和实力都不如常年在一线厮杀的兵马,最重要的是兵力也远远不及。
随即常宇便同崇祯帝商议如何调兵遣将的事,接下来便会经过内阁决定传达给兵部及无军都督府在下达给李岩,朝廷负责的是粮草军饷等补给,而怎么打则是李岩的事了,常宇也根本不操心这个,如果李岩都干不下来的山头,然给他去得撞个头破血流。
春祥看着和崇祯帝父子热聊的常宇,心下愈发佩服的厉害,皇帝震怒他只能瑟瑟发抖,可常宇来了三言两语轻描澹写就将皇帝怒气给消了,而后又出谋划策为皇帝分了忧,这一点他是万万不及的,甚至满朝文武也少有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