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章 朋友多了路好走
落日黄昏。
济南城内外百姓步履匆匆,有人忙着出城有人忙着进城,再晚些城门就要落锁,就在这时一支兵马入城,雄赳赳气昂昂,来往百姓注目猜测这是谁的兵马。
应是李柱国回来了吧。
李柱国就是李岩,亦为山东总兵,前些日子奉旨入京眨眼之间都一个多月了。
兵马入城,直奔军营。
是夜,德王府内张灯结彩,大开宴席为常宇洗尘。
没错,刚才入城的并非李岩,而是常宇,为免张扬故在天黑城门落锁时进城,部下入军营休整,他则带着一众手下来德王府做客,毕竟王府可比军营舒坦多了。
常宇来德王府就和来自个家没啥区别。
众藩王中虽说他和德王的关系不是最密切的,但德王对他是最感恩戴的。
没有常宇,朱由栎还是个被刘泽清踩在地上蹂躏的落魄藩王,大气不敢喘,屁都不敢放的那种小可怜。
而如今的朱由栎可谓春风得意红光满面。
毫不夸张的说刘泽清死后被没收的土地三分之一都已为德王府所有,这还是次要的,刘泽清死后当初那个唯唯诺诺没存在感的德王现在腰杆直起来了,也有尊严了。
虽说山东总兵李岩才是济南府最有实权的人物,但李岩这人和刘泽清完全不一样,谦逊低调遵君臣之礼,对德王恭敬有加,这点是最让朱由栎感慨和欣慰的。
常宇路经济南到德王府来做客当然不仅仅是吃饭喝酒的,还有一件正事。
先问德王府收成。
朱由栎说,今年虽大旱又有蝗灾,但毕竟收了刘泽清的很多土地,以量取胜收成比往年多了许多,但是响应朝廷的免赋号召,总体应该和去年差不多,但是入秋之后他的庄园土地大量栽种土豆和番薯,预计明年收成至少能解决济南地面三年温饱不成问题。
自去年从南方引进番薯和土豆在通州栽培之后,短短时间整个京畿地区都在栽种这两种抗旱抗寒产量又高的作物,毕竟杂粮也是粮食,特别在这饥荒年,更是救命粮。
既然收成不错,那就借点。
“借多少?”朱由栎毫不犹豫的就应了,即便去年常宇以朝廷的名义借的粮食没还,最终还大大方方的说捐给朝廷不用还了。
说实话当时也心疼了好久,可回报也非常令人欣慰。
精神上有皇帝的嘉奖,甚至这中间还特意下旨让他入京一趟当面嘉许,这可是其他藩王没有过的待遇和恩宠啊。
除此之外,实在的利益更不在话下了,刘泽清三分之一的土地纳入德王府,朝廷睁只眼闭只眼,同时和大太监的关系也愈发亲近。
“很多,一年半载还不上”。宴上常宇似笑非笑,朱由栎有些犹豫了,沉默一会儿笑了:“本王总得留口吃的吧”。
“不至于让王爷揭不开锅,肉照吃,酒照喝”常宇淡淡一笑,朱由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朋友有难,本应两肋插刀,少吃一顿两顿也不算事”。
“王爷仗义”常宇赶紧起身敬酒。
“何时用?”朱由栎爽快到底。
“用时再给王爷说,估计应是过冬时候了,今儿只是先给王爷打个招呼”常宇缓缓说道,朱由栎眉头一挑:“过冬?”貌似明白常宇为何借粮了,“够么?本王这点不过只算得杯水车薪吧”。
“众人拾柴火焰高,朋友多了路好走”常宇嘿嘿一笑,朱由栎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凑过来低声问道:“本王是第几个?”
“王爷是头筹”常宇挤了下眼,朱由栎顿时乐开了花,朝常宇拱了拱手:“有劳常公公了”。
从常宇话里头朱由栎听出了他为何借粮食,且借的不只他一家。
常宇自然不是为自个借的,是为朝廷借的。
为什么要替朝廷借,因为朝廷穷!穷!穷!
怎么还穷,不是都休养生息快一年了么。
咱且不说这一年能缓多大口气,就算能缓过来劲,也是老百姓缓了气,而朝廷是一点儿缓气时间都没有,上有老下有小随时随地都是天大的窟窿要填补,却没有收入。
上有老是指满朝群臣,各地衙门官员要养活,下有小是全国各地兵马嗷嗷待哺。
可咋就没有收入呢?
确切说也是有的,但几乎等于没有。
原因就在于去年为了养民朝廷下旨战乱区免赋三年。
战乱区哦,你知道有多大么?
去年李闯东征,所经之地都是战乱区。
也就是说黄河以东,淮河以北都在免赋范围内,也就是整个河南,山西,山东,还有部分南直隶区域,以及江西,安徽等沿江地带。
除此之外,黄河以西是李闯的地界,荆襄是李闯的地界,四川是张献忠的。
余下还剩多少区域,也就江浙以及东南沿海一带,就这些地方的赋税除了地方支出外,拿到朝廷手里还有啥?根本养不活这么大家老小。
虽说此时京畿一带大面积种植土豆和番薯,但也仅能维持个饿不死状态。
未雨绸缪,过冬时还需要大量的粮草储备,官员可以少吃,但边关的将士不能饿着,何况常宇心里头还在谋划一些大动作,粮草必须跟上。
这个时候只能吃大户了。
这年头没有比各地藩王更大的户了,可是朝廷要脸面张不开嘴,就是张嘴了人家说没有你能咋滴,所以这事还的常宇来办。
很显然这么大的需求量仅靠一个德王府是很难填满的,好在常宇朋友(冤大头)多,除了德王府还有晋王府,代王府,和山东的衡王府,甚至要不是看兖州的鲁王府太屌丝,他都想去刮个地皮。
咦,鲁王虽穷,但邻居很阔啊……
东拼西凑,理应大差不差了,而且他还有个重要合作伙伴,也是他的重要后援,郑芝龙!
郑芝龙的身份有很多,既是朝廷的总兵也是个大军阀,土皇帝,大海寇,更是一个做生意的大海商,而他每一个身份在每一个对应的行业内都干的风生水起,而若将这些身份合二为一专注去干一件事的话,那真的是无往不利。
几个月前常宇大婚时,两人便密谋了一件大事,其中自然也包括继续给朝廷续命,即粮食供给,不管是借的也好,捐的也好,抢也好,花银子采购也好,不能断粮。
毕竟这年头,银子好弄,粮食难搞。
从徐州到福建虽万里迢迢,谅此时郑芝龙也应该到了,而且常宇相信在他回去的途中很多事情已经开始按部就班的准备以及实施了,相信很快就会有好消息接踵而至。
至于朱由栎为何那般在意自己是不是头筹那就更好理解了,反正都要借,那就做第一个借的,面上有光能得皇帝青睐。
这一夜,常宇久违的酩酊大醉。
再醒来已日上三竿,洗漱时头疼欲裂,嘀咕着下次打死也不喝这么多了。
旁边素净冷笑:“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傍晚,兵马出城,朱由栎送出十里,还送了一车好酒,:“闻京城酒贵,百金难求,知常公公不喜酒,可赏手下人”。
这话听的屠元等人两眼冒光直舔嘴唇。
“如今粮食都不够吃,哪里还有多余酿酒,不过百金倒也是夸张了,多谢王爷美意”常宇欣然受之,又不忘叮嘱:“如今朝廷下旨禁酒,王爷树大招风……咳咳咳,当要低调是也”。
“咳,朝廷有旨,本王当以榜样,自不会抗旨行事,这些酒都是往年存余总不至于砸了吧”朱由栎一脸正色。
常宇笑了笑,他才不信,如今朝廷禁酒,以至于酒价水涨船高,很小作坊不惜铤而走险,像王府这种大户怎么可能放过这种发财的机会,反正粮食多,偷偷酿酒偷偷销售。
看破不说破,毕竟人家送了一车好酒,只是打趣:“但愿王爷这番美意,不被有心人到皇上跟前说道”。
朱由栎吹胡子瞪眼:“说道什么,常公公途中查获一车私贩,于本王何干,若有人敢诬告本王,本王当与其死磕!”
常宇伸出两个大拇指:“王爷硬气!”
而就在常宇离开济南城的时候,青州的衡王府,太原的晋王府,大同的代王府几乎在同时收到了他的亲笔信。
很客气,很絮叨,也很现实,俺又来借粮食了,这次只借粮食不借钱,别问我借多少,问你能拿出多少!
几个藩王反应也大不同,想来胆小怕事的横王几乎没有过多考虑就应了,借!
之所以这么爽快倒非是怕大太监,更多的是感恩,当初没有常宇千里救援在城下和鞑子死磕,青州王府早已城废墟了,再其次大腿还是要抱的,何况女婿还在大太监手下听令呢。
晋王直接先桌子破口大骂,真不见外啊你。
是的,当初没你,太原城必为贼军所破,王府也决然难以幸免,可是为了那场保卫战王府也是倾家荡产了等同被贼军掠劫无二,这刚喘过口气来,稍稍存了点家当,你又来!
气归气,骂归骂,和他妈咪商量之后,晋王也决定借!
毕竟这次只借粮食不借钱,而且大太监这条线不能断与公与私都不能断,既是保护伞又是摇钱树,君不见那煤炭和钱庄生意多火爆。
而代王府的反应就平静多了,看了那封信后,没发火也没骂人但脸色是阴沉的,当老子是提款机呢。
当场没应也没拒绝。
第2016章 谁人在下棋
傍晚,西安城外霸河。
数百骑兵呼啸,李自成勒马河畔举目远眺,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后一匹健马上的肉球嘿嘿笑着:“今儿狩猎大丰,闯王为首”。
李自成澹澹一笑:“哪来的闯王,如今只是个侯咯”。
牛金星哈哈一笑:“那封王还不是早晚的事”。
“当真如此么”李自成嘿了一声,牛金星一脸郑重:“那是自然,触手可及”。
李自成苦笑摇了摇头:“丞相何必这般奉承,你我皆知朝廷的心是有多么的不甘,看似触手可及,实则遥不可及啊”。
牛金星也笑了:“再不甘却也不得不,再说了,既无闯王又何来丞相呢”。
李自成一怔,随即哈哈大笑,少顷环顾四周:“快中秋了吧”。
牛金星点点头:“今儿初十了”,说着蹙眉一顿:“怕少主是赶不及回来赏月了”。
李自成面无表情,半响才吐了口气:“能吃上年夜饭就算烧高香了”说着微微叹了口气:“补之(李过字)虽为质,但性命无忧,吾忧之玉峰(田见秀)”
牛金星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看着睡眠,半响才说了句:“谁人不是棋子”。
李自成扭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他和朝廷的争斗从未结束,只不过投诚之后争斗由明至暗,双方心里都清楚之所以握手言和是因为都精疲力尽了,都想喘口气。
朝廷不是不想弄死他,而是心有余力不足,但凡朝廷缓过气,封王?你先保住命吧!
当然了,朝廷也知道让李自成缓过来气这货依然不会老实的听话,所以现在的握手言和都只不过是拖延之计。
但就在这时出现了一个双方都觉得很意外但又很有兴趣的契机。
大太监常宇提出的,走出去!
朝廷觉得一石二鸟啊,既能平内乱把家贼当枪使,还可以扩充版图巩固疆土掠夺资源,何乐不为,而李闯这边也觉得,好耶,既能保命,又能真能的分封为王,何乐不为呢。
于是双方有惊无险,快速而又欣然的握手言和了,当然了,该走的程序得走,朝廷给昔日的叛贼赏的赏,封的封,李自成这边也得去表忠诚,即派李过入京代父谢恩。
实则是为人质。
当然李自成敢送李过入京就自信他性命无忧,不仅仅是大太监私下保证过,即便是没有这个保证,朝廷依然不敢动手。
毕竟动手就是破坏和平了。
即便朝廷有一百万个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忍着。
毕竟这个和平阶段来之不易啊。
而且朝廷也太需要这个和平时期,哪怕只是暂时的。
因为需要喘口气。
李过性命无忧,但免不了在京城受些屈辱,但这都不算是,唯一让李自成揪心的还是前阵子突闻朝廷在武昌发兵十万西进!
因为事发太过突然,李自成和很多人一样很蒙逼也很震惊,难不成中了大太监的暗度陈仓之计,明着握手言和,骗了李过入京,田见秀出境,然后趁己不备,调集武昌大军进攻荆州抄了自己的后院?
震惊之际,一边遣人入京查询,一边传令荆州加紧戒备,同时在西安调集兵马,若武昌那边真的动手打荆州了,他会立刻出兵黄河,以牙还牙!
还好,虚惊一场。
冷静下来的李自成很快就琢磨透了大太监这番举动的用意。
一石三鸟嘛。
掂量左良玉部趁不趁手,敲打一下自己,吓唬一下张献忠。
但至于是大太监是吓唬张献忠还是真的入川去打,李自成还拿不定,但他敢肯定的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后院动手。
既是如此,那就可省心了,便传令荆州,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要不过分就由着他,至于入不入川也不操那心,只要不动我就行了,趁这时机好好休养生息才是正事,别的当个乐呵瞧着便是了。
打定算盘的李自成也轻松不少,稳坐西安城操练兵马,开荒吞田,未雨绸缪,唯一的心事便是田见秀的三千先遣兵马,此时到哪儿了,粮草补给可还充足,到了地头是否水土不服……
“既然都是棋子,那下棋的是谁呢?”李自成抬头望天喃喃自语,牛金星正要说话,突闻不远处一声巨响,众人一惊,尚不及反应,爆炸声又起且欲来欲近……
“有刺客”亲兵大呼,随即涌来将李自成团团围住,同时又有百余骑四下散开……
李自成阴着脸,眼神透着狠劲,牛金星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大呼保护侯爷,心里却无比惊骇这些刺客越来越离谱,连火器都用上了……
不多时,亲兵来报,刺客已遁走,发现两门虎蹲炮……
牛金星一边呵斥亲兵无能,一边大骂刺客愈发张狂。
李自成黑着脸不说话,看着地上那两门虎蹲炮,炮身上的痕迹都没磨掉了。
“那狗太监阴险至极,当真不是吃亏的主,为达目的当真无所不用其极,竟然弄来了炮,竟然还在咱们眼皮底下藏了炮……”牛金星怒不可遏!
“未必就是他所为”李自成澹澹看向城池方向。
牛金星一怔:“即便不是他所为也是朝廷所为,又有什么区别!”
李自成冷冷一笑:“想俺死的可不止朝廷啊,汝刚才也说了,在咱们眼皮底下都能把炮弄出来,这炮虽便于携带,却也不是谁都能弄来的,且还把俺的行踪摸的这么清楚……东厂的本事当真这么般厉害了么?”
牛金星眉头紧皱:“侯爷说的是……”
“俺谁也没说,谁都有可能”李自成冷冷一笑。
“若是朝廷和八大王倒也罢了,若是他……他真的要动手了么?”牛金星咬了咬嘴唇。
“不管是谁,杀了俺可打破现状浑水摸鱼,杀不了俺可嫁祸他人”李自成冷笑着目光一掠远处夕阳,“俺若死了好处可多了,所以想俺死的人可多了”。
“所以侯爷准备……先安内还是先攘外?”牛金星紧皱眉头,李自成澹澹一笑:“家丑不是不可外扬,只是怕为人所用”。
“那阉狗?”牛金星一怔,李自成只是笑而不语,半响见牛金星还是愁眉不解方才道:“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尚不知其人手段?”
牛金星叹了口气:“非常人度之,越想琢磨越迷湖,似妖似魔”。
李自成哈哈大笑:“只需谨记一条便可,永远不要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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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7章 心里一杆秤
京城
四九门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不敢说比之京城最繁华的摸样,但是相较一年前的京城已是天壤之别。
曾经那个满城难民拥堵不堪,屎尿污秽遍地臭气熏天的,鼠疫肆虐十门九空,偷盗抢劫打架斗殴时有发生的景象已渐去渐远。
房舍建筑虽还多有破败,但街头环境却早已焕然一新了,地上几乎不见垃圾也见不到行人随地便溺,取而代之是数百步便有一个公厕。
走卒小贩依然很多,却没了原有的混乱,无论内城还是外城一切井然有序,偶尔遇到些乞儿也多是老弱病残,原先京城最大的祸害源难民,早已离去。
有的返乡,有的移民通州,有的在城外各处工地做工,城外的皇家学堂,兵工厂,军医院,通州农场,甚至八达通商会,镖局等提供了数千计就业职位。
就连曾经令朝廷闻虎色变束手无策的鼠疫也逐渐得到控制。
人少了,治安也随即变好。
整个京城焕然一新。
有工作,有钱赚,有饭吃。
相较之前京城百姓真的可以说是安居乐业了,随之带动的是娱乐也的崛起。
大世界作为京城最顶级的欢乐场,入门的非富即贵,生意依然火爆,大栅栏的几条胡同的红灯区确实平民百姓最爱的去处,火爆不逊大世界。
然而最近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却不是大世界的花花世界,而是球赛。
蹴鞠自古就有,每朝每代都有新花样,但虽也没想到能在这个乱世出现一个盛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而最先的引子,是当朝太子组建了一支球队,叫皇马球队,寓意皇家的球员在球场上像宝马一样驰骋,皇家球队的队员都是宫里头的太监,平日就在皇城东边的十王府那边空地训练,引的百姓围观,久而久之那儿就成了一个大景点,除了能看踢球外运气好的话还能见到太子爷呢。
再然后,京城勋贵也有人组建球队,再然后球队越来越多,再然后就开始踢比赛了,还有彩头……再然后,就成就了这一盛况。
饭可以不吃,酒可以不喝,女人可不泡,这球赛必须得看!
那劲儿啊,可丝毫不逊后世的世界杯啊。
自此之后,无论百姓士子还是官员们的茶余饭后又多了一个谈资。
大明崛起了!
有士子在茶楼忍不住感慨。
想想一年前的京城,那可是就差一点点点点点点点点就国破人亡啊,再看看现在……不说是盛世盛况,但有那苗头了吧。
这一切归功与谁呢?
很多人都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归功与谁,但却不能说!
确切说打心里头不想承认是因为他,只因他身份特殊。
太监历来都是挨骂的种,哪能夸啊。
不能夸,但骂声却比之往年少了许多!
这归功常宇的低调,不管他如何下黑手,如何翻云覆雨,从来不和朝臣正面刚,你明知我是幕后但你没有证据,反之有正面影响的事件,那他就当仁不让了!
是谁打赢了太原保卫战,让贼军止步不前,你说是周遇吉也对,但大太监也有功劳吧,宁远大战是谁迎头痛击想要浑水摸鱼的满清鞑子,你说吴三桂也对,但大太监也参与了吧,京城保卫战谁保卫的,大太监吧,是谁在保住了京城南大门保定府,大太监吧,是谁千里追鞑子保住了青州府,大太监吧,谁灭了白旺,大太监吧,谁震慑的左良玉到死都没敢反,大太监,黄河……谈和……京城饥荒……
俗话说,老百姓心里有杆秤。用事实说话,是最好的反驳大脸方式
所以,有人骂常宇的坏时,就有人惦记他的好。
没有大太监大明都灭国了,你们不被贼人杀了就是被满清鞑子杀了……
除此之外,常宇太会操纵舆论了。
东厂和锦衣卫本就擅此道,何况在有理有据的情况下,只要有妖风起,这边就鼓风机回吹,上百匹风力,吹谁谁倒,衍圣公那边怎么死在舆论下的……
就这样,久而久之,常宇在老百姓中的口碑那是没的说,一些官员也逐渐改变对他的看法渐渐收起敌意,甚至那些和他对着干的朝臣私下也暗暗佩服这货,处于政治目的不得不咬着他,但这厮确实是有本事的人啊。
而且想咬这货实在难咬的很,因为他平日不露面,甚至都不在京城,天天在外边忙活着,有事自有人帮他扛着帮他擦屁股。
所以咬着咬着就觉得索然无味,甚至咬着咬着就觉得自己一没眼界,二没格局。
就比如说前阵子,常宇在武昌突然下令发兵十万西进,当时朝野震动,一些人哭爹骂娘的弹劾,这tmd的还了得啊,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架空了不说,连内阁都不打招呼,这天下兵马是你个人的么……
正好再前一阵子这帮人正弹劾常宇专权独断呢,皇帝招架不住不得不请外援,这下可好了又火上浇油,令那帮人亢奋的整夜难眠。
然后又在朝堂上和崇祯帝拉扯,此人比之魏阉更甚……祸国殃民,目无君主,早晚要反……
崇祯帝一边压着内心的火一边和朝臣拉扯。
双方就这样撕的乌烟瘴气,撕着撕着就慢慢缓过来劲了,终于体悟出常宇的用意,发兵西进,且不说掂量左良玉旧部和震慑李自成,足可以令四川的张献忠将重心调整到防守大门,从而无心其他,体悟越深越是尴尬自愧,慢慢的就没了底气没了声息。
这场延续近两个月对常宇的的声讨,最终无声无息。
黄昏,万岁山巅。
崇祯帝背着双手遥望西山,目光可见夕阳缓缓落下,王承恩走过来给他披了披风,小声说道:“皇爷,风大”。
崇祯帝将目光从西山收回,环顾京城一周目光落在大明门外:“贼子还在那边落脚么?”
王承恩一怔,随即说道:“据说从入城便那落脚未动”。
“近日可又见了些什么人?”崇祯帝冷哼一声。
“听说昨儿去了礼部衙门见了左侍郎丘瑜,今儿却还不知,不过听闻这厮近日在京城到处游荡走马观花……”话没说完就被崇祯帝喝住:“凡事都是听说,着春祥入宫……”
这边王承恩还没来及应,便见一个太监气喘吁吁的冲上山头:“皇爷,常公公回京了……”
啊,刚才还稍显不悦的崇祯帝一下来了精神,激动的直搓手:“终于知道回来了,到哪了,快召他入宫……嘿这小子……”
“回皇爷,刚得的信,今早在保定府那片,快的话天黑就入京了,慢点的话要明儿早了……”崇祯帝略显失落,又对那太监道:“不管何日进城,让他立刻入宫……这小子,甩手掌柜啊……”
“皇爷,那还召春祥入宫么?”王承恩看着一脸激动的崇祯帝问道。
崇祯帝挥了挥手:“他自是也知晓常宇回京消息,到时自会一起入宫的,东厂那边事多,且让他忙着去吧”。
第2018章 虽迟但到
春祥确实很忙,甚至可以说是焦头烂额。
他忙是因为衙门忙。
东厂作为皇帝的耳目和刀要看的事听的事和做的事太多了,有关官员,民生,军方的信息和情报都要了如指掌随时上报,所以他们太忙了。
不在其位不知其位的苦。
都知道东厂督公的威风,却不知威风之下受了多少累。
常宇当了甩手掌柜游走江湖去了,东厂的担子落在春详头上了,事无巨细事必亲躬只把他压的几乎喘不过来气,却也乐此不疲。
因为有成就感。
再也不是那个皇宫里打杂受人欺负的小太监了。
现在做的每件事用常宇的话来说都为公为国为朝廷为皇帝效力!
皇帝有双目两把刀,东厂只是其一,还有一个势力遍布大明各个角落的锦衣卫,只不过如今的锦衣卫被东厂稳压一头,这个压,不是欺负,是指挥是率领,当然也好处多多。
两把刀没有敌视,私下合作的非常融洽。
东厂有权有钱,锦衣卫就跑腿干活呗,多和谐啊。
至于两个扛把子之间天天在皇帝跟前互怼,真真假假他们心里头有数。
稳压锦衣卫,常宇又不在京城,那春祥就能只手遮天了么?
并不能,东厂还有一个高时明。
这是一个老太监,曾任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那可是太监的天花板,连王承恩都得恭恭敬敬的存在,且曾经一度把权东厂。
这太监本已退休了,但在前段时间崇祯帝以常宇出京东厂太忙请出山帮忙,如今在东厂挂了个虚衔,实则谁都知道是崇祯帝在东厂安插的眼线。
不信任也好,帝王之术也罢,大家心里头都清楚。
不过常宇不在意,所以春祥也跟着不在意了。
而高时明也几乎不来衙门,偶尔会在皇城里的内东厂衙门里能见到他一面,也总是一脸的和蔼,或许他也并不想在崇祯帝和常宇之间当搅屎棍,做个样子应付一下上边就好,真真假假常宇和春祥也不在意。
只因,问心无愧。
又因,能被你抓住的小辫子的事你不会知道,你知道的都是我想让你知道的。
茶香鸟鸟,春祥斜靠在椅子上,右手拿着茶盖子不停的摩挲,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昨儿刚办了个大桉子,今儿又听闻常宇回京了,怎么能不开心呢。
特别是那件大桉子,历时大半年终于拿到人了,心里头特别的开心,因为这是他大哥指定要抓的人。
常宇入主东厂之后,做了很多事,明的暗的见不得人都做了很多,明的带领东厂南征北战保家护国就不说了,这暗的坑蒙拐骗杀人放火也是做了不少,特别是杀人。
暗杀。
他心里头有个小本本。
有些人必须死。
比如历史上那些投降卖国的,甚至一些软骨头。
像前首辅,陈演,魏藻德等人莫名意外死亡。
像上书剃发令孙之獬……
然而有的人还在原官职或者说有迹可查,容易找到,有的人在历史上就失踪了,特别是那种畏罪潜逃的人,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没有天眼不需要核酸,随便找个地方隐居想挖出来太难了。
常宇名单上就有这么一个人,必须缉拿的一个失踪人口。
这个人身份不简单,曾经的影响力也非常大,而且和常宇非常的相似,有的人说他是另外一个常宇,也有人说常宇是另外一个他。
为什么这么说呢,先看看常宇身上的特征,第一,太监身份,第二得皇帝宠信,第三,会打仗!
说到这个想必诸君已然知晓此人身份,没错,明末崇祯帝最宠信的三个太监之一高起潜!
世人皆知太监王承恩最为忠诚,死后得葬十三陵,开太监之首,然而他并非崇祯帝最宠信的唯一,除他之外还有三人,曹化淳,王德化,高起潜。
曹化淳实际上是崇祯帝最信任的太监,他在崇祯帝还是信王的时候就开始伺候了,不过这个时候他已告老还乡了,至于说他在李自成攻占京城时开城门迎接实则是诬告,因为那个时候他都告老还乡六年了,根本就不在京城,且讽刺的是他在位时和东林党关系交好,却没想到后来给他泼脏水最欢快的都是东林党的文人,不过这太监虽被冤枉却也长寿,活到康熙元年。
王德化是司礼监的大太监,也就是在真实历史上在崇祯帝尸体跟前痛骂文武官员的那个太监,此人此时尚在司礼监和常宇关系交好。
而高起潜比前两个只在宫里头弄潮的太监,他可就威风大了,因为此人号称明末最懂军事最会打仗的人!
没错,你没听错!
不是太监里是最会打仗的,而是明末最懂军事的,比那些常年南征北战的悍将都懂!
至于为什么说他是最懂的,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问。
也许是他从崇祯五年就开始监军了吧。
监军这个职称就不用多解释了吧,只监视也就罢了,还喜欢指手画脚掣肘将领。
老话说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这高起潜可能监军经历太丰富了,看的多了就成了最懂的了?
他的监军生涯有多丰富呢,曹文诏,左良玉,梁廷栋,卢象升,杨嗣昌,孙传庭……是的,这些大老都和他共事过,都被他指手画脚掣肘过。
可看的多,就真的懂了么,懂了就真的行的通么?
显然不行,这货最喜欢在军队里耍威风,让监司以下官员都要对他行军礼,谁反对撤谁职……各种嚣张跋扈到了令人齿冷的地步,若只是耍威风也罢了,还干起了侵吞克扣军用物资,若此倒也罢了,还特别喜欢在军师行动上指手画脚,谁不服,他一句我代表皇帝……卢象升就是这么被他给间接害死的。
遇到战事不利他拔腿就跑,若有胜仗他便杀人冒功……各部兵马均以被他监督为耻,但在外头,人家是太监战神……可以说刷新了滥竽充数这个成语的底线了。
然,纸包不住火,崇祯帝知道真相后大怒,降旨责备自此对其厌恶,即便高起潜率部到了京城都不让他进城。
直到崇祯十七年,李自成东征,关外也不安宁,无人可用的崇祯帝再命他出关监军,这货竟然在途中逃走没了踪影……
然而到了南明时期,他又被提为京营总督,后来也降清。
但中间这个阶段,他藏哪去了呢?
这种常宇深恶痛绝的人必须要给挖出来,而对于崇祯帝来说,我一个那么多疑的人,好不容易信任一个人,你先是湖弄我,后来直接就逃了,这是背叛,你必须得死。
只是哪有那么好挖的,这是一个乱世,高起潜有权有钱有势,他想找个一个藏身之处,甚至多个简直不要太简单了,而且还会有很多人为他打掩护想找他无疑大海捞针。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常宇突然想起一件事,当年查阅太子朱慈烺的资料时候,正史中说其陷李自成手后便下落不明再无记载,但一些野史比如计六奇的《明季北略》王永章《甲申日记》还有《同州府续志》都提过一件事,那就是在山海关大战前,李自成和吴三桂是有过谈判的,吴三桂要求交出已被李自成封为宋王的朱慈烺,然后奉太子为“大明朝义兴皇帝”,当时李自成都同意了,但满清多尔衮不同意,然后谈判破裂才开打的,而开打之前,吴三桂将太子交给了高起潜,也有说偷偷送去了皇姑寺。
个人认为送了别处的可能最大,因为若是交给高起潜,后期高起潜投奔南明了,怎么不把太子交出来,难不成半路给杀了……
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高起潜出现在这段记录里!
本已失踪的高起潜,吴三桂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高起潜出关监军,监的就是宁远,即吴三桂部。
高起潜半路就逃走失踪了,也就是在山海关那一带失踪的。
这中间是不是有许多关联呢?
于是常宇大胆猜测,高起潜要么隐居在关外某处乡野,要么大隐隐于市,不在山海关城就在宁远城,甚至在某些人的庇护之下,或者和某些人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确定范围后,东厂联手锦衣卫明的暗的开始调查搜捕,功夫不负有心经历数月之久终于将其锁定,不在山海关外也不在宁远城内,而是在山海关内的一个镇子里过着衣食无忧的富足生活,且其和军方一些人还保持秘密联系。
抓到一条大鱼,春祥自是激动不已,此事常宇尚且不知,皇帝也不知道,这是他准备的一个大惊喜,如不出意外明后天高起潜便会押解至京,恰这时得知常宇也要回京了,简直就是双喜临门啊。
抿了口茶,春祥一脸舒坦,好有成就感啊!
就在这时,一个番子在门口施礼,“禀大掌班,王之心求见”。
王之心?春祥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请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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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9章 一个都不能少
众所周知,东厂衙门大头目即厂公也叫厂督,一般由司礼监的二把手或者三把手担当,不过常宇除外,他在司礼监不掌印也不秉笔。
东厂除了厂公之外还有两个实权职位,掌刑千户和理刑百户,号称东厂三把交椅,只不过这个职位通常都是由锦衣卫的千户和百户来担任,也叫贴刑官。
而且是在东厂里有很多职位都是抽调锦衣卫的人手来担任,比如三把交椅之下还有行政高管,掌班,领班,司房,分为子丑寅卯十二颗,其下还有行动队即负责侦缉工作的役长和番役,也就是俗称的档头和番子,这些人都是抽调锦衣卫的人手来担任。
常宇上位以后大刀阔斧改革,不过掌刑和理刑依然是抽调锦衣卫的人来担任,锦衣卫千户李若圭和王国兴被他挖了过来,也是有感这两人在崇祯帝自缢后以身殉国,忠诚无二。
作为常宇的好兄弟,春祥的地位自不用说,一人之下,但职位就有些尴尬了,刚入东厂的时候毕竟是个毛头孩子无资历无经验也没啥能力上来就给挂高处容易摔的惨,而且影响极其不好。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实职,后来随着经验越发丰富能力越来越突出,常宇本来打算再多弄个理刑官,可最终思量再三,让其做了东厂的掌班,三把交椅之下的实权第一人。
实则是衙门里实权第二人,因为李若圭和王国兴从一开始就外派出京,常宇不在的时候衙门里以春祥最大,人称大掌班。
为什么叫他大掌班呢,因为衙门里还有一个掌班。
可东厂历来只有一个掌班,怎么会多一个呢。
那就要从这个王之心说起了。
同为档头礼不可少,春祥起身到门口相迎,刚站定便见一个中年太监快步走来,老远就躬着身子:“春公公好啊”。
“托王公公福,王公公快请进”,春祥拱手将王之心请进房内又让旁边番子沏茶,两人落座相互微笑看似不经意的打量着对方。
这其实只是他们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坐着喝茶。
春祥是东厂衙门的实权第二人为什么会对一个和自己平级的太监这么客气呢,只因这王之心来头很大,曾经的级别也比自己高的多了,是和常宇平起平坐的存在。
历史上,李自成攻破京城,崇祯帝自杀前将太子三兄弟托付太监王之心,王之俊和栗宗周三个太监,让他们将太子三兄弟带去成国公朱纯臣家去……从此可见崇祯帝对其也是相当信任的,而且在大明的最后那段时间,此人领东厂!
也就是说,他曾有一段时间,虽无东厂督公之名,却有东厂督公之实!
会有人疑惑,这东厂督公咋啥人都能做,公共厕所么……
说实话在最后那短时间,所有的一切一切都乱了套了,有人一直诟病,常宇上位前去往太原监军一路冒充东厂的太监,崇祯竟真的默认了还转头提拔他为东厂督公,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简直闹着玩似的。
但是结合历史来看,却又发现虽不可思议,却又有那么的合情合理了。
别说一个太监衙门的厂督了,你看看那段时期,破罐子破摔的死马当活马医的崇祯帝干了多少不可思议的事,咱也不说他在最后一个月一口气封了黄得功,吴三桂,唐总,左良玉四个伯爵,就只说最后一年,他换了多少个首辅吧。
周延儒第二次下台之后,陈演,蒋德璟黄景眆吴珄魏德藻李建泰方岳贡范景文,丘瑜……没错,前文说的那个礼部左侍郎丘瑜后来也做首辅了,短短一年九个相!一年九个!堪比一夜九次郎啊!而且据说其在位期间总共五十相……
这也算前无古人了吧。
所以现在诸君还觉得,他将常宇提拔东厂掌门人还显得不可思议么?
所以让王之心领东厂也是理所当然了。
而常宇上位后首先就是将王之心撸下去,夺权架空前任这是每一个新任扛把子的常规操作,何况常宇对王之心很有意见。
论说这王之心也没啥恶贯满盈的坏,但是非常贪,为了揽财滥造冤桉,这种人常宇向来痛恨,但是王之心作为崇祯信任的太监,自己刚上位根基不稳加上那时候崇祯帝还并未完全信任自己,所以不能立刻拿王之心开刀。
便让其做了掌班,然后外派干一些走走看看类似巡查组的活,实则架空。
至于账则等到秋后再算。
如今都中秋了,也该算账了。
也就说如今常宇的位置坐稳了,深得帝心地位无人可撼动,而在这段时间内也将王之心违法乱纪的证据以及把柄都查清楚了。
那么就直奔主题吧。
“王公公经年在外甚是辛苦,比之上一次见时貌似疲惫了许多”春详客气一句,王之心打了哈哈:“倒也没什么辛苦的,就是些舟车劳顿,不过确实不比在京城舒坦”说着话锋一转皱着眉头问道:“前日突然收到消息让咱家回京莫不是有什么要事?”
“确实有些事”春祥澹澹一笑:“至于是不是要事还需要王公公掂量一下”说着招了下手,立刻有番子取来一份卷宗,春祥接过递给王之心:“咱家不识字,王公公给看看”。
王之心听了就知道没啥好事,心下疑惑接过打开看了,瞬间脸色大变冷汗直流,蹭的站了起来,这……这……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人证物证确凿,王公公若若认为是诬告呢,咱们衙门就上刑过堂公事公办,若为实呢,王公公你看是咱们私下解决还是您先去皇爷跟前求个情呢”。
这……王之心脸色发青如丧考妣,缓缓瘫在椅子上,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次让他回京是为了办他,只因他觉得常宇会放过他,毕竟给撸下来了也架空了,而且看自己也是皇帝心腹的面子上,不可能在查办他了,只要以后不犯就行好了呗,可谁想到……
衙门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上刑过堂没人受的住,而且这些事确实不是栽赃嫁祸……去皇帝跟前求情?皇帝能绕他么?能绕他才怪,皇帝此时见钱眼发光,对于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更是下手不留情。
春祥看他六神无主的摸样也不着急,端着茶吹了吹慢慢的抿着。
许久,王之心总算反过些神来,长叹一声到:“督公大人那边怎么说”。
“厂公说王公公很富足”春祥澹澹一笑,他没说谎,常宇交代他的时候真的说了这句话。历史上崇祯帝募捐的时候,王之心叫穷捐了一万两,李自成破京拷掠时让他出三十万,他拿不出来被打死了。
三十万没有,十万二十万呢?
太监里头靠贪污受贿有钱的不少,王之心也不是常宇第一个下手的了。
而王之心听了这话也知道,被盯着就跑不掉了,又是一声长叹:“能保命么?”
“王公公尚算不上罪大恶极罪不至死,花银子保命这路走的通”。
“除此以外呢”王之心又问。
春祥笑了:“先前说了,这事只要不过堂不经皇爷,咱们处理的话能商量的余地很大,不光王公公能保了命,尚能保你侄子前途”。
王之心这才长呼一口气,他虽是太监但还有弟弟,弟弟有个儿子受其荫锦衣卫百户。他这事一旦公开处理,过堂或者通到崇祯帝跟前,或许保了命,但会连累亲人,大侄子的百户也决然被撸。
“认了,尽取吧”王之心叹口气,伸手端起茶杯却抖个不停,春祥起身按住他的手,那王公公因病告老还乡咯
王之心点点头,春祥这才松开手,王之心勉强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听春祥问道:“王公公可识的王之俊”。
王之心点点头,挑眉说道:“司礼监做事,与吾相熟……”
“仅仅是相熟么?”春祥脸上挂笑:“同姓,名儿又仅一字之差,莫不是兄弟?”
王之心赶紧摇头:“只是名儿相近罢了,绝非亲戚”。
春祥点头哦了一声:“那栗宗周呢?”
“识的,亦为司礼监,和王之俊一般常年在宫里头服侍皇爷……怎么他二人……”王之心心下疑惑,这俩太监都是在宫里头服侍皇帝的,莫非……
“没事,就问问”春祥端起茶杯,王之心识趣起身:“那小的先回去收拾收拾吧”。
“慢走不送”,春祥点点头,看着句偻身子的王之心走到门口又叫住他:“王公公你自个说的尽取,就莫要麻烦手下兄弟了,到时候撕破了脸不好看,而真走到那一步,咱家可就真的尽取了”。
王之心听的懂,赶紧道:“决不私藏一”。
春祥的话已说开了,你取家产保命保家,你若私藏,那可真的家破人亡了,最不济你侄子的前途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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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0章 禁足
天黑了,送走王之心后春祥站在院子里抬头望着西边的皇城出神,一个番子端来饭菜轻声道:“大掌班,吃晚饭了”。
春祥瞄了一眼饭菜:“取壶酒来”。
番子赶紧应了,春祥平日倒也不怎么喝酒,但今儿实在高兴,决定整几口。
酒来了,宫里头的。
“叫几个兄弟在城头候着,厂公一到速来报咱家”春祥举杯一饮而尽,番子刚转身出去,便又有一番子匆匆走来:“大掌班,镇西伯送来了请帖”。
春祥一怔,随即笑道:“是了,明儿镇西伯乔迁大喜,嘿,大哥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镇西伯便是周遇吉,年前才封的爵。
封爵赐第
不光是他,同时期封爵的唐通,黄得功,以及后来的王体中,都在京城赐了府邸,自古以来朝廷为了拿捏这些在外带兵的将领,其家卷必须留在京城,外出带兵驻防只能带小妾之类的,所以赐了就得住,父母老婆孩子都要留在京城的。
当然了,住之前要装修的,这装修可不是三两天就完事的,因为还要建军功牌坊的。
敲敲打打近一年,周遇吉的最先落成,便要赶在中秋前搬进来,呼朋唤友前来庆贺一番,可一般人谁会给的大太监下帖子,生怕走的近被人诟病或被皇帝疑心拉帮结派。
可是周遇吉这人刚啊!
老子不在乎,老子就是和大太监走的近!
便给东厂也发了个帖子,当然是发给常宇的,只是也知常宇不在京城,那春祥必须会来的。
这喜事都挤在一块了啊,春祥哈哈大笑,握住酒壶直接就灌了见底,面不改色夹了菜吃了几口看向门口那番子:“既是伯爵府又是柱国府,镇西伯这次定要大办特办,可知都请了哪些人?”
“小的这就去查”番子施礼转身而去,春祥表情满意。
这时又一个番子进来,春祥嘿嘿一笑:“又有啥喜事不成?”。
那番子脸色有些尴尬:“东宫着人递了消息,让大掌班明儿入宫……”
春祥听了顿时皱了眉头,随即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叹了口气:“这事……”突的转而一乐:“便回告说明儿等着乐吧”。
东宫便是太子朱慈烺咯。
太子爷最近很不开心。
前段时间常宇在京城的那会可谓是朱慈烺最欢乐的时光,组建球队,出宫踢球打比赛玩的不亦乐乎,整个人都在发光。
然而快乐是时光总是短暂的,崇祯帝突然下令禁止他出宫了。
踢球可以,在西苑踢,比赛的话球队可以出宫,但他不行。
理由很充足,堂堂太子国之根本,怎可玩物丧志,每日在宫外嬉戏又成何体统……
也无怪乎崇祯帝下了禁足令,太子是皇位继位人未来的皇帝,历朝历代都是严加教育精心培养的,朱慈烺也不例外,八岁出阁讲读见群臣,崇祯帝钦定四个讲读侍班官,六个讲读官,较书官两个,侍书官两个,还命大太监李继周,高起潜伺候着……
在常宇出道前,崇祯帝对太子要求是十分严格的,比如有次宫中大庆,朱慈烺放了几天假,崇祯帝就对阁臣叹息:“东宫又荒疏四五日矣”由此可见平日朱慈烺的家庭作业是多么的繁重。
而且对负责东宫教育的官员和服侍人员也要求极高,就连日常服侍的太监宫女也有严格要求,曾于崇祯十五年(1642年)十月亲拟《钦定官属约八条》,分别是离间亲亲、交结有司、诳吓给诱、擅作威福、言动非礼、关防欠肃、内外宜别、出入当谨,并回顾自己的亲身经历说:“向朕在慈庆宫后面勖勤宫住,极知此辈情弊,专行离间。朕朝皇兄熹宗,并不交接一言。先帝朴实,被他蒙蔽。”然后为之泣下,不想让儿子重蹈覆辙。他又尽可能不让宫女服侍太子,只选了两个老嬷嬷来服侍太子。
在教育之外,更是精心培养太子帝王之术,会将朱慈烺带到朝会和召对的场合中,一起听政或受贺。在做出各种决策时,都会让朱慈烺观摩,在批阅奏章时,也往往让朱慈烺一起看,并言传身教道:“凡阅科道疏,须观其立意,或荐剡市恩,或救解任德,此立意处。若铺张题面,娓娓纸上者,借耳,无为所欺也。”[4][10]有时还会问朱慈烺对处理政务的意见,朱慈烺的回答总是令崇祯帝满意。[11]
是不是像极了后世那些望子成龙的普通父母一样。
而这种教育方式一直到常宇上位后才发生了改变,在经历险些亡国打击的崇祯性情大变,加之受到常宇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教育方式也一改往日封闭,甚至让太子跟随常宇出宫游历,更甚者经常出宫不务正业。
但这也招致了群臣特别是阁臣的一致反对,弹劾常宇之余他们最大的怒火就是奔太子教育的问题开火。
在这方面崇祯帝最终还是架不住火力了。
朝臣攻击常宇他可以擦屁股,是因为常宇总能很快用结果来打他们的脸,他有底气,但对于太子的这种新颖教育方式,他自个心里没底,几千年来有哪个太子是这般教育的,太过放纵了,谁知道将来是好是坏,如此这般,将来谁还愿意辅左他。
甚至连李岩等人也觉得大有不妥,于是崇祯帝便给太子下了禁足令,玩也玩了,疯也疯了,该稳下来了。可太子才十五六岁正是贪玩时期,这段时间直接就玩疯了,突然之间又把他关在宫里头,简直就要疯了。
而若只是禁足也罢了,让他窒息的是崇祯帝开始给他张罗婚事了。
历史上崇祯帝便是准备在其十五岁(虚岁)选婚,十六岁完婚的,只是因为亡国而罢了。
是不是觉得十五岁结婚也太早了吧。
在后世来说当然是太早了,然而在古时候,十五六结婚在民间普遍的很,女子是十三四嫁人的也比比皆是,而作为皇家,早早完婚早早生子更是重中之重,何况崇祯帝仅三个儿子而已,又何况朝廷风雨飘摇,没有给皇家延续血脉更重要的事了,不然将来他这一脉绝了,皇位就传到其他支脉了。
太原大战之后,崇祯帝就想要给太子选婚,常宇说战乱未平不宜,然后京城保卫战之后常宇还说战乱未平不宜,再然后又几次……
而如今,李自成和了,鞑子被打出关了,鼠疫和大饥荒都近尾声,加上想让太子收心,崇祯帝觉得是时候了……
这可把朱慈烺给逼疯了,以前他对成婚没有任何抵抗心理,可这年余他受常宇的影响,非常排斥早婚。
他现在太需要常宇的帮助,要知道前几次都是常宇帮他推辞掉的。
可常宇不在京城啊。
他只能找春祥想办法。
这可把春祥难为坏了,虽说我在东厂是第二把交椅,可他在皇帝面前根本无法和常宇相提并论啊,那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
在崇祯跟前他要是敢就太子婚事提出一个字的异议,都能被崇祯帝一个大耳刮子抽出去,太子婚事怎么轮到你一个太监来说三道四指指点点,那是不知死活。
他现在能做的最多也就帮太子传传话,偷偷带点东西或者人入宫,搁在以前他偶尔还能帮着太子或者坤兴公主偷偷出宫,但现在这个局势,太子想偷出宫,他也不敢带。
一旦被发现,若是常宇带的,崇祯帝最多训斥几句,若是他,后果不堪,即便看在常宇面子上他能死罪可免,但下场也很惨,甚至连累常宇。
可是闷在宫里的太子心如火燎,三天两头着人传话给他求救,这可把他给愁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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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1章 欺负人
食不下咽
皇宫里的朱慈烺看着眼前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内心烦躁甚至想将饭菜给打翻了,但他也知道一旦这举动传到崇祯帝耳朵里,少不得一顿训斥,若阁臣知晓也会各种说教。
“殿下,赶紧吃了吧,晚些还要读书的”。一个少年人走了进来看了桌上饭菜叹了口气,此人是东宫伴读丘致中,也是名门之后,是崇祯帝为太子钦点的玩伴。
朱慈烺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要读你读去”。
丘致中慌了,四下看了一眼:“殿下可不能这般说,若传出去……”
“这宫里头就你我和两个老妈子,连玲珑都被赶走了,你若不说,还有谁说去……”朱慈烺怒道,丘致中赶紧拍着胸脯:“臣,决然不会说的”。
伴读就类似发小,丘致中是除了常宇之外,算是朱慈烺最亲近的朋友了,看他一脸真诚,朱慈烺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只是眉色之间怒气不减。
丘致中知他今儿心气又不顺了,想了想便向前哄他:“殿下既然不想读,咱们今儿就不读,说故事可好?”
朱慈烺哼了一声,撇了撇嘴:“你满脑子都是四书五经能有什么故事好说的”。
“臣是没啥故事可说,但殿下有啊,殿下之前不是跟着常公公出宫游历了么,多说些给臣听听,也让臣开开眼界”。
朱慈烺眼神果真亮了,他总共两次出宫游历,一次跟着巡抚视察灾区民情,一次跟着常宇巡视九边,特别是跟着常宇的那次可谓刻骨铭心,回京之后回味无情,其中种种经历给崇祯帝说过给周皇后说过给两个弟弟说过,当然也给这个发小说过,而且不厌其烦的说了很多遍。
“和你说过无数次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朱慈烺眼神光彩也仅仅一闪即没,丘致中见状又故意道:“不说也罢,那殿下给臣解个惑吧”。
朱慈烺终于提起了些精神,澹笑道:“你有何惑?”
“前些日子听家父和他几个同僚闲聊,说朝廷兵马对阵那号称铁骑无敌的满清鞑子军,虽多有不敌,但也都是硬碰硬,甚至曾一度稳压其势,怎么对上闯贼那些乌合之众的泥腿子却节节败退呢?难道那些乌合之众比鞑子的骑兵还厉害”
这个啊,朱慈烺正了正神:“本宫亦曾疑惑过,且一直不解,虽问过老师及阁臣,但所言皆不足,直到听了常宇说的才恍然大悟”。
“哦,常公公是怎么说的”丘致中好奇起来。
“他说打内战其实就是打意识战”朱慈烺说着看了丘致中一眼,知道他听不懂意识战什么意思,便解释道:“简单说来贼军其实都是老百姓,而朝廷的将士其实也是老百姓,但朝廷的军队里等级森严,可贼军将领和士兵则是兄弟相称甚至连穿的衣服吃的饭菜都和普通士兵一样……”
“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呢?”丘致中一脸雾水。
朱慈烺苦笑轻摇头:“比如双方一场大战之后,各有俘虏,相互一聊天嘿都是老乡,然后贼军说咱们老家那儿打土豪分田地了,加上贼军队各种舆论宣传,一传十传百的,朝廷军心涣散,那些在朝廷兵平日吃不饱受欺压欠粮饷哪里还有斗志,只想着跟着贼军打好绅分土地,说白了就是贼人的饼画的好……”
当年国军打日本也是厉害的很,可上百万的国军后来怎么突然就溃败了,甚至直接不抵抗就投降了呢……
没错,毛爷爷都是照搬老李的套路。
朱慈烺说了好多,丘致中似懂非懂:“那为什么换了常公公督军之后怎么就能接连打胜仗呢?”
“他也难啊,君不见他上位之后一手刀一手糖么,一边对从贼者杀无赦震慑人心,一边严整军纪发足粮饷收揽军心,论画饼他也是顶尖的……”
夜已深,皇城里灯火点点,端本宫内朱慈烺和丘致中秉烛夜谈,乾清宫里崇祯帝在批阅奏本,坤宁宫内坤兴公主在陪周皇后做女红,脸上露出许久难见的喜色。
几人欢喜几人愁,周遇吉几人府邸落成即将乔迁,自是欢喜,太子被禁足逼婚忧愁满面,却不知皇城外的一座府邸里有人正在借酒消愁,任由身边美人如何劝解依然一杯接一杯,忽而掷出手中酒杯:“阉狗再三诓我,实在可恨”。
身边美人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劝道:“隔墙有耳,老爷慎言”。
这位大发雷霆的老爷便是宁远总兵吴三桂,美人自然是陈圆圆了。
一年前吴三桂还是非常风光的,镇守关外孤城宁远,官至辽东提督,有兵有权有势,哪知也就是在一年前,吴三桂被常宇骗入关,画了个大饼让他心甘情愿率三千骑兵随着辗转千里南征北战,到如今却什么也没捞着,所谓的宁远总兵,手底下也就三千兵马,宁远城也被他舅舅祖大寿给占了,也因为祖大寿官复原职,为辽东总兵,左都督,以至于他的辽东提督也被撸了。
一年间辗转大半个大明,尽心尽力兢兢业业,可落了个什么?
常宇说好饭不怕等,好,那我再等等。
奉命从黄河回京本以为能落个什么赏,结果回京之后让他的兵马在昌平休整,人回家呆着便没了下文了。
又以为可能因为大太监没回京,叙功也需要时间,在家好生歇着总会有好消息上门的,可歇着歇着就觉得不对劲了,先是皇帝和朝臣干架,召周遇吉几个人入京架势,可自个就在眼皮底下愣是没召自己入宫,完全无视了!
而后,李岩等人的部下因防守黄河有功,各自赏封都下来了,却没有自己的事,这让他已是恼火不已,从南下打白旺到西进黄河架势,这一年多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连句问候都没有,这算什么!
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点燃吴三桂的怒火的导火索还是马科的离京。
就在前阵子,身在昌平的马科突然接到调令,令其率部急赴宁远!
没说理由,也没说去干吗,更无人知晓宁远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是让马科立即开拔,粮草沿途供给。
宁远出事了或者说宁远那边很快有大事发生,否则以祖大寿和关宁铁骑的实力还需要马科去驰援?敏锐的吴三桂立刻就扑捉到了关键点。
可宁远可是我的根据地啊,祖大寿是我舅舅啊,有事不让我去,让马科去?
这么好的镀金刷功绩的机会都不给我,还口口声声说耐我……
搁谁谁不气,谁不恨!
第2022章 想通了
愤慨不平的吴三桂实在压不住火便走了关系欲要讨个说法,不过朝里那人对他说,正值多事之秋,短时间内朝堂上连起两场大火,如今火势刚灭,莫要再刺激皇帝惹的龙颜大怒谁都落不得好,待中秋之后伺机再议。
抑郁至极的他每日便在府上借酒消愁,好在身边有美人相伴鼓掌之余还能听听小曲解解闷,可即便如此依然免不了酒后失态口出狂言。
“老爷稍安勿躁,奴观那常公公非奸邪之辈,或许另有打算”陈圆圆耐着性子安抚吴三桂,她见过常宇三两次对其印象非常好,故而有次一说。
“妇人之见”吴三桂冷哼一声,他虽有正室但独宠陈圆圆,平日无论公务还是私事都与其倾诉商议听取她的意见,而陈圆圆每次的回答也也正中他心思,只是今儿听了这一句却让他十分不满。
“满朝文武皆知那太监工于心计,若非大奸大恶之辈岂能连克家贼抵挡外敌,又如何能将朝臣玩弄鼓掌之间,你当打仗和玩弄权术都是光名正大正面硬碰的么,哪个不是阴险狡诈,他若不是奸邪,这天下就没奸邪之辈了”吴三桂一脸怒气。
陈圆圆澹澹一笑,走近吴三桂将其按在座椅上:“罢了,便算他是奸邪之人,但却也未见行奸邪之事啊,毕竟他对朝廷对百姓有功……”
“那他对我呢……”吴三桂火气又上来了,正欲发脾气,这时一个老者走了进来,吴三桂和陈圆圆赶紧躬身道:“父亲”。
这老者自然便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了,想当年也是牛逼哄哄的人,官至辽东总兵,后在崇祯四年大凌河之战,吴襄在支援的途中逃走导致全军覆没被判下狱,前两年因为吴三桂战功赫赫,又驻防关外孤城宁远,便被“刑满释放”回家休养,平日极尽低调。
历史上,崇祯十七年,李自成东征破太原之后又破大同,真定之后,崇祯帝手头无人可用便又起用吴襄提督京营,北京城破被李自成活捉,后来和吴三桂谈判破裂后杀了吴襄,最终导致吴三桂引清军入关,所谓一怒为红颜那是民间戏言,实则是因为李自成杀了吴三桂一家老小三十八口,亦有说一百多口。
当然现在的吴襄还活的好好的,李自成东征失败了他自然也没被复用,赋闲在家种花养鸟,不过虽无官职在身,但人脉还在,与当朝次辅吴生关系密切。
“吾儿可曾想过,他又为何这般针对你?”吴襄表情澹澹落座,陈圆圆赶紧奉茶,吴三桂束手而立低头不语,吴襄抚茶碗盯着吴三桂道:“周遇吉,黄得功,唐通,甚至高杰那厮皆受惠于东厂那太监,吾儿论功有宁远大捷不逊任何人,任劳任怨有功劳有苦劳可为何偏偏被冷落了呢?”。
“这便是孩儿想不通的地方也是最不服气的地方”吴三桂一脸的愤慨。
“真的一点儿都想不通么”吴襄哼了一声,吴三桂长呼口气咬了咬牙根道:“或许有去年勤王迟缓之因”。
崇祯十七年也就是去年刚过完年,李自成发兵东征号称百万雄狮一路畅通无阻渡黄河杀来,崇祯帝大惊连忙召诸将入京勤王,哪知各路军阀有人装病,有人路远不及,各有各的借口,只有就近的唐通颠颠的来了,而在关外的吴三桂,虽然朝廷连发数道圣旨催促,其还是磨磨唧唧光打雷不下雨,而且理由也很充足,弃城入关不是说走就走那么简单的事,除了兵马粮草还有城中数万百姓及资产,哪能是一天两天就能收拾打包走的。
可是再充足的理由也不是理由,毕竟当时若不是常宇横空出世去太原联手周遇吉死死拦住李自成的脚步,等吴三桂入关赶到时黄花菜都凉了。
而就因为这件事朝廷对吴三桂极度不满,起了疑心也起了戒心,事后自然也要算账的,以至于宁远大捷那么大的功劳,最终都没啥像样的封赏,大家伙心里都明白这是以功抵罪了,从此后再也没好处落他头上,只让驴拉磨不让驴吃料。
朝廷做事么,弱的时候我可以忍你,腰杆直了时那就睚眦必报。
吴襄叹口气:“你既知原由又何来这般大的怨言,当时朝廷下旨勤王的几路人马,只到了一个唐通,黄得功在路上,而此时这俩人都封了爵成了柱国,借口不来的刘泽清此时坟头草都一人多高了,还有那花马刘虽还活着却小心翼翼寝食不安,这一年多出钱出粮表忠心,比之他二人下场,你现在还觉得一肚子怨气么”。
吴三桂低着头不说话,吴襄知道他心中还有不服,便又道:“而且汝以为除了勤王是由外就没别的了么?”
吴三桂一怔:“还请父亲解惑”。
“年少成名,锋芒太露,傲气太重”吴襄看着眼前这个一直引以为豪的儿子,满脸欣慰:“吴家以汝为傲,然却宜遭外人妒也,忌也”。
不得不说,历史上吴三桂确实优秀,年少成名有勇有谋,三十刚出头已是大明最有影响力的将领之一,驻防大明北大门一举一动都是事关国运。
而事实上,大明朝的国运确实系他一身,很多人都在想若其当初不放清军入关,大明朝会不会灭亡?
历史没有假设,而且当时的局势实在太复杂了,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
那个时候李自成的百万大军已占领了京城,皇帝自杀了太子为人质,他以己之力根本打不过李自成,何况那会儿多尔衮已率大军在关外虎视眈眈准备捡便宜,而吴三桂同样也打不过多尔衮,毕竟那个情形下战力已不是最重要的了,最重要的是军心,可那会儿京城破了,皇帝死了内有狼外有虎被夹在中间,哪个军心能稳如磐石呢?哪个不瑟瑟发抖哪里还有斗志啊和谁打能打赢,何况对方兵力都远胜自己。
所以这会儿吴三桂的兵马和谁打气势都弱一大截。
在和李自成谈判失败后他只能去找多尔衮借兵先杀家贼保住大明再说,便许以割让关外土地,但多尔衮岂能放过这百年一遇的好时机,狮子大开口觊觎关内千里土地还要吴三桂投降为他所用,吴三桂为了灭李自成只要忍辱负重违心应了,只是后来局势发展已超乎他的意料,更不是他能左右的了从而落下了千古骂名。
但数十年后他还是反了,因为他从来就没真正的想要投降满清!
当然这都是真实历史上的轨迹,现在的吴三桂没降清只是被架空了。
“父亲说的外人是……”吴三桂一怔,眉头皱了起来:“那太监?”随即又道:“那太监为人虽阴险却也坦荡,并非心胸狭窄善妒之人,且若说年少成名锋芒太露,当世谁人比的上他”。
吴襄长叹一声:“他锋芒虽盛,但更擅藏锋,吾儿不见满朝文武谁人能抓的着他把柄,谁又见他曾和朝臣当面撕扯过”随后又意味深长的说了句:“吾儿既说他不是善妒之人,难道还不想不到会是谁?”
吴三桂顿时一震,犹如五雷轰顶,半响不语。
吴襄见状起身拍了拍他肩膀:“有汝舅舅的前车之鉴,那人岂能不防,何况本就是多疑之人”。
“若是如此,咱吴家岂非再无出头之日!”吴三桂一脸颓败和不甘:“且更加确定那太监戏耍与我!”
吴襄澹澹一笑:“那倒也未必”看着吴三桂有些愕然又道:“如今朝廷上下皆言那太监专权独断,吾儿以为呢!”
“孩儿深以为然!”吴三桂脱口而出:“事关朝政无论是民生还是军事,那太监均染指,虽不出面但幕后总有他身影,特别是在军事上,几乎把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架空了,甚至连内阁都给凉在一边去了……”
吴襄打断他:“且不论是对错,这太监在军事上确实有他人难及的才能,然而这些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他能左右局势”。
吴三桂秒懂,左右局势就是能左右某些人,或者某个人!
看吴三桂神色吴襄就知道他懂了:“且不论那黄得功和高杰那几个谁身上干净了,便以你舅舅两次降清,那都是板上钉钉的抄家灭族大罪,可如今呢,官复原职镇守国门!你道那人不想杀你舅舅,你道他不想杀王体中?”
吴三桂的眼神有光了,吴襄接着说道:“咱父子虽都有过错,然则比之他们那些已算身家清白了,他没理由刻意打压,论底蕴关外有你舅舅有关宁铁骑,论才能吾儿不逊任何人,他们都能受重用,吾儿何愁他日不能出人头地”
话已经说的十分明白了,朝廷连两次降清的祖大寿都能复用重用,连投降的大贼寇王体中都能封爵,所以不会因为吴三桂勤王磨叽些就给打入冷宫,毕竟他又没降清也没自立山头,而且即便他们心头有这想法,但现实却不得妥协,因为如今局面是无人可用,何况吴三桂本就是个罕见的将才。
更重要的是,用那些人,不用那些人都在大太监常宇的左右之下。
可既然如此那常宇为何一直画大饼呢?
除了敲打惩戒吴三桂之前的错误外,那就是锋芒太盛太傲气,常宇要杀杀他的锐气,磨磨他的棱角!
有点耐心,不急!吴襄拍了拍吴三桂的箭头,澹澹一笑转身离去。
第2023章 回京
夜近子时,京城正南四十里外,常宇勒住马翻身跃下,一声呼喝都下来尿尿了,随侍们嘻哈着下马纷纷到路边浇树。
李慕仙便放水便抬头望着夜空,滴咕一句:“马都跑不动了,如此缓行到京城都要凌晨了”。
“倒也不急着今晚入城,歇足劲了再走”常宇随即众人就地扎营休整,有人喂马饮水有人躺在地上就睡,这几日一路疾奔确实累了。
常宇做了几个伸展活动一下筋骨,一阵夜风吹来竟有凉意忍不住抱了抱肩膀,这时才反应过来,这里已是北地,比之后世立秋之后天气就变的凉爽起来,特别是北方有些山区开始下雪了,犹记得即便在后世过了中秋张家口一带偶然都会下雪,更不要说这个小冰河时代了。
“天有些凉了,厂公回车上歇会吧”李慕仙走过来轻声说道,常宇抖抖肩:“这点凉意咱家受的了”抬头看看夜空:“不知为何,虽疲又困却睡不着”。
“莫不是近乡情怯”李慕仙打趣道。
常宇嘿嘿一笑:“倒也有可能,确实出京许久了心里有那么点味道”。
李慕仙也笑了:“以贫道所见,厂公怯的不是近乡,而是怯的今晚不能睡觉吧”。
常宇哈哈大笑:“还是瞒不过道长”。
看似开玩笑,实则说的也是事实,区区四十里即便不策马奔腾,一个多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可常宇为何扎营不前了呢,是因为进不了城么,当然不是,京城四九门甚至连皇宫无论何时他都可以自由进出。
而他之所以不愿意连夜进城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进城不多多晚就必须立刻入宫面圣,然后不到天亮是别想睡觉了,宫里那主,精力可是超乎常人的,若在平日倒也罢了,这几日他车马劳顿确实累了。
天刚蒙蒙亮,永定门里外已被百姓堵的水泄不通,只待城门大开,正南官道上一支骑兵缓缓逼近引其百姓注意纷纷张望,议论不绝。
只不过那支骑兵并未靠近,在护城河外止步停留,显然是不想和百姓抢门,这举动让百姓十分好感,要知道往日兵马进城百姓都是要回避的,甚至稍慢些都要挨鞭子的。
城头上有东厂番子看到,随即飞报衙门。
城门大开百姓鱼贯进出,随后常宇一行入城,很快便被百姓认出是东厂卫的兵马,纷纷猜测大太监会不会在其中呢。
自然是在的,马车里常宇探头张望,熟悉的街道,久违的京城烟火气息,遥望那巍峨的正阳门,心里头竟有些迫不及待感。
外七内九皇城四,除了皇城之外,作为内城正中第一门的正阳门规格是高于其他城门的,有箭楼,城楼,瓮城,素有四门三桥五牌楼之称,一门之隔两世界,门里头不远则是大明门区域那儿遍布朝廷衙门,门外则是花花世界,京城最繁华的区域之一。
未及正阳门时,春祥已快马来迎,和屠元几人点头打了个招呼便直奔车旁直呼大哥:“您可回来了”。
常宇邀其上车,对春祥看了又看:“好家伙,黑了许多但也壮士了许多”。
春祥咧着嘴:“这段日子到处奔波,但功夫不敢撂下,一日三练从不间断”。
“嘿,这般勤奋岂不很快就成了大高手,回头咱哥俩切磋切磋,看你长进如何”常宇说着在春祥胳膊上抓了几下,肌肉果真比之前结实了许多。
春祥直摇头:”俺练功夫不过强身健体罢了,揍个普通人或许还行,比之大哥这皇城第一的高手,那是远远不及的,俺就不自取其辱了”。
“好小子,学会油嘴滑舌了”常宇给了春祥一拳,两人在车厢里打闹起来,不知觉马车进来正阳门,春祥问:”大哥是先入宫还是先回衙门?”
常宇朝车外看了一眼大明门:“先回衙门吧,估摸着皇爷这会还没退朝”。
春祥嘿了一声:“皇爷昨儿可是侯了您一晚上啊,早朝前便遣人到衙门问您回来了没,您现在若是进宫,皇爷立马就退朝”。
常宇笑了笑:“不急,总得先回衙门洗漱沐浴一番,我这身上都臭气熏天了”春祥闻言皱眉:“可不是,先前没在意,当真是臭不可闻,俺都要吐了……”
去往衙门路上,说笑之余春祥也不忘正事,汇报了不少情报信息,特别是他最近引以为傲的事:“高起潜捉到了”。
常宇闻之果真大喜,得知高起潜的落脚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狡猾的很,那地方可进可出,若闯贼破京或朝廷搜捕的紧他则可出关外逃甚至降清,若关外有事他又则可潜伏往南逃窜。
“且还查出他与山海关总兵高第暗中有联系,要不要……”春祥小声问道,常宇摇摇头:“岂止是高第,那老狐狸根深蒂固底蕴深着呢”说着一脸冷笑:“都先在账本上给他们记着,将来总有用的上的时候”。
春祥点点头,朝窗外看了一眼又低声问道:“大哥打算如何处置?”常宇眼睛眯了起来:“皇爷可知晓了?”春祥摇头。
常宇沉默了。
半响,做了个斩杀的手势,春祥点点头又问:“不报皇爷么?”
常宇轻轻摇了摇头,看向窗外神色凝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常宇出道之前,高起潜就是常宇,皇帝极其宠信的战神!
不光让他外出监军还让他服侍太子。
后虽现形了,但皇帝也是仅仅责备而已,事后依然令其出关监军,由此可见,对他虽失望生气但依然还是宠信的,至少舍不得杀,甚至连下狱都舍不得。
杀良冒功等等各种罪过加一起都没收拾他,会因为他临阵逃脱就杀掉他么?
未必。
但只要他不死,依靠他的底蕴就还有机会翻身,虽无可能再复往日威风,但不排除有可能对常宇有威胁。
没错,以崇祯帝的尿性以及帝王的驭下之术,高起潜只要不死既有可能被皇帝用来掣肘自己,比如安插在东厂衙门里,如高时明那样当个眼线啥的。
常宇当然不畏惧,但也说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给弄死不就得了。
但如何弄死可是技术活,而且还得周全,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被皇帝知晓明明拿住了不打招呼就给杀了…………常宇你想干啥!
常宇喵了春祥一眼然后附耳说了。
春祥点头笑了:“那得赶紧安排了,估摸今明就入京了,对了,王之心昨儿也回京了”。
王之心,常宇一怔,随即哦了一声:“谈妥了?”
春祥点了点头:“谈妥了,过程也很愉快”。
常宇笑了笑:“过程愉快与否不重要,要看收获”。
春祥伸出两个指头:“现银,铺子,房契,地契等杂七杂八差不多有这个数”。
草,常宇忍不住朝车外啐了一口:“一个比一个会叫穷,却都他妈的一个比一个肥的流油”。
无怪乎常宇又要骂人,毕竟崇祯帝低声下气募捐的时候,王之心这个东厂之主才抠搜拿了一万。
“这些银子,宫里头那边要不要送去些……”春祥问道,常宇摇摇头:“咱们衙门自个裤腰带都够紧绷的了”。
春祥哦了一声:“确实,锦衣卫那边又叫娘了”。
崇祯皇帝手里两把刀,东厂和锦衣卫。
东厂权势虽在锦衣卫之上,但人手短缺,除了领导层大部分是太监,手下干活的几乎全是从锦衣卫抽调过来,跑腿的,打杂的,潜伏搜集情报的,杀人放火的……可以说执行这些脏活累活的全是锦衣卫的人。
毕竟,大明锦衣卫已有数百年之久的底蕴,遍布各个角落,拿来就可以用。
可是干活也不能只靠信仰,只给画饼,锦衣卫的人也需要吃喝养家。
先前朝廷国库空虚,欠的可不仅仅是边军粮饷,锦衣卫也同样吃了上顿没下顿,人穷则思变,上下都是歪风,只想着搂钱而无不正业。
当然了,那会儿东厂也是这般。
直到常宇上位后,整顿东厂的时候也捎带上锦衣卫,狠抓纪律的同时也得让锦衣卫吃饱肚子才能干活,朝廷给的那点俸禄很显然调动不了他们的积极性。
那就上干货。
银子开路一往直前。
如今锦衣卫最爱接东厂的活了,阔气!
很多锦衣卫的人都是拿双份薪水的,一份是本衙门的一份是东厂的。
而且现在锦衣卫的待遇比之前好上许多,首先崇祯帝听从常宇的建议对锦衣卫俸禄满额发放不短缺,其次锦衣卫的老大吴孟明跟着常宇发财也给衙门弄了不少灰色收入,大头落在他自个手里,小头给衙门小金库,手头充足对手下人也自然大方,何况东厂衙门还一直贴补着呢。
如今在锦衣卫里当差的那真的是肥差,虽比往日辛苦了许多,却心甘情愿乐此不疲。
所以说,口号和信仰永远不及实惠。
而常宇对两个衙门如此舍得砸钱,自也是有道理的,古今中外,情报都是重中之重,当然这些钱砸的也非常值得,他人虽在京城,却能知晓西安城里头李闯今天吃了啥,四川张献忠今天拉了几泡屎,甚至连多尔衮撸了几发都知道。
夸张是夸张了点,但也大差不差。
只要钱到位,没有办不成的事!
亘古不的道理。
第2024章 自在
常宇没有直接回府,径直去了衙门,屠元和姬际率部去往附近军营,连吴中也回家去了,亲侍仅余李慕仙和好奇宝宝多吉:“先去衙门洗漱一番,回头贫道再带你逛逛京城”。
至于素净哪儿去了,别问,入城之后把尚方宝剑往常宇马车里一扔就走了。
在衙门里匆匆吃了早饭,常宇便去洗漱,春祥也不避讳帮他搓背梳发更衣一边说着公务:“王之俊和栗宗周两人都在宫里头伺候皇爷,而且他们又属于司礼监,我这边没摸到他们把柄,就是摸到了也不好直接下手,得皇上点头而且王承恩的面子也得给啊,稍一个不慎,皇爷便会觉得咱们手伸的太长了……”
常宇嗯了一声没,想了想道:“动皇爷身边的人确实要小心谨慎些,这事还是我来弄吧”。
“对了,今儿镇西伯府落成,帖子昨儿就送来了”
“你去便可”常宇想了想又道:“注意分寸”、
春祥有些拿不定:“大哥说的分寸是?”
“满朝皆知咱们走的近,他们可以知道,但不可以让他们看到”春祥若有所思微微点头,朋党是帝王最忌的事,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所以要把握分寸,公务上接触就算了,私下尽量隐蔽,至少不要让人拿到把柄。
这边才刚梳洗完,便有宫里头的太监来宣口谕,崇祯帝让他立即入宫。
常宇不敢怠慢,坐车急往。
东安门大开,里边几个太监束手躬身迎接,当先一人满脸堆笑:“常公公安好,一别数月甚是想念啊”。
常宇看了他一眼拱了拱手:“有劳王公公挂念”心里头却想着,还真不禁念叨,刚还说你呢,这就碰着了。
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是王之俊。
王之心,王之俊,栗宗周这三个太监是上了常宇的黑名单的,而这三个太监都是崇祯帝信任的身边人,历史上李闯破京城,崇祯帝把太子三兄弟交由他们三人护送去成国公府上,不过待三人去了后发现成国公已开城门降贼,便又去了太子外公周奎府上,周奎拒留,三人便带太子藏了起来,随后王之心被李闯给拷掠致死后,王之俊和栗宗周便将太子交出来了。
论罪,三人都不至死,特别是王之心还算忠心耿耿,在被严刑拷掠时都没透露太子的事,也因此常宇这次也只是逼他净身出户,没下狱也没弄死他。
王之心在东厂任职,且有实际的贪污受贿之罪,即便得崇祯帝宠信常宇依然有理有据办他,但王之俊和栗宗周就有些棘手了。
因为这两人隶属司礼监,又是负责服侍崇祯帝的,能服侍皇帝的那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属于和王承恩一个级别的,想动这个样的你就得有实凭实据。
可两人在宫中也没啥人神共愤的过错或把柄,无非对一般太监呼喝使唤,最多算是个嚣张跋扈,且这事也轮不到东厂来管,实在找不到理由办他俩,所以才让春祥好几个月都束手无策。
但恶气必须得出,常宇若无其事的瞥了一眼王之俊,慢他半步的王之俊跟在他身边正笑呵呵的说着:“皇爷早朝时得知常公公回京了,便立刻退朝,嘿嘿,常公公您可真是皇爷的心尖肉啊,满朝文武加起来都不顶您一半”。
常宇皮笑肉不笑的嘿了一声:“王公公您可听过一个词叫捧杀啊,您这话里有话啊”。
“不敢,不敢”王之俊赶紧摆手,一脸谨慎道:“咱家是着实羡慕而已,真的没别的意思”。
“咱们做奴才的,只需尽心为皇爷效力,尽心尽忠,自然得皇爷宠信”常宇澹澹一笑:“王公公能服侍皇爷也说明深的皇爷的信任啊,咱家也是羡慕的紧呀”。
“那是,那是”王之俊赔笑着:“只是没得常公公那般自在罢了”。
常宇听了心里一动:“王公公若是想自在那还不简单,有没有兴趣来东厂衙门啊”王之俊听了一征,随即掩饰不住脸上喜悦:“咱家这样的,常公公能看的上么?”
“王公公说这话可就见外了,皇爷身边的人那可都是万里挑一,正好衙门现在缺人手,王公公又是皇爷信任的人,若能来衙门帮手,咱家可是求之不得啊”。
这一番奉承,王之俊心里乐开了花,试探问道:“咱家只会伺候人,去衙门里能做什么啊,再说了这事还得看皇爷的意思”。
“衙门里的哪个不是伺候人出来的”常宇一脸真诚:“只要王公公愿意来,皇爷那边便交给咱家了”脸上真诚心里却在冷笑,只要你来了,就能攥到你把柄。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臣子都如此更不用说宫里的太监了,别看在小太监们跟前威风的很,实在就是个奴才,随时随地如履薄冰一个不慎便遭打骂,何况每日被圈在皇城里和坐牢没啥区别,偶尔出个宫也是给做贼无二。
谁不向往自由,谁不向往宫外的自在,谁不羡慕常宇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潇洒。
别说他王之俊,就连王承恩都羡慕,都想。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太监明知道加入宫字营要打仗有可能就没了性命,但他们都踊跃想去搏一搏,赌赢了,功成名就也有了自由。
“这事若真办成了,咱家必有重谢”王之俊一脸郑重拍着胸脯说道,常宇乐开了花,虽知道这太监不可能有王之心那般富有,但作为皇宫里有数的大太监之一,那也是有点身家的,所谓蚂蚁腿也是肉,落一点是一点。
两人说话之间从东华门进了宫城,常宇突然想起朱慈烺,便问:“太子今儿可早朝了?”
“太子每日皆跟皇爷上朝,此时亦在乾清宫内呢”。王之俊赶紧说道。
“看来今儿不到天黑,出不了宫了”常宇似笑非笑,王之俊也附和笑了笑没说话。
乾清宫里,崇祯帝正在批阅内阁送来的奏疏,太子站立在旁听他爹的谆谆教导,大太监王承恩轻轻推开殿门:“皇爷,常公公来了”。
朱慈烺脸上大喜就要往殿门走去,突然见他爹瞪了他一眼,这才赶紧又退了回来挺身低头,崇祯帝这才嗯了一声:“让他进来”。
“臣常宇叩见皇上,皇上万安”常宇进殿躬身施礼,又道:“太子殿下金安”
“哼,你还知道回来”崇祯帝哼了一声,起身走到常宇跟前:“一撒腿就跑了留下那么大烂摊子,在外惹了那么事,倒叫朕给你善后”语气充满埋怨,脸上却不见怒气。
常宇赶紧道:“臣,做事不周,给皇爷惹了麻烦还请皇爷责罚”。
“责罚的事稍后再议,快给朕说说,你这几个月在外边都生了些什么事”崇祯帝哼了一声,便赐座,王承恩连忙给搬了椅子过来,太子也殷勤的奉茶过来,常宇赶紧起身说:“不敢,不敢”私下时太子给他端茶倒水那都是常态,但在皇帝跟前……
无防盗
果真把崇祯帝看的又气又笑:“你对他殷勤的很,在这倒也罢了,若是被那些人看了,自又要骂他尊卑不分……”好在崇祯帝也知道自己一大家子对常宇都亲近得很,也就嘴上说说,并没真的生气。
即便如此,常宇内心里也在暗骂太子这个缺心眼子,你当着你爹面,这不是给我上眼药么。
第2025章 自由的代价
秋风瑟瑟
王承恩退出乾清宫轻轻关上殿门,转身立于门外,一阵秋风吹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缩了缩脖子,旁边王之俊抬头看看树梢轻叹一口气:“转眼就天冷咯”。
“可不”王承恩应了句,看满庭落叶,远处有几个宫女在正在清扫:“一眨眼,常公公都来两个年头了哦”。
王之俊叹口气:“时间可真快啊,咱家入宫也有七个年头了”王承恩眉头一挑看向他:“今儿怎么这般多感慨”。
王之俊左右看了一眼,又叹口气:“倒也不瞒王公公”说着凑过去低声说了几句,王承恩一征:“嘿,你与常公公倒有这般交情”。
“哎,真倒有这般交情也好了,咱家就担心常公公只是话赶话随口一说随口一应,这不才请教您嘛,论与常公公交情,咱家可是远远不及啊”。
王承恩笑了笑:“看来你是真的想出宫了”。
王之俊苦笑:“七年了,确实有些闷了,去东厂衙门总归能透透气,且依然是给皇爷效力”说着话锋一转:“难不成您不想走动走动”。
王承恩呵呵笑了:“想是想,不过总得有人服侍皇爷不是”
“那是,那是”王之俊奉承着:“这么多年来皇爷也离不开您了”王承恩听了这话一脸的满足:“是呀,都这么多年了,咱家也习惯了,也离不开皇爷咯”。
“那咱家这事……”王之俊从怀里取出一个玉扳指偷偷塞给王承恩:“还请您指点一下”王承恩左右看了一下,将玉扳指藏于袖中,轻咳一声:“老话说交情不够,这个凑”说着搓了搓手指。
王之俊一怔,随即皱眉道:“据闻常公公不喜此道,且对此深恶痛绝,这个怕行不通吧”。
啧啧,王承恩翻白眼:“他确实不受,但东厂衙门受啊,东厂统领数千上万人,吃喝拉撒可不是小数目,朝廷又不拨款,全靠自足自给……”
王之俊终于反应过来了,只是给多少合适呢,少的话怕人嫌弃,多了自己又拿不出来。
王承恩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心诚则灵,去了东厂衙门做事,自在不说还有实权,可比在宫里头有捞头,王公公啊,这自在可是需要代价的啊”。
殿外两个大太监在窃窃私语,殿内常宇正将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一一娓娓道来,崇祯帝和太子听的全神贯注,不放过任何细节,时不时提问。
当然,常宇那些纵横江湖的事都是一句带过,太子有兴趣也不敢在这时细问,而崇祯帝对这些则毫无兴趣,他关注的都是军政要务,比如和李闯在黄河谈判时的种种细节,左良玉病逝之后武昌那边的局势以及常宇是如何化解的,点点滴滴事无巨细一一过问。
直到近晌午才说到他最关系的事件,也就是不打招呼发兵西进!
而此时常宇已说的口干舌燥,虽有香茗却不敢喝,因为皇帝正听到节骨眼,你还慢慢悠悠的喝茶?
兵贵神速,时机稍纵即逝,这是常宇给出不打招呼的理由,更深层的理由则是,故意搅浑局势,令各方不解,不敢擅动。
试想一下,连朝廷这边都不知所以然,更何况李闯和张献忠那边了,他们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啊,瞬间就乱了方寸。
“可以不给兵部和五军都督府打招呼,但总得先给朕知会一声啊”崇祯帝苦笑叹气,其实他刚听到风声时也是一肚子火,幸亏李岩那会儿把常宇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而后常宇的密信到了,他才释怀,可即便如此还有埋怨之情:“难不成还信不过朕”。
“山高路远,未能及时知会皇爷,臣有失”常宇赶紧致歉,崇祯帝忍不住笑骂:“你若说别的理由朕也就信了,说山高路远……嘿嘿,你东厂衙门和锦衣卫新设了多少驿站当朕不知晓么,千里之外一夜日便可抵……罢了罢了,总归你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就是理由……但你可知道当时朝廷里头可都像马蜂炸了窝一般,弹劾你的吐沫星子都差点把朕给淹死了,若非李岩几人,嘿嘿”。
“臣,有失”常宇又是这么一句,旁边的朱慈烺低头暗笑,崇祯帝也拿他没办法,摆了摆手:“罢了,且不说这个,李岩说你此计可以一箭双凋,可当真?”
“可不止哦”常宇澹澹一笑,崇祯的兴趣立马又提高了几个度:“你且说看看”。
对内可拉练,摸底,动员,分化,掌控左良玉旧部,对外可震慑激化李闯及内部,更重要可威慑四川的张献忠令其手忙脚乱无心他处,又可为将来进攻四川做预演……
常宇说的自然是比李岩猜测的更为细致,崇祯帝果真听的龙颜大悦连连称赞,一时兴起豪气千丈:“何不乘机便一举打进去”。
常宇苦笑:“皇上您觉得打进去有几分胜算?”
崇祯帝一怔,慢慢冷静下来:“十万大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理应可以吧”。
常宇叹口气:“粮草还算充足,十万大军有虚,兵强马壮尚存疑,且不说人心不聚难成大事,难的是如何进去?”
崇祯帝顿时哑然。
四川四面环山,不是你想进就进,首先你得有路进去。
一句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便知其艰险,且入口在汉中,那儿还是李闯的地盘,你说借道,李闯还疑心你想占他后院爆他菊呢,短时间内决难达成。
另一条则是水路,两岸皆悬崖峭壁猿猴难立,小股人马翻山越岭或还行,大部队带辎重根本无法通行,张献忠当年就是顺水路破开重庆进入四川的,他自然不会让别人走他老路,在各水路关口封锁更严,想从水路进去也和登天差不多,更重要的是一时间也没有那么多兵船。
一句话就是,即便你兵强马壮,你无路可走。
“那既然如此,又如何能吓住献贼,他既知你进不去又何必惊慌”太子忍不住问道,崇祯帝也看向常宇,显然也由此疑惑。
“攻心之计”常宇澹澹一笑:“人的名树的影,臣征战至今,出其不意剑走偏锋的名头早已经远扬,那献贼心中岂能不惧,朝廷那会不也自认入川之路固若金汤,不也被他打开了么”。
崇祯帝点点头:“他自也害怕你出其不意阴了他,必然会谨慎设防,但也只能吓的他一时,若长久不进,待他稳了四川,再打岂不是更难,吓他这一时又有何用”。
“自是有用,臣当然还有后招,吓他一时,臣便有时间筹谋”常宇说着起身取了笔墨和纸,然后在纸上画了个圆:“这是四川,然后又标注两处,这是水路,这是蜀道”随后又在一处重重一点:“皇上看出这是哪儿了么?”
第2026章 一环扣一环
崇祯帝看了看,皱眉细想,随后道:“这莫不是……”随机眼睛一亮:“你这是要……”
常宇笑了笑:“可否?”
崇祯帝拳掌一拍:“出其不意,奇也,奇也,必成!”
这时太子朱慈烺也反应过来了,忍不住惊呼:“妙哉,这可是一步大妙棋啊,只是李闯那边或许……”
“只需敲锣打鼓便可立功的事,他乐意为之”。常宇澹澹一笑。
崇祯帝一时激动不已,在殿内来回踱步:“何时可动手?”
“正在部署中,臣吓献贼一时便是要拖住他布置这些,待手头事处置完了,便可动手,皇爷但请放心,最迟明年中秋前,可取献贼狗头”。
“明年中秋”崇祯帝喃喃:“还要等那么久啊”。
“好饭不怕晚”常宇说道。
崇祯帝嗯了一声:“都说你擅画饼,你可莫给朕画饼啊”又问:“你说的手头事……对了,为何传令马科出关,莫不是宁远那边出了什么变故,可是祖大寿他……”
祖大寿被换回来之后,官复原职提督辽东,驻防宁远督收复锦州事宜,然崇祯帝对其持保留态度,实则是他已不信任这个曾经让他非常信任的悍将了。
按理说,祖大寿这种都是要抄家灭族的,然则却还官复原职,这在朝廷里也是存在很大争议的,但崇祯帝还要咬牙顶住压力,只因常宇信任祖大寿,而他信任常宇。
祖大寿被换回来之后,也依然没有回京谢恩,奏疏倒是接连不断,可从不说自己在那边做了些什么,张口闭口就是要钱要粮,这让崇祯帝和一帮臣子极度反感,但奈何其现在手握兵权驻防北大门,又有降清的前科,虽怒倒也不敢过分斥责,怕他这货拉队伍又投降了,那刻就亏大,以至于很多人在这件事对常宇怨言很大,包括崇祯帝,一直认为常宇这步棋下的太险了。
所以当前些日子得知马科率部出关时,他心就揪起来了,找春祥问关外可是有什么变故,得知无恙,心下疑惑不已。
“祖将军忠诚无二,以收复锦州为己任,曾言,若收复锦州城,死而无憾!”常宇赶紧说道,崇祯帝对于他说祖大寿忠臣无二内心嗤之以鼻:“那便是出了什么变故?”
常宇摇头:“鞑子知咱们心思,又岂能让咱们轻易得手,以至那边冲突从未间断,但一切尚在掌握之中”。
“既是如此,又为何调马科前往”崇祯帝不解。
常宇苦笑:“如今笔杆子满朝,武将却凋零,用人之际,更是一将难求,马科有帅才,哪里跌倒就让他在哪里爬起来”。
崇祯帝明了,点了点头道:“长江后浪退前浪,这年余你手底下也起了几个厉害的角色,那个屠元和姬际可都可独当一面了吧”。
常宇笑了笑:“经验尚可,资历不足,为将为帅者皆四平八稳,只挡一面可不行,他们还需要历练历练”。
崇祯帝翻了个白眼:“听着自谦,实则自夸自己将帅之才呢”。
常宇赶紧躬身说不敢,太子插话打趣:“挺纳闷的,为何你也不需要历练出宫就成了帅才了呢”。
这话常宇不知如何回答,闭口不语,心里头却很自豪,天赋这东西不是人人都有的。
“天赋”崇祯帝帮他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古往今来,不论是琴棋书画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又或行军打仗纵横无敌的将领都是天赋异禀,生来便会,没了天赋的人,便是任你如何刻苦也是徒劳,便如那许多将门世家又真正出过几个将才”。
太子又要说什么被崇祯帝摆手制止将话题拉了回来:“那边本就兵戈不止,马科过去岂不火上添油,你是要故意如此,莫非你想先收复锦州,还是说要两边同时动手?”
常宇想了想:“两边同时动手太吃力,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不过眼下倒也不是要打锦州,只是想将那边水搅浑”。
“哦,好处呢?”崇祯帝皱眉问道,常宇笑了笑看向朱慈烺:“殿下可能猜到?”
崇祯帝知道常宇在考朱慈烺,他也有心如此,便也看向朱慈烺。
这下让朱慈烺有些紧张了,皱眉细想一下又学着常宇在纸上画来画去,嘴里喃喃自语:“听闻鞑子现在也在内斗,多尔衮几人为争权水火不容一度险开打,随后为转移矛盾以锦州来平衡,甚至故意主动来撩拨咱们,咱们现在打锦州或者刺激他们,其实却反而帮着他们团结……不对……”朱慈烺在锦州城东南方向画了个小圈,看向常宇:“浑水好摸鱼,不会是为了取朝鲜吧”。
常宇笑而不语,崇祯帝挑眉想了一会儿也看向常宇:“果真如此?”
常宇点点头随即解释道:“宁远一战让鞑子伤了元气加之臣用了离间计,故使得他们这年余内斗不止,无心其他,从而使的咱们赢取年余时间缓口气,厉兵秣马重修工事,但鞑子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他们离死还远着呢,便见招拆招,以锦州转移矛盾,咱们若打锦州确实可以使得他们又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但也不能因为怕他们团结就不收复失地了”。
崇祯父子不说话听他继续说下去:“咱们现在若打锦州,必会受其齐心全力反抗,因为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了,但如先取朝鲜的话……”
“是了”崇祯帝看向朱慈烺目光中有了赞许之色。
朝鲜现在鞑子的小老弟,虽然不甘心,但身体很老实给鞑子供粮草兵马,要知道当初鞑子打锦州的时候就有很多朝鲜二鬼子参与。
所以打锦州之前先切断多尔衮的炮灰外援,可你若先取朝鲜,多尔衮自也不会旁观自己刚收的小老弟又落入他人之手,必会出兵救援……那样的话田见秀以三千兵马取朝鲜怕是如登天难了。
既然如此,那就先羊攻锦州,将多尔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锦州城,从而掩护田见秀取朝鲜,而后没了炮灰外援,再取锦州是不是就轻松些了呢,最不济多尔衮还担心朝鲜那边发兵抄他后路呢。
“一环扣一环,妙是妙,但你就不怕为他人作了嫁衣?”崇祯帝表情凝重,常宇澹澹一笑:“他已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皇爷无需担忧”。
崇祯帝冷哼一声:“朕看他现在蹦跶的倒欢快的很呢”。
“回光返照罢了”常宇表情轻松,崇祯帝见他这神态,叹口气:“那就再等等看吧……”
正说着话,殿外有叩门声:“皇爷,皇后娘娘送来点心说先垫垫……”
额,崇祯帝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天都过了晌午,不提还好,这一提顿时感觉饿了,周皇后这哪是来送点心,这是提醒他们要吃饭了,这又哪只是提醒吃饭,是来看常宇来的。
既是君臣,又是家人,崇祯帝一家子早不把常宇当外人了,这份恩情无人可比,当真羡煞无数人,立时便在乾清宫设了家宴,也算为常宇接风洗尘了,而坤兴公主自然也要来的。
第2027章 一眼万年
朱媺娖作为大明朝末代长公主是一个十分令人惋惜的悲剧人物,常宇穿越之后初见坤兴公主时便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大明朝的长公主,哪怕当时泥菩萨自身难保时都想着要如何将其救出宫外,上位后对其更是精心呵护,也因此产生难以言明的情感,有亲情也有爱意,奈何受身份所限他只能将某些情感深藏不露。
即便后来娶了亲,有了晋王府郡主这个红颜知己,但内心最难割舍的还是坤兴公主,虽身在京外,却心系皇宫里那个郁郁寡欢的女子。
一别数月再见坤兴公主,内心当真是欢喜不已,但介于皇帝皇后和太子在身侧只能喜怒不形于色,正儿八经的见礼问安。
坤兴公主看似波澜不惊与平日无二冷冷清清,实则眉眼之间仔细看了隐隐有喜色,而且突然出现也让崇祯帝有些意外。
崇祯帝是非常疼爱这个长公主的,太子都被禁足了,但坤兴公主却还可以随意出入皇宫,丝毫不限,虽有臣子劝谏,但崇祯帝不为所动。
原因有二
其一,坤兴公主得了心病,自从原本定亲的驸马周显出事之后,本就性子冷清的坤兴公主就更加的自闭,不吃不喝日渐消瘦,不声不语以泪洗面,崇祯帝和周皇后都以为是受周显之事影响,太医诊断说是心病,用常宇的话说是郁郁症,取郁郁寡欢之意,实则就是抑郁症。
心病需自医,多给她些自由空间不要控制他,多出去走走……这也是上次常宇巡视九边崇祯帝允许她出宫的原由,而且那次出宫游历对坤兴公主的病情确实有很大改善,回京之后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帝后大喜。
可不过没多久,坤兴公主又蔫了。
然则不能让她总跟着常宇出京东奔西跑闯江湖吧,退而求其次,便允其可随意出宫以此来化解病情。
饭团探书
其二,则是坤兴公主如今是皇家的聚宝盆。
在常宇出场之前朝廷和皇室有多穷前文已说过,用捉襟见肘形容丝毫不为过,而后常宇上位之后从各地坑门拐骗充盈国库的同时都会给皇室分一份,日子才相对好过些,但毕竟皇室也养着上万人开销不是个小数目,那段日子虽足但不能说富。
想要富那就要开源节流,崇祯一家子都是勤俭的主,节流自不用说,这开源也是常宇给开的,大世界娱乐城,大明钱庄都有皇室的股份,太子朱慈烺也入股一些灰色产业以及足球联赛,但谁都没想到最赚钱还是坤兴公主在常宇的帮助下创建的皇家奢侈品牌。
坤字凤形,皇家出品,一物难求。
从衣物首饰到女红甚至笔墨纸砚,各种限量版一上市一扫而光,可谓供不应求,大明各地贵胃富豪家的千金皆以得一物为荣。
饥饿营销可谓被用到了极致。
除此之外,女子茶楼还在京城开了三家,日日爆满,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皇帝每提及此事乐不可支,愈发疼爱这个闺女。
所以任由臣子怎么说,他就充耳不闻,坤兴公主白日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出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微服出宫,很多人并不知晓她去了哪儿,或许她在某处茶楼喝茶,或许在某处河畔驻足……
有了自由会赚钱,可坤兴公主依然开心不起来,在宫外冷冷清清从不凑热闹,回宫之后除了给爹娘问安之外也是闭门独处,神色日渐憔悴,可把崇祯帝两口子给愁怀了。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重新给选给亲吧,可坤兴公主听了此事断然拒绝大哭不已,周皇后不忍心,此事便罢了。
今日常宇回京入宫,周皇后闻之大喜,便与坤兴说了,不成想平日毫无生气的坤兴竟然有了精神,说去见见,听听他的见闻解解闷。
于是娘俩便一同来了。
儿女与常宇交好崇祯帝是清楚的,常宇见多识广能言会道又有真本事,崇祯帝并不介意他们之间多走动,毕竟能帮自己守家护院又能赚钱之外还可以教导儿子开导女儿。
后宫不参政不议政这是崇祯帝的规矩,所以席间只是让常宇说些趣闻,其实他对这些并没多大兴趣,但儿女喜欢听,周皇后也喜欢听。
打打杀杀的不宜,常宇则随口说些见闻,即便如此也让周皇后几人听的目瞪口呆,连一向少言寡语的坤兴公主也好奇的不停追问种种,见女儿如此,崇祯帝也是喜笑颜开,常宇这小子简直了。
说说笑笑不知不觉一顿饭吃完了,周皇后知崇祯帝还要谈公务,便和坤兴公主告退,临别时坤兴公主突然道:“晚些时候若常公公有空的话可否去趟坤宁宫,有些生意上的事讨教”。
常宇赶紧应了,崇祯帝也没啥意见也没多想什么,毕竟眼前这个心腹太监不只会打仗,更会做生意。皇室大小生意的幕后其实都是这个心腹太监打理,坤兴找他商议生意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周皇后和坤兴公主刚走,崇祯帝也起身走出殿外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开疆扩土,朕固然想,但眼下朕最想的还是家里头安宁”。
“区区家贼尔不足挂虑,皇上再给臣一些时间”常宇在身后躬身说道,崇祯帝微微一:“区区家贼?嘿嘿,若孙传庭等人听了你这话能气活过来”。
“若真能将孙总督等人气活过来,倒是好事一桩,臣也不至于孤身为战了”常宇随口叹了一句,崇祯帝听了侧目过来:“倒也确实辛苦你了”。
常宇赶紧道:“为皇上分忧,臣分内之事,鞠躬尽瘁在所不辞!”
崇祯帝摇头苦笑:“你莫学文臣那些虚套,有话尽管直说”常宇轻咳一声:“这盘棋有些大,臣一个人下不来,稍晚些要和周将军,李将军等人好好筹谋一番”。
崇祯帝岂能听不出他话里意思,澹澹一笑:“你说那些人回头是不是要弹劾你结朋党了”。
君臣相视一笑。
作为权倾天下的大太监私会军方大老,那自是引人非议,引皇帝猜忌,但若明说了,就不一样了。
“你不提着这茬,朕倒是忘了,今儿周遇吉的宅子落成,没给你发帖子么”崇祯帝说着招过王承恩:“取一柄玉如意给周遇吉送过去,你亲自去”。
待王承恩离去,常宇才开口:“人多嘴杂,臣不宜往”。
“你现在倒知道防口舌是非了”崇祯帝哼了一声:“若早这般,也让朕省了不少心”。
常宇笑笑不说话。
“后儿就是中秋了,你近日不回离京吧”崇祯又问,常宇想了想道:“过了中秋想出关一趟”。
“嘿,你这是想把那边水搅多浑,还要亲自走一趟”崇祯帝笑道,常宇耸耸肩:“眼瞅着就入冬了,不能让他们好过啊”。
听了这话崇祯帝也皱了眉头:“这天儿一年比一年冷的早,怕是今年冬天也不怎么好过啊”。
常宇只是应了一声,崇祯帝看了他一眼又道:“这一年多祖大寿不停的要饷银要粮草,他自个那儿也有军田理应存余不少,为何还这般不知足,朝堂上为此事吵翻了天”。
常宇苦笑摇头:“哪能只想驴拉磨不给驴喂草,边关冲突不绝,随时都可能爆发大冲突,且一旦入冬大雪封路粮草补给不上,若有战事岂不危也,祖将军这叫未雨绸缪,他可是吃过这方面的大亏啊”。
崇祯帝一怔,随即叹气不语。
当年祖大寿守锦州的时,粮草绝,那真的是吃马吃人啊。
没人比他更知道那种绝望感。
“所以你从各藩王处借了那么多粮草都是准备供给宁远?”崇祯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有深意,常宇摇摇头:“一部分供给宁远,一部分供给九边,一部分作为京畿储备,今年不能再闹饥荒了”。
崇祯帝一愣:“今年还会闹饥荒?”
第2028章 杀鸡取卵
在崇祯帝看来如今京城难民去了十之八九,老百姓都回乡耕种去了自给自足,且大面积种植土豆和番薯又不用交税虽说没多少存余但温饱是能解决了,更重要的是这大半年间从江浙以及福建那边陆续运来很多粮食,京城有一定的粮食储备保证理应不出现去年那种大饥荒。
“防患于未然,若真爆发再想办法就来不及,且眼下并不能肯定就一定不会发生饥荒”常宇叹口气:“百姓一年的休养仅足湖口而已,且如今冬天太长粮食减产,京城的那些粮食储备还要供给边关将士,若真有饥荒爆发,是远远不够的”。
崇祯帝点点头,叹口气:“满朝文武没你一人考虑周到”随即又苦笑道:“你这到处借,弄的朕好似个要饭似的”。
话虽这么般说,他心里头是开心的,并没有埋怨常宇的意思,毕竟以朝廷或者他的名义去借未必借的到呢,而且就是借到了还得还,但常宇借就不一样了,只有少还没有多还的道理,甚至可能不还,以别的抵了,就是不还也赖不到他头上对朝廷名声也没影响,毕竟是他个人行为。
哟,现在知道要脸了,忘了前年自个那求爷爷哭奶奶的熊样了么,常宇心里悱恻,脸上面无表情:“皇上,臣有一事奏请”。
“嘿,朕倒是少见你奏请事,且说说看”崇祯帝笑道。
“精简重修自京城至九边各处驿站”常宇一脸郑重,崇祯帝皱了眉头。
驿站,古代有两用,一是传递军事情报人员中途食宿换马的场所,另外也是政府文书传递以及官员来往休息之地。
且驿站有大有小,内陆大小如客栈有房有院子,边关之地则大如城又称驿城。
明末百业颓废,边关失修已是常态更不用说这些驿站了,有的直接荒废有的有人无马,又或人马不足,又或多是无用闲散之人,常宇上位之后拨款以一部分驿站为基础单设一条东厂和锦衣卫公用的专线应对紧急军情,但日常所用依是不足,但重修这些驿站花费巨大以东厂之力远远不及,这个必须要朝廷拨款。
见崇祯帝不语,常宇道:“莫非国库无银?”
崇祯帝摇头:“虽不富足但尚有余”。
常宇这才松口气,忙活快两年了,到处坑蒙拐骗给朝廷搞了那么多,虽说花费巨大但也不可能没有存余啊。
崇祯知他心思:“钱要用在刀刃上,你自个也知晓,军饷就是刀刃,眼下随时可能开战,若军饷有缺那仗还怎么打的起来,这些钱不敢乱用他处啊”。
“可重修驿站也是为打仗做准备啊,这也是刀刃”常宇急了:“据臣所知,仅上半年张家口那边的贸易所得入库银便有百万之巨……”
太原大战之后,常宇抄了山西那边未来满清的几个大皇商,入库现银近千万之巨,但那会儿朝廷亏空的窟窿也大,几乎持平,不过随后八达通接手那边贸易,所得十之六七都入国库,大半年时间就给赚了百万之巨。
“你是不知道朝廷的窟窿有多大,到处都要钱到处都来伸手,且这事也不是朕一个人说的算”崇祯帝皱眉叹口气:“此时须内阁先商议再定夺……”
常宇叹口气,眼下军权他一人独揽,但财政,确实不是他和皇帝能说算,毕竟不是皇帝的内帑也不是东厂的小金库。
“郑总兵以及江浙那些粮商以及八达通的垫付的欠款也得结算了”常宇长呼一口气,崇祯帝来了一句:“郑芝龙开口要了?”
常宇差点没背过气,他妈的年初那那阵子大饥荒,你都差点饿死了,人家郑芝龙还有江浙那些粮商在常宇的斡旋之下先垫资购粮来赈灾,这一眨眼都大半年过去了,你手上没钱倒也罢了,有钱还不给人家结,哪怕先结一部分也行啊,还非要等着人家张口要?
难道不知道做生意要以信为本啊,你这次玩赖,谁还和你有下次啊!
更何况,人家郑芝龙和那些粮商都非常够意思的了,郑芝龙是连捐加代采购,江浙粮商也是不赚钱只要成本而已。
至于八达通是皇商,接的是朝廷的大单,从采购到配送全程都是用自己的人也是自己垫资,事后再找朝廷结算,这样给朝廷剩下不少力气和成本,但八达通是要赚钱的,毕竟手下养着成千上万吃饭的兄弟啊。
其实朝廷对八达通还算讲信用的,每次出兵,事后都立马结算,但打白旺之后调兵前往黄河那期间的费用还拖欠着,说是等秋赋之后。
常宇倒也不担心朝廷会赖账,可是从去年底人家郑芝龙和江浙粮商的钱款至今都只字不提,那边虽然没催是信任常宇,但朝廷这边不提就是打常宇的脸啊。
至于原因常宇也知道,就是朝廷里有些人吃白食吃惯了,这里的有些人甚至也包括他眼前这个人,他们会认为常宇都赖过那么多人,赖过那么多账不差这一个两个的,且反正不是朝廷借的,都是你大太监借的。
但他们却不知道有些人能赖,有些人不能赖,有些事能赖一次,却不能一直赖,更不知道这样消费常宇等于杀鸡取卵,一旦把常宇的信用消费完了后果有多严重。
崇祯帝见常宇神色,也自知失言,赶紧道:“有借有还,待内阁落定之后户部便可拨款……以你之见郑芝龙那边可否……你不是还让他去南边……”
“不可!”常宇断然拒绝:“一码归一码,臣可以失信,朝廷不能,皇上您更不能,否则……”
崇祯帝从来没见常宇这般态度,一怔之下微微点头:“你说的”,随即拍了拍常宇肩膀:“无信不立,朕不能失信于人,自也不会让你失信于人”。
“臣,谢恩”常宇面无表情躬身拱手,气氛有些异样,旁边的朱慈烺有些不知所措,崇祯帝笑了笑在花园里踱步抬头望望天空,突然道:“太子选婚之事你可听闻,可有推荐之人?”。
常宇自是听春祥说过,但摇头道:“臣尚不知,不过殿下确实也该大婚了”。
朱慈烺听了,急的想跺脚,使劲给常宇使眼色,但常宇就是装作看不见,还继续说道:“殿下婚选事关国本,臣不敢擅言”。
崇祯帝很满意,但还是继续问:“你为东厂之首,百官底子你尽知,怎会不知谁家有待嫁之女?”。
常宇赶紧道:“臣虽知道谁家有待嫁之女,却不知谁家之女是太子妃”。
崇祯帝笑而不语。
第2029章 减负
历代王朝给太子选妃的范围都是非富即贵,多是王侯将相家精挑细选出来的,可大明朝就有那么点不一样了。
这还得从老朱说,登基之后有感前朝的各种前车之鉴,老朱深知内臣,后宫以及外戚干政的严重后果,在宫门外立了三尺铁牌,铸了八个大字:“内臣不得干预政事”只不过后来随着文官集团势力越来越大,后边的皇帝从实际出发就把这个祖训当成了摆设,给太监权利以内廷制衡内阁,再后来这个铁牌被大太监王振给挪走了。
而对于防患外戚干政他则实施两个方法。
第一则是选妃制度的改革,抛弃门第之见,只选择普通良家女子。除了开国之初与勋贵联姻外,比如太子朱标娶常遇春女,朱棣娶徐达之女,而后明一代的后妃很少出身勋贵家族多是普通民家,一般选妃以京城及周边地区,类似后世的海选,然后由礼部挑选几十人带入宫,最后挑一两个当后妃,余下以礼送回家,这样以来后宫中的皇后,妃子都来自普通人家,无权无势对皇权形成不了威胁。
便如周皇后他爹周奎原本就只是个算命先生,还有田贵妃他爹田弘遇也是个普通百姓,因女而贵后,也都是授予有职无权的虚职,比如在锦衣卫里挂个名头,但是会被封爵最高是侯爵,前期这个爵位还是可以继承的,但明朝皇帝最外戚一直有防范之心,时不时打压一下避免其势力膨胀,像到了明世宗嘉靖帝在位期间,以外戚世封非祖制,认为“祖宗之制,非军功不封,洪熙时,都督张昶封彭城伯,弟升亦封惠安伯,外戚之封,自此始。循习至今,有一门数贵者,岁糜厚禄,逾分非法”。因此废除了外戚爵位世袭的惯例。
故有史书:“有明一代,外戚最为孱弱”
第二个方法,则是加强后宫管理,众所周知为了防止太监干政,朱元章铸铁牌立宫外,其实他为了防止后宫干政,命工部制红牌镌戒谕后妃之词,悬于宫中,牌用铁,字饰以金。
里面是复着令典,对于各种规矩说的很是详细。
还有在洪武元年,朱元章就命儒臣修女戒,谕翰林学士朱升曰:“治天下者,正家为先。正家之道,始于谨夫妇。后妃虽母仪天下,然不可俾预政事。卿等其纂女戒及古贤妃事可为法者,使后世子孙知所持守”
即便到了崇祯帝时,那后宫铁牌依在,且其几乎不在皇后嫔妃等人跟前谈及国事,而周皇后等人也几乎不在他跟前议论国政。
所以终明一代,几无后宫乱政外戚专权之事。
而崇祯看是询问常宇,实则也在试探这个权势滔天的太监是否知分寸。
已经让你干政了,但你要有底线,别什么事都搀和。
常宇又不傻,他知道什么能管,什么不能伸手,便连太子使劲给他使眼色他都装作看不见,他知道假若再在太子大婚这件事上耍小聪明,那就动了崇祯帝的逆鳞了。
作为皇帝继承人,传宗接代延续香火那是生来就要背负的责任和义务,往大了说是国之根本,往小的说是保你这脉不绝种,常宇两次以战事正激局势不稳来为太子推延,崇祯帝迫于无奈也能应了,但眼下你再这么着,他就要怀疑你别有用心了。
听不见,看不到,不想管,不想问,就是常宇的这次态度。
太子很苦恼,但崇祯帝很满意。
“中秋过后,此事便交由礼部去办”崇祯帝看了朱慈烺一眼表情澹澹,随即又看向常宇:“中秋团圆夜,朕觉得宫里头冷清得慌”。
常宇一怔,崇祯帝这话说的没头没尾,令他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但还必须得接,略加思索便道:“皇上是要宫里头热闹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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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帝澹澹一笑:“朕是要宫里头热闹些又要心里头热乎些”。
常宇有些懂了,这宫里头热闹容易,搞些乐子便可,皇帝要心里头热乎些……难不成是暗示周国丈那边。
可是想想又不太像,崇祯帝两口子如今对周奎那一家子可谓讨厌至极,决然不会召他们入宫的,那……
“恳请皇上明示”常宇实在猜不透,只能硬着头皮说了这么句话,崇祯帝哈哈一笑:“朕当真以为你是朕肚子里蛔虫呢”说着一顿:“你着人传朕口谕,让德王入京过节”。
明初各地藩王手里头还是有兵有权的,小天真朱允炆要削藩逼得他四叔造反后,朱棣不想别人有样学样把小天真的手段用到极致,自此后各地藩王便如同圈养的猪,在自个一亩三分地享受荣华富贵,除此之外不允许你有其他想法,锦衣卫和东厂这二百年来一直盯着他们不放。
在这种局势下二百年来也没出啥篓子,至少没出啥大篓子,无非是各种勾心斗角日夜诅咒朱棣这一脉早点完犊子,虽然不敢骂出声,但身体很诚实,只要朝廷有事俺就旁边吃瓜只看不帮忙,比如崇祯帝募捐,就没一个响应的,即便被贼军围困时也多的是一毛不拔之辈。
然后报应就来了。
二百年下来各地藩王本就开始凋零,有绝种被废国的,有搞事情被废掉的,加上李自成和张献忠助攻,破城就诛杀,十余年间,杀藩王近二十,据统计李自成杀了十二个,张献忠杀了七个!
简单来说,就是大明朝的藩王几乎已被屠戮殆尽,即便常宇出现也只不过解救了晋王和代王幸免于难。
宗室几乎被屠杀一空,这让崇祯帝的心情复杂至极,悲痛欲绝之中夹着羞愧又有点暗自欢喜。
这话怎么说呢。
便是普通百姓人家都想着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子孙越多越好,别说皇家了,子孙繁衍枝繁叶茂越兴盛越聚气啊,结果转眼间被人砍的孤零零的,愧对祖宗不说,颜面也不好看,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没了底蕴没了底气,得亏是大明朝,若是汉唐时期,皇室孤零零的早被那些士族门阀给干翻了。
所以崇祯帝迫切想让朱慈烺赶紧结婚赶紧生孩子开枝散叶,生的越多也好,当然他自己都还想加班赶点的再生几个呢。
可又为什么说他内心还有些欢喜呢?
当然是一口恶气啊,平常百姓家都有兄弟不和妯里置气,更不用说他们家这两百多年的各种恩怨了,当然这还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藩王给朝廷的财政带来了无比巨大的压力!
藩王虽然没了兵权,但世受皇恩,拿着俸禄由朝廷供养者白吃白喝,有人会说养几个王爷而已能有啥压力,只能说小天真,你太天真了!
真的只是几个藩王么?
据统计,朱元章一共封了二十八个藩王,余下都是朱棣及后代皇帝分封的,除去绝嗣,撤藩还有入宫当皇帝的大明朝历代封了六十八个藩王,追封二十位,其中五个继承大统当皇帝,29个因惹是生非或无子被废掉或撤除,截止崇祯帝时有三十个(一说二十四)
那么朝廷养不起三十个么?
小天真别着急,哪个藩王不弟兄好几个啊,老大世袭藩王,其余弟弟封为其他王,姐妹都是郡主,这些人都要开枝散叶……
你可知道这些藩王们因为不能出封国,平日都干什么?疯狂繁衍人口以及吞并土地掠夺财富!
明朝两百多年的传承,王爷贵族就有数万至多,老朱的直系血脉繁衍了几十万,甚至有文章称老朱的后代有百万之巨!
那么多人吃喝拉撒都是朝廷供养啊。
这个数据不知道是否确实,然则根据《明代万历会计录整理与研究》介绍,在万历初年,朝廷财政支出一共是一千八五十余万两,其中五百五十万死宗藩俸禄开支,比例接近百分之三十!
所谓俸禄,除了钱还有物,马匹,布,绢,罗,盐,布……据后人统计,朝廷养一个藩王每年相当于支付人民币七千万到一亿,以崇祯朝三十个来算,每年就是二十亿起!
更无语的是,他们拿着天价工资拥有大量土地和财富却还不用纳税!
你说朝廷累不累!
可如今一眨眼,都死的差不多了,朝廷瞬间节省了天价的开销,你说开心不开心呢!而且李自成和张献忠这俩货呢,做事都是连窝端,要杀都是直接灭户那种,以至于很多藩王连个继承人都没了,等于绝嗣。
而眼下,大明藩王还延续的已寥寥无几,太原的晋王,大同的代王,青州的衡王,济南德王,兖州鲁王,建昌的益王,饶州淮王……满打满算都凑不齐两只手。
从太祖皇帝开国时二十八,到鼎盛时八十多,到自己登基时三十位,再到现在七个!崇祯帝可谓是感慨万千羞愧难安啊,老朱当年拼命的生拼命的开枝散叶,现在倒好,快成光杆了。
心中愧疚再加上这年余周边几个藩王表现良好,不管是自愿的还是被逼的,终归是给朝廷出了不少力气,这时崇祯帝又觉得血浓于水啊,该亲近就亲近一下,逢年过节的时比往年热情许多。
特别是过年的时候还吆喝一起进京团圆吃年夜饭,要知道藩王平日无召是不能出封地的,他们每年一度的机会就是过年时候。
但皇帝也并非每年都召他们入京过大年,特别是在这几年兵荒马乱的,能免则免,能不见就不见。
但去年就不一样了,虽战事未平,崇祯帝还是下旨召周边几个藩王入京,南边两个因为路途遥远且要经过战乱区便没下旨。
一道圣旨让几年没出门的几个藩王自是欣喜不已,特别是皇帝还对他们大加赞赏,这是相当有面子的。
宗亲要团结友爱!过年的时候崇祯帝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表达出这个意愿,当然谁能听的进去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但是他最近确实非常欣赏一个藩王,那就是济南的新晋德王朱由栎。
德王并不富有,比之大同散尽家产的晋王都不如,更比不了大同代王及其它的了,他和兖州的鲁王并称山东叫花子王。
而其之所以得崇祯帝欣赏,则是因为这家伙实在。
手里有十个,他愿意拿出来八个甚至九个给你花!
小伙简单又实在,谁能不爱呢。
比起其它几个藩王抠抠搜搜各种利益算计,崇祯帝更喜欢德王这种简单实在的利益交换,没那么多要求也没那么多心思,而且特别好说话。
这不,常宇路过一趟,问他今年收成如何,借来给我。
就爽快应了。
你这么给面子,那我就让你特别有面子,所以崇祯帝下旨让他入京陪皇帝过中秋节,这是殊荣!
当然这也是给常宇面子,也让常宇有面子。
于是常宇急忙谢恩,心道,嘿,总算给块糖吃了!
殿内殿外兜兜转转好几圈,常宇口干舌燥茶不敢喝尿不敢尿,直至天色暗下来殿内点了烛光,崇祯帝才长呼一口气:“朕有些乏了,你且先去忙吧”。
常宇这才赶紧告退,装作根本没看见朱慈烺的眼色。
出了殿外,王之初赶紧迎向前想说句话,常宇摆摆手:“王公公稍待,咱家先上个茅厕”说着飞奔而去,王之初颠颠的跟了过去。
就是这么郁闷,常宇憋尿憋了快一个时辰,但不能尿,因为乾清宫里没有你太监能尿尿的地方,可是你又不能让皇帝等着你出去尿个尿,所以一直憋着,明明口干舌燥也不敢喝一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