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0章 山里的人
四川,天府之国。
然而有句话叫,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治蜀未治。
也就是说,这有着天堑屏障的的天府之国,从来都没消停过,从来都不是太平盛世。
成都,蜀王府。
大明藩王府最富丽堂皇之一,以南京城为蓝本而建,占地近四十公顷,不过现在已经易主了,不姓朱,改姓张,王府也变成了王宫。
哦,确切说是大西皇宫了,虽说因为常宇的穿越引发蝴蝶效应,很多历史轨迹都改变了,但偏安山中的张献忠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至少现在没有受到影响,在去年十一月十六日称帝,国号大西,改元大顺。
去年,张献忠入蜀,第十三代蜀王朱至澍,发三万银子犒劳重庆守军,两万与成都守兵,可重庆被破后,这货就一分钱都不愿意出了,只想逃跑,他弟弟内江王朱至沂和当时临危受命的四川巡抚刘之勃怎么劝他都不停,逼急了耍无赖“孤库中钱粮有数,只有承运殿一所,老先生等拆去变卖充饷”承运殿是王府里的办公楼,刘之勃听了大骂,这大殿没人买的起,除非李自成!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这主儿就是要钱不要命,听不进去了,然后杀人王就杀进成都府了,朱至澍投井自杀……后边的事,野史正史都说了,杀人王可劲的杀人,那朱家的人自是首当其先,被杀绝了。
这蜀王府自然就变成了大西王府,就好比西安的秦王府变成了大顺王宫一个模样,只是秦王府至少还给后人留了点痕迹和念想,蜀王府的下场可就有点令人很是苦笑无语。
历史上张献忠逃离成都时烧了一部分王府建筑,到了满清时候设为贡院,随后数百年来虽经战火残败不堪,可好歹没消失,成了现在的四川科技馆,
当然王府的不止科技馆那么大点地方,连现在天府广场都是当年王府地界。
王府自然也是富可敌国的,张献忠在江口沉的银都是王府宝库的,当然也包括出水的那方“蜀王世子金印”。
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属于张献忠。
恶迹昭著的贼军头目,大西政权的皇帝,杀人如麻的嗜血如命的疯子张献忠。
虽身处十万大山之中,但张献忠绝非两耳不闻窗外事,甚至可以说外间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他耳目,也会因为各种消息时而可惜,时而庆幸,时而愤怒,时而不安。
去年他刚入四川时,听闻李自成东征时,觉得这货疯了,太会装逼了,明明是没吃没喝又怕朝廷打过来,为了战略纵深以及抵消内耗装模作样百万大军东征推翻朝廷……
擦,老子还不知你多粗多长,还百万大军。
可听说这货过了黄河之后一路所向披靡,如无无人之地后,他非常震惊非常意外,朝廷如今都腐成这个样子了?如此不堪一击了?
打都没打,拦都不拦,你来我就投降……
卧槽,要是这样的话,黄来儿岂不是捡了大便宜,张献忠有些懊恼自己是不是误判局势了,要知道当初李自成要东征的时候也联系过他,一起干,至少呼应一下,可那会儿他刚入川,自个这边还有很多没地头蛇没摆平呢,哪有空掺和你去。
结果……
李自成太原大败?
周遇吉这么猛,好家伙,碰到铁板了吧,装逼遭雷劈了吧,哈哈哈!
啥玩意,西边不亮东边亮,刘芳亮那一路都打到保定府了,哎呦卧槽,这他么一路连拿带抢的,十几个府州县的,发大了,发大了!
这会儿张献忠都快嫉妒死了,且嫉妒至于还担心,若李自成真的打到北京城下,真的……草,那他不就是皇帝了,那我……
哈哈哈哈,又吃败仗了,这一次加上炮灰可是真正的数十万大军啊,竟然还被人揍的鼻青脸肿连连后退,千里逃窜,艹,哪冒出的太监,没听过,打仗这么猛,啥,太原就是他督战?
然后,京城保卫战,青州保卫战,宁远大战,各种信息和情报翻山越岭的送过来……
这个时候,张献忠记住了那个太监的名字,人屠常宇!
战无不胜。
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搞得朝廷几十年寝食不安损兵折将的李自成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手下大将死的死降的降,外敌鞑子铁骑无敌,曾数次入关掠劫,令朝廷兵马闻风丧胆,甚至不敢近前拦截,可是却被那太监一路追着打,追着打啊,十几年来,何曾见过鞑子被人追砍啊!
还是千里追砍!
和左良玉,吕大器干了好多年,每战必胜的白旺顺江之下去打南京……
大太监率部南下,白旺卒!
云南叛乱,那太监万里之遥去灭火,短短时日摆平,顺路还在重庆放了把火,让本就不太平的四川局势又剧烈震荡起来……
随后嚣张一时的李自成退守黄河以西,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和谈了?
尼玛!
降了!这狗币!
左良玉死了……呃,这老小子竟然死了,也好,少一大敌,且其一死,人心必散武昌必乱,朝廷焦头烂额更没功夫管自个了……
What?
武昌发兵十万西进……
这是干什么?
初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张献忠还是很震惊的,毕竟在这之前他和一众幕僚及干儿子已将局势研判的清清楚楚,那就是即便那太监在勇猛,但朝廷现在根本没实力没能力来收复四川。
理由很充足,本就捉襟见肘的朝廷,在这一年中大旱,地震,蝗灾使的民不聊生,国库见底,而又经过李自成的东征,造成数省数十州府数百万百姓流连失所,土地荒废粮食失收,造成了百年难见的大饥荒……再加上又和鞑子打了几场硬仗,又去平白旺……
朝廷此时没钱,没粮,没兵,没将,拿什么给我打!
否则占着那么大优势,最终都和李自成握手言和了,因为啥,还不是后劲不足了!
自己现在的实力可是比李自成强悍,朝廷现在连李自成都干不过,又哪有能力干自己,何况还有天堑屏障,等他们缓过来气至少要数年之后了,而自己正好趁这时间休养生息好好经营四川,那时候固若金汤,你打个屁啊,进都进不来!
可突闻武昌发兵十万,张献忠一下慌了,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一点。
朝廷是没那个能力和实力,没钱没有粮,可他么的左良玉有啊!,这货号称二十万大军,抛去水分有个十万是可能的,而且这货家底丰厚。
只不过左良玉这个老狐狸,他不甘被朝廷当枪使,他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小算盘,你就是按兵不动,隔岸观火,所以张献忠知道这货才不会来打自己呢。
甚至听到左良玉死了的消息,便料定武昌要大乱,手下各派系内斗城一盘散沙更无心与他。
可谁知,大乱没发生,还他么的发兵西进来了。
张献忠这会儿知道了,朝廷已接手了左良玉的兵马粮草了,而能如此顺利不生乱子就全盘接手……是那太监无疑了!
厉害,厉害!
这让张献忠及其手下幕僚都佩服不已,这大太监能打出这么大名头,确实不凡有两把刷子。
这么强悍的对手,自然让他上了心。
十万大军杀来,确实很有压力。
这还只是外部压力,实则四川境内此时还不稳定,很多土司还没归顺,更多的是阴奉阳违,见风使舵,何况石柱有秦良玉,顺庆(今南充)有曾英。
所以当这阵风刮来时,确实让张献忠集团相当的头疼,那太监那么能打,从南打到北,强悍如无敌天下的鞑子骑兵,狡猾老练如李自成等都被他迎头痛击,据说他行军打仗出奇制胜从不按常理出牌,四川这天险屏障能拦得住他么,个人能力这么突出又有十万大军,好家伙,真得小心应付了。
张献忠纠结要不要从成都及各处抽兵严阵以待,这个问题手下人各持己见吵得不可开交,川内各处尚不平稳,兵力本就捉襟见肘,抽走易生乱。
可是十万大军来袭,你首先第一步得把大门看好吧,夔州是东大门虽有天险但不是万无一失,自个当初不就冲进来了么,所以必须要加派兵力,虽说重庆那边的兵力不少,但旁边石柱的老太婆在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不出手趁火打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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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祝大家七夕快乐吧。
第2001章 吓唬谁
自从收到朝廷从武昌发兵十万西进的消息后,蜀王府就没消过,张献忠召集他的左右丞相,六部尚书也就是汪兆麟,严锡命等人,在所谓的皇宫商议应对之策,一连数日。
而上一次这般还是在李自成和朝廷谈和期间。
前段时间,李自成和朝廷拉扯,张献忠内心是十分纠结的,他当然不希望李自成和朝廷谈和了,原因大家都清楚。
而当时他的幕僚也由一部分认为,李自成之所以要谈和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从而喘口气罢了,李自成决然不会真的要投降,而且朝廷也不会真的接受他投降,更不可能封他为王。
但也有人认为,凡事不好说,朝廷在黄河布置重兵,随时都能打过去,黄河对岸一马平川,冲到西安城下真不是多大事,那太监如此勇猛,破个西安城也不在话下,再说了,朝廷现在未必也就想打,精疲力尽已是不支,能和的话,决然不会打,给个空头王爷名号,既能收复失地,又能换数万兵马为己效力,这买卖值得做。
不能让他与朝廷谈和!
这样对自己太不利了!
可张献忠也知道,他无法左右李自成,甚至可以说他俩现阶段还是水火不容的,没错,俩人虽是同行甚至还曾并肩作战过,但都恨不得弄死对方,这如海似的仇还得从崇祯十四年说起,那年张献忠在信阳被左良玉干翻了,投奔李自成,而在他之前罗汝信与他不和也投奔了李自成。
投奔后李自成要将张献忠部下收编,张献忠不同意,李自成就动了杀心要干掉他,亏得罗汝信私赠五百骑放他跑了,这货跑到英山,霍山一带找左革五营入伙,日后渐大……
两人不死不休的梁子也就此结下了,还有就是李自成的革命根据地襄阳也先是张献忠打下来的,只是当时李自成势力大,他无力抗衡退出襄阳,李自成随即占了襄阳在那称王,当时两个草头王一个在武昌一个在襄阳,地盘相接,李自成相当不满派人传话给张献忠:滚犊子。
张献忠势力没有李闯大,思来想去要找个安稳窝,就入川了。
再后来清军入关,李自成败走西安也想入川,派部将马珂攻陷顺庆,拒守绵州,艾能奇攻了好久都没打下来,还是张献忠亲自率兵打下来的,不过这段发生真实历史上的崇祯十七年八九月,这个时候崇祯帝已死,李自成败走北京城,清军也入关坐了天下。
而这段历史因为常宇的到来,东征没成功,鞑子也没入关,李自成也没败走西安也并未派马珂入川,但并不影响两人深仇似海。
简单来说,谁都想着弄死对方,谁都看不得对方好。
同行是冤家嘛。
可老话说了,除了杀父之仇没有利益解不开的恨。
张献忠不希望李自成和朝廷握手言和,这样对他极其不利,一番合计之后,于是便派了说客万里迢迢去了西安结盟,而且他料定不管李自成降不降朝廷都不会拒绝自己。
果不其然,李自成没拒绝。
理由大家心里都清楚,李自成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至此两伙人虽不能说前嫌尽弃,但暗中开始眉来眼去,哪知正热乎的时候,突然间他们在荆州的人被人连窝端了,随即有风吹来,武昌十万大军西进!
就在张献忠与一众幕僚正为此事争执不断的时候,孙楼来了。
孙楼是张献忠这边派往荆州明面上的情报头子,现在就跪在承运殿里,张献忠居其上,幕僚环周。
孙楼是带话来的,两条路,要么走,要么降,在家里闹死路一条!
这话是大太监说的。
张献忠面无表情,旁边左右丞相六部尚书脸色各异,一帮武将满脸鄙夷不屑。
“走,去哪儿?”中军王尚礼哼了一声。
“那太监说了,只要出大明地界就行,琉球,安南随意,朝廷不光不追究还会资助”孙楼趴在地上谨慎说道。
“呸,朝廷一穷二白自个都吃不上饭了,还会资助咱们”旁边冯双利忍不住啐了一口:“信他个鬼,一句话就让咱们背井离乡,做什么美梦呢”
“大太监他这是在布局啊”尚书龚完敬眉头紧皱:“听闻李闯投诚的条件之一便是要发兵朝鲜,如今又想要咱们去安南,不动一枪一炮想让咱们为他卖命”。
“他这盘棋很大,虽不知其最终意图,但已可见其野心”严锡命微微点头,脸上阴云密布,正欲说下去,被张献忠摆手制止,看着孙楼眼睛一眯:“你真的亲眼见了那太监?”
“真的,小的真的见到那太监”孙楼赶紧说道。
“怎生模样?”张献忠淡淡问道。
“年纪不大,像十五六又或十六七,小的见他时正在水边赤膊垂钓,体型健壮丝毫看不出是个太监,脾气暴躁,行为粗鲁……”
“你他妈的见的是个假太监吧”孙楼话没说完就被后军张化龙打断:“太监那尿骚味十步外就闻着了,阴阳怪气的……”
“不不不,决然不会是假,那人气势十分强大,一般人决然假扮不来”。孙楼连忙摆手说道。
“气势,哼,有老子气势大么”刘文秀呼的站了起来,吓了孙楼一跳:“这,这……”
张献忠白了刘文秀一眼,而后起身缓缓走到大殿门口,背着双手看着天空悠悠白云,传闻那太监年纪不大却一身武艺,勇武好斗狠嗜杀成性,不然也不会得个人屠的外号。
他相信孙楼见的是那太监本人,就凭他带来的话,太狂了!
只不过你让老子走,老子就走?
这话吓唬黄来儿可以,在我这不好使。
老子闯荡江湖十余载,打下这片基业,怎么可能因为你一句话就舍弃不要背井离乡呢。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是在厉害,也得打过才知道,否则凭你一句话就吓走了,老子以后还怎么出来混!
十万大军就吓唬得了老子了?
先能进来再说吧。
但凡有一寸立足之地,谁愿意背井离乡!
第2002章 他怂了么
只是张献忠心里怎么想的,准备怎么做,这些常宇此时并不关心,话送到就行了,你爱听就听,不听就走着瞧。
何况常宇也不指望一句话就把张献忠给吓走了,真这么怂这么听也不至于祸害这么久,但这句话还是很有必要传过去的,因为这是心理战。
武昌发兵十万,加上大太监传的这句话,足以让张献忠集团乱了阵脚,从而把兵力和精力都用在防守上,令其没有精力在四川他处巩固势力继续开疆扩土。
这才是常宇真正的目的,一旦让张献忠平定川内各处势力稳坐钓鱼台了,将来他挥师入川自是没那么容易了,所以这都未雨绸缪提前布局。
张献忠在成都府忙着各种部署以应对入川的十万大军时,常宇这边轻舟已过万重山,顺江而下悠悠然然到了安庆府地界。
有了九江城外的前车之鉴,这一次常公公学乖了,坐不离车行不离马,麾下两营随侍左右,几个亲卫更是寸步不离,撒泡尿都在旁边盯着,如此这般从九江沿着官道一路到了安庆地界,一路顺水顺舟没人拦路也没人找事,至于有没有沿途跟踪窥探,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平平安安。
毕竟在东厂两营的护卫之下,便是数千正规兵马都讨不了便宜,更别说那些江湖刺客了。
大渡口镇和安庆城隔江相望,顾名思义这镇子就是因为江边的大渡口而得名,事实上这地方也不是常宇等人第一次来,早在去年打白旺时,便曾来过此地。
此刻,兵马在镇子外的江滩扎营,将士歇脚战马饮水吃草,李慕仙站在江边望着对岸皱眉不语,吴中嘴里叼了颗草走到他身后朝对岸看了一眼,嘿了一声:“你莫不是担心主上吧”。
哎,李慕仙叹口气,拂袖转身而去,嘴里嘀咕一声:“狗改不了吃屎!”
吴中一怔,随即面露大喜,小跑跟上去:“道长牛气,这话你都敢说,厉害,厉害,老子佩服的紧”李慕仙突然止步转身:“你这厮,莫要乱扣屎盆子啊,道爷可不是说主上……”
没错,常宇此时并不在两营之中,虽然李慕仙嘴里不承认,但狗改不了吃屎说的就是他,两营和亲卫严密保护的那辆马车又是个幌子!其实一开始他还是和两营一起走的,只是伤愈之后他坐不住了,任谁也劝不住他直接溜了。
至于他在哪,对岸。
安庆城外江边也是个大渡口,码头上行人往来如织,江面舟船如棋热闹且繁荣,去年安庆曾被白旺占据,只不过在李岩等人的围困之下没撑得住多久便开门投降了,随后黄得功奉令驻防,短短不到一年时光,当初战火损害之处早已修葺完好,百姓也算安居乐业,毕竟黄得功的军纪相对其他友军部队还是非常好的,虽不能说对百姓完全的秋毫无犯,但也绝无伤天害理之事。
在安庆城中口碑甚好,至少比原先的朝廷驻军以及贼军驻防时口碑好的不是一点半点。
军队的军纪好直接影响当地父母官的主政,大明朝野上下都知道东厂和各个衙门联手反腐倡廉,一旦发现贪污受贿的官员那都是直撸,轻点的还能在三法司过堂,重的就送东厂衙门审了,这衙门好进难出,全看天意,而且朝廷这大半年三令五申要以民生为主,再加上都知道黄得功是和那大太监穿一条裤子的,所以安庆府的官员们相当的老实和勤政,短短时间也在百姓中赢得口碑。
数日前,常宇伤愈后单溜,走水路乘船而下抵望江县便在对岸登陆漫游一路朝安庆府行去,途中明察暗访,正面多余负面,百姓虽还贫苦但相较之前已是好太多,相信再有个数年喘息,必能重见大明盛世,只是……这数年间能安生么?
常宇在望见县的时候卖了头驴为坐骑,之所以不买马不是买不起是太扎眼了,增加被打劫的风险,而毛驴和骡子满大街都是相对低调许多。
从望江一路至于安庆城外,也并未事端,此时正在城外渡口码头的一个茶棚里歇脚,坐了有了半个时辰喝了好几壶茶也没离开,当然了店家也没赶他走,毕竟不是一碗茶坐半天,一直都在消费,这种顾客店家恨不得他坐到天黑打烊呢。
常宇坐在茶棚不走,可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在等谁,一则天气炎热二来码头茶棚就是个情报中心,在这儿小到家长里短的八卦,大到到朝廷兵马调动的消息都能听到。
当然了,都不免有水分,且真真假假自行判断。
“怂,就是怂,莫说什么大局为重,想那闯贼祸害朝廷十余年,荼毒百姓十余载,便是千刀万剐都不解恨,如今可好,屠刀一放,立地变成了正儿八经的侯爷,据说还要封王呢,我呸……”一个声音陡然响起,常宇循声望去,见茶棚外树荫下一方桌边,一个夫子模样的人一脸愤慨,他身边几人有人点头,有人摇头。
“那大太监号称无敌,呸,真无敌还不打过去,竟还谈和了……”
好家伙,原来是个愤青的,常宇微微苦笑。
朝廷同李闯议和封其为侯这事,朝野间分歧很大,有人觉得大局为重,议和益大于弊,有人觉得朝廷太软弱无能,如此下去影响极坏,那往后大家伙都去造反,朝廷招安摇身一变就是勋贵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各种声音常宇都能理解,不赞同不反驳。
无论哪个时代,朝野上下都有好战的鹰派,而常宇本身也属于鹰派,能干就绝对不和你瞎逼逼,可是一旦你坐在那个位置的时候,就会发现很多时候,真的不是一腔热血逞匹夫之勇就能解决问题的,比如他刚穿越过来那大半年,四处征战,就是打打打,杀杀杀,而这半年则几乎没有动兵。
他不想打李自成么?
当然想了!他也不想和李自成谈和,他也想拎着李自成的首级入宫觐见皇帝。
可现实,让他不得不退而求和。
有人质疑,先前局势那么困难都义无反顾的杀杀杀,怎么现在强大了却怂了呢?
理由很简单,那时候大厦将倾,病入膏肓了,已经到了最后一口气的时候了,再不豁出去真的没有生路了,所以你只有咬紧牙关往前冲,谁来和谁拼命。
可也就是因为当初太拼命,把所有的家底都打没了,接下里就要想办法续命了。
说白了,现在是续命阶段,能不打就不打,否则没被别人打死,接过把自己累死了。
前期靠勇,如今靠谋。
就如同好多书友一样喜欢看打仗场面,常宇也喜欢打仗,甚至可以说是个战争狂人,但他不是战争机器,至少不想做内战的战争机器!
再说了,什么样的家庭条件,能允许你不停的打打打,没有民生没有经济做支撑,穷兵黩武只会加速毁灭。
第2003章 两封密信
茶棚不远处一个客栈门口,坐着一个番僧,身材魁五大三粗皮肤黝黑面容凶狠,行人多避之又忍不住好奇注视,包括码头上几个地痞,从这个番僧出现在码头就被他们盯上了,之所以没动手是发现这番僧身上还带着戒刀。
内陆番僧不常见,没错,这番僧就是多吉。
至于他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不言而喻。
当然不可能只有他一个,江边树荫下歇脚的人群里有两个特别不起眼苦力装扮的人,一个是姬际可,一个是况韧,两人嘴里嚼着干粮,目光时不时的不经意的看向茶棚。
“姬兄,那几个地头蛇貌似要对多吉下手”况韧看着多吉方向淡淡说了句,姬际可望那边瞥了一眼:“若非多吉坐着不走,但凡去了偏僻地方他们就动手了”。
“嘿,那也算他们几个命大了,多吉那厮一身横练可不好惹”况韧冷笑,姬际可微微一笑没说话。况韧突然好奇心起,轻笑看着姬际可:“姬兄对上多吉,赢面多大”。
“你觉得呢”姬际可轻笑,况韧低头想了一下:“少东家和吴中都说多吉将外门功夫练到了极致,钢筋铜骨少有匹敌,便是少东家上次与其一场搏斗,都浑身青肿,端的是厉害”。
是么,姬际可还是一脸风平云淡,说话间四下打量见没人注意这里,随后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提气挥拳打去,一声脆响,石头断了两截,况韧目瞪口呆。
“你也说了,他练的是内家,而我练的是内家,孰高孰低那得打过才知道”姬际可一脸平静。
况韧咽了咽口水:“姬兄端的是厉害”。
为什么说打断一块石头就让况韧这般震惊呢,这可不是青石板,更不是后世跆拳道踢的那种一掰就断的木板,而是那种无棱角无规则的硬石头,一锤子都未必砸的开,作为常宇的亲侍他见多识广,见过蒋发也见过陈王廷抬手之间挥掌劈开,更见过常宇憋的脸通红砸的手发青都没劈开,这就是内家和外家区别,当然外家练到多吉这种境界也可以,但一个是蛮力一个是内劲,区别还是很大的。
“兄弟们都知道姬兄神枪无敌,却少有人知姬兄内家拳也这般厉害”况韧开始拍马屁:“难怪少东家每次说宗师境必提姬兄一位,倒不见提那多吉,想必他外家功夫虽厉害,尚未至宗师境,对了,这宗师境到底是什么境界?宗师之上还有什么境界么?”
姬际可想了一下,目光看向不远处的茶棚:“宗师这个境界之前未有听闻,还是少东家提出的,江湖上只有俗称一流二流三流,至于境界划分的依据是什么吾亦知之不详,但应是和吴殳的六品论有关,或者不谋而合吧,吴殳的六品论你可听过?”
这个况韧还真听说过,吴殳师从枪术宗师石敬岩,便以枪术划分境界,分六品,同样可以作为其他武技的境界,这六品便是一曰神化、二曰通微、三曰精熟、四曰守法、五曰偏长、六曰力斗,最低境界为力斗,意指靠蛮力。
“所以宗师境就是六品里的神化么?”况韧问道。
姬际可苦笑摇头:“按照吴殳所言,神化是名士风流,与人争斗谈笑之间从容自若便败之,便如神仙一般了,吾等是万万不及,至多在精熟和通微之间而已,用少东家的标准来说,就是精通还要有实战磨炼”。
“姬兄可太谦虚了”况韧一边奉承一边又好奇问道:“那以姬兄来看咱少东家什么境界呢?”
姬际可忍不住笑了:“少东家的实力你还不知道么,那可是咳咳第一啊!”
咳,况韧笑了笑又一本正经道:“那啥第一倒也不是虚话,少东家的拳脚功夫你们都领教过,姬兄,这没旁人,你就点评一下呗”。
姬际可也收起笑意,垂头想了一会儿:“宗师之下无敌,宗师之上一换一!他不修内家,外功亦未趋极致,然论技艺也实战,少有人能匹敌”。
呼,况韧倒吸一口冷气,又忍不住好奇问:“九江城外那装瞎老头?”
姬际可眼睛一咪:“未亲眼所见,但能将少东家和李道长逼成那般,最低也是宗师了,十有八九是大宗师的实力,用吴殳的六品论来划分,至少通微之上了”。
“好家伙,这样的大高手竟籍籍无名”况韧一脸不解。
姬际可看向江面微微一叹:“人外有人天外又天江湖之大,高手如这过江之鲫之多,可能扬名立万的寥寥无几,听少东家说吴殳的师父石敬岩也是大宗师级的高手,可是江湖又有几人知”。
(在武术史上,石敬岩和王征南是齐名的大高手,而王征南之所以名震天下是因为他有黄宗羲这个大v为他著书立传)
“嘿,可这么籍籍无名的人少东家是怎么知道呢”况韧挠挠头,姬际可笑了:“少东家可不是一般人”左右看了然后低声道:“听说太子爷私下都称督公半仙呢……”
“嘿,李道长也被称李半仙……”况韧神秘一笑,姬际可撇了下嘴:“根本就不是一个境界,李道长自是有些本事的,但……”
茶棚里的常宇并不知道姬际可和况韧在那树林里正津津乐道他的各种奇闻,因为他也在茶棚里听的津津乐道,直到一个茶客蹭了他一下。
常宇这才走出茶棚,神了个懒腰朝江边树林走去,掏鸟浇树一边取出怀里的纸条,一目十行看了,随即取出火折子烧了,然后抖了抖系好裤袋走出树林解开茶棚边的小毛驴翻身上了朝城门走去。
安庆城始建于宋,至明末已有五百年,寓意“平安吉庆”取安庆之名,因紧邻长江坐拥群山,素有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所以自宋至明可没少经历战火,便是在去年还被神机营洗城,黄得功驻防之后募捐城中大户重新修葺一番,焕然一新。
站在城门口张望一番,常宇面无表情的牵着毛驴缓缓进了城,正欲想着往哪儿去的时候,旁边窜过来一汉子:“小哥儿,打尖还是住店?”
常宇笑了:“都跑到门口拉生意了?”
“嘿,如今同行竞争激烈,生意不好做啊”那汉子说着走近常宇做了个手势,常宇轻笑:“睁眼说瞎话,眼下正值秋闱,据说一房难求,……罢了,正好寻摸个地方住一宿,那便去看看”。
“小哥儿放心好了,俺们店在这安庆城中可是数一数二的,包您满意”。
“数几都不重要,干净些就好”常宇翻身上了毛驴随口说着,那伙计牵着驴在前头走着,一边说着客店服务一边介绍安庆的风土人情
常宇听的津津有味,也不搭话,不多会儿就到了那客栈门口,临街两层小楼规模不大,很显然那伙计说城中数一数二是夸大了。
但耐不住人家服务好啊,挑了一间干净上房,泡了壶茶,常宇打开窗户脱掉外衣,伙计敲门端了盆清水:“客官您清洗一下”常宇嗯了一声,那伙计转身出去顺手将门也关了。
常宇瞥了一眼水盆边的那封信,是那伙计留下的,没急着打开,待洗漱干净后,在躺椅上眯了一会,这才取了那封信缓缓打开,好半天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江边城外的接到的是武昌大练兵的情报,东厂卫黑豹营,黑狼营以及黄得功在荆州境内乱窜,牛万才对其不拦阻,不挑衅,但一直监视着,随后不久主力先锋王光恩和金声桓也入境了,牛万才依旧不为所动,直到,王允成和马进忠的主力部队从水陆两路进入荆州地界时,牛万才突然也搞了一场大演习,调动荆州周边兵马在城外演练,规模之大有数万之众。
有趣的是,牛万才在荆州城外演习时,原本在周边的老九,黄得功等人拔营就去了别处,而王允成和马进忠合兵一处在江畔扎营按兵不动。
数日之后,牛万才演习结束,黄得功等人又溜达回来了,到荆州城下要补给。
所有人都觉得他蹬鼻子上脸,而牛万才也绝对不允,双方可能因为这个为借口从而发生摩擦,可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牛万才竟然允了,黄得功要多少他都给了,而且放话出来,只供黄得功部以及东厂卫麾下的两营补给,别的人,想都不要想,凉水都不给一口喝。
这就相当有意思了,每个人都在琢磨牛万才的用意,众说纷坛,说他怕大太监的有,说他讨好大太监的也有,说他给朝廷面子……
这背后的深意太多了,牛万才到底打的什么小九九或许只有他们自个心里才知道,而且他们也料定大太监能意会到,至于其他人怎么想,不重要。
而刚才伙计送来的那封密信的来源可就有意思多了,身在曹营里的吴殳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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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4章 男菩萨
年前因为忍不了李闯的人连番行刺,常宇决定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派人去西安给李自成上眼药,以当时的局势,李自成已稳固西安,原本在那边的大批锦衣卫要么背叛要么被杀要么被迫退出地界,只有极少一部分隐藏极深的暗探默默潜伏着,却也极难有什么作为,连情报搜集都送不出来,更别说密谋行刺了。
所以当时那个情况下,常宇遣吴殳等人过去,也并未报多大希望,也没指望他们能闹多大动静,毕竟李自成在西边太得民心了,老百姓十之八九都是他的脑残粉,都是朝阳群众你想弄他很难。
但也并非没有立足之地,不是还有十之一二的土壤么,普通老百姓都被洗脑跟着李闯嗷嗷叫,但一些地主豪绅呢,说实话李闯起事就是拿他们开刀,所以这类人群对李闯是恨之入骨的。
是不是这场景有点熟悉啊,咱们那时候就是照抄李闯的路线,抄的还不错,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当时常宇是要抽调锦衣卫的一些经验老手去干这事的,但吴殳自告奋勇,说要趁机磨练自己,常宇也就允了,遣王朗和李炳宵一同前往,当然少不了一些锦衣卫和番子。
因为当时黄河防线封锁严密,一众人翻山越岭绕远道前往,以至于小半年都没消息,当时常宇都以为他们全军覆没了,直到黄河谈判期间才有零星消息传来,几人竟将西安城搅的鸡犬不宁,特别是这半年,几乎每击必得手,甚至数次夜探秦王府,面对防护严密李闯等大头目固然难以下手,但其麾下的小头目却被暗杀不少,惹的李闯集团悬重赏缉拿他们人头。
虽说这个时候朝廷和李闯已捂手言和,但双方都清楚那不过是为了大局而已,朝廷弄死李闯的心坚如铁,只是明面上这种事不能做,而李闯也心知肚明,他的人进不了皇城杀皇帝,但却可以去行刺那个喜欢到处乱窜的大太监,一旦得手益处多多啊,不管是以后老实归顺朝廷还是再反,朝廷上下便没有能拿捏他的人了。
数月前蒋发奉令在武昌组建龙门客栈用以对付李闯的暗杀组织神策,曾遣人去往西安和吴殳等人取得联系,令暂收锋芒,求稳求准,先不去行刺那些小鱼小虾,转而全心应对神策,摸清他们的底细,同时委以吴殳三人堂主身份。
常宇向来看重吴殳,虽说对其武技的理论和实战略有偏见,但对他的为人和性格确实无比的喜欢,所有有关吴殳的记载都称之为奇人,奇才,性格孤傲,不拘形式,不拘小节,为人洒脱一声浪迹江湖。
这也是一把好刀,只是缺少磨炼,将来一旦开了刃,则无往不利!
黄昏时,燥热略去,伙计来添水的时候,告知常宇,两营已渡江而来,在城外扎营。
至于为什么两营要从对岸渡水过来,这其实在数日前他们便商议好的行程,常宇要北上,走水路太慢而且绕远于是决定从安庆陆地行马直接北上。
常宇走到窗口,往外张望,窗外便是临街,行人步履匆匆,有急着出城的,有急着回家的,也有坐在家门口等着吃晚饭的。
斜对面的一家饭馆门口站着一个番僧,挎戒刀托钵化缘,引人注目。有食客施以馒头饭菜,番僧都摇头拒绝,他只要钱,引人愤慨,不少人指指点点低声咒骂,番僧面不改色静静的站在饭馆门口,伙计本想赶他走,可见这番僧魁梧面目凶恶还带着家伙,心里发虚便由得他站在那里。
当啷一声响,几个铜钱在钵里跳动,番僧一怔,刚想举目看看是哪个好心人,耳边就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你这吊样要饭没饿死也是个奇迹”。
这话要是别人说,以多吉的性子那就一拳砸了过去,这个他不敢,甚至不敢看,捏了个佛印以示感激,耳边声音又起:“带你出来历练,你他么自己也上点道行不,能不能走远一点,干脆站老子门口得了……”
多吉心里苦啊,我他么也不想啊,可姬际可让我跟紧点,若有事可以及时出手……有苦难言无从解释,也没法解释,因为常宇低声说完转身就走了,倒是旁人又开始指指点点:“那小哥,你要是真是有银子花不完,去万花楼消遣去也比给这番僧好使……”
常宇笑笑没说话,径直沿着街边走马观花,太阳即将落山红彤彤的挂在城墙上头的山峰上,夕阳之上漫天瓦片云,明儿又是炎热的一天。
哇的一声哀嚎将正在抬头观云的常宇吓了一跳,扭头望去便见街边一户人家木门打开,几个满脸凶神恶煞的大汉拖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往外走,女孩吓的脸色惨白,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哀嚎:“我不去,娘,娘,我不去啊,放开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满脸泪水扑过来想要拉扯,被一个大汉抬腿踢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呸,大汉啐了一口:“好话说尽了,还他么的不上道啊,你若觉得冤了,便去衙门告俺去!”
“娘,娘,你怎么了……”被拖拽的女孩见状拼命挣扎歇斯底里的呼喊着,奈何被抓的紧紧的,但呼声立刻引来路人街坊,纷纷涌来看热闹,有胆大的出声指责:“光天化日你们这是作甚?”。
“作甚?要帐!”一个黑面大汉哼了一声:“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爹欠了银钱,白纸画押将他抵给俺们的”说着抖了都手里一张纸,还不忘挑衅的瞪那个打抱不平的百姓:“您是大善人,要么您替他将银钱还了,俺们立刻放人……”
本来情绪激愤的围观百姓听了这话,立刻哑火了……
这事若在后世可能不可思议,百分百是违法的,可在这年头不光有法可依,甚至在人们的认知里觉得是合情合理,人和牲口一样都可以抵押买卖的!
贩卖人口自古就有,且有法可依在周朝时朝廷配备专门买卖人口的专员,叫“质人”,根据《周礼》的记载,“质人掌成市之货贿、人民、牛马、兵器、车辇、珍异。”
而在西汉时,刘邦甚至还鼓励来百姓贩卖人口,卖掉儿女换取粮食充饥,到了隋朝已经得到朝廷明面支持,到了东晋都已经开始收人口买卖税了。
可以说一直到民国前,这门生意都属于合法或者官方睁只眼闭只眼的灰色产业,暴利且繁荣,当然这里说的合法是贩卖,即自愿的,拐卖则是属于违法了。
贩卖都合法,都不用说抵押或者买卖自己的子女的了,连常宇都无话可说,毕竟他也买过,在刚穿越过来那阵子找牙婆买过不少家丁仆役。
眼见围观百姓哑火,那大汉一挥手,手下人便拖着那女娃要离去,女娃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虽惹人同情,但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常宇见惯了人间疾苦,自认早就麻木了,可当看着那女娃歇斯底里挣扎以及那妇人在地上爬着追赶的时,还是忍不住了,一声厉喝:“慢着!”
立时数十道目光投来,有人认出他:“咦,这不是刚才施舍番僧那小哥儿么,喂,小哥儿你要不把那可怜女娃买下吧,做个媳妇也挺好的,被他们带走可就入了火坑了……”
那伙人扭头望来也是一怔,领头黑面大汉见出声是个健壮的少年,面露不屑:“哟,男菩萨来了么,您是要行侠仗义呢,还是要积德行善呢?”
常宇面无表情:“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错,他欠你多少钱?”
“不多,五十两!”那大汉嘿嘿一笑,抖了抖手里的纸,围观众人一片惊呼,五十两,天大的数目啊,在灾年头就是买十个丫头也花不了这么多。
第2005章 一拳一个
别说围观百姓了,便是常宇心里头都倒吸一口冷气,一个平头百姓怎么会欠这么多银子,嘴里说道:“你说欠五十两就五十两啊”。
“嘿,你这小哥说话,这可是白纸黑字按了手印画押的”那大汉有些生气,话刚说完,便见一个鼻青脸肿的中年男子冲了出来:“俺不过就借了二两银子,短短不到两个月就被你们滚了五十两……”
众人哗然,大汉暴怒上去一脚将其踢翻:“甭管多少,是不是你同意的,是不是你画押了的”。
这倒也是个理,可是二两银子两个月滚了五十两,这也太黑了,常宇向前一步:“可否看一下”那大汉哼了一声:“你若要替他还,自是可以”。
“这若是真的,便是替他还了也不是不可”常宇淡淡说道,那大汉哎哟一声仔细打量眼前这少年,看穿衣打扮一点儿都不像富家少爷,但这么淡定的气场,或许……
便将那借据给常宇看了,这一看立刻将他气坏了,竟然是赌债!
常宇对赌博这件事向来双标,比如军中赌博成风可他对此不褒不扬,乱世从军刀头舔血活了今天不知明天,图的就是痛快,哪怕是赌银子输了也要输个痛快,可若是寻常百姓家赌博,他则深恶痛绝,毒害太深,一旦陷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就不远了。
赌债?原本义愤填膺的围观百姓也开始指责起来,什么不好竟赌银子,活该这般……眼见诸人指责那男人连连叫屈:“不是的,不是的,是他们骗我赌的……”
“呸,你若不想赌,谁能骗的你……”有人气不过啐了他一口吐沫:“自个造孽倒也算了,可害了孩儿,作孽啊……”
“不对啊,可从没听说崔家老大好赌过啊”人群中有熟识的街坊疑惑说道,声音很轻被淹没在各种指责声中,却被常宇听了个真切,仔细看了那男子,虽已鼻青脸肿倒还看得出是个忠厚人。
“好心人,怎么滴,这借据没作假吧,白纸黑字写了还不上银子拿他女儿抵,便是告到衙门俺们也有理”那大汉一脸得瑟。
常宇嗯了一声,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微微一笑:“这位大哥,且不说你这滚利滚的厉害,单单这一女娃也不值得五十两,你带走了也是亏本,这样吧,我出三十两这事便了了如何”。
人群轰动了,看不出这平凡少年竟然真的能拿出银子,还是三十两,三十两啊,一家五口人能过两三年!
而这少年将这巨款拿来赎人,即便最后带走着女娃了,也是行了善事啊。
“男菩萨,且不说你能否拿出三十两,但有句话你却说错了,这女娃儿确实不值五十两,甚至不值十两银子,但是……”那大汉嘿嘿一笑:“她可以用来赚五十两,五百两甚至一千两银子,你以为俺们亏了,实则俺们是赚了!”
常宇笑了:“你这般说,莫不成是要我掏一千两银子来赎人?”
“那倒也不必,俺是讲究人,就按这借据来,你付五十两银子,这女娃就是你的了”那大汉耸耸肩一本正经道:“问题是你拿的出来么”。
常宇探手从怀里取出钱袋,从里边摸出一锭金子在手里掂了掂:“足够,就是你这价格实在不公道”。
哇哦,众人见状忍不住惊叹出身,这年头身上带银锭的都是土豪了,这平平无奇的小哥竟然还拿出金子!
那几个大汉眼睛都亮了,甚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好心的少爷,求求您救救娃吧,俺给您做牛做马……”那妇人见状直接爬到常宇跟前砰砰就磕了几个响头,顿时额头血流如注,常宇伸脚垫住她额头,血染红了鞋面。
“你这大少爷说话就不对了”那大汉走过来盯着常宇手中的金锭:“这白字黑字写的五十两,俺也没多要一分啊,对吧”说着还想带动一下气氛,不过围观的百姓没一个跟着起哄,倒是他几个手下附和不已。
“白纸黑字写的也没假,但人家说的也没假吧,借了二两银子,你两个月滚了五十两这也忒黑了,你自个也说那丫头不值十两银子,我出三十两,咱们各退一步岂不是好,两个月赚了二十多两在哪儿都是大买卖啊”。
常宇面带笑容淡淡说道,谁知那汉子一撇嘴:“你若真有心就爽快掏五十两将这事了了,若没心就别在这充好人,老子不吃那一套,你以为老子那二两银子是好赚的啊,你只看到老子明面花了二两银子,你不知道背地花了多少心血啊”说着一脸坏笑:“你买不买?不买的话老子可把人给带走了,今晚就能卖个好价钱”。
呼,常宇长吐一口气,心中已是了然,这就是个套,从一开始这伙人的目标就是这女娃,为了不落口实,就设了个局而已,现在有凭有据,要么给银子要么给女儿,不然你告到官府都理亏。
唉,常宇又叹了口气,脸上已是不耐烦:“小爷不管你们设的套也好,弄的局也罢,人,今天你们带不走了,要么拿走三十两,要么把小爷的头带走”话说完,身上气势一变,刚刚还普普通通平平无奇,转眼顾盼之间杀气凛凛,令人不敢直视。
那大汉也发现了异常,眉头一皱,拱了拱手:“敢问小兄弟哪条道的”。
常宇冷笑,跺了跺脚:“阳关大道”。
驴头不对马嘴,大汉皱眉:“听口音不是这安庆府……”话没说完就被常宇打断:“莫要啰嗦了,天都要黑了,说着从钱袋子里取出三十个两银子往地上一丢,也莫要打听小爷来路了,左右不出大明的人,要么拿银子滚蛋,要么就动手吧”。
“哎哟喂,耍横是吧,强买强卖到老子头上了”那大汉怒了:“也不在这安庆城内打听打听爷们是干啥的”说着将外衣一脱,露出一身腱子肉:“莫不是说书的听多了,来这行侠仗义来了,今儿银子老子要了,人也带走,倒也看你能如何!”
“那你倒试试”常宇也将外套脱了,随手仍在旁边一看热闹的身上,大汉见状也不废话了,一拳就砸了过来,常宇正欲挥拳迎上,突地身边一道人影闪过,但听哐的一声,刚才那大汉已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了。
速度太快,很多人都没清楚怎么回事。
但常宇看到了,也就只不过是姬际可突然冲过来,然后挥手一拳就将那大汉呼晕了。
对,就一巴掌。
额……围观人群目瞪口呆。
狗娘养的……眼见领头被人一巴掌打趴,余下几个大汉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冲了过来,有人甚至还掏出了短刀。
但见姬际可不急不缓迎向前,不躲不闪,一拳一个,一拳一个,中者无不躺地挺尸,眨眼间便将五六人打晕,惊得围观人群,鸦雀无声,连喝彩都忘了,余下拿刀的那个目露恐惧,双腿发抖:“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啪的一声,姬际可闪电出腿,一记鞭腿正中那人头部,来不及哼一声,直挺挺的趟下。
哇,这人端的厉害啊!
人群终于发出惊叹声,随即轰然而起,看向姬际可的目光各异,这应该是江湖大侠吧,可怎么穿着……像个苦力啊!
“少东家”姬际可秒掉几个渣渣后转身向常宇失礼,这时候看热闹的人群才恍悟,原来这看起偏僻无奇的少年,竟还真的是个大少爷!
咳,不装了,本来还想以普通人身份处理这事,可被姬际可抢了风头,还点破了身份,常宇揉了揉鼻子,刚想低声交代姬际可些话,刚才看热闹的一个人颠颠的跑来把他衣服递了过来:“小哥儿,您收好”。
常宇有些哭笑不得,刚才那人接了他衣服本想偷偷溜走的,那会儿他正准备干架也没理会,一件衣服嘛,无所谓。
可那人见他是有身份的,手下人还这般厉害又悄悄溜回来了。
看着地上躺着几个昏迷的大汉,常宇一时不知该如何,而那一家三口此时好像被吓倒了,跪在路边不知所措。
呼啦,众人见一个番僧竟从旁边铺子里拎着一个大水桶冲过来,连忙躲闪,那番僧直接将水浇在地上那些人脸上,冷水一激,几人陆续醒来,领头那大汉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大怒:“狗娘……”话没说完,那番僧砂锅大的拳头让他眼前一黑,随即噗通又晕死过去了。
“你们完了,你们完了,你们可知道爷们几个的来头,你们……”一个汉子满脸恐惧的胡乱指着常宇几人,挣扎着爬起来就跑。
“所以他们是什么人?”常宇环顾四周淡淡问道,况韧在那边一脚踢翻一个想趁乱捡银子的看热闹的人。
没人说话,也许是没人知道。
番僧脚踏一人脸上:“东家问话呢,聋了还是哑了?”
“你们惹了天狼帮,别想出这安庆城了”那人恶狠狠的说道,番僧哦了一声,一脚将其踢晕,常宇皱眉啧了一声:“总得留个能说话的吧”。
番僧有些紧张,赶紧道;“东家,那还有,您接着问”。
常宇懒得问,城中黑帮罢了,在老百姓面前耍个横什么的还行,在他跟前屁都不是!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由远及近,围观人群纷纷避让:官兵来了,官兵来,常宇扭头望去果然见一队官兵气汹汹的冲过来:“光天化日之下,何人在此斗殴行凶!”
第2006章 不装了
光天化日?常宇抬头看看天空:“都他妈的要月上柳梢头了还光天化日”。
“你是何人?”领军小头目怒喝道。
常宇双手背后,长叹一声:“不装了,去把翁之琪叫来!”
黄得功手下有部将八人,上在黄得功封爵之后,这八人都提了总兵衔,人称八总兵,黄得功驻防安庆后,八人分守治下各州县,其中翁之琪最得其信任,数月前黄得功奉常宇密令前往武昌,便将府城城防是以交予翁之琪。
“大胆,你是何人,胆敢直呼总兵大人名讳,来人,将其拿下”那头目一喝手下兵丁便涌了过来,吓得围观百姓四散,常宇挑眉,不用他说话,姬际可和况韧及番僧便挡在他身前,此时不知从哪儿突然钻出十余大汉手持兵器与官兵对峙着。
“汝等何人,可是要造反?”官兵头目大惊失色。
“有人斗殴,不分青红皂白便先要将小爷拿了,若是因为小爷直呼翁之琪的名讳倒也罢了,若要被小爷查出于那狗屁黑狼帮有染,你今儿小命就不保了”。常宇哼的一声,走过去将那一家三口扶起,然后对那妇人说:“劳烦婶婶取个凳子过来”。
那妇人连忙进院子搬了个椅子出来,常宇坐下翘起二郎腿:“小爷便在此等那翁之琪,半柱香功夫他不来,小爷登门可就不能善了了”。
那官兵头目此时已看出不对劲,急忙遣人去总兵府通报,围观百姓的兴趣却被提来了,先前只以为这小哥儿是个富家少爷,现在看来好像大有来头啊,他到底是谁呢?
对呀,他是谁啊,此时天已经黑了,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天狼帮的那头目也醒来好几次了,为什么说醒来好几次,因为番僧无聊,见他醒来就再给打晕过去。
翁之琪来的非常快,因为他已发现端倪了,作为此时的安庆主帅,城里城外的风吹草动他都了如指掌,何况有兵马渡江而来在城外扎营,他岂能不知,遣人去城外探问,屠元等人虽然一如既往的不报家门,但是根据他们的旗帜,翁之琪立刻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心中也在疑惑,是过路还是?
还有那人在不在?
可不管过路与否,以黄得功和大太监的交情,人家来地头了,必须奉为座上宾,便要张罗着亲自去城外犒劳一番,这时手下急匆匆来报,说是有人在城中闹事,数十人携兵器,且点名要他去见,这么嚣张的人,翁之琪心里就有数了,八九不离十了,再问了闹事人的模样,心里一声靠,就急忙过来。
翁之琪是见过常宇的,大老远就看见路边椅子上那少年,可不正是大太监么。
便狂奔至跟前,单膝跪下:“末将翁之琪拜见……”
哇……百姓又炸了,堂堂总兵啊,见了这少年都要跪下,这少年到底什么人啊,当朝太子爷么!
常宇没待翁之琪点破他身份,便抬手将其扶起:“翁将军,许久不见了,可还好”。
“托……大人的福,很好,很好”见常宇言辞真切,对自己神态和善,翁之琪很是激动,一时不知所措。
常宇见到翁之琪也是真心欢喜,原因很简单,他喜欢忠诚的人。
历史上黄得功在芜湖荻港和清军激战,见大势已去本就身受重伤的他插箭自杀,手下八总兵之一的翁之琪投江而死,余下几人如田雄,马得功等人则掠了朱由崧投降清军去了。
所以常宇一直对翁之琪另眼有加!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缓过神来的翁之琪看了地上躺着几个人。
“城中可有天狼帮?”常宇问道,翁之琪皱眉,显然不知转头看向身边一个随从,那随从赶紧道:“城东开窑子,赌档的一群地痞”。
“抄了!”常宇淡淡说了句,转身就走了,翁之琪赶紧跟上,还不忘呵斥手下人:“聋了么,抄了!”
手下立刻动手将地上几个大汉捆了起来……
常宇和翁之琪走了,但看热闹的百姓还没散去,还在窃窃私语那少年何人,堂堂总兵都要给他下跪见礼还称之大人。
临街的一家客栈的二楼窗户轻轻关上,素净走到桌边倒了壶凉茶喝了,刚才街头的一切她都尽收眼底,至于为什么没现身。
答案很简单,没必要!
几个流氓地痞小混混而已,都不够那主自个揍的,更何况还有姬际可那种大高手在身边。
目光落在床上,素净走过去,从枕头下拿出一个长形布袋捧在手心注目良久,这是皇帝御赐给常宇的尚方宝剑,号称上斩昏君,下斩乱臣贼子。
这把宝剑原先一直由青衣保管,如今青衣走了,常宇不善使剑,这玩意又不能随便放,便交由素净带着。
我比青衣先来,你却交由青衣,青衣不在了,才交给我……别人或许有这样的心思,但素净没有。
她只爱自己的剑,那是她师傅传给她的,算不上什么宝剑但绝对是她唯一的至爱,至于什么尚方宝剑,在他眼里不过破铜烂铁。
而且她神出鬼没,那玩意不适合放在他身边。
还有一点,就连她也觉得青衣最适合保管,首先青衣缺少一个趁手的兵器,其次青衣寸步不离常宇左右,更重要的是,青衣练气,能御剑气,甚至能御动剑身上看不见摸不到的皇家之气,事实上青衣也凭此曾击退一个神乎其神的厉害人物。
所以对别人来说保管尚方宝剑是无上荣誉,可对这个尼姑……她是相当的勉为其难,若非看在常宇面上她才懒得背着这个累赘呢。
说青衣是菩萨心肠,自个还不是男菩萨,竟舍得花三十两买个女娃,真是有钱烧包没地方花了,素净躺在床上嘴角泛起一丝不屑。
城外营地,李慕仙正在一块石头上摆弄他的乌龟壳,手里洒出几枚铜钱,嘴里念念有词,屠元从别处走来,在旁边看了一会也看不出个门道:“道长在算天气呢,还是运气呢?”
“算财气”李慕仙面无表情的把家伙什收起来,然后望着不远处的城头,目光深邃。
屠元也看了过去:“道长怎么不进城发财去”。
“此地无银,也乏了”李慕仙随口说道,吴中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虚了?九江时你莫非真的一夜御九女把你累城这吊样,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草,李慕仙一下就跳了起来:“你这厮嘴里没羞没躁的,道爷羞于与你为伍”说着气呼呼的走了,屠元看着他背影啧啧摇头:“好像腰真的不行了”。
随即两人一起发出猥琐笑声。
“你这货也是发骚了”笑声刚落,吴中就打趣屠元:“油光满面,要不要进城去去火”。
屠元嘿嘿干笑:“无令不得随意入城,说的好像你不渴似的”。
“要不说你这死脑袋,活人还能被尿憋死啊,难不成只有城里头才有吃的,那城外的人岂不是饿死了”。吴中撇嘴。
“吴兄的意思是……”屠元眼睛一亮,吴中左右看了没人:“刚渡江的时候在渡口打听了,城西十里外临江有个大镇子,那边有……”嘿嘿。
屠元有些心痒,也有些担心:“不太好吧”。
吴中耸耸肩,转身走了。
第2007章 派谁去
清晨,阳光洒落,营地不远处的码头已是人声鼎沸,吴中从树荫下的小帐篷里钻出来揉了揉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就看见吴中在旁边的一棵树边撒尿,气的他抬腿一脚:“老子说怎么一股骚气,狗日的你不能走远点”,
吴中险些摔了个狗吃屎,也不生气,一脸无赖:“肥水不流外人田,哥们啥好事都想着你,舍不得尿别人那……”
屠元正欲骂他两句,却瞥见李慕仙阴着脸走了过来:“汝二人昨夜去哪儿了?”
两人一怔,相视一眼:“道长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汝等擅离职守有违军规,莫要在这装傻”李慕仙冷哼一声:“也莫要狡辩,道爷昨儿可是亲眼瞧见你俩溜出营的”。
“咳,俺还以为啥呢”吴中抖了抖鸟提上裤子:“天热睡不着便同老屠去巡营,到了江边冲了凉便在那儿闲扯一会……”
“屁话”李慕仙打断他:“去江边洗澡还用骑马,还偷偷摸摸的先将马牵出营外走了好远才跑……”说着一脸气愤:“亏得道爷平日对你俩掏心掏肺的,合着有好事就扔下道爷不管了……”
额……屠元挠挠头,偷偷瞧了吴中一眼,脸上很猥琐的轻笑:“城外能有什么好事,俺俩不过一时兴起去赛赛脚程”。
“可拉倒吧,你俩那点小心思道爷还不清楚,明明是去……”李慕仙愤慨不已,失望万分。
“是去干啥”吴中嘿嘿笑道。
“去……去偷偷喝酒了呗”李慕仙一窒。
“好吧,俺承认了”吴中双手一摊:“这事确实是俺俩做的不地道,回头一定请你喝个够,说话算话”。
“说话算数”屠元也赶紧表态。
“你……我……道爷差你们那口酒……”李慕仙憋的脸红,正要再骂几句,遥见城门处涌出大量官兵,知是常宇出城了,急忙迎向前去,嘴里还不忘威胁吴中两人:“待道爷说与督公去”。
“我擦,牛鼻子你不会真这么损吧”吴中追上去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的昨儿渡江时,摸那同舟妇人的屁股被人甩了一耳光的事,老子可一直给你保密呢”。
“放屁,你敢给道爷泼脏水……”李慕仙气急败坏。
常宇昨晚住在总兵府,一大早便起身要走,翁之琪出城送行,顺便也见见老友,当初黄得功带着他们跟着常宇在京畿作战,与屠元等人成了革命战友相交甚熟,眨眼年余不见自是有说不完的话。
“若非时间紧迫,今儿必请屠将军李道长入城,大喝一场不醉不归”。翁之琪甚是遗憾。
“好酒不怕晚,他日相逢当浮一大白”李慕仙对翁之琪的印象也很好,稳重踏实。
“赶明儿去京城,老子包下大世界让翁总比喝个痛快”屠元拍着胸脯豪气万丈,常宇在旁边拆台:“那你得多赚些了,包下大世界可不少银子”。
日上三竿时,数百骑离城而去,管道上尘土飞扬,行人纷纷避让,翁之琪送了十里又十里,下马又目送直至两营从视野里消失。
“总兵大人,卑职不是听说要打武昌了么,这东厂的督公怎么却北上了……”一个随从低声问道,翁之琪翻身上马:“打一个张献忠,靖南伯足矣!”
骑营中马车缓缓而行,常宇探出头问李慕仙:“若发兵入川,靖南伯挂帅如何?”
马上的李慕仙一怔,随即挑眉沉思没立刻回答,常宇也不催,看着路边杨柳出身,他知道武昌大练兵只能吓唬张献忠一时,也只能拖住他一时,但决然不至于将他吓到立刻投降,他和张献忠早晚都要干起来。
但张献忠也决然不会放弃主场的地理优势出川到荆州和他干,必然龟缩川中等他上门。
既然不免一战,那就要提前布局,以军演恐吓拖延也是布局之一,选谁挂帅也得提前考虑,事实上常宇之前并没有打算让黄得功挂帅,至少在去武昌之前都没这个计划,那会他一直考虑的是王允成等人,说白了既要用武昌的兵也要用武昌的将。
如此打算是有考量的,纵观张献忠的发家史,左良玉或许不是和他干架最多的,但却是打败他最多的,虽也曾被他揍过,但更多的时候是左良玉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打的叫爸爸。
当然也不能因此说左良玉多牛逼,只能说一物降一物,打张献忠他胜率大,可打白旺,是打几次败几次……相当令人无语。
所以来武昌前,常宇心里一直考虑的是用左良玉的班底,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件事的不妥之处。
首先,左良玉已经死了,其手下部将虽多但并无才干突出的,他活着的时候能干翻张献忠,但他的部下不一定就能。
其次,树倒猢狲散没了凝聚力,缺少一呼百应的扛把子,军中派系勾心斗角相互不服气,如何能在对敌时有效合作,甚至有可能在关键时刻给友军下绊子,比如故意见死不救,故意延误战机等等。
最后一点尤其重要,左良玉活着的时候和张献忠有杀兄之仇,都能被张献忠收买,何况军心不稳左右摇摆的王允成等人。
入川作战是艰苦的,保不齐对阵的时候,张献忠吆喝一声,过来一起吃火锅撒还有川妹子,这帮人就倒戈了跟他吃香喝辣的去了。
所以说左良玉的班底可以用,将也能用但要防着,还得弄个大佛来坐镇。
谁适合呢,常宇一直在考虑,周遇吉可以,但他要坐镇太原,他是防备西安的第二道防线,高杰是第一道,唐通能力略显不足,缺少山地丛林战经验,李岩有能力,但未必能震慑住王允成那些家伙,得需要一个狠人,且其同样缺少山地作战经验,余下只有刘良佐和黄得功了。
可刘良佐这人城府太深,虽然这大半年他一直在庐州府地界剿匪表忠心,但常宇对他的信任一直都有保留余地的,而且他未必镇得住王允成那些人。
所以思来想去就还是黄得功最合手,作战勇猛,忠心耿耿,和张献忠也是老对手了,两人战绩五五分忽有输赢,相互之间的手段都非常了解,而且常年在山区剿匪,山地丛林作战经验丰富。
昨晚夜宿总兵府和翁之琪畅聊,听了许多黄得功和张献忠交手的过往,两人之间也算仇深似海不死不休!
这仇还是崇祯十四年结的,那时黄得功驻防定远,张献忠攻打桐城,黄得功和刘良佐联手在鲍家岭大战张献忠,擒杀闯世王马武和三鹞子王兴国。
马武倒也罢了,可这三鹞子可不一般啊,他不光是张献忠的养子,还是农民军里最勇猛的战将,他没死那会,孙可望等人都被他稳压一头,那是相当的牛逼,他死了,等于张献忠断了两条胳膊!
老话说三军易得,良将难求啊!
张献忠恨死黄得功了,若非王兴国死了,也不至于接下来被左良玉摩擦的那么惨!
黄得功如此骁勇善战,忠诚无二,位高权重有兵马有威势有他坐镇王允成等人不敢造次,他也绝对不会和张献忠同流合污,当是不二人选了。
“靖南伯勇猛有余,谋略不足,不是最佳人选!”李慕仙思虑半响才说话:“而且靖南伯脾性太过暴躁冲动,容易中套,又喜亲自上阵,若其有失,只恐危及大局”。
常宇微微点头,李慕仙的话不是无的放矢,任谁都知道黄得功脾气暴躁,其实作为武将几乎都是这种火爆性格,在文官看来就是粗俗鲁莽,但在常宇看来何尝不是一种血性。
但黄得功确实有个致命缺点,太容易冲动了,不光嗜酒还嗜血,特别是两军厮杀时容易亢奋,喝点酒拎着铁鞭就冲入战场,谁都拉不住。
比如那次大战张献忠擒杀王兴国,他就亲自上阵虽大胜擒了王兴国,却也身中三箭险些丧命!
可以想象若其在入川作战的某一场战斗,他亲自上阵若有失,主帅陨,那将影响整个大局进展甚至一败涂地,所以李慕仙的担心是有必要的。
“那道长觉得谁最合适?”常宇揉揉脑袋,李慕仙看了他一眼:“唯督公也”。
常宇轻笑:“除本督外呢?”
“李岩次之,其可与靖南伯互补”李慕仙脱口而出,常宇微微点头:“李岩留在朝里有大用,若其无暇,还有人选么?”
李慕仙想了一下:“祖大寿可独当一面,不过他要守宁远,吴三桂还嫩了些,让他挑大梁还有些吃力,而且他镇不住左良玉那些手下……”
“你就直接说谁可行”常宇打断他。
“马科”李慕仙赶紧道,常宇一怔,咦,怎么忘了这员猛将!
明末是个猛将辈出的时代,可若问你谁最猛呢?
或许有很多答案,但最多答案的一定是曹文诏的侄子曹变蛟,当属名末最强悍的猛将,他活着的时候,别说现在才刚冒头的吴三桂了,便是黄得功,祖大寿,周遇吉,猛如虎,虎大威等人都要往后稍稍,唯一能与之比肩就是号称仅此曹变蛟的马科。
这里说的是将,不是挂帅总督如卢象升,孙传庭,这种文官。
只不过曾经勇猛无匹的马科在松锦大败之后意志消沉,没了往日的风采和雄心,这段时间虽被常宇拉出来打磨,但尚未恢复巅峰十之五六。
“况韧”常宇突然大呼,前头况韧勒马回转:“督公有何吩咐?”
“遣人急传马科,令其率兵马三千轻装快行奔赴宁远,粮草沿途补给”。
况韧领令而去,车外李慕仙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只是不知来得及不”
“来得及,刚刚好”常宇微微一笑,往后一趟闭目养神。
第2008章 装不知道
常宇自安庆弃舟换马一路向北,遇水搭桥翻山越岭沿途对百姓秋毫无犯,速度虽不及急行军,但比之前晃晃悠悠快了不少,因天气炎热每日控制在百八十里范围,日落扎营,清晨拔营。
如此数日便抵庐州城外。
庐州和安庆都处于山区边缘,其西南便是莽莽深山,英山,霍山,山连山,当初革左五营和张献忠便在其中扎根活动袭扰攻打周边州县,黄得功和刘良佐曾与其在周边拉扯了好几年。
如今革左五营和张献忠早就走出大山落户城市,一个在荆州当地主,一个去了四川称王称帝,但这地界依然不太平,留下的徒子徒孙大小数十股在这方圆数百里的山区闹腾,弄的百姓苦不堪言,各州县也提心吊胆,生恐他们做大攻打县城。
常宇一路北上,途中不进村不入城,如今到了庐州城外,李慕仙提议要不要入城去看看。
因为庐州城内有个大佬,刘良佐。
这个城府极深的家伙,一直让常宇很纠结杀是不杀,或者说什么时候杀合适。
不入城,不见!
抵达庐州时正值晌午,队伍便在城外巢湖畔树林歇脚,天气燥热将士下湖戏水嬉闹,常宇自也在其中。
尽兴之后在湖边树荫下闭目养神,况韧领着一人前来,是庐州城内的锦衣卫。
大明境内,有人的地方就有锦衣卫,监视地方监视官员,更不用说刘良佐这样的将领了,那都是主要盯梢目标。
刘良佐这大半年非常低调,非常老实,在城中几乎足不出户,但却并不是无所作为,遣麾下驻防桐城,舒城等州县打击盗匪山贼,且主动出兵入山清剿,狠狠打击了山区贼匪的嚣张气焰,使其不敢在随意妄为,其规模也从原本数十个股缩减如今六七股。
听了锦衣卫的汇报,常宇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杀鸡儆猴有效果了。
刘泽清是那只鸡,花马刘则是那只猴。
那只鸡的死让花马刘感到无比的恐惧,手握重兵割据一方的大军阀,曾经牛逼到连圣旨都不屑一顾的他,竟然说死就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
再掂量掂量下自己,他怎么能不害怕。
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头上就悬着一把刀,随时能要他命,而保命的法子就两个,做牛做马表忠心又或拉队伍反了。
然则这个时候给朝廷给大太监表忠心的人太多了,想因此让他们改变心思有些难,可若是要反呢?
刘良佐不是没有想过,可是想来想去觉得危险系数太高。
虽有兵有将也有粮草,人和是占了,可是没有天时和地利!
先说天时,大太监横空出世,短短一年时间横扫各处神佛难挡,如今鞑子滚出关外自身难保,李闯握手言和了,张献忠躲进深山老林去了,这个时候谁反谁就成了露头青,成了火力靶子。
再说了李闯那时候势力滔天,号称雄兵百万,又有鞑子入关,白旺逼近南京打辅助,都能被大太监打的屁滚尿流,如今自己没有任何辅助,造反就等于和大太监单挑了,刘泽清自认不是对手。
再说地利,假如自己在武昌在荆州,直接可以进川入伙,就是单干也行,可是自己现在庐州啊,进英山占革左五营的老地盘起事?
好家伙,他自个都能料到,自己前脚进山,大太监就会调集周边兵马把山给围起来,然后关门打狗,真的是想跑都没地方跑,特别是黄得功就在安庆,他可是对山中地势了如指掌。
一番得失利弊衡量之后,还是侥幸占了上风,要杀早就杀了或者和刘泽清一起就给杀了,也用不着杀刘泽清敲打自己,既然敲打这说明自己不是非杀不可,只要自己放低姿态好好做事还有找补余地。
大太监是个务实的家伙,那自己就多些实在事。
所以这大半年,花马刘像换了个人似的。
“多吉”常宇看了一眼刚从水里爬上来的番僧:“你说放下屠刀真的能立地成佛么?”
多吉摇摇头:“那不是僧爷说的,是佛爷说的……”话没说完就被况韧飞身踹进水里,看的旁边吴中直摇头,人家当和尚一天三顿酒,这货一天三顿揍……
在湖边歇了一个多时辰,常宇拔营而去,行不足十里,后边急报有数骑追来,核实为刘良佐的手下。
“总兵大人正在赶来路上,令小的先来告罪,不知督公大人来此有失远迎”。
“督公大人说了,要事缠身不及入城打扰刘总兵,汝等去吧”屠元挥退那几骑,他们根本连常宇的面都没见到。
“花马刘这反应也稍慢了些吧”李慕仙在车旁嘀咕一句。
“不慢了,咱们在城外十余里又不是在城下,且仅仅一个时辰”常宇淡淡说道,李慕仙不以为意:“咱们一路走来过桐城,庐江,舒城,又没有刻意隐藏身份,那可都是他辖下,不可能没提前听到风声而不做准备吧,正常情况下都出迎十里,而不是走了十里才知道”。
常宇不说话了,半响问道:“那道长以为他为何这般?”
“故作不知”李慕仙笑了笑。
常宇也笑了:“小道尔”。
又行数十里,队伍正在道边歇脚,刘良佐的人又来了,人马皆气喘吁吁汗流浃背:“总兵大人奉金百两”。
看着阳光下那片金光闪闪,屠元咽了口吐沫一声怒喝:“汝等竟敢行贿,去问那花马刘可是不知死活!”
那几人吓得噗通就跪下了:“不不不不,将军莫要误会,并非行贿而是按例给东厂卫兄弟们补给啊”。
给过路兵马粮草补给,虽不是律法明文规定,但确实是个惯例。
前提是要地方主动补给,人家给你是人情,不给是本分,不给,你硬要硬拿那就是抢了,在平常年头,但凡过路的张嘴了,地方多少都会意思意思的。
可现在是兵荒马乱的年头啊,地主家余粮也不多啊,不熟悉的谁给你啊,所以这十余年来经常发生因为要补给不给,双方撕破脸甚至动手的,这事,刘泽清干过,刘良佐干过,黄得功也干过,高杰也干过,但最恶劣的还是刘泽清,不给直接在城外烧杀掠夺。
常宇上台之后,略微发声些许改变,那就是地方依然未必给过路兵马补给,但一定会给东厂卫补给,也有不主动给你,但只要你张口绝对给。
原因就不言自明了。
所以刘良佐说是给补给,你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当然了,五六百人给了百两黄金的补给,这……
多么?当然不多了,想当初首辅周延儒入京述职,途径山东时刘泽清直接送了两万两“盘缠”呢。
黄昏,庐州总兵府内,刘泽清背着双手在大堂门口来回踱步,整整一下午他都坐立不安,或者说从昨儿他就开始头疼了。
东厂卫过境,他自是得到消息了,若是平常兵马过境或许不会那么快传到他耳朵里来,甚至都不会上报,但东厂卫身份不同啊,有人看到黑虎,黑鹰旗便急往上报了。
东厂卫说是皇帝亲兵倒不如说是大太监的亲兵,所到之处几乎等于大太监亲临,不过他在不在,都得客气的去打个招呼。
所以当消息送到庐州的时候,刘良佐先是心头一震,有些慌了,他是真的害怕啊。
怎么办?
和心腹商量一番后,决定先装不知道,来了咱就接待,走了再追。
这样可以树立新人设,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每日劳碌军务哪有时间去干那种抱大腿当舔狗的事,心思根本不在那上边,办正经事呢。
当然,这种小心思一时骗过常宇却被老油条李慕仙看破了。
“大人”一声呼唤让他忍不住打了激灵,一个手下满头大汗急匆匆奔来,刘泽清急忙奔下台阶:“可收了么?”
“收了”手下赶紧说道。
刘泽清脸色一松,长呼了口气:“他可说什么了?”
“没有”手下摇头。
额,刘泽清挑眉:“神情如何?”
“没见到人,小的两次都只见了黑虎营的屠将军”。
哦,刘泽清微微点点头,挥退手下,看着远处黄昏晚霞出神。
第2009章 谁家的神仙
数日之后一座大山挡在眼前,说他大是相对一路走来的那些小丘陵,目测至少方圆几十公里,远望郁郁葱葱,大大小小数十个山峰。
这座山常宇不陌生,上一次南下打白旺的时候就途径于此,也就是后世的凤阳山国家地质公园,没错,到凤阳府地界了。
过了山正北数十里便是凤阳府城,常宇没打算进城,也不会去老朱家的私人监狱去溜达,但有一个地方他必须去,即这座大山和凤阳府城之间的明皇陵。
这是规矩,成祖朱棣立的规矩,但凡官员途径明皇陵必须前往谒拜,常宇虽不算正儿八经的官员,但身份特殊更得去。
上一次南下去了,这次北上也得去,除非你绕着走。
可以,但没必要!
常宇并不打算直接翻山越岭,山中虽有村落但山道狭隘陡峭不易通行,甚至有很多断头路,走着走着就到了山崖边,没有一条直通南北的山道,与其在山中绕来绕去倒不如直接绕山而行更快。
众人商议之后决定从东边绕过去,地势较为平坦少河无丘可纵马狂奔也少了许多麻烦,恰好还能经过定远城采购些祭祀用品,总不能到了皇陵插草为香吧。
定远是个小城,紧邻山脉的东南角,常宇不打算进城,让况韧派几个手下入城采购,余下兵马皆在山脚处的树林里休整。
山脚有不少村落还有零星水泊,有的干涸有的丰盈,将士们歇脚的歇脚,喂马的喂马,嬉水的嬉水,常宇则要去爬跟前的小山峰,这是他喜好,游山玩水。
无名小山峰不高,几十米而已,上边有个土地庙,看香炉里的香灰这里的香火应该还不错,而且还真就碰到几个香客,都是山脚附近的村民。
常宇站在山头一棵树荫下远眺定远县城,神色淡然,吴中走了过来,嘀咕一句:“牛鼻子是不是热昏了头,去给和尚的神仙烧香”。
常宇讶然,回头看了一眼,李慕仙不知从哪搞了几炷香正在香炉跟前念念有词:“这是土地庙谁说的和尚的”。
“土地庙,土地庙,庙就是和尚家的啊,你听过土地观么?”吴中一脸想当然;“既然是庙,那土地神就是佛家的神仙,他一个道士拜佛家的神仙……”
常宇一脸愕然:“你他妈的真有文化”。
吴总耸耸肩:“还行吧,最近也看了些书,再说这些都是常识……”
“要点脸吧你”常宇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连张小泉的“小”都不认识,还看了些书,你看的啥书啊,金品梅的插画啊”。
吴中不好意思的低头抹鼻子,嘴里还不服:“俺虽不认识几个字,但说着土地神是和尚家的总没错吧”。
呸,常宇啐了他一口:“连寺庙都不分,倒还有底气给神仙分家了”。
旁边姬际可看了吴中糗样忍不住发笑,吴中正没地方撒:“你笑个鸟,好似你分的清似的……咦,俺也分的清啊,这寺庙就是和尚的,观是道士的嘛”。
“没问你道观是谁的,问你寺庙怎么分”常宇翻白眼。
“寺庙就是寺庙啊,和尚住的地方嘛还怎么分”吴中一脸疑惑,常宇叹口气,问姬际可:“汝可知晓”
“略知一二”姬际可清了清嗓子:“寺本为官署,如前朝的鸿胪寺,即咱们现在的会同馆,佛入中土时和尚被安排住在寺,久而久之,和尚居住的地方便叫寺院,所以现在看到和尚修行场所都叫xx寺,少林寺,白马寺,可没有什么庙的,”。
常宇点点头:“那庙呢?”
“庙为祭祀祖先神灵之地,据说咱们先人最早尊祖先不信仰鬼神,但自然神灵除外,所以供奉那些自然神灵的地方就叫庙,比如土地庙,河神庙,城隍庙至于观音庙什么的那都是佛教进来后才有的,道教尊祖敬神所以道士居住修行的地方叫庙”。姬际可从容作答,吴中急了:“那为什么叫道观,不叫道庙”。
姬际可笑了:“观,是一种建筑,最早不是指道观这种建筑,而是一种平台,道士在上边打坐修行,而且观又属于道家的一种境界,一种修为,《说文》曰:“观,谛视也。”。《易·系辞下》:“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所以道士居住修行的地方叫道观是对的,叫庙也是对的,普通百姓称呼道观,但观中的道士对内都一直说庙里,不信你去问问李道长。
“看到么,能引经据典这才叫有文化,有学识”常宇对吴中翻白眼:“你那看几张小黄图就叫有学识了?”
吴中满脸通红,又有些不服气,问姬际可:“那你说土地庙是到底佛家的神仙还是道家的神仙?”。常宇忍不住敲了他一下:“你个白痴,都说庙是道家处所了”。
“那为什么和尚那边也有土地神?”吴中不服。
常宇叹口气:“土地神和那些山神啊,河神啊属于自然神,是人类最早供奉的自然界神仙,他们出现的时候可还没有什么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连真武大帝,三清祖师爷都没有呢,所以佛教和道教都将他们供为神仙也不出奇,但你若一定问个究竟属于谁家的,那自然是道家的”。
“为啥?”吴中哼了一声。
“就因为道教比佛教早啊,佛教入乡随俗跟着道教有样学样啊,你个蠢驴”一旁看热闹的屠元都忍不住了!
皇陵在凤阳府城正南十四里地外,常宇一行抵达时都快半夜了,比原先计划晚了数个时辰主要是因为在皇陵正南数里外有条大河,人马渡河耽误了许久。
谒拜皇陵可没有大晚上谒拜的,要早上。
所以今晚就在皇陵扎营了,这倒是常宇有史以来行军扎营头一遭,往日夜宿野外多的是,树林,河滩乱坟岗都有过,但皇帝绝对是头一遭,当然了整个大明地界也就这一个皇陵而已。
皇陵占地很大,却非常破败荒凉,残垣断壁杂草丛生,前文说过,本就年久失修的皇陵在崇祯八年张献忠攻打凤阳的时候放了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殿宇皆为涂炭,这也是崇祯帝即便能饶了李自成也必杀张献忠的理由。
夜深,蚊虫袭扰加上禽兽嘶吼令常宇毫无睡意,走出帐篷伸了个懒腰抬头看漫天星光,旁边的马车里还有亮光透出,那是素净在里头。
背着手四下走了走,朝远处张望依稀可见高大的陵丘,看着看着常宇忍不住摇头笑了,因为他想到百余里外的另外一座皇家陵墓,明祖陵!
第2010章 有趣的事
眼前皇陵里埋的是朱元璋父母和兄嫂,而明祖陵里埋的则是他爷爷的衣冠,以及爷爷的爹爹和爷爷的爷爷。
这就是常宇忍不住发笑的地方。
人呀,一旦发达了都要认祖归宗,而且要想尽办法认名人之后,寻常百姓如此,豪门权贵更是如此,不说常宇为了贴金都想法往常遇春身上靠,更何况皇家了。
而且在古时什么出身很重要,即便只是个名头有时候都能发挥无穷作用,比如刘备明明是个屌丝,可天天挂嘴边俺中山靖王之后,因而弄了个刘皇叔的名头,也靠这个组了个团队干大事去了。
像这种认真祖宗的也还好,有的就让人很无语了,比如南朝南朝宋武帝刘裕也认了汉朝楚元王刘交(再远追溯到刘邦)为祖宗,不过,奇怪得很,刘裕并非以“汉”为国号,而定国号为“宋”,是为南朝宋
南朝齐高帝萧道成的萧姓和刘邦扯不上关系,就认了刘邦的重臣萧何为祖宗,自称是汉相国萧何二十四世孙。
五代后梁朱温也按这思路自称是“舜司徒虎之后”。
袁世凯在阴谋称帝前,也拉了晚明名臣袁崇焕为祖宗,让一个名叫张伯桢的人捣鼓出了一份项城袁氏为明末辽东督师袁崇焕后裔的材料,给袁崇焕上了一个“始祖原皇帝”的尊号。
隋文帝杨坚称自己的祖宗是汉太尉杨震、唐高祖李渊称自己的祖宗为老子李耳、努尔哈赤拜称自己的祖宗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
最夸张的是北周宇文氏认神农氏为祖宗!
而在这方面,老朱可就相当的光明磊落,当时称帝后大臣建议他找个祖宗,推荐人选是朱熹,而且考证句容那一脉的朱姓和朱熹有血缘关系,从而又考证出老朱家祖籍是句容……
但当时老朱坦荡:“朕本淮右布衣,江左布衣”。
不屑为之。
但毕竟是个皇帝嘛,大臣们还得给他祖上润润色。
在他爹这一辈上倒也都说的过去,在他爷爷及祖上就全靠扯淡了。
比如明祖陵说的是葬的老朱的爷爷,曾祖父,高祖父,笑点就出在这,有两个好玩的地方,其一,老朱爷爷及祖宗的名字。
老朱十来岁就死爹死娘了,爷爷死的更早,所以他记得爷爷名字的几率小之又少,不信你问问那些没见过爷爷的或者爷爷过世很早的人,他不一定记得爷爷叫什么,即便告诉过他也不一定记得住,更不可能知道祖上三代人的姓名。
别说族谱,过去穷人家哪来的族谱,何况穷到朱元璋这份上的,(老朱自己说的世代为农,家境贫寒)即便有,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今天一个村不见了,明天一个城杀光了,也早就遗失或损毁了,而且若真有族谱或者找到了相关认识的人,不至于只知道名字不知道生卒年月,至少大概什么时候死的能知晓啊!然而史料并无记载他爷爷的生卒年日,更别说曾祖高祖了,在退一万步,他爹告诉他爷爷名字了,大概哪年死的不记得了么?
可给皇帝修族谱找祖宗不能一问三不知啊!
那可怎么办?
有办法,然后朱元璋的爷爷就叫朱初一,曾祖父叫朱四九,再往上叫朱百六,再再往上叫朱仲八……
发现了吧,都是数字。
第二个就是他爷爷的衣冠冢,根据老朱后来修的族谱,他祖上最早在句容(有可能是大臣为了往朱熹那边靠,给弄了到句容了)到他爷爷迁至泗州(今天盱眙)所以祖陵就修在小龙虾这了,后来他爹朱世珍又迁之濠州(今天凤阳)皇陵就修在凤阳。
所以肯定他曾爷爷那些祖宗只有棺材,尸骨是不可能葬在泗州祖陵,因为不可能跑到句容挖过来葬这边,当然也能挖,可是隔了上百年的老坟不可能找到坟头的,所以只是葬了个名头,但确咬定祖陵是他爷爷衣冠冢。
什么叫衣冠冢,就是生前穿的衣服和帽子。
额……这衣服哪来的?
朱世珍1344年就死了,那时候朱元璋十六七岁,虽无史料记载朱世珍啥时候迁移到凤阳的,但肯定的是他迁来时朱初一死了,朱元璋没出生。
那就只能理解为……穷人家会过日子,朱初一死前留了身衣服给朱世珍,然后他一直穿到结婚生子临死前又传给朱元璋,老朱留了几十年……
有人会说了,明祖陵是修在朱初一实际葬地,就是当时挖出来的呗。
好吧,明祖陵修建于1386,那时候老朱都当了二十年皇帝了,他爹都死了四十多年了,粗略估计他爷爷都死了六十年了,那墓地就在小龙虾湖旁边,潮湿积水,一年到头发大水,六十年了什么样的衣服还不腐烂,又不是帝王陵,那就是个普通穷人家的坟头啊。
而且既然挖出来了,为什么不是尸骨是衣冠呢,难道说尸骨都腐烂无存衣服反而保存下来了?
不可能,实际上是根本就没找到他爷爷的坟!
你想想,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坟头,葬在常年发洪水的洪泽湖畔,儿子迁居数百里之外,那个兵荒马乱饥荒连年的年头,不可能每年都去添坟祭拜的,即便有,但朱世珍死后呢,朱元璋穷的饭都吃不起去当和尚了,逢年过节还要去几百里外给他爷爷上坟去?
即便没被洪水给推平,他能记得在哪儿么,找得到么?我怀疑他爹活着的时候都未必记得清找得着。
就算当时他找得到,后来当兵打仗几十年没去了还能找到?后世好多进城几年回老家烧纸的都找不到坟头的比比皆是,何况那个年代啊,更何况洪泽湖几乎年年发大水……
答案是当然找不到了,那为什么还说祖陵是修建在他实际下葬地方呢?
那更简单了,只要记个大概区域就行了呗,然后祖陵覆盖这个区域就行了呗,这是皇家祖陵,你以为是普通老百姓那方桌打的坟头啊。
周长三公里,那可是相当一座城啊,再加上祭田一百五十公顷,那范围你算吧……
所以史书说是他爷爷的实际下葬地,也没错,反正只要埋在这个区域里就算是。
至于衣冠冢一定要个解释的话,衣物决然不可能的,生前所用的其他物件也能被称为衣冠,所以是老朱爷爷的啥物件呢?隔了几十年找一个死去几十年穷苦老百姓用过的物件……
可能老朱爷爷当年的家传老烟枪吧。
不过想想老朱家这也不算啥大事。
毕竟咱们还有黄帝衣冠冢呢,炎黄子孙的那个黄帝哦。
你找谁说理去。
以上纯属作者觉得有趣,欢迎讨论交流。
第2011章 鬼火
漫天星光之下,荒凉无比的皇陵之中,常宇望着远处的陵丘想着老朱家的趣事,不知不觉尿意涌来,左右看了看,便朝附近的一处树丛走去,水龙头刚打开,便听见有人低叹:“俺是不是真的很蠢?”
竟是吴中的声音。
“不,你只是有点憨而已……”屠元很认真的安慰着,常宇听了暗笑不止,手一抖甩了一裤子,不由低声骂了句操,
“谁”吴中一声低呼,翻身而起,便见常宇提着裤子走过来:“小憨憨这么晚还没睡啊”。
哎呀我去,若是换作别人吴中早一拳封眼了,可是这个他不敢啊,真是咬紧牙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屠元在旁边快憋疯了。
“呦,还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怎么滴,你还打算找个姑娘去寻欢啊”常宇撇嘴,吴中摸摸头:“这荒山野岭的女鬼也找不到……”正说着突然咦了一声,盯着正东方向:“俺是看花眼了么”。
怎么了,常宇和屠元俩人很是疑惑,顺着他看的方向瞅了瞅,夜空之下树木婆娑黑乎乎的看不见个啥,倒是总能听到一些飞禽走兽的叫声。
“你这厮不是想说看见鬼了吧”常宇瞅了半天啥也没看到便以为吴中故意戏耍他,哪知吴中一个激灵:“鬼不知道,但还真有可能是鬼火……”说着往东边一指:“哪儿有火光你们看不见么”。
火光……常宇一怔,眯着眼仔细瞧了,好家伙,树影中依稀可见有光点若隐若现,但距离太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在意,目测距离至少有三四里地外。
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火光,还是在陵区,这让常宇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皇陵是禁区,即使现在破烂不堪荒凉至极,也不是随随便你在里头胡作非为,当然了白天周边村民到这儿来放个羊啥的也有,只要不被官府的人当面逮着就没事,守陵人一般不管。
守陵人?
皇陵自然是有守陵的,以前还有专门守陵的军队,只是一眨眼几百年过去了,守陵的已变成当年守军的后代了,他们在皇陵边聚集成村久而成民。
七年前,张献忠攻打凤阳,不光放火烧了皇陵,周边的守陵人的村庄也是杀的杀,抢的抢,烧的烧。
那些守陵人也是死的死,逃的逃,或者被掠走当炮灰,或者直接从了贼。
十里不见村,十村不见人。
但皇陵再破也得有人看守啊,于是凤阳府出银子顾了几个人看守,其实也没啥看的也没啥守的,这些人就在陵区开荒养羊自足吧,或许再过百八十年也能聚集成村。
只不过现在仅寥寥几人。
但常宇来时已天黑,根本没见到守陵人,对方也极有可能没发现他们,毕竟这陵区占地两万亩,残垣断壁树木丛生,别说几百人了,就是几千人在这大晚上的不注意也很难发现,最重要的是,守陵人不住在陵区内,他们在旁边的废弃的村子里。
再说了即便住在陵区,这深更半夜还亮着灯不睡觉?
常宇可以肯定自己手下都在营区,明暗哨走在附近,连素净都在马车里没瞎溜,即便她瞎溜也不会跑那么远,还点着灯或者火。
所以那亮光是啥玩意呢,常宇的好奇心起来了,便对吴中两人道:“走瞧瞧去,搞不好还真是鬼火呢,嘿嘿,老子还没见过鬼火啥样的呢”。
哎呀,我去,他这话差点没把屠元和吴中吓尿裤子,虽说两人杀人无数,可毕竟是这个时代的人啊,敬鬼神而远之。
反观大太监两眼放光,这让他俩真的很……不知所措。
常宇当然不怕鬼火,即便是真鬼火其实也就是磷火嘛,有什么可怕的。
但他也没见过磷火啥样的,据说可以随风走,特别想看看。
“瞧你俩那怂样,得嘞,叫多吉和李慕仙一块儿,三清佛祖在左右,什么妖魔鬼怪都要避让何况几点鬼火”常宇一脸鄙夷。
吴中受不了激:“且,指望那俩唱戏的追鬼,还不如老子的刀好使”说着狠狠瞪着远处那若隐若现的火光:“便是真鬼老子也给他一刀劈了”。
“吹牛逼可以,但待会别尿裤子”常宇撇嘴,屠元在旁边嘿嘿笑着,常宇骂道:“笑个毛线,说他的腚也就是说你的脸”。
三人并未知会他人便奔着那火光去了,火光远在三四里外,忽隐忽现,可这陵区杂草丛生乱石林立,大晚上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相当费劲,有时候还害怕踩到毒蛇什么的……
就这样走了盏茶功夫竟然不足一里地。
妈的早知道骑马过来了,常宇正嘟囔着,吴中忽然咦了一声:“怎么不见了”。
火光不见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再也没发现火光。
“妈的,还真有点邪门”常宇骂骂咧咧,旁边吴中和屠元脸色惨白手握兵器四下张望,常宇见状本想咋呼一声吓唬他俩一下,想想算了,真给吓出尿来,以后还让两人怎么抬头见人。
三人又等人半天依然不见那火光再现,便悻悻返回,恰好碰见李慕仙起来小解,吴中便问:“牛兄,这世上到底有没有鬼?”
“有”李慕仙抖抖鸟:“就是你这个死鬼”。
草……常宇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吴中炸雷似的要干李慕仙,被不远处马车里素净喝住:“深更半夜不睡觉,吵到别人睡不着是不是有病!”
“他不是有病,只是有点憨而已”常宇打趣道,本想活跃一下气氛,哪知素净丝毫不给面子:“你又能好哪儿去”。
常宇立刻不吭声了,摸着鼻子小声对吴中和屠元道:“散了,散了……”
靠,真怂,吴中心里头相当不服气啊,平日自己稍稍有点出格都会被常宇一顿削,可那个尼姑每日没大没小的,他竟屁都不放一个……
周边当值的又或被吵醒的士兵,心里也在暗笑,杀人如麻的东厂大太监能被手下一个尼姑吼的瑟瑟发抖,真是开了眼啊。
当然,他们也知道,大太监不是怂,说的直接点叫纵容,说的暧昧点叫宠。
至于为何这般,只因这性格偏激的尼姑是他的护身符,曾数次以命相救,当然了,能为常宇赴汤蹈火的人,在衙门里和厂卫里大有人在。
但素净和他们不同,她不是衙门的人,不拿朝廷的饷,她随时可离去江湖快意恩仇,之所以留在常宇身边,那是因为两个人的交情。
至于是友情还是爱情那就另说了。
一夜没怎么睡好,依然起了个大早,天刚微微亮众人便去了陵丘谒拜,插香磕头,多吉诵经,李慕仙做法,一套精简过程序弄下来差不多半个时辰,红日冉冉升起,众将士回营生火造饭。
常宇在灵丘周边走了一圈,入眼皆恍悟,李慕仙低声长叹:“该修了”。
“你出银子啊”常宇一句话就将呛个半死不敢再说话。
皇陵都被张献忠烧了七年了,崇祯帝不想修么,当然想了。
那为什么不修,还不是没银子,这几年打仗国库见底,军饷都拿不出哪里还有钱修祖坟,这节骨眼修了那还不得骂声四起,当兵的工资都发不起没钱没吃没喝的,你还去修祖坟……
这不是逼着军队造反么!
崇祯帝可不是慈禧那老妖婆,再穷再没有,也不能耽误自个过大寿。
这一年多,常宇给皇帝搂了不少前,光在山西抄那几大晋商的家就差不多搞了上千万,听着可是一笔巨款吧。
那是你不知道朝廷的窟窿有多大!
九边军队的军饷最长都欠了五年多,更不要说那些在内地南征北战追着张李剿匪的作战部队了,以至于逼的那些将领,不发军饷为就不发兵!
上千万的银子填补军饷,民生,抗灾等各种窟窿,不见一点水花就没了!要不是常宇继续各种坑蒙拐骗吃拿卡给续命,朝廷大臣的工资都发不起。
而且别说给祖宗修坟了,便是崇祯帝自己的家,紫禁城此时都已经破旧不堪了,屋漏墙塌,墙面脱皮门窗脱漆……
崇祯帝不想重新装修一番么?
想,可是这么大的皇宫,维修费也是一个天大的数字啊,后世都还要靠卖门票做维修费呢,若全指望政府拨款,那也是一个非常大的财政压力!
在陵丘周边转了一圈,常宇爬上旁边一堵断壁,背着双手四下张望,入眼皆荒芜,遥望正北方向的凤阳府城陷入沉思。
目光随意一瞥,见吴中和屠元正拉着姬际可等人指着远处指手画脚的,常宇顺着那方向看了一眼,顿时想起昨夜那事,便跃下断壁,走咱们,抓鬼去。
吴中打了激灵,大白天哪来的鬼。
既然没有,那你还吓成的脸惨白惨白的,常宇笑骂,吴中皱眉,哪有,俺只是最近俏了些。
艹!常宇几人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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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2章 反手一巴掌
陵区占地甚广,亦甚荒芜,即便是光天化日,在这杂草丛生乱石林立的地方也会让人心里头瘆得慌,虽然吴中几人也知道大白天不可能有鬼,但有人的可能性却很大,他们还没愚昧到认定昨晚看到的就一定是鬼火,当然不排除人为的可能。
若真是鬼火倒也罢了,若是人为的呢?
何人深更半夜的在陵区装神弄鬼?
看看便知。
陵区杂草树丛太过茂盛,为避免有人埋伏,况韧带着几个亲卫走在最前头,挥刀斩草,吴中和姬际可,屠元三人在常宇身边随扈,李慕仙则神叨叨的跟在后边,嘴里念叨着什么。
一炷香功夫,几人走到昨晚目测大概位置,这里原本是有建筑的,至于什么建筑已不得知,残垣断壁,破瓦烂砖头,杂草生的有一人多高,墙角可见一些动物的粪便,即便是大白天几人站在附近都赶紧阴嗖嗖的。
“这里,这里……”突然一个亲卫大呼起来,众人赶忙过去一看,一处比较干净的墙角地上一堆灰烬,还有动物的皮毛骨头……
况韧蹲下拨了拨那堆灰烬,又捡起地上的皮毛骨头看了看闻了闻:“督公大人,灰烬没有余温,看这骨头……应该几个时辰前的了,昨晚有人在这烧烤……”
靠,吴中松了口气,又骂骂咧咧起来:“谁这么有病,跑这鬼……跑皇陵来烧烤……”
对呀,会是谁呢,深更半夜的跑这荒凉无人之地,旁边的村民或守陵人不会,就是乞儿也不会,江湖人?
虽说江湖人风餐露宿是为家常便饭,但也不至跑到这里啊,常宇翻上断墙四下张望,这里已属陵区深处,这么阴森偏僻的地方,就是夜魔素净这种性格变态的也不会跑这儿,瘆人不说,蚊虫蛇鼠你不怕啊。
突然,常宇目光一怔,盯着不远处的墙壁眉头皱了起来,吴中几人顺势往那看去,便见那边断墙上赫然有一行字,用烧火棍写的。
“写的啥?”吴中不认识,拽了一下屠元问道。
屠元摇头看向姬际可,不待姬际可开口,李慕仙就读了出来:“老子不走,你也干瞪眼!”
啥意思?吴中皱眉,不只是他,姬际可,李慕仙等人也不知其意,纷纷看向常宇,况韧嘀咕一句:“莫不是神策?”
李慕仙眼睛一咪冷若冰霜:“跟的这么紧,把咱们当摆设了,真不知死活!”
“嘿,人家可不怕,这不还挑衅呢”吴中双手抱刀,脸上也是杀气腾腾。
“不是李闯的人”断墙上的常宇呼了一口气:“是献贼!”
啥,众人大惊,张献忠!
“督公如何确定乃献贼所为”李慕仙问道。
常宇看向远方:“你若知晓他曾挑衅过杨嗣昌的事,便也知是他所为”。
张献忠这个人,历史对他的评价几乎是一致的,即便鞑子没给他泼脏水他也是个杀人如麻的狂魔,其性情狂妄,行事乖张,除了烧皇陵外其还曾做过两轰动天下的事,其一在崇祯十二年时他率部打下谷城,一批朝廷官员和将领投降与他,而其离开谷城时,将朝廷上下大小官员曾经向他索贿的数量,时间,地点都写在城内外的墙壁上,昭然天下。
其二,崇祯十二年,眼瞅着消灭不了这些贼军,杨嗣昌便采取招抚政策,妄图分解贼军,比如宣布赦免罗汝才的罪状,只要投降既往不咎还委以官职,但唯独不赦张献忠,悬赏万金擒张献忠封侯爵,但第二天杨嗣昌驻地的墙壁上就被人写了一行大字:“有能斩督师来献者,赏银三钱”
这让杨嗣昌相当的震骇,感到非常沮丧,怀疑左右私通贼军。
前段时间,武昌发兵西进,常宇传话给张献忠,要么降要么走,留在四川死路一条。
而今,他回了话。
与杨嗣昌一样,李慕仙等人也是万分震骇。
这说明啥?
说明张献忠如今的势力虽在四川,但其在川外的布局也不小,毕竟他在外头折腾了十几年,根基和底蕴不可估量,暗伏的人手决然少,有的可能是地方官员,有的可能是普通百姓,有的也可能是当兵的甚至还是个将领,这些兵和将领也许在李闯那边,也许在朝廷这边。
但其潜伏下来的人手更多的则是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汉,这些人同样可能在朝廷那边也有可能在李闯那边,只是平日隐秘低调行事,不像李闯的神策那样,想法设法弄死常宇,他们只是旁观不动。
常宇没招惹他的时候,他按兵不动,但时刻都有眼线在周围盯着。
不动则已,一动惊人。
常宇刚装了个逼,张献忠便立刻还以颜色,展示了自己的手段和实力警告他,莫装逼,老子不是吓大的。
而且他选择在明皇陵这地方也是有深意的。
朝廷为什么能选择赦免其他十恶不赦的贼首,偏偏不赦免张献忠?
就是因为他一把火烧了崇祯的的祖坟,要知道当时的崇祯帝真的要气疯了,穿着丧服跑到太庙里大哭子孙不孝,撤了兵部尚书的职,砍了凤阳巡抚和巡按的头,定了早就闲职在家的五省都督的死罪……
当然这些都还不解气,那就是必须千刀万剐凌迟处死张献忠!
张献忠当然也知晓,崇祯帝是不可能放过他的,所以他做事再也不留余地,率部辗转南北攻城掠地,破城之后就是抢抢抢,杀杀杀。
而当常宇传话过去,他心里就已经有底了,走,是不可能轻易走的,降?那是等于送人头给你么,朝廷不可能真的招降他的,即便会也不过延缓之计,早晚还得弄死他,别说崇祯帝,任谁也不可能留给烧自家祖坟的家伙在手底下当臣子的。
张献忠纵横天下十余年,什么样的磨难没经历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常宇的话吓不了他,也骗不了他,而且他还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你吓唬我?
反手就给你一巴掌。
此时此刻,常宇看着墙壁上那一行字脸色就感觉火辣辣的,抬头看看天空,骄阳高挂,热!
…………
近日好友病逝,断更了几天,抱歉。
第2013章 南孔
众人在周边搜索一番再无痕迹,便回营地,途中常宇一直阴着脸不说话,李慕仙等人不敢胡乱说话,一路默声跟随。
水足饭饱之后,众人拔营北去,过凤阳不入,傍晚时抵淮河畔临时歇脚准备渡河。
常宇背着双手站在渡口高处看着河面落日发呆,李慕仙轻轻走来:“如此看来献贼是不可能降的了”。
常宇扭头莞尔一笑:“他降你受么?”
李慕仙摇头。
“皇帝受么?”常宇又问
李慕仙又摇头。
“所以看似三项选择,其实就是两项,要么走,要么死,根本就没有降这一说,咱们知道,他也知道”常宇目光掠向远处山影看那夕阳缓缓落下。
“让他走又不肯,打他咱们现在又力不从心,这厮比李闯还难收拾”李慕仙看着远处叹了口气。
常宇表情风轻云淡,目光从远处收回看向不远处的码头,见况韧带着几个手下围着一辆马车在争执什么,便举步走了过去,李慕仙连忙跟上。
这里是淮河的一处大渡口,对岸就是一个大镇子,两岸百姓来往皆经此地,即便此时已是暮色,渡口处依然人来人往嘈杂而忙碌,两营兵马的到来更使的渡口拥挤嘈杂起来,来往客旅生怕军队征船影响自己的行程,便使劲朝码头涌来,一时间码头拥堵不堪鸡飞狗跳嘈杂不已。
其实刚到码头的时候,常宇为了不影响百姓渡水,便传令将士一边休整一边征船待天黑人少时再渡水,这个时候大部分士兵都在生火做饭或休息,一部分去附近给船家打招呼,可过河的老百姓不知道,担心军队要立刻过河,这上千人一折腾那不得天亮了,慌里慌张忙做一团。
而此时被况韧拦住的一辆马车便是要渡河客旅,本来他往码头挤也没事,但却不知觉的进入了禁区。
所谓禁区,便是常宇所在的附近。
作为亲卫,况韧是不允许有陌生人靠近,便欲驱赶,谁知马车主人不从,且还是个善辩之才,引经据典的反将况韧一顿说教。
然则有句老话叫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况韧哪听得他那般废话,呵斥其远去,否则便要将其拿下。
谁知马车主人不惧,下车又是一番之乎者也,甚至还扯出大明律出来了,况韧不耐烦便欲用强时,车夫突然的抄了家伙冲来保护主家。
嘿,好家伙,私藏兵器欲行不轨,况韧来劲了,便要出手缉拿,这时常宇走了过来,问了情况然后盯着那马车主人仔细打量一番,见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文士,体格修长面冠如玉,当真是仪表堂堂,身边那仆从中等身材却生的健壮,手里拿了一把砍山刀一脸的怒气。
“此谓开山刀,乃行山路披荆斩棘又可劈柴生火所用,亦可为防身,何以言之兵器”中年男子愤愤不平:“此为官道,渡为民用,何以划地为禁,汝等又非朝官百姓回避……”
常宇笑了:“咋地,百姓只避文官不避武将么”。
那文士看了他一样:“当要看几品,寻常武夫……哼”。
常宇瞥了瞥嘴,心里暗骂,如此酸儒得亏你生个好时代,又得亏你今儿遇到了我,换作旁人就你这又臭又硬的脾气,免不了吃大亏。
便不与其争辩,随口问了句:“阁下怎么称呼”。
“孔乙”那文士脱口而出,随即又补了句:“衢州南孔”。
常宇本欲挥手让其离去,听了他这句话,突然忍不住笑了,也来了些许兴致:“原来是孔圣人之后,南孔,孔端友的那支?”
“正是先祖”孔乙一脸傲然,常宇微微点头,哦了一声:“五经博士”。
孔乙听他这么一说,不由咦了一声:“你倒不似那帮武夫,知晓甚多”。
常宇笑了,他知道的可多了。
有人会问既是孔圣人之后,为何又分北孔南孔,而孔乙为何又特别强调自己是南孔呢?
这事说来其实话不长。
孔圣人嫡长子孙在宋朝正式被封为衍圣公,北宋后期女真南下,赵构渡江于临安建南宋,公元1128年孔子第四十八世孙世袭衍圣公的孔端友率族人随高宗南下,留次子一脉及其他族人在山东守祖坟,说白了就是长子一脉跟随国家命运,次子一脉留作繁衍生息。
孔端友这一脉也就算是南孔的先祖了。
然而作为历代朝廷治国的根本,孔家一直都是朝廷收揽人心的基石,所以金朝在北边给孔家老二也封了衍圣公。于是乎南边是宋,北边是金,两边都有衍圣公,属于二圣并立。
后来,南宋灭亡,孔端友这一脉大部分都随皇帝跳海自杀了,少数人避入深山不出。元忽必烈派人查访到南孔这一脉,让他们出山受封衍圣公,南孔的人推辞,俺不,让北孔去当吧。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北孔才名正言顺的当起了衍圣公,南孔一脉则隐居山林低调低调再低调。
但是,北孔虽然当了衍圣公,却有一大心病。
那就是当初正统衍圣公南下的时候,将孔子的楷木像和族谱带走了。
什么是孔子楷木像?
确切说是孔子夫妇楷木像,相传是孔子死后其孙所雕刻,也有说是弟子子贡所刻,但根据史考应该是宋朝所雕刻。
有没有发现,全国各地那么多孔庙,孔子学院里的孔子像都一模一样?
那都是根据孔子楷木像做的!
此物一直被当做孔家的镇府家传至宝,孔端友那一脉带走之后,数百年来无数势力想得到,孔家也想尽各种办法来隐藏,抗日时期小鬼子费劲心思也落空了。
反正数百年来,南孔就藏着楷木像和族谱,任由谁来要,要么不给,要么丢了,毕竟他们才是孔子的嫡长孙一脉。
北孔因为受封朝廷,开枝散叶愈发旺盛,而隐居的南孔这一脉经过数百凋零的很,直到明正德年间朝廷又寻到其后人,封了个官叫五经博士,南北各祭祀各的。
这就是南孔和北孔。
至于孔乙为何要强调自己是南孔呢。
原因很简单,北孔名声太臭了,世修降表嘛,加上常宇前一段时间推波助澜更是臭不可闻,而反观南孔则是铁骨铮铮!
即便是到了近代,北孔降德降日,南孔依然脊背挺直。
而南孔的保留数百年的孔子楷木像终究还是被北孔在近代给弄走了,确切说是骗走了,一九六零年,北孔对南孔说有个重要的祭祀大典,咱们都是一家人嘛,你把楷木像借来用一下。
天真无邪的南孔就借了。
然后北孔就再也不还了,一直保存在山东孔子纪念馆里,据说到现在衢州和曲阜两地还因为这事打官司呢。
所以说,北孔这一脉,真的……
“南孔好样的”常宇抱拳朝孔乙拱了拱手:“只是南孔远在衢州,孔兄何以至此?”
“游历,想去北地看看”孔乙回礼然后朝渡口看了一眼,神情有些焦急:“吾等可否去也?”
常宇微微一笑,朝况韧摆了下手,围住马车的众人便散开,孔乙见状一怔,看向常宇:“小哥儿莫不是个少年将军,敢问将军姓名”。
“常耀宗,开平王的常”常宇淡淡一笑,哼,谁祖上还没有个牛逼哄哄的。
孔乙听了果真一惊:“原来是开平王之后,失敬失敬”神色之间已是恭敬至极,与先前一脸傲气截然不同。
即便他是孔家之后,但常家是大明开国功臣,何况常家口碑一向很好。
前倨后恭
常宇心中一叹,世人皆如此,读书人更是这般。
孔乙急着赶路便也没和常宇再叙,拱了拱手:“就此别过”。
常宇也拱手回礼:“旅途愉快”孔乙微笑点头,转身同那车夫离去,走不过数步突又回头朝别处张望:“那观音奴这般墨迹,怎地还不来……”
说话间,便见一个黝黑婢女匆匆走来,怯生生的喊了句:“老爷……”
“快些”孔乙喝了一声打断她,然后转身朝渡口急匆匆走去。
常宇眼睛眯了起来:“有些意思”。
“大人也看出来?”李慕仙眼中寒光闪闪抚须看着那主仆三人的身影,常宇扭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这人一身功夫,文武双全,不得了啊”。李慕仙表情凝重
常宇讶异:“他一身功夫?”
这下轮到李慕仙惊讶了:“大人没看出来?”
常宇苦笑:“只想着他家世了,真没在意”。
“手上有茧,他是读书人又是孔家的读书人自不会为农耕种,所以要么练拳要么练兵器,观其气其势很容易发现他修的是内家拳,且不弱”。
额……常宇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吴中。
吴中点了点头:“他那车夫也是个好手”。
“所以……”常宇挑眉。
“所以很可疑”李慕仙眼睛紧盯孔乙远去的背影:“献贼的人刚留字,他便出现……”他话好落音,况韧就忍不住:“俺去将他拿来……”
常宇喝住他,又对李慕仙翻了个白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一脸失望之色,朝旁边的茶棚走了过去,李慕仙先是一怔,然后咳了一声一跺脚,给了自己一大逼兜。
“咋了,咋了?”吴中赶紧问道。
“他是孔家的人,不可能为献贼做事”李慕仙长呼一口气:“北孔的人不会,南孔的更不会”。
吴中楞了一下:“那万一他是冒充孔家的呢?”
“那他就没必要强调自己是南孔的了”李慕仙摆摆手:“再说了,昨夜刚出那事,他今儿就贴着脸把人头送来?”。
说着便朝茶棚走去,此时天色已暮,渡口灯火点点,茶棚里零星几个人常宇坐在一角看着渡口灯光出身,李慕仙走到常宇旁边神色略显尴尬:“因昨夜之事,贫道太过敏感了些……咳咳……刚才督公说有意思是……”
第2014章 观音奴
常宇将目光从渡口方向收回,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淡淡说道:“道长可听到他刚才叫那婢女什么?”
李慕仙皱眉想了一下:“好像叫什么观音婢?这人好狂的口气啊”
“是观音奴”常宇更正一下,李慕仙一脸疑惑:“婢与奴有何区别么?”
这下轮到常宇发愣了:“道长不知这观音奴称呼来历么?”
李慕仙摇头:“莫非还有什么说头?”
常宇笑了:“原来也有道长不知的事”。
李慕仙赶紧道:“还请督公赐教”。
常宇又喝了口茶水:“这观音奴并非指那观音菩萨的奴婢,而是个人名的,这个人大有来头,而给她取这个名的更大有来头,乃本朝太祖皇帝”。
李慕仙一怔并未插话,常宇则继续说着:“之所以说着观音奴大有来头,实因她娘家厉害的紧,道长可听过王保保这个人?”。
“这个自是听过,元将河南王,被太祖皇帝称之天下奇男子是也,且传闻太祖皇帝有三大遗憾,其一便是未能活捉王保保……督公所言那观音奴莫非与这王保保有关系”。
常宇轻笑摇头:“道长既知王保保,竟不知这观音奴,乃其妹也”。
李慕仙愕然。
没错,观音奴就是倚天屠龙记里赵敏的原型,然而现实中她既不会武功,也不认识张无忌更没产生爱情,而是一个命运极其悲惨的可怜女子。
朱元璋称帝后并未统一大业,尚有元朝余孽,而最令其头疼的则是元将王保保,号称元末最猛的悍将,老朱手下诸将都在其手下吃过大亏,这也让老朱对其非常欣赏,有次问群臣:“谁人当为天下奇男子?”众臣谓:“常十万也,将不过万人纵横天下,可当奇男子”太祖言:“遇春虽为人杰,吾得而臣之,吾不能臣王保保,其人奇男子也”由此可见太祖对其可谓垂涎欲滴,然则总是欲求不得,不管他如何招降王保保就是不投降,打又扎手的很,相当的闹心。
直到有一次中山王徐达出战,大败王保保,随即俘虏了赵敏,朱元璋大喜,因为世人皆知王保保有多疼爱这个妹妹,便以此要挟王保保投降。
可王保保依然不从。
老朱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联姻!
给赵敏改名为观音奴,嫁与朱家老二朱樉,也就是明朝第一任秦王为正妃!
这样一来就是亲家了嘛,看你王保保还怎么好意思再打打杀杀的。
然则没有卵用,王保保继续抗争,而赵敏的悲惨生活也开始了。
因为朱樉根本就不喜欢她,而是宠溺偏妃邓氏,这邓氏来头也不小是卫国公邓愈的女儿,只是你宠邓氏就宠吧,却将观音奴幽禁起来,若是粗茶淡饭倒也罢了,令人愤慨的是破碗馊汤如同喂禽兽,一天还要挨顿揍,下人见秦王这般待她,自也没啥好脸色,堂堂王妃连府上下人都可以随意欺负,比之囚犯还惨。
而若只是这样倒也还罢了,朱樉和邓氏都是变态狂,喜欢玩sm,平日最大的嗜好就是虐打秦王府里的仆役奴婢,以此为乐,邓氏时而还会收拾一下观音奴,弄得府上怨声载道,最终传到朱元璋耳朵里,老朱大怒,连邓愈面子都不看了,直接赐死邓氏。
可邓氏死了之后,朱樉气急败坏变本加厉,更是疯狂的虐待下人,割宫人舌头,埋雪地冻死,绑树上饿死,用火烧死……变态到了极致,当然也不放过观音奴,一天打三顿,可怜的赵敏没有张无忌保护,明为秦王妃实则阶下囚,受尽了折磨。
老话说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朱樉这个施虐狂终于造报应了,亲王府上的三个老妈子受不了折磨将其活活勒死了(也有说下毒)。
朱元璋这人也讲究,给朱樉的祭文短短数十字全是列举其罪孽,最后还概括一句,死有余辜!
人死了事还没完,明朝在那会儿还有殉葬制度,一般无后或者不是功臣之后的嫔妃都要殉葬的,观音奴虽无后但其是正妃,按理是不用殉葬,可谁都没想到这个时候观音奴主动提出要殉葬,朱元璋大为感动,赐谥“愍烈”。
至此,观音奴悲惨的生活才划上了句号,至于她为什么选择殉葬,或许是活够了吧,又或许这是一种解脱吧。
李慕仙听了唏嘘不已,却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虽说只是王妃又在数百年前,但终究还是本朝的事而且总归属皇家,孔家人给奴婢起名字就不知避讳一下么?”
再怎么着也是太祖皇帝给他二儿媳妇的名字啊。
别人不知,孔家为当世大统,即便是隐世的南孔也不可能不知晓。
“要么说有点意思呢”常宇扭头看向渡口,灯火阑珊,人声鼎沸,河面火光点点船只来往不绝。
他有种预感,还会同孔乙再见。
数日之后黄昏之际,常宇一行抵达徐州城外,部属在城外石狗湖(云龙湖)畔扎营,领亲侍数骑匆匆入城。
新婚之后章碧云守家数月,无尽相思,常宇突至令其喜极而泣,夫妇二人说不尽的相思道不尽的情话,缠绵至深夜不休。
天亮,邢夫人如往日一般来常府探望章碧云,两家隔一条街对面,平日多走动亲若一家,邢夫人刚入府便见下人在洒水扫地一脸的喜气,便觉有异,不待其张口询问,家丁便告知老爷回来了。
邢夫人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老爷?
转而大喜,可是我那兄弟回来了,在得知常宇昨天黑才回来,想着人家两口子小别胜新婚一夜折腾这会儿应该还没起,犹豫要不要先回自个家等着还是怎么着时,便见常宇从内宅走了出来,原来他早就起来锻炼了,听外边说话声便出来看看,见是邢夫人,连忙迎向前:“还想着吃过早饭去府上拜见嫂嫂呢”。
“一家人无需见外,倒是兄弟你一路风尘仆仆的可要好生歇息”邢夫人眉开眼笑,常宇将其引到内宅大堂说话,章碧云亲自沏茶,见邢夫人对她挑了眉目,羞的脸上发红。
“兄弟这是回家探亲还是过路?”客套之后,邢夫人问道,章碧云是个聪明的人,听话头就知两人要聊些正事了,便借口离开。
常宇也不隐瞒:“回京路过”便又将南边的事随意说了些,又问这边近况。
邢夫人皱眉,脸色有些凝重:“李际遇这厮着实扎手”。
自前段时间朝廷同李闯议和之后,便养民生息同时令地方兵马练兵剿匪,这个时候境内除了张献忠这个大贼寇外,各地盗匪虽还多如牛毛,然则大部分都是乌合之众,一击即溃,拿来练兵倒也是好把式。
但也有几支硬茬,比如在盘踞在庐州境内霍山英山里头的原革左五营的徒子徒孙们,还有一处便是在归德府境内睢州,宁陵一带以李际遇为首的大贼寇。
归德府在河南一带虽临近徐州,但其实并非归高杰所辖,但高杰却不得不管,主要是因为先前许定国也在那边。
许定国这货是被朝廷定了死罪的,因缺人手便让他戴罪立功,谁知又兵败了自知必死无疑,便潜藏在宁陵一带图事,在李自成东征时候他也开始扯旗搞事,联手李际遇在归德府闹了不小的动静。
历史上高杰也就是被李定国被诱杀的,当然高杰自个是不知道的,但他是常宇把兄弟对常宇言听计从,常宇说此人克你,你不杀他终有一日必死其手,高杰对常宇是非常信任的,便依计将许定国及一众部属骗到徐州给杀了。
这样一来也算报了前世之仇,但事还没完。
许定国虽死了,他的手下还在,李际遇还在。
那怎么办?斩草要除根,打呗。
先前是高杰亲自坐镇指挥,双方干了几场互有胜负,随后高杰被调往黄河,留几个部下坐镇徐州继续清剿李际遇,这段时间又干了几场,李际遇躲在山里依靠地形优势,让高杰的人吃了不少苦头。
听了邢夫人说了半响,常宇蹙眉沉默,记忆中李际遇的下场,有的说降明抗清,有的说最后又降清被杀,众说纷纭无定论。
但既然都提到降这个字,那便有机会。
便对邢夫人说:“既是扎手,不若招降如何?”
邢夫人苦笑摇头:“有许定国在先,那厮岂肯再信”。
常宇微微点头,想了想说道:“那就不要与他硬干,以围为主以困为副,先拖着他耗着他,待过些时日等他看清大局,那时候再招降,他就没现在这么硬气了”。
邢夫人听出了话外之音,低声问道:“兄弟,可是要有大事了,嫂子听闻武昌发兵十万真的要去打张献忠了么?”
常宇摇头叹口气:“这时日咱们打谁都吃力,吃力还不讨好,劳民伤财弊大于利”。
那……邢夫人有些蒙。
常宇笑了笑:“今日不打,不等于明儿不打,若明儿打,今儿总得要做些准备对吧”。
哦…邢夫人懂了。
晌午,常府设席宴客。
当然宴请的都是自家人,有老丈人一家子,有邢夫人等人,街坊邻居也都知晓常府的老爷回来了,当然他们也都知道常府家的老爷其实是个少年将军,还是名门之后呢。
徐州当地一些官员知道后,也有人来投贴拜会,都被常宇一一婉拒,他不能和当地官员走的太近,因为身份的原因。
在徐州不论是市井还是官府大多不知他真实身份,均以为他是开平王的旁支,高杰的把兄弟,但仅凭这两个关系,就足以让许多人攀附了。
而知道他身份的仅高府寥寥些人,但这些人决然是不会说出去的,他们不敢也不会去得罪高杰,更不敢得罪大太监。
所谓一炮解千愁,日落之前常宇出城,至石狗湖营地,李慕仙眼神飘忽:“督公大人是今晚拔营,还是明儿一早走”。
常宇翻白眼:“若是明儿走,咱家又何必今晚出来”。
李慕仙点头:“夜行凉爽咱们这就拔营,对了,督公大人是乘车还是骑马?”
常宇歪着头斜视李慕仙:“道长今儿说话怎么有点欠揍的模样”李慕仙连忙正色道:“督公大人别误会啊,贫道真不是那意思……”
常宇正欲笑骂他,旁边吴中都忍不住:“你少来啦,你就那意思,老子都听出来,你以为督公大人像你是的,一夜风流第二天就腿发软了……”
话没说完就被常宇踢了一脚:“说什么鬼话”。
吴中很无辜的摸摸头,一脸无辜,姬际可走过来轻声道:“注意措辞,人家那是两口子闺房之乐,你扯什么一夜风流,你果然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