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5章 皇帝请客
常宇满林子追野猪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城崇祯皇帝正在请客吃饭,半晌午请客吃饭不出奇,毕竟这年头早班实在是早啊,凌晨三四点钟后世的我们还在呼呼大睡,这时候的朝臣和皇帝就要开始早朝了,一般情况下早朝之后再回补个觉吃饭啥的。
所以半晌午吃饭不出奇,皇帝请客吃饭才是奇怪呢,应该说是极大荣誉。
当然皇帝请客叫赐宴,除了逢年过年大宴朝臣勋贵外,平日想和皇帝一起吃个饭那是极其少有也是极其荣耀的,而得此荣誉之人寥寥无几。
便是内阁那几个大佬也少有这荣耀,最多是在文渊阁一起喝喝茶扯犊子,吃饭?那得看缘分还得看皇帝心情。
皇帝请客对别人来说是荣耀,对有一些人来说则是遭罪,比如对常宇来说。
这个当朝权监,可以说是得此荣耀最多的了,可他并不喜欢和皇帝一起吃饭,压抑,局促,吃不饱!
可谓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别人求不得,他是避之不及。
当然了,崇祯帝今儿请的不是常宇,而是他最近的新欢和心腹,李岩,周遇吉和唐通。
崇祯帝这段时间简直爱死了这仨人!
从黄河议和之后,朝堂针对他和常宇那是火力齐开,崇祯帝招架不住啊,内阁虽也有几个和常宇关系不错的,但也不敢正儿八经的出来帮架,至多不火上加油已算有心了,那几个勋贵也是一样的心思,这样一来崇祯帝哪里招架的住,便开始摇人了。
摇谁?
首先得自己这边战线的,其次还得有分量的,否则你叫几个宫女太监上线送人头么。
那信任的必须是常宇了,只是这货就是导火索,他来那火会烧的更旺盛,而且他也没空来,于是乎,李岩就成了人选,常宇的心腹,当朝柱国,总兵官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然后周遇吉,柱国,勋贵,常宇的死忠,唐通,近又亲又忠,勤王时唯一赶来的就是他啊。
果不其然三人一到京城,配合默契任凭朝臣火力全开,片叶不沾身,周遇吉管骂街,唐通管和事佬,李岩管打嘴仗,一君三臣子愣是将满朝文武弄的憋屈直冒烟。
也因此,崇祯帝对李岩愈发喜爱和器重,几乎每日都要召其入宫说话,当然不是闲扯淡,问治国,问军事,问民生,李岩是有问必答,听的崇祯帝赞誉不绝,心道李自成可算是给他栽了棵好乘凉的大树,当然也幸亏常宇这个伯乐给挖了墙脚。
其实以前崇祯帝对李岩并无好感,或者说他对于出身贼寇的都没有好感,之所以当时给李岩封了柱国,大部分是受当时的局势影响,他需要千金买马骨,而李岩那会儿也确实有战功傍身,在加上常宇背后操作。
而之后李岩在常宇手下将才能展现的淋漓尽致,能文能武智勇双全,青州保卫战,南下剿白旺以及黄河防线,战功和才能让喜欢或者不喜欢他的人都佩服不已!
在加上这段时间在京城帮皇帝骂街,好家伙,口条和思维让崇祯帝爱死了!
以至于很多时候退了早朝之后,崇祯帝都是一挥手,走,哥几个去乾清门整点。
当真是羡煞好多人,要知道内阁那几个大佬最多也就是在文渊阁喝口茶而已啊。
吃饭不仅仅是吃饭,主要是论政。
常宇不在,李岩三人便来出谋划策,当然也免不了替常宇擦屁股,便如前几日,出兵武昌之事,朝野震惊,不声不响调集兵马是大忌,不只是御史抗议,兵部,五军都督府和内阁都跳出来,连崇祯帝都气愤不已。
还是李岩给他摆平了,耐心安抚崇祯帝,一一逐条解释,不打招呼便如当初诓天下擒获李闯是一个道理的,便是让诸方势力一头雾水,才好趁机摸鱼,至于出兵的真正目的,拉练武昌兵马摸其底,窥其心,敲打荆州给四川施压。
也因此,才有了崇祯帝那义固君臣四个字。这其中少不得李岩的功劳,一早替常宇说话:“常公公的忠心日月可鉴,他自不会做出大逆不道之事,此番作为必有深意。所谓术有专攻常公公在这方面他是专业的,皇上只管听好就是了”。
崇祯帝自然不怀疑常宇的忠心,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常宇这次连招呼都不给他打,但一听李岩说他是专业的就忍不住笑了,因为常宇经常在他跟前说,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术有专攻,各自做自己擅长的事吧,文官治国,武将卫国,这样朝堂上就会许多口水仗了。
这些话,这段时间崇祯帝几个也没少在朝堂提,也凭此压倒很多人的气焰,直接下了旨:趁这段和平时期花大心思在民政上,还有个地方军队也不闲着,将周边的盗匪冒头就打,还地方安宁。
今儿崇祯帝在乾清门请李岩三人,依然是商议事,这件事他其实已同内阁商议过,但没有什么好的应对,便决定听听李岩他们的。
让他苦恼的这件事,不是朝堂的火力,也不是地方上天灾,亦不是边关军情,而是李过入京。
虽然两方和了,可崇祯帝对李闯的恨绝不可能因为议和便有一丝的消失的,依然是恨之入骨的,把李闯八代挫骨扬灰是一直是他最大的心愿!
然而终究是议和了,这想法只能深埋心里,至少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做出来。
这么深的恨,崇祯帝自然不想见来京谢恩的李过,他怕控制不住当场杀了李过,可是偏偏又不能杀,所以他不想见,也不想演。
不管不问,扔京城出丑得了。
可李过却不是个省油灯,窥破他心思之后,反而大作文章一改往日低调变得张扬起来,四处走亲访友,青楼酒肆到处乱窜,就差没到皇宫门外敲锣打鼓吆喝着,我来咯,我来咯搞得朝野都知道他入京谢恩了。
而且你说他在京城哪有什么亲友,就是硬去一些官员府上拜访,这些官员也是为难啊,见是不见啊,这可怎么办啊,便给皇帝施压。
这样一来,皮球又踢到崇祯帝这了,不想见,可不见吧全天下人都说他小气,明和暗恨,说好的既往不咎的,说一套做一套,将来谁还敢降,谁还敢和……
更何况这会儿城外田见秀还有一支兵马借机不走,配合城里头的李过搞声势,这般如此下去对朝廷影响极坏,而且还真怕田见秀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这事得赶紧处理,可一边要照顾皇帝情绪和脸面一边还得妥善处置并且还得扫李闯颜面,那就不好半了,至少内阁几个大佬是想破脑袋也没想出合适的招。
这事常宇若在必有法子。
问题是这货不在,对京城之事充耳不闻,崇祯帝只好让李岩三人来出谋划策了,三个臭皮匠还不抵那小子一个臭皮匠么!
第1986章 拦不拦
骄阳似火,积玉口河畔许多士兵耐不住高温下水降暑,寨墙上树荫下齐玉泉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切,知了声吵的他有些心烦抬头看了一眼树梢忍不住骂了句:“叫尼玛呀叫个不停……”
身边几个亲兵见状寒噤不语,他自是知晓齐玉泉的烦躁不是因为几只知了,而是因为当前局势。
东厂卫的强势入境态度嚣张,甚至撂下狠话三日后便往荆州,谁拦打谁!
狂妄至极!
齐玉泉那是相当的气愤,但他也知道这事的复杂,一个处理不当便会引发严重后果,可也不能干瞪眼不管啊,人家到你家里找茬了,你不架着岂不是太怂了,日后传出去哪还有脸面。
齐玉泉觉得自己搞不定这事,便把皮球踢给荆州了,然后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也就是一边继续侦察摸底,一边做好干架的准备。
可哪曾想对方不按常理出牌,原本封锁严密的东厂卫突然之间竟然对他派去的探子打开窗户说亮话了:“莫要来烦,两营一千三百余骑,不服三日后碰一下!”
What?
这突然自报家门的一拳,让齐玉泉有些迷糊。
转而就变得相当愤怒,对方也太嚣张了,这是对自己的藐视对自己的侮辱。
妈的,你东厂卫能打是真的,但也不过一千三百余而已,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你在我这装啥犊子呢,齐玉泉决定要给老九和郝摇旗点颜色看看。
当然先要看荆州那边的意思,若是要硬碰的话,那自己非要找回这个场子,让东厂卫知道,我的地盘我做主!
荆州的大佬们没有让齐玉泉等很久,第二天就着人传来口信,是客咱就迎,是狼咱就赶!
没错,就这么一句话!
若是郝摇旗那种粗货可能会听的一头雾水,但齐玉泉多少还是有点脑子,他明白荆州方面的意思,首先可以确定对方这番出兵,绝非奔着荆州而来,至少不是来攻占荆州的,但不排除耀武扬威这种意图,既然他们不是奔着咱们来的,而且人家通报三日后去荆州这也算是打招呼了,这样的话咱们也就顺坡下驴,不能甩脸子拒绝,但要做到不卑不亢,说白了就是你可以来但不惯着你。
怎样做到不卑不亢呢,既能打击对方嚣张气焰又不会把事态搞大,这个尺度可不好把握啊,齐玉泉纠结的就是这个点,烦恼的也是这个点。
忽然灵光一闪,对方既然亮了底,那何不得寸进尺试探一下水到底有多深,若是一般深的话那就好办了。
黄昏之际,齐玉泉遣人去了老九营地,说是求见东厂督公。
艹,老九和郝摇旗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待朱重生说了才恍悟,齐玉泉这厮和荆州那些人所惧者常宇也,看似来试水的,实则是一种挑衅和羞辱,大太监不在的话,你们啥都不是!
老九的回复很直接,叫手下将齐玉泉派来的人给狠揍了一顿,督公大人怎么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哎呦妈呀,得报后的齐玉泉气愤不已,当时便要领兵去找场子,大太监不在老子就无所顾忌了,你千把人能翻出多大水花啊,正好以手下人被打为借口,却没想到在发兵时突然天降暴雨……
这时候的人都很迷信,白天骄阳似火怎么突然就下暴雨了呢,有点儿邪门,加上手下人劝说齐玉泉便作罢,想着明儿便是第三日期限,老九他们就要拔营去荆州,那时再拦截也不迟。
说起来还真有些邪门,那突如起来的暴雨还就下了那么一阵子,没到半夜就停了,且满天星空,而算定齐玉泉要来找麻烦早做好干一架的老九他们白等了一场。
天亮,大晴天。
虽是清晨便已能感受到燥热的天气。
打架要趁早,晚些天太热没心情,老九吆喝着手下拔营,汇合郝摇旗的兵马缓缓想西推进,行不足十里,前方探子来报,齐玉泉率兵马在五里外候着,约两千余众。
艹,这厮哪来的自信,老九一脸鄙夷!
两营无所畏惧浩浩荡荡继续推进,相隔里许地外摆开架势,老九和郝摇旗率数十亲兵直奔对方阵前,齐玉泉也不示弱迎了过来,直奔主题:“昨日何故伤我手下!”
“擅闯老子营地,打就打了,你待如何!”老九冷笑:“瞧你这架势是要干一场咯!”
呸,齐玉泉大怒:“不请自来擅自越境,竟还倒打一耙污我手下擅闯你营地,今儿不给交代就别走了!”
“不走你要请客吃饭啊”郝摇旗嘿嘿冷笑:“要打便打,废什么话,老子赶时间呢!”
“一扛旗酒鬼,胆敢狂言,你当这儿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齐玉泉怒喝:“今儿若不给个交代,要打便也奉陪,且看汝等去不去得荆州”说着一挥手,身后数千手下嗷嗷直叫。
郝摇旗大怒正欲怒怼被老九抬手止住,盯着齐玉泉眼睛一咪:“这是荆州那边的意思么,是要吾等杀到荆州城下么”。
“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话说的好,客人来了有酒肉,豺狼来了有棍棒,汝等不请自来也就罢了,入境之后竟还为非作歹,嚣张跋扈,在别处也就算了,在这,没人惯着你们!”齐玉泉冷哼。
哈哈哈……老九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一口一个不请自来,老子再说一遍这荆州也是朝廷的也是大明的,不是李闯的更不是马回回那些余孽的!老子要来便来要走便走,你若不服,咱们就厮杀一场,手下见真章,不必废话!”
你……齐玉泉见老九虎目怒视,浑身杀气翻腾,一时间竟有些怂了,他本意来是施压让老九服个软,至少给个坡自己下,要不然手下人被打了,不找回场子往后哪还有颜面。
却没想到老九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打的话,齐玉泉觉得自己兵马近万,兵力优势大心里还是有底的,可又担心一旦开打了造成严重后果,虽说荆州放出话不惯着他们,但也不能真的翻脸啊!
“从来都是东厂卫不惯着别人,从未听说别人说不惯着俺们”郝摇旗手握长刀:“你若觉得手头这两千人没底气,给你半个时辰去搬救兵,倒看看谁不惯着谁”。
齐玉泉被激的有些拉不下面子了,正欲说话时,朱重生出面了:“何必呢,何苦呢!又无深仇大恨杀父之仇的,大热天的干嘛要打打杀杀呢?”
呃……数道诧异目光投来,自然包括老九和郝摇旗的。
咳咳咳,朱重生被看的有些不好意思,轻咳几声挺了挺腰板对齐玉泉正色道:“汝若要开战,可想好后果了?”
齐玉泉脸色一变,他当然想过,若是没想过早就动手了。
“多大的事啊,招呼吾等也打过了,荆州那边想必也不会拒客于门外,所以……你又何必在这做那出头鸟呢!你真以为同等兵力打的过俺们,你当东厂卫的威名是吹出来的么,还是说你想要以兵力优势给俺们个下马威,那你是当俺们身后马进忠那数万大军是摆设么?”朱重生继续说着。
卧槽,齐玉泉心里头一惊,这几日满脑子都是东厂卫却忽略了一个另一个重点,武昌十万大军西进兵分水陆且并非一股,王允成从武昌发兵,马进忠从汉阳发兵,汉阳的兵马自是要走这一边啊!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让他清醒过来了,自己就是个蠢货啊!本以为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实则就是他们的坑,一个应对不好就要背黑锅啊!
得,先别想着怎么扬名了,要谨慎点别踩坑才是。
第1987章 不如打一架
齐玉泉心里立时谨慎起来,嘴上却还硬气的很,一脸不在乎道:“莫说马进忠那点人,便是左良玉活着的时候号称二十万大军,他几次三番想来讨便宜,可占了一丁点油水么”。
“左良玉是左良玉,马进忠是马进忠,俺是俺”老九嘿嘿一笑:“你今儿若拦俺,便给你长个记性”。
“怕你不成”齐玉泉冷哼:“莫拿开战吓唬老子,荆州说了来者是客,你要去便去,但是伤俺手下必须留个交代!”
“交代,老子出来混要给谁交代!”老九怒吼:“打就打了,不服你就划下道来!”
“谁他么的不是出来混的,打了俺手下便没事一般扬长而去,老子的颜面何存”齐玉泉也耍起了横,但所有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他借坡下驴了,从公务职责转变的私人恩怨了!
荆州你们爱去就去,老子不趟这浑水了,俺不想不知死活扬名立万但也不想掉屎坑里,反正荆州那边也没说一定要打一定要拦,何必出头呢。
但丢的面子得找回来,不卑不亢嘛!
”面子是自己挣的,不是别人给的“老九耸耸肩:”划下道呗!“
”你说的没错“齐玉泉一声冷哼,翻身下马将兵器往地上一插,盔甲一脱:”今儿俺就为手下兄弟把面子挣过来!“
”嘿,这是奔着俺来的呀“老九也翻身下了马,齐玉泉冷笑:”久闻你九将军勇猛善战,在下不才,想讨教一二。“
”定然你满意!“老九缓缓脱甲,仔细打量齐玉泉,不管在贼军中还是正规军中能当头目的都必然身强体壮,眼前这厮从贼十余年一步一步爬上来自也是有些本事的,不说什么武艺高强,但绝对也不是啥善茬,至少是有两把力气的。
老话说练武三年不如打架一年,军中不乏一些武技高手,但不多,然一个久经沙场的悍卒对上普通武林高手却丝毫不逊色,论生死,谁生谁死还不好说呢。
老九固然不是什么武技练家子,可作为一个从尸山血海里摸瓜滚打过来的老兵,对上吴中那种实战经验的武技高手固然是没胜算,可若对上普通的民间练家子,嘿,真不在乎!
眼前的齐玉泉虽不知他是不是练家子,但绝对也是个经验十足的老兵,在不论生死论输赢的情况下,谁站着谁躺着还真不好说,毕竟打架和拿刀拼命还是有区别的,老九看着和自己体格不相上下的齐玉泉心里盘算着如何快速解决:”咱们要不要添点彩头“。
”那最好不过“齐玉泉斜着眼冷笑:”若你输了除了赔付医药费外再给俺那几个手下磕个响头怎样“。看来他是相当自信。
”没问题,但若是俺赢了,也不用你磕头钻胯,管吃管喝便可!“老九一脸无所谓道,齐玉泉嘴角一勾面带鄙夷:”跑这混吃混喝来了“。
”你这话说的忒小家子气了,刚还说来者是客么,既然是客你不得好好招待一番么!“老九嬉皮笑脸,齐玉泉哼了一声:”那也得看什么客,有的客人来了有肉吃,有的客人来了吃这个,说着挥舞着拳头“老九笑了笑,径直走到他跟前:”谁吃谁的拳头还不一定……咦,你要干嘛“说着齐玉泉身后一指。
齐玉泉潜意识就回头望去,突感脑后有风,耳边响起一片惊呼,瞬间醒悟有诈慌忙躲闪,只是已经来不及了,老九一拳就砸中他的右脸上将其击倒在地,不待你其反应冲过去按住就是一顿捶,齐玉泉两眼冒星星护住头部一边躲闪一边怒骂:”无耻之徒……“
老九的突袭引得现场哗然不已,己方这边大声叫好,齐玉泉那边手下则怒骂不已纷纷涌来想要参战,老九的手下也奔过来,两拨人互相喝骂推搡眼看就要干起来,却被朱重生喝住:”说好的单挑,是要群殴么!“
”你们忒的无耻,竟然使那下作手段“齐玉泉手下怒骂不已,老九的手下毫不示弱也恬不知耻的回骂着……两拨人骂的乌烟瘴气,但好在克制住没动手群殴。
而这边,老九还不管不顾的按住齐玉泉一顿猛捶,齐玉泉失了先机被他放到按住,在地上左右腾挪躲闪,奈何已中了老九几拳有些懵,嘴里是不住的怒骂老九无耻。
老九当然无耻,而且还沾沾自喜呢,瞅着对方一个空隙,一脚踹中齐玉泉的子孙窝,但听一声惨叫,齐玉泉蜷缩成了一团,脸色变成猪肝色,其手下再也克制不住了,纷纷涌了上来,老九这边也被手下人赶紧护住往后退了数步,两拨人剑拔弩张怒骂不已,甚至有人都要拔刀了……
”东厂卫都是这么些下作玩意么,也难怪,那狗……上梁不正下梁歪……“齐玉泉被手下人扶起来,满脸愤怒,本想大骂狗太监,终于还是忍住了。
老九却不以为意,撇嘴一笑:”亏你做了十几年的贼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头目,也算久经沙场的怎么会不知兵不厌诈这道理!老子是和你打架又不是和你亲热,还要明媒正娶么“
齐玉泉被怼的一怔,怒急而笑:”没错,你说的没错,兵不厌诈,是老子太他么的天真了,行,行!“说着一指老九:”这一场老子认了,咱们再来一场让老子心服口的!“
”来十场都行,问题是你还行么,站都战不稳咯!估摸你那一家老小也都废了,不如投俺们东厂门下,让督公大人送你进宫找个生计得了“郝摇旗在旁边火上浇油,身后一众手下哄然大笑,立刻便将齐玉泉激怒:”尔一酒鬼,卖主求荣的杂碎还敢取笑老子,有种你便同老子打一架,且看看是谁废了!“
”便候着你这句话呢“郝摇旗哗的就将外衣脱了个精光光着膀子从齐玉泉吆喝:’莫说老子车轮战欺负你,让你一只手”齐玉泉大怒,一把推开身边手下:“真把自己当成个玩意了”说着就要冲过来,却被身后一精壮手下拉住:“将军,杀鸡焉用牛刀,让手下收拾这厮便是了!”
齐玉泉回头看了那精壮手下一眼,又扭头看向郝摇旗:“老子用着你让一只手,先同老子这兄弟打过你还能站起来的话,老子再和你公平打一场!”
郝摇旗撇撇嘴:“用不着麻烦,你俩一起来吧!”
齐玉泉翻白眼,一脸鄙夷:“真他妈的当自己是个玩意了”这边老九也悄悄对郝摇旗说:“那厮看上去是个练家子,你小心点”。
“且,练家子又如何,老子手撕的练家子还少么”说着推开老九朝齐玉泉走了过去了。
老九伸出大拇指:“老子就喜欢听你吹牛逼,不管真假,听着就他妈的痛快!”
或许是个讲究人,或许是被老九打伤了没恢复过来,反正齐玉泉并没有和那手下一起上的意思,也或许是对手下很有信心吧。
“区区一扛旗的,如今也来装相”齐玉泉的手下对郝摇旗相当的鄙夷,满脸不屑。
郝摇旗嘿了一声:“无名小卒瞧老子今儿怎么撕了你!”
“看谁撕谁吧”那精壮汉子说话就扑了过来,对着郝摇旗胸口就是一拳猛击,出手如风又准又狠果真是练家子,郝摇旗躲避不及,竟真的被他一拳砸在胸口,然后身子就飞了出去……
这么不堪一击?众人心中讶异!
仔细一看,哦,是那青壮汉子飞了出去。
或许郝摇旗是躲避不及,或许真的事不在乎便硬挨了他一拳,然后顺势抓住对方的手,然后原地一转圈像扔铅球一般将那青壮汉子给扔出七八米外,嘭的一声摔在地上,那汉子也硬气爬了好几次没爬起来!
呃……
一力降十会!
形容郝摇旗的词从来都是高大威猛,铁塔般的魁梧身材,常宇麾下仅此屠元!
所以他也不需要会什么武技,也不需要玩什么阴招,靠着一把力气便能把你摔死!
“扛旗的?你们当是个人都能扛旗么,扛的起来么!”郝摇旗对着还是满脸震惊的齐玉泉那波人一声怒吼!“想当年义军里扛旗的没一千也有八百,凭什么只有老子最有名,现在知道了么,知道了么!还有谁想来试试,还有谁?”
这话不假,古时行军打仗军旗帅旗可不是一根竹竿,寻常时还好些,两军对垒时,绑旗子的那是一个柱子,有时候都需要好几个人扶着,都是力气大的人干的活。
郝摇旗嘶吼着,齐玉泉面若死灰。
“酒罐子威武!”老九冲过去兴奋的从后边一把抱住郝摇旗,却没想到郝摇旗正在亢奋中,突然被抱住,潜意识的用力一甩,啪嗒,老九被率了个狗吃屎:“你娘咧……”
第1988章 贵客临门
齐玉泉算是个爽快人,两盘皆输他认了,没有再叫阵,或许是看明白了,东厂卫这么硬的名号不可能是吹出来的,从将领到小卒都是万里挑一百战不死的悍卒,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无论是打架还是厮杀,他们都无所畏惧,都非常人所能及,自己的人在他们这讨不了好!
以至于没见到好他也收了,与其再叫阵再输那脸面更糗啊。
毕竟现在输两盘还可以大骂对方出阴招赢的一局,如果输太多都没底气骂了。
而且齐玉泉虽输了阵却不输人,面子虽没挣来但却得了人心,手下小弟都觉得这大哥仗义能处,有事真上,你看为了几个送信的亲自上阵和对方单挑,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也在所不辞,而且面对威名震天下的东厂卫也丝毫不怵,堂堂正正不卑不亢,真是一条能屈能伸的汉子啊!
而且还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呢,既然打输了那就认了,你们不是要吃要喝么,去我营地管你吃喝。
老九一听,我去你大爷的,你当老子傻啊去你营地找不自在,俺们打包。
齐玉泉不愿意了,说好的管吃管喝,可没说管打包啊,要么你们去吃,要么滚蛋。
嘿,老九那暴脾气又上来了,和郝摇旗一起骂街接连挑衅,说不服再干,别做这小人行径,让人瞧不起,齐玉泉冷笑,小人行径,我擦,你有脸说小人行径?
老九难得的稍稍脸红一下下,继续破口大骂,眼见骄阳越来越晒,两拨百余人骂的口干舌燥,朱重生出面主持公道了,一番扯皮之下,齐玉泉同意送十只羊,此事才算罢了。
老九和郝摇旗率部离去直奔荆州方向,一路骂骂咧咧:“打了半天就赚十只羊,忒他么的亏了”。
“你这老阴货知足吧,暴揍了那厮一顿自个皮都没破,老子却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郝摇旗笑骂劝他,老九不以为然:“你他么的一身蛮劲皮糙肉厚的挨了也不打紧的”。
“嘿,你往后也别叫老九了,改名叫老六吧”郝摇旗突的一笑,老九一怔:“为啥,啥意思”。
“记得之前偶然听督公骂人,说阴比老六一个!你说你这么阴可不就是个老六么”。郝摇旗一脸认真的说着老九气不打一出来:“你他么的不阴,老子被你摔的现在骨头都疼,你他么的快赔老子汤药费,十两银子”。
“你他么的怎么不去抢”郝摇旗大怒。
“老子这不正在抢么……”
朱重生生怕俩人咬起来没完没了便赶紧岔开话题:“两位将军,事有蹊跷啊”。
“怎滴?”老九和郝摇旗果然停下拌嘴,盯着朱重生。
“齐玉泉这么轻松放咱们过去,你们不觉得有些不对劲么?是荆州那边真的要开门待客,还是说前头挖坑等咱们呢?”朱重生略显担忧。
郝摇旗皱眉挠挠头:“俺觉得没那么复杂,这是就是欺软怕硬罢了,他明知惹不起咱们又不想表现的太怂,这才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放咱们过去,留着气撒给后边马进忠他们咯”。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吧”朱重生皱着眉头看着远处,骄阳之下万物垂头丧气。
“就这么简单”老九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之前督公大人没说要咱们干嘛,但显然不是来打荆州,不是怕也不是打不过,是如今这局势打不得,而荆州城里的那些人也不是蠢货,知道咱们不是来打他们的,也知道若是打他们也够他们喝一壶的,所以他们现在心思就是不惹事,不怕事!”
“所以呢,你说着一番屁话,俺也没听出个究竟”郝摇旗不耐烦的擦了擦脸上的汗,老九嘿了一声:“所以齐玉泉那句话并没有骗咱们,荆州如今的态度就是,是客就迎,是狼就打”。
朱重生若有所思,嘴里嘀咕着:“武昌十万大军倒也能破荆州,只是如今局势不允许罢了,而荆州知道咱们不可能打他们,所以也不惯着咱们,但也不敢太过挑衅,是这个道理吧”。
“可不呢”老九嘿嘿一笑,朱重生微微点头:“这么一说俺便想通了,咳,外人皆言九将军有勇无谋,实则片面……”
“外人,谁,是不是你”老九怒瞪郝摇旗:“你TM的一定嫉妒老子”。
郝摇旗正热的心烦,闻言挑眉:“去你大爷的,老子嫉妒你?嫉妒你丑陋无比……”
耳边聒噪不已,朱重生抬头看看烈日刺眼,又回头张望。
监利,荆州府治下的一个小小县城,数年前李自成横扫荆襄时为其所辖,后与左良玉撕扯一度沦为三不管,在去年时,左良玉奉令进攻荆州造声势,也让荆州认清周边这些前沿州县的重要性,果断派兵将监利占了。
县城不大,驻兵不少,有两千余。
只因这里属于荆州势力的最前沿范围,以其正东数十里外的洪湖为界,西为荆州,东为左良玉。
当然了,镇守边关的,从来都是猛将悍卒,监利城中的守将是号称塔天宝手下三门神之一横梁王铁川,其人在正史籍籍无名,但在野史里却是响当当的人物。
山雨欲来风满楼,武昌十万大军西进的消息早就如雷如风横扫荆州各个角落,弄的人心惶惶,好在荆州城里也不全都是废物,有人便窥破大太监的意图,从而稳定人心,制定了一系列的待客之道。
所以当黄得功和贾外雄率数千兵马抵达监利城外的时候,里头的人并不慌张,甚至还有点嘚瑟,铁川遣人出城质询:“汝等前来何事?”
黄得功有点懵,这和想象的不一样啊,难道不该是他们吓的抖抖索索闭门不出,又或出城求饶啥的么?
但是吧,人家问了,你总得说一下意图吧,可是你总不能说老子来踩点的啊。
要饭!
贾外雄脱口而出,随即被黄得功扇了一巴掌后脑勺:“你他么的跟着常宇要饭要出优越感来了,恬不知耻的玩意……”骂完贾外雄后,便对来人嚷嚷了:“路经此地,口渴,让你那头目送点吃喝来”。
铁川听到手下的回报后相当的生气,第一对方称呼他为头目,那就还是以贼视之,他妈的这是职业歧视,即便已经谈和依然没把这边当自己人看待,第二,要吃喝,便是打秋风,大呼小叫使唤谁呢,来老子地盘耀武扬威也就算了,真当自己是盘菜了,还让老子亲自给他送吃喝的,你也配?呸!
不过按照上头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铁川还是让人送了三只羊和一些酒水打发对方一下,可很快手下便急匆匆的禀告,对方大发雷霆,说是打发要饭花子呢,而且还自报家门,是东厂卫黑豹营和靖南伯黄得功。
铁川顿时牙疼不已,这段时间只听说武昌发兵,想着十之八九都是左良玉的旧部,都是打过交道的互相知底没有多大的压迫感,也知道大太监有可能回来,因为他麾下的东厂几营已出现在境内,但却没想到黄得功也来了。
那可是黄闯子啊!
这货的彪悍和野蛮朝野皆知,不用多述了,反正如今的大明,不管是官兵还是贼兵还是清兵,就没有不知道这货的,提起这厮都会感到压力。
因为他不光能打能拼,而且非常的野蛮无理,一点就着的性子,惹急了他啥事情都能干的出来。就像荆州上层现在都笃定朝廷在这时刻不敢也不会真的对荆州用兵,入境不过就是来秀肌肉刷存在感罢了,可没人敢拍胸口保证黄得功不动手。
因为这货一旦上头了,没几个人能摁得住,自己要是一个招待不周,真将这厮惹毛了……铁川心里有些发慌,思来想去决定还是亲自出城接待一下这个“贵客”。
本以为自己亲自出面,对方也会见好就收,至少表面会客气一下,哪知黄得功上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三只羊,你他么的打发要饭花子呢!”
好家伙,上头果然没说出,这些人入境就是来找茬的,不能惯着,越惯着越上脸,铁川心里发了狠,但还有一丝理智,不惯着对方也不能激怒这厮:“先前不知是靖南伯大驾光临,招待不周还请恕罪则个”。
“那现在知道了,也没见你招待周全啊”黄得功蹬鼻子上脸,铁川心里一叹,果真是个不讲理难伺候的主,脸上却挂着笑:“靖南伯稍安勿燥”说着一招手,身后一人端着一大盘子走了过来,盘子上盖着红布,铁川伸手揭开,阳光之下黄灿灿。
黄得功嘴角一勾面露不屑:“就这?”
铁川一怔,挑眉道:“靖南伯是嫌少了?”
黄得功看都不看那黄物:“瞧不起谁呢?老子只是来要吃喝,你那些黄臭之物恶心谁呢!”
呃……铁川一瞬间有些懵逼了,要吃喝不要金银?
“吃喝自是有的,在下这就令人备酒菜过来……”铁川话还没说完,就被黄得功打断:“牛万才就这点心胸么,老子来他地头做客,连门都不让进?”
呃……这一下吃惊的可不止铁川了,听黄得功这话的意思是要入城啊,他之所以没请黄得功入城就是怕这家伙多想,却没想到……他想的更多了。
当然吃惊的还有贾外雄,入城风险大啊!对方不可能让你率兵马入城的,但若孤身入城的话……嘿,可比鸿门宴还凶险多了,你的生死都在对方一念之间。
于是他忍不住从后边拽了一下黄得功:“伯爷……”
边去,黄得功低声骂了他一句,怂样!
“靖南伯是要入城么?”铁川有些不确定的问了一下。
“过门不请,才是打发要饭花子的吧”黄得功冷哼一声,“老子敢进城,难道你还不敢请?做贼做久了,都这般心虚了么”。
我擦,铁川被话瞬间就激怒了:“有何不敢,不过靖南伯也没必要一口一个贼,既已和谈便是一家,辱我等便是自辱,别忘了朝廷那边可有不少贼人出身的”。
“你是说高杰那厮么,老子可不怕得罪他”黄得功耸耸肩。
“在下说的是李岩”铁川黑着脸,黄得功一窒,哼了一声。
黄得功真的入城了,而且就是一个人!
没错,孤身一人,连个亲兵亲卫都没带,然后在贾外雄目瞪口呆中跟着铁川入城去了,当然让贾外雄目瞪口呆的不仅仅是他孤身进城这件事,而是他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在众目睽睽之下撒了泡尿,然后还回头对贾外雄挤眉弄眼。
众人哗然!
“将军,黄伯爷也忒那啥了吧,在城门口撒尿这是羞辱那铁川呢?”手下人一头雾水觉得黄得功太粗俗又尿性。
贾外雄撇撇嘴:“你知道狗为什么喜欢在树边撒尿么,那是要占地盘!这个老骚货越来越没底线了,把自己当狗了!”
“原来如此,黄伯爷就算是个条狗也是条大狼狗”手下人一脸钦佩笑的猥琐至极。
不过说归说闹归闹,不能拿黄得功的安危开玩笑,贾外雄传令全军进入备战状态,全军当然也包括黄得功的三千将士,若其在城中有不测,立刻便踏平这监利小城。
当然这只是以防不测,事实上贾外雄等人思虑一番觉得黄得功入城虽有些托大,但最多也就是有惊无险,毕竟若其出了事,朝廷和常宇便正好有了借口,踏平的可不只是监利这小城了,而是趁机将荆襄收回来。
相信荆州那边和铁川心里都清楚的很,而事实上铁川为了打消黄得功这边的顾虑以及显得自己坦荡,下令不关城门,若其在城中加害黄得功,城门一关,外边的贾外雄虽兵强马壮但没家伙什想攻进来也并非那么简单。
但只要这老逼登入城之后别太过分,理应不会出什么乱子,只要平安出来,往后便有的吹了……
第1989章 挥一挥手
梁子湖是个不规则的大湖,水域面积非常大湖中有岛周边山岭起伏,有村镇接连亦有人迹罕至之处,在临近湖中岛一处荒凉的地方有座山,名香炉山。
据说之前山上有庙,但因年代久远早已无存,余留一破损香炉因而得名,至于是庙还是观亦无人知晓,山不甚大亦不高却很险峻。
半山腰有崖,崖上有岩突出,下可容数十人避风躲雨甚是宽敞,只是这荒凉险峻之地哪来人,多是野兽来此罢了。
常宇来过,岩下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尚柴米油盐之物,当然这些不是他手下人收拾的,更不是他手下人准备的,而是青衣和那个叫蒲洁的女娃,她们要在此生根修行。
站在岩下,山风咧咧虽是酷暑却凉爽无比,看着脚下远处湖面,再转身回顾这岩洞里的一切,常宇终是默默的离开了,他已经在这附近待了三四日,他亲眼看着青衣和那女娃艰难的从山下背物资上来,看着她们伐木筑房,看他们清理岩洞,甚至看到青衣一巴掌拍飞三个意图不轨的猎户。
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各自有各自的道,他们都要去修行。
黄昏,一头汗水的青衣背着物资回来了,尚未进岩下便警觉的皱眉,女娃蒲洁有些害怕的拽住她衣襟,低声问道:“师傅,怎么了?”
有人来过,虽无痕迹,但青衣能感受到空气那些细微的残留气味。
不过等她进入岩下后,突的一怔,随即笑了,而后又哭了。
“师傅,您怎么了?”蒲洁迷惑不已。
“他来过”青衣抹了抹眼泪淡淡一笑。
“谁啊?”
“一个……朋友”素净走到崖边远眺湖面,神色逐渐坚定。
数日后,九江城外一个临江小镇子。
镇子不大却热闹的很,走卒小贩车马人流络绎不绝,岸边更是停留大小船只不计,往来长江的客船货船多会在此靠岸停留歇脚,只因这儿距离九江城不足十里地。
一艘客船靠了码头,伙计吆喝着:“歇一炷香功夫就走啊,诸位要上岸的可别误了时辰”船上乘客有人端坐不动,有人则下船伸展一下身体,亦有受不了码头上一些茶铺伙计的吆喝,去棚里喝碗凉茶解解暑气。
这当中便有两个道人,一老一少,老的并不算老其实不过四十来岁却童颜鹤发仙风道骨,小的也没多小,体格健壮看着比实际年龄大了些,老的缓缓在前,少的在后扛着一幡:铁口直断。
看来是一对闯荡江湖的师徒。
其实,却是李慕仙和常宇。
数日前常宇心感厌烦,加之武昌已无挂念之事,便决定离开,于是顺江而下准备北上,至于为什么荆州大练兵序幕才刚拉开他就要走了呢,原因很简单,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可堂堂东厂督公为何这般托大仅率一个随从便走了呢,其他亲侍和卫队呢?
别问,该出来的时候自然会出来。
酷暑行舟自是苦不堪言,船小人多且味大,好在两人久行江湖没那么娇气也没那么矫情,只是但逢靠岸便下舟打尖住店。
码头上常宇举手在额上遮阳,环顾四周,骄阳之下人来人往走卒小贩吆喝声不绝,江面舟船如织,心下略有感慨,比往日繁华许多。
旁边李慕仙貌似看破他心思淡淡一笑:“往年九江府周边盗贼如毛,战乱不止,可自去年白旺覆灭后,百姓安居乐业,自是另一番景象”。
常宇微微点头:“去年便是在九江城外码头亦不见这光景,而如今……啧啧,这还不过是其城外一小镇子而已,可想九江城此时该是何等热闹了”。
“那自是比此地繁华多了”李慕仙随手一指街边茶棚里几个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因为正赶上秋闱,可不热闹呢”常宇恍然大悟。
秋闱就是乡试,考举人的,三年一次,各地州县的考生去府城集中考试,九江是府城,其下辖各处州县的考生都会提前好久赶来,毕竟这年头的交通信息都不方便,要早早出发以免误了日期,而且考试也不是像后世那样考完交卷就走了,考试一共分三场,一场要三天,而且要提前一天进考场,进去就不能出来,也就是说得在里边吃喝拉撒十二天……
各州县一涌而来的考生动辄成百上千,齐聚一府之地,自是相当的热闹,可考生入考场前的吃住是要自理的,有钱的可以随意五星级总统套房的,余下的随便找个小客栈或投奔亲友或去庙里借宿都有,反正这阶段城中客房爆满,然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找不到地方住考生,他们便会在城外附近村镇借宿或者找便宜的小旅馆等待考试。
这镇子距离九江城也不过十里地,水路交通都很方便,有不少考生便在此停留等到考试的时候再入城,以至于这镇子上随处可见一些书生打扮的模样,或独自在树下翻书,或三五成群在酒肆茶楼里指点江山的。
“待明年春闱,京城也会这般热闹的”李慕仙随口说了一句,春闱是会试考进士的,也是每三年一次,在乡试之后的第二年开考,考中的便可参加科考的最高最后一段殿试了,中了就是进士,第一名就是状元。
“明年就要会试了么?”常宇一怔,他确实不知,李慕仙嗯了一声:“可不,明年就能出个状元郎咯”恰好旁边有歇脚的小贩们听到,便乐呵呵的跟着起哄:“考了状元郎就能做驸马爷咯,那可是天大的富贵哦”。
“那可不”李慕仙跟着附和一句,随口也问了句:“看相么?”
小贩呵呵笑了:“看呀,不过没钱……”话没说完李慕仙就拉着常宇走进旁边的一个茶棚里了,这茶棚不小,就是江边搭了凉棚,摆了些条凳几张方桌,客人三教九流围坐一起喝茶凉快,还能听听书。
没错,里头还有个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吐沫横飞说着故事,茶客们也听的津津有味,常宇两人寻了个地方刚坐下,伙计便拎着茶壶甩了俩碗:“凉的,热的?”。
“自是凉的”常宇随口说道,李慕仙摆手:“给贫道来碗热茶”。
“好家伙,道长这是真不怕热啊……”常宇啧啧嘴,李慕仙叹口气:“贫道脾虚畏寒……”
“我看你是肾虚吧”常宇笑道,李慕仙一本正经道:“这个真不虚,不是贫道吹大气,一夜七次郎,那些小娇娘都受不了……咳咳咳”。
艹……常宇翻白眼,正欲骂他两句,却看旁边坐着俩读书人,想着骂脏话有辱斯文,便同李慕仙闲扯:“师傅啊,你当真和那小贩一般认为,考了状元便能当驸马爷了?”
第1990章 当驸马爷的状元郎
李慕仙想了下:“状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那刻是皇亲国戚都争相攀附的主啊,十之八九都是驸马爷,你看说书唱戏的,不都是这般说的么……”他声音有些大,引得旁边两个书生侧目看来,李慕仙便打趣道:“书生若高中了状元便也可做了驸马爷哦”。
两书生垂眉低笑:“道长竟会说笑,尚不知这乡试能中否,何论之后还有春闱,殿试哦,那状元郎又岂是人人可当”。
“那倒也不尽然,贫道观两位……”李慕仙正准备忽悠一番,其中一人赶紧摆手,一脸苦笑道:“道长莫盘算吾二人了,囊中羞涩也”。
李慕仙这才注意道两认穿着打扮,确实够屌丝的,而且对方这么说明显窥破他的心思,知道没啥油水可捞,不过还是鼓励道:“将相宁有种乎……谁道汝二人将来就一定不会高中状元,不能为当朝驸马了……”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旁边常宇的目光逐渐凌厉,心下不由一紧,尼玛怎么忘记了这茬了,当朝驸马……那就是坤兴公主的夫君啊,这话老百姓当个乐呵说便是了,自己怎么能乱嚼舌头那,何况在大太监跟前,忍不住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嘴巴子,看的来书生诧异非常:“道长这是……”
“估摸是觉得自己嘴欠了吧”常宇嘿了一声:“胡乱编排,张口闭口就考状元做驸马瞎扯什么玩意啊……”哪料俩书生听了可不乐意了,“你这道童瞧年纪也不小了怎可这般没的规矩说自个师傅……”
呃……常宇顿时无语,俩书生还不依不饶:“不尊师重教倒也罢了,考状元做驸马又怎么算是瞎扯了呢,历朝历代皆有……”
嘿,说常宇不尊师重道他倒也认了,可你给我扯状元郎当驸马爷的事,那可就得给你掰扯一下了,于是淡淡一笑:“敢问两位读书郎,历朝历代的哪个状元郎当了驸马爷呢?”
他们在这边拌嘴,倒引的旁边几桌茶客的注意,这种茶棚里的茶客多是脚夫,最爱瞧热闹听故事了,本来就对道士和书生的身份感到新奇,一听又是什么状元郎驸马爷的,顿时来了兴趣,也不听说书先生说书了,都围了过来瞧这边热闹了。
两书生被常宇问了一怔,一时间竟还真想不起来,其中一人倒是机灵:“宋朝陈世美啊,他不就是中了状元郎,然后招了驸马最后被那宝龙图给铡了呢”。
“对对,那陈世美当真是个千古负心人啊……”围观诸人纷纷附和,就连李慕仙也点头,常宇撇撇嘴:“这事你们也信啊”
“为何不信,这可是有书为证啊”那书生说道
常宇哈哈一笑:“什么书?”
“《增像包龙图判百家公案》”书生一脸得意,哪知常宇听了快笑出眼泪了:“书生啊,书生,你枉费是个书生啊,那只不过一本演绎小说罢了,你还当史书了?”
书生一怔,随即脸红起来,见围观众人期盼眼神便要同常宇争辩,却见小道士摆手,:“包黑子的各种事迹出于宋人兴于元曲,到了本朝便以各种演绎小说成书,事迹经过数百年的添油加醋早已失了真,咱们且不说那些公案是真是假,便说这状元郎陈世美就纯属扯淡,终其两宋就没有状元郎叫陈世美的!这个有史可查,书生若不信便可去查”。
呃……俩书生一怔相互看了一眼:“这个……你查过?”
常宇笑了:“没有!”
“那你……”书生有些生气了,常宇又笑了:“但贫道看包龙图百家公案,而且可以肯定你俩都没看过!”
俩书生脸上一红:“你如何这般肯定?”
“因为包龙图公案那本演义小说和民间相传的故事根本不一样,在书中,陈世美虽是状元郎但并没有做驸马,第二秦氏并不叫秦香莲”
其实常宇也没看过包龙图公案那本书,但他知道直到清乾隆年间的《三侠五义》《七侠五义》以及戏曲《铡美案》里才将陈世美当驸马,并给秦氏起名秦香莲,而这个时期的各种包黑子的公案演义文本里根本就没有陈世美当驸马爷一说,倒是民间的传闻和说书先生扯的给真的似的。
眼见两个书生被说的面红耳赤无言以对,看客都对这个能说会道小道士赞誉不绝,引得茶棚里茶客都围了过来,独留那说书先生尴尬的朝这边张望。
“那小道士,到底有没有做驸马的状元郎呢?”有人问道。
所有人好奇的看着常宇,连李慕仙也是如此。
“当然有,只是至今只有一位”常宇端起凉茶一饮而尽,众人吹催他快说,到底是哪个状元郎,哪朝哪代的?
“自古至今,就唐朝宣宗时期的状元郑颢取了宣宗的爱女万寿公主成为驸马爷,其媒人就当时大诗人白居易的堂弟白敏中!常宇请了嗓子淡淡说道,围观众人哗然:“嘿,那还是有状元郎驸马爷的哦,嘿,这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啊,双喜临门啊,既是状元郎又是驸马,这得多大的官啊!”。
“天大福气?”常宇撇撇嘴:“多大的官?驸马都尉呗”。
“那什么官啊,大不大?”有人问。
“书生可知?”常宇看向两个书生,那俩人终于有了说话机会,清了清嗓子道:“自是晓得,这驸马都尉自西汉便有,与奉车都尉,骑都尉并称三都尉”。
“那到底是啥官呢”茶客门好奇得很,俩书生又说不明白了,常宇笑道:“就是相当皇帝的司机,秘书和保镖,说白了就是赶车的,打杂的和护卫,都是虚衔无实职,就是个荣誉称号,从魏晋时候驸马才专指皇帝的女婿”。
“啊,原来只是个虚名啊,还以为多大的官呢,嘿,这小道士知道的可真多啊”。
“可便是虚名也是富贵得很啊,那可是皇帝的女婿呀天大的福气哦……”
“是不是天大福气贫道不知道,但小道只知道那状元郎郑颢当了驸马之后的必生之愿就是弄死那个媒人白敏中!”常宇轻笑道。
众人讶异不已,纷纷好奇,为什么啊。
“只因为那郑颢在中状元之前便和卢家千金有了婚约,中了状元之后便立即去迎娶卢家千金半路上被白敏中派人给截了……不得已取了万寿公主,被动成了陈世美一样的负心汉,确切说他更像是陈世美的原型……”常宇苦笑摇头:“再说了,古往今来,不管是皇家还是普通百姓家,这倒插门的上门女婿的有几个好日子过的,他能不恨么!”
哎呀,那可真是的呀,众人纷纷点头议论不休,有骂白敏中的,有可怜郑颢的,有惋惜卢家千金的,有夸这小道士见闻广博比书生知道的都多……
俩书生感觉大失掩面拂袖而去,见诸茶客一脸的钦佩的目光,原本同样看着常宇崇拜的两眼冒星星的李慕仙,清了清嗓子端正了身姿正准备忽悠一下开个单啥的,却见那说书先生来了:“这位道友能说会道,不如过来给大伙儿好生说一段吧”。
额……常宇和李慕仙对望一眼,心里发虚而且很是尴尬,这说书先生的话乍一听很客气,实则来兴师问罪的,你这是踩过界砸我场子啊,大家都是混江湖的,混口饭吃的,这样不地道啊。
李慕仙赶紧起身拱手道:“小徒顽劣信口雌黄,先生莫怪,您继续,刚才说道哪儿来着……”围观茶客也算看出点苗头来也赶紧赶着起哄:“对刚才说到哪来着了……”
有人高呼:“说到那李闯孤身闯京都,任那大太监调集各路人马围捕都一无所获……对吧先生,您继续说”。
说书先生借坡下驴嘿嘿一笑:“对咯,想当初那人屠亦曾独创李闯大营,那是狠狠打了人家脸面,这一回李闯也算扳回一次,反手打了朝廷和人屠的脸……”正说着随意一瞥,竟见那一大一小道士不见了。
第1991章 贫道不贫
常宇和李慕仙几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啊,怎么也没想到茶棚里说书先生是在编排他自个的事,好家伙,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朝野之间本就喜欢对他的事迹津津乐道,各种添油加醋各种版本演义,有好有坏都会无限被放大,有的甚至都夸张到武艺伦比的地步,他无法想象都被传成什么样了,更不敢听那说书先生说这一段,毕竟,被李自成逃脱确实挺丢脸的。
出了茶棚两人匆匆往镇子里走去,此时天近晌午看到旁边有个吃饭的铺子两人就钻了进去,李慕仙低头小声道:“要不等天黑了揍那说书的一顿”。
“瞧你小家子气的,他们靠这个生计,爱怎么说就这么说,再者这天下说书的多了去,你能堵住这悠悠之口么”常宇淡淡一笑,摆手招来伙计:“弄点吃的”。
“客官要吃什么”伙计问道。
李慕仙随手取出半两银子:“照这分量弄”。
伙计眼睛一亮,满脸堆笑:“道爷可真阔气啊,您候着”说着取了银子便直奔后厨,常宇挑眉:“咱俩可这半两银子吃是不是太奢侈了”。
李慕仙不以为热:“从武昌过来一路过来嘴里淡出个鸟来,今儿吃顿好的,贫道请客”。
“那要不再加点硬菜”常宇打趣道,李慕仙嘿嘿一笑:“也不差那三瓜俩枣,随意点,就怕你吃不完”。
“好家伙,财大气粗啊”常宇撇撇嘴,李慕仙连忙摆手:“这话可不敢乱说,请客吃饭的银子倒还不差,但远不能说财大气粗”说着还故作一脸惊慌状四下看了:“行走江湖财不露白”。
“你这张嘴啊愈发贫了”常宇摇头叹息,李慕仙嘿嘿笑着:“要不怎么叫贫道呢”。
两人打趣时,那边店伙计已陆续上了菜,有鱼有肉还有虾有江鲜也有山珍那是相当的丰富,顿时引起其他食客的注目,毕竟这不过镇子上的一个寻常饭馆,不是酒楼,来这吃饭的多是脚夫小贩,也有囊中羞涩的穷书生,一碗面一碗汤最多加个小菜已顶天了,哪见过他俩这般奢华。
你看你们的,俺吃俺们的,两人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李慕仙还招来伙计问有酒么,伙计神神秘秘的说有,但略贵。
李慕仙看向常宇见他正低头狂吃,便知默许了,随手拍了块碎银:“给道爷整去”。
“好嘞,道爷您稍侯”店伙计屁颠的去了,其他食客纷纷侧目有人忍不住嘀咕:“这年头行走江湖的道士这么有钱?”
“嘿,这些游方道士干的就是坑蒙拐骗生计,自是有钱了……”
这些嘀咕两人自是听得见,但充耳不闻,你说你的,我吃我的,直看的其他食客口水直流。
“两位道爷,听曲儿么”就在这时,店里走进俩人,一老一少,老的手里拿着二胡,小的不过六七岁丫头蓬头垢面看不清模样。
两人站在桌边,李慕仙瞥了一眼,见那老头双目翻白似盲,便道:“瞎子也能看的清道爷身份”。
“还没全瞎”老头一脸堆笑道,李慕仙摆摆手:“道爷今儿没兴致,去别处吧”
“听一曲又何妨,师傅你今儿既然请客索性大方些,再请徒儿听个曲呗”常宇说道,李慕仙看了他一眼,心有疑惑,这主是爱听曲但最爱听琵琶弹唱,向来嫌二胡太丧,今儿……不过这这主都开口了,他哪敢拒绝,轻咳一声:“今儿师傅开心,便随了你”。
说着取了几个铜子丢在桌上,那小女孩连忙抓了过来,老头问道:“客人要听什么”。
“随便就好,会什么唱什么,擅长什么唱什么”李慕仙随口说道,那老头应了声好,便拉起二胡,旁边小女孩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声音并没多清脆也没多悦耳,甚至听不清她唱的词,不过常宇却入了神,思绪一下就回到了关外元宝山,在那他结识了一度让他引以为豪的江湖好友厉行天,也是在那曾遇到同是卖唱的爷孙俩,只不过那个卖唱的老头是真瞎了,而且还是边军出身,手里吃饭的家伙什是琵琶,弹曲的孙女也十三四岁。
一晃快两年了,江湖至交厉行天在自己跟前自尽了,不知那爷孙俩如今可还好,是找了个安稳地方生计了,还是继续在江湖游荡,那个不知名的孙女嫁人了么……
一时间常宇思绪连连,感慨万分,待他缓过神来,却发现那个拉二胡的爷孙俩已去了。
走了?
“嗯,唱完就走了,怎么一曲不尽兴么?”李慕仙这才发现常宇的不对劲。
常宇苦笑,探手取过李慕仙勉强的酒壶一饮而尽,又是一声长叹。
李慕仙知道,这主有心事,但他不说自个也不敢问,伸手欲招呼伙计再上酒被常宇止住:“天气燥热少喝酒多喝茶”。
两人水足饭饱出了饭馆,正晌午的日头能将人晒焦了,见李慕仙满脸赤红满嘴酒气,常宇提议找个客栈歇个脚,哪知两人寻遍了整个镇子也没找到合适的地方睡一觉。
要么客满,要么就是那种环境实在糟糕的大通铺,冬天也就忍了,这大热天的又热又闷味道又窜,常宇实在忍不了,两人在镇头一棵大树下眯了一会儿,李慕仙道:“要不直接去九江城开个上房睡他个天昏地暗,何必在这遭罪,走贫道请客”。
常宇忍不住笑了:“道长平日抠搜,今儿怎么竟这般大方,请吃喝罢了,还要开个上房,也没见你今儿开什么大单发大财啊”。
李慕仙叹口气:“人啊,开心的时候要花钱取悦自己,不开心也要花钱哄自己开心”。
常宇哦了一声,打趣他:“刚才请客吃饭道长说是开心,这会儿又要破费莫非是不开心了,莫非有什么恼火的事说来听听让咱家也开心开心”。
李慕仙摇头苦笑:“东家莫取笑贫道了,您有您的不开心,贫道有贫道的伤心事,咳,终归也是个俗人,跳不出七情六欲”。
“好家伙,道长这越说越矫情了,莫非是刚才喝了酒又听了那丧气的二胡,让你道长……嘿,你说咱在俩这矫情个什么,走,去九江城”常宇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透过树杈看着那高挂烈日,“只不过走着过去,怕是不到九江咱俩就晒成干了,雇个车吧”。
然而雇不到!
俩人站在树荫下你看我,我看你
然后李慕仙就走了,没多会牵着两匹马过来,这功夫常宇用树枝编了俩草帽,两人带上翻身上马沿着江边官道朝九江沉方向走去,因天气酷热而李慕仙饮酒过量,两人并未疾驰而是放马缓行。
天气虽是炎热又正值晌午,可官道上行人却不少,有挑担的,扛包的,推车的,赶车的,每个人都汗流浃背颓头丧气,当然路边树荫下也有不少乘凉小憩的行人。
“朝廷休兵养息短短一年间,民生便有了大改观,瞧这车水马龙便是国强民安的兆头,可以想象将来的大明盛世是何等壮观”李慕仙抚须一脸欣慰,常宇皱着眉头:“你怕是喝多了吧,如今连国泰民安都算不上,你都能扯到国强民安了”。
“时间问题罢了,贫道相信那一日很快便会到的”说着看向常宇一脸的坚定:“有东家在,何愁大明不强百姓不安”。
“好家伙,这帽子戴的可太高了”常宇苦笑摇头,看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苦力挑着百斤的筐,一头汉水喘着粗气,肌肤黝黑干瘪还习惯性的朝常宇笑了一下,这让他心里触动很大:“道长可听过元诗里的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慕仙点点头:“哪朝哪代的诗倒不记得,却也是听过,意指天下兴亡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
常宇嗯了一声:“所以哪来的什么国泰民安,古往今来作为普通老百姓,盛世当苦力,乱世当炮灰罢了”。
李慕仙想了一想道:“也不尽然吧,毕竟大部分老百姓宁愿做盛世苦力也不愿意做乱世炮灰啊,老百姓求的本就只是一个平安,安宁,所以国泰民安也没错啊!”
“倒也是这个理”常宇笑了笑不再说话,可李慕仙却摇摇欲坠,看着随时能栽下马来,终究是酒喝多了天气又实在太热,常宇见状便道:“凉快会再走吧”。
第1992章 老顽童
两人下马在路边树荫下歇息,不一会李慕仙的呼噜声便响起来,常宇睡不着取了水壶喝了几口,看着不远处的江面发呆,或许在想这么热的天来瓶冰镇可乐多爽啊。
“小道长,可否借口水喝”耳边一声呼喊将常宇从恍悟中拽了过来,顺声望去见路边一个满头大汗的苦力正一脸堆笑的看着他,常宇随手将水袋递了过去,苦力赶紧走过来接了,嘴里说着:“小道长真是大善人啊,比那菩萨心肠都好”
“那可不,你这会儿就是磕头求菩萨他也不会给你口水喝”常宇随口打趣,那苦力点头称是仰头咕嘟咕嘟就将水喝了个大半,想继续喝又觉得不好意思,常宇说:“喝吧,小道师傅那还有呢”。
苦力道了谢,真的一口气将常宇的水袋给干到底。
“好家伙,你这肚子是水桶啊”常宇打趣,那苦力不好意思笑了笑:“多装水才有力气干活……”两人说了会话那苦力就道别赶路去了。
常宇扭头看了旁边的李慕仙鼾声如雷又看了天空,骄阳高挂,时辰还早此去九江不过十里地,快马不最多半柱香便到了,所以不急赶路便让他多睡会吧,而且自己也有了困意,正打算也眯会却看见突然瞥见了熟人。
便是在镇上那饭馆里唱曲的爷孙俩人,正沿着官道朝九江方向缓行,那女娃也看到路边树荫下的常宇,拽了下老头衣襟低声说了句什么,老头便朝这边张望,随后走了过来:“可真巧,两位道爷也在这歇脚呢”。
常宇嗯了一声:“两位这是去哪儿呢?”。
“去九江城,或许能多挣口饭吃”老头蹲下靠在树干上取出水袋喝了一口,递给常宇。
常宇摇了摇头道:“人多的地方好营生”。
“那可不,两位道爷是也去九江么?”老头问道,常宇点点头:“对,也去那边讨口饭”。
“同是讨饭的,但和道爷们比可天差地别了”那老头自嘲笑着,常宇也笑了一下:“那可不,差别太大了,俺们是讨饭的,您可是刀头舔血的”。
“道爷这话是……”老头一怔,常宇淡淡一笑:“瞧您这岁数没七十也六十多了,小道不过十六七,您一口一个爷的叫着,折小道寿啊,还是说您老本就盼着小道早早死了呢”。
呃……白眼老头一脸迷糊:“小道长何处此言?”。
常宇叹口气,拿起身边的青雀宝刀,屈指一弹:“年前在关外曾偶遇一卖唱老者,善琵琶,既是琴亦是兵器,初见尔等时,心念故人故而仔细看一眼,汝二胡藏刀,加之此地重逢,太过巧合必有妖!”
白眼老头哦了一声随即笑道:“江湖凶险,小老儿藏刀以防不测,倒让小道长多想了,你师徒二人皆持兵器藏身,吾爷孙却使不得?再说了小老儿藏刀怎么就是对汝等心怀恶念了呢”。
常宇嘿嘿一笑:“你言之有理,行走江湖藏刀自卫并不能说明什么,可若未心怀恶念为何会小道心生杀意呢”不待那老道开口:“那饭馆里头你拉二胡时杀意渗出,虽尽力控制却依然流露蛛丝马迹,小道师傅虽未察觉,但巧了小道对这种细节感知天赋异禀,只可惜当时心神不宁忽略了,待清醒时汝等去了”。
哎,那老头叹口气:“若是如此还真可惜了,当时以为你故作迷糊引小老儿上钩,原是真的失了魂,早知如此当时就该下手了”。
“你到是个实诚人,这么爽快的就认了”常宇笑了笑:“刚才那讨水的汉子也是你的人吧,借他来试探一番这才放心现身”。
白眼老头不置可否,只是笑了笑:“如此说来小老儿还是入了圈套咯”说着侧头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毫无醉意正冷眼瞧着他的李慕仙:“借酒装醉麻痹吾等,如此低级伎俩却依然使得小老儿着了道,咳,真是人越老越糊涂咯”。
常宇淡淡一笑:“兵不厌诈,本来还不确定也没想着真能引你出来,谁知……这也是意外之喜啊”。
“两位还活的好好的,小老头也还没死,何喜之有啊!”白眼老头一脸淡然笑了笑,常宇也笑了:“瞧你这般镇定,似胸有成竹啊,难不成还是俺们中了套!”
白眼老头笑而不语,李慕仙走到那老头前面露不屑:“能跟到这儿才显形,想必做足了准备,也算极其谨慎了,若非托大靠近吾等尚蒙在鼓中,可占了先机你就觉得自己稳赢了么”。
“人家要是不觉得稳赢了,现在还不现身呢”常宇站起身来盯着白眼老头:“就烦你们这些江湖人,做事磨磨唧唧一点儿都不专业,上来就干不就完了,非要先说一堆废话显示自己能耐是的”。
白眼老头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你不也是如此,既早已窥破吾身份,照面时拔刀便是,何必扯了这半天呢,还不是想套出在下身份”。
且,常宇撇了撇嘴:“你这手段一股江湖作风,绝非大户豢养死士,不是西边就是南边的,不过南边那位和我暂时还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且他的人不可能这么快摸到我身边,只有西边那位的手下和我交道打的多了才有这等机会”。
”那也不尽然“白眼老头嘿嘿一笑:”你举世皆敌,朝野上下要杀你的不计其数,保不齐在下是谁家死士呢,谁说死士就不能是江湖人了“
“死士是没你这么多废话的”常宇冷笑:“你废话这么多,是在等人吧”。
“你不也是么”白眼老头的笑意也渐渐冷了起来。
“那怎么着,是等人手齐了再干,还是咱们先干上”常宇缓缓拔刀,李慕仙闪过来挡在他身前看着白眼老头说道:“动手之前,多嘴问一句,神策的?”
白眼老头冷笑不语。
李慕仙自顾自说着:“地仙已死,东宗被俘,天煞是那黄道人,你是余下三宗哪一支?”
白眼老头还是不语,常宇不耐烦道:“管他哪一支,反正今儿都死路一条,二打一稳操胜券!”
“你自信的很啊”白眼老头白眼一翻,眼白更白了,常宇哈哈大笑:“老子的自信源自实力,千军万马都闯过了,还怕你一个瞎老头子…”说着瞥见旁边那五六岁的女娃:“吾刀下不伤幼子,你逃的性命去吧”那女娃倒也乖巧,转身便走开了,也就在这一瞬间,那白眼老头突的将手中二胡朝李慕仙砸去,顺手抽出藏于二胡把手里的利剑朝常宇刺去。
剑又细又长又快又狠,眨眼就到了常宇脸前,他甚至能感觉剑气要破开自己的喉咙,慌忙拔刀乱劈抵挡,心里大骇,这年头的老头子都这么牛逼么……
李慕仙劈开那老头的二胡便瞧见常宇被其刺的手忙脚乱连连后退,大喝一声:“还他么的是个装瞎啊”挥刀就扑了上去,常宇闻言一怔,手忙脚乱中瞥了一眼,我擦,翻白眼的老头俩黑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忍不住骂道:“狗日的挺会装的啊!”
老头嘿嘿冷笑:“少见多怪,那也没你装的像啊”说话间双手一合一分,竟变成两把剑,一剑刺常宇一剑头也不会刺向李慕仙,出手又狠又快,竟将两人刺的手忙脚乱!
这让常宇大骇不已,双手剑,还他么一心二用,艹,周伯通啊!
第1993章 深藏不露
有道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江湖之大不乏奇人异士,常宇也算有见识的人了,不说他东厂衙门网罗多少好手妙手,自从遭遇那奇异老道见和识过青衣一掌一个手雷轰炸后,他觉得这江湖应该没啥能让自己瞠目结舌的了吧。
可哪知,当他眼见这装瞎老头双手持剑一前一后出手快速绝伦同时攻击他和李慕仙并且令自己手忙脚乱时,真心被震撼到了,世间真有这等异人!
常宇精拳脚功夫,兵器却非自己所长,即便在实战中练就一身刀术又有吴中这个刀法大家指点,但这玩意非一日之功,需时日磨炼,在战场上砍杀敌人或者对上一般江湖人自是游刃有余,可遇到这种顶尖高手可就狼狈至极了。
这老头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腾挪似猿出手如闪电狠辣无匹,防守密不透风,一人独斗两大实战高手丝毫不落下风,还让常宇二人手忙脚乱甚至在地上翻滚躲避狼狈不堪,即便如此身上衣衫亦被剑气所破,横七竖八十几条口子!
本以为这老头都六十好几了,体力有限只要撑过他数十招待其力竭便可反被为主,杀他个片甲不留,却那知老头一口气刺了上百剑,竟腰不痛腿不软还气不喘,反倒是常宇和李慕仙被弄的气喘吁吁。
此时方知这老道练的是内家功夫,以气御剑,以气打力!
“若那道友在,一巴掌拍死你这个装瞎老不死的”李慕仙发髻都乱了,一边厮杀一边破口大骂,这话何尝不是说给常宇听的,好好的一个会使大招的你非给赶走了……
常宇现在哪有功夫听他内涵,此时心中正气恼啊,想老子战场上横扫千军,江湖上黑白无常,此时和李慕仙联手还收拾不了这老头,实在是又气又恼:“死瞎子,你技艺虽高可又奈何的了老子么,老子且看你能耗多久……卧槽……”
常宇越骂的嗨,那老道的剑就越毒辣,且主攻他,瞬间就让常宇手忙脚乱满地乱滚,若非李慕仙拼死相救身上必然挂彩。
“急了,急了,死瞎子你是不是急了,是不是心急你的人还没到,哈哈哈,你以为引开了蒋把式他们老子身边亲卫就没别的人了么,你以为先前老子在镇子里转了一圈真的是找客栈的么,你就不好奇老子的两匹马从哪儿来的么……”
忽的那装瞎老头停手了,朝官道上瞥了一眼,有不少来往行人远远围观,但没人敢近前,随即冷笑道:“至少你的人也没到”。
喘着粗气的常宇耸耸肩冷笑:“你也一样!”
“老夫自个已足够了”!装瞎老头面无表情,常宇哈哈大笑对李慕仙说道:“他气息已乱,这老小子在硬撑,他决然败不了咱俩联手……”正说着,突感身后一阵劲风袭来,暗叫一声不好,就地往前一滚,心中还在疑惑,刚才明明看了身后二十步内决然没人,只有那个小女孩……卧槽,不会是……
心念未了,肋下剧痛,耳边响起李慕仙的怒喝:“妖人受死……”而这时受了一刀的常宇滚开几步后,翻身而起便瞧见一个肉球正在和李慕仙激斗,却正是那个仅有五六岁的女娃,可仔细一看,艹,什么五六岁,至少二三十了,这他么的是个侏儒!
那女娃从出现就蓬头垢面看不清颜面,加之小小年纪常宇也没细看,却怎么也想不到竟然其实个成年人,怪不得她唱曲的时候声音怪怪的没有稚嫩感……只见那侏儒身材虽然矮小,但速度极快,确切说她的小短腿不是用来走的,是用来弹的,一跃而起快速绝伦像极了一个肉球,但见他手持利刃正和李慕仙激斗,常宇探手摸了肋下,血流如注剧痛入心,艹他么的,这对搭档也是算是奇门遁甲了,刚想怒骂泄愤,便听李慕仙惊呼:“小心瞎子……”
声未决,剑风已至,好在常宇一直在提防那装瞎老头,翻身一滚,青雀劈了过去,那老头知道他手中是削铁如泥的宝刀不敢硬碰,剑尖一转,时上时下,招招要命,好在常宇从吴中那儿学到了保命一招:乱披风!
宝刀随身走,密不透风,虽不能伤敌,但可自保。
然则那装瞎老头剑术高超,便是他和李慕仙也仅能堪堪招架,此时仅他一人又受了伤,如何是对手,数招之间便已险象环生。
李慕仙见状,挥刀便来打援,可那侏儒紧紧咬住他不放,这肉球虽不及装瞎老头那么难缠,却也麻烦的很,短刀狠辣凌厉刀刀直逼要害,最头疼的是她弹来弹去,无迹可寻,不得不小心应对,一个不慎便会被捅几个窟窿。
他么的,这是逼迫老道露底了么,李慕仙发了狠,猛砍几刀逼开那肉球,伸手拔出腰间拂尘朝那装瞎老道甩了过去,瞎眼老头正和常宇缠斗猝不及防被拂尘扫中肩头,顿时皮开肉绽,忍不住一声低哼。
一得手,拂尘绕了个圈又朝他脸上扫去,同时左手刀猛砍那肉球……
卧槽,常宇目瞪口呆,随后顾不得疼哈哈大笑:“好道长啊,你丫水真他么的深啊,竟也能一心二用,牛逼,牛逼!”见李慕仙神色不对,又赶紧说道:“我说的是牛逼,不是牛鼻子……”
李慕仙脸涨成猪肝色,忒难听了,还不如叫牛鼻子呢……
装瞎老头见那中年道士竟也能一心双技还伤了自己,惊讶之余更是愤怒无比,挥剑激斗两人,引的不远处官道上行人目瞪口呆,何曾见过这种神技,四人激斗,其中两个都能一心二用,同时用两个兵器和两个人厮杀……
可是,肉球还没参战时候,常宇和李慕仙独占那老头都狼狈不堪,此时一个受伤,对手却加了一人,更是险象环生,转眼间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道长,再不放大招,咱俩今儿要挂了”常宇大呼。
李慕仙急的一头汗:“贫道又不是……哪还有大……”说话间突然间一股浓烟爆出,不见他身形,让装瞎老头和那肉球立时一怔,停止进攻,常宇赶紧滚出战圈,背靠一棵大树使劲的喘着粗气。
“大白天就敢装神弄鬼”,老头一怔之下冷笑连连,突然间挥刀朝身后猛刺,呼啦一团火凭空出现朝老头脸上扑来,老头吓的一哆嗦,连连后退躲避,却听那肉球一声疾呼小心,心生警觉,头也不回挺剑便往后刺,刺啦一声,剑尖刺穿李慕仙颈间道袍,吓的他脸上惨白,老头抽剑再刺,漫天符纸迎面飞来,转眼化为箭雨朝他扎来。
“区区障眼法也敢……”老道挥剑去斩,却听到叮当金属声,脸色一沉,撤身疾退,那边常宇已经挥刀朝那肉球劈去,刚才若不是她示警,李慕仙就偷袭得手了!
“道长,撒豆成兵,困死他”常宇一边激斗肉球,一边大呼。
李慕仙就差点骂娘了,艹你爹的真当老子神仙了!
“留着生豆芽吧”这时一个声音传来,常宇大喜:“素净,那老头喜欢装瞎,给你来个真瞎!”
“如他所愿”一道白影如鬼魅一样出现在老头跟前,只听噹铛铛几声,老道疾退,冷冷看着眼前的女尼:“你剑法不错”
“还行,足够杀你!”素净面无表情。
“先戳瞎他,戳瞎他”常宇亢奋的不行,素净一脸厌烦:“闭嘴你吧”然后对李慕仙道:“去帮他把那矮子杀了”。
“不用,我收拾的了,那老头难缠,你们先搞定他……”常宇从来不在乎素净对他的态度。
“想杀我你还不够格”老头嘿嘿一笑。
“平日或许不足,此刻杀你有余!”素净说着挺剑而上,老头大怒:“那是你占了便宜”说话间挡了十余剑也刺出十余剑,素净一一化解,也不搭话,手中剑连刺,李慕仙见状挥刀上前助攻,老道瞬间落了下风,而那边常宇虽带伤却也将那肉球逼只有招架之力。
第1994章 来路不明
素净和李慕仙联手激斗那装瞎老头,常宇则同那侏儒女缠斗,这肉球路数奇异,但受限身材,技艺最多也只能发挥十之五六,一旦摸清他的路数,便可防可守亦可攻,常宇身上虽有伤,挥刀大开大合游刃有余。
“吴中那厮呢”常宇砍退那侏儒一边问道。
“那拖着呢,要不然我能过来救你么”素净没好气说着,常宇嘿了一声:“死瞎子,来了不少人啊!”
“来再多也是送人头”眼见来了帮手先前被压着打的李慕仙提起了精神,一边挥刀缠斗一边怒骂那装瞎老头:“自以为的精心布置,没想到是个坑吧,你们以为黄道人在武昌拖住蒋把式一众好手,这儿便空了?还是说你以为道爷这般好欺负能任你拿捏,区区俩人便敢前来,当真狂的很啊!”
那装瞎老头根本不搭理他,实则是无暇,这道士一手刀一手拂尘配合的天衣无缝,无孔不入,更要命的是那女尼的剑狠辣不下自己,更更更要命的是他的内劲却还没到源源不绝的境界,连番激战已近力竭,此时以一对二分心分神难以招架。
数招之后,便被素净在肩头刺中一剑,正好是刚才被李慕仙拂尘扫中那处,一声低哼胳膊垂了下来,李慕仙见状精神大震,猛砍数刀趁其不备一扬手,呼的一声那老头肩头瞬间炸起了火,黑烟缭绕,噼里啪啦。
老头惨叫一声,随即被黑烟呛的咳嗽不绝,素净趁机急攻,但听又一声惨叫,却是一剑刺伤了老头左眼,正在和常宇激战的侏儒闻声脸色大变,不顾背中常宇一刀,朝那老头扑了过去:“师傅……”正好挡住素净的又一剑,顿时惨叫一声跌落在老头脚下。
老头任左眼血流如注不管不问,一脚踢开旁边的侏儒女子:“废物”随即冷冷看着素净:“好剑法!”
“早说了,杀你足够了!”素净永远面无表情。
“留个名号吧,日后必报这一剑之恩”老头哼了一声。
“别日后了,便今儿了结吧,想走?你走的了么你”李慕仙气虚喘喘:“今儿道爷就收了你”。
“你这妖道也留个名号,回头一起算”。老头满脸是血看上去狰狞无比。
“道爷五台山青衣道人是也,这位是江湖人称一剑封喉夜魔”李慕仙张嘴胡咧咧,素净都想过去给他一巴掌,不过这当口她也懒得理,只是盯着那老头:“我剑下不杀无名之辈,你也报个名号吧”。
“汝等不配”那老道啐了一口血水,便听身后一个冰冷的声音:“现在不说没关系,待会儿自有办法让你开口”常宇拎着刀在身上蹭了蹭血迹缓缓走来,那受伤的侏儒爬过来想阻拦,被他一脚给踢晕过了。
“一打三确实打不过,但汝等也休想留下老夫!”老头面露不屑,常宇冷笑:“是么,那就让我开开眼吧……”话没说完,那老头一剑刺来,他算准了此时常宇受伤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出手同时腰间一拍,轰的一声,地上燃爆一股浓烟,将素净和李慕仙拦住。
“是毒烟”李慕仙大呼捂住口鼻,却一时难以支援常宇。
这老头奋力一击,自是凌厉无匹的一剑,常宇有有些猝不及防,也不顾不得许多,就地一滚宝刀护身一顿砍,却全都落了空,心中便道不好,果然听到素净大呼:“他要逃……”
这老头狡猾的很,出手逼退常宇的同时以毒烟阻挡李慕仙和素净,却纵身一窜,跃上旁边的马背挥剑斩断缰绳,又反手在马臀上扎了一剑,马儿吃痛猛地窜出,去势如电……
“想走,留下吧”素净刚要拔腿去追,李慕仙一声怒吼,手中拂尘射出数道光芒直打那老头后背,但听一声低哼,老头在马背上摇晃几下竟没落马。
而这时候常宇才刚从地上爬起来,眼见这老道逃了,气的一跺脚:“他么的……”就在眨眼间,官道上突然冲出四五个头戴斗笠的大汉迎着那匹马冲了过去,刀光在阳光下特别的刺眼,但听战马嘶鸣,轰的一声倒地,那老头从马背上重重摔下,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脖子上架着几把刀。
外瑞古德……常宇捂着肋下一瘸一拐的小跑过去,嘴里骂骂咧咧:“狗日的,你倒是跑啊”上去就是一脚,却发现那老头一动不动,心下生疑蹲下一看,竟已死去。
“他是咬毒死了”素净走来查看一番,眉头一皱。
“属下……”这时那四五个斩马拦路的壮汉过来施礼,常宇抬手止住他们,指了指官道上旁观的行人:“将他们驱散”几人转身去了,一顿呼喝将看热闹的行人驱离又将那马尸清理了,再然后又消失了。
路边树荫下,素净为常宇缝合伤口敷药,他身上被那老头刺的衣衫褴褛,几道血口触目惊心,但最狠的还是肉球那一刀:“素净啊,有你在太有安全感了,你来的太及时了,你就是及时雨啊”想起刚才的凶险常宇抱着素净的腿无限感慨,之前小觑天下英雄了,本以为自个能横行江湖了,却不知江湖之大,天外有天。
“松开”素净被他抱着腿是又恼又羞心里却欢喜的很,脸上却是厌烦的很,常宇赶紧就松开了,他倒不是怕素净生气,是怕这个喜怒无常的尼姑生气了给他一剑,别人不敢,这尼姑可是无所畏惧!
转而就一把搂住旁边正自己包扎伤口的李慕仙:“道长啊,你今儿忒牛逼了,太牛逼了……”
李慕仙恶心的使劲挣扎:“东家,不要,不要这样……”心里直反胃,哪有这么夸人的,厉害就厉害,怎么老是说牛的那玩意……
“师傅……”就在这时一声惨嚎响起,三人望去,那侏儒女子不知何时醒来,瞧见了不远处瞎眼老头的尸体,奋力爬去,奈何她被常宇砍了一刀,又被素净刺了一剑,身受重伤,挣扎半天也动弹不得,素净拎着剑走了过去,常宇喝住她,本是一可怜人:“任他自生自灭吧”。
嘿,素净一脸鄙夷:“现在圣人下凡了?刚才她捅你一刀的时你怎么不觉得她可怜呢”。
“她刺那刀时,我确实恨,但她师傅踢她那一脚时,我觉得她实在可怜!”常宇叹口气:“本就是个可怜人,更可怜了”。素净一怔,看着那个在地上哀嚎的侏儒女,持剑的手有些抖,突然怒吼道:“狗屁的师傅,他可没当你是徒儿,对他来说你只是个……怪物!”
“你闭嘴!”那侏儒突然歇斯底里,抓着身边的石块用力朝素净丢来,素净挥剑劈落,剑头一转往前一刺,停在侏儒女咽喉一寸处:“逼我杀你,可以,举手之劳,但你来世一遭,留个姓名吧”。
“不必了,我这糟糕一生受尽世人白眼,让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念想,我极度厌弃这个世界就当没来过”侏儒女一脸惨然:“动手吧!给我个痛快”
“那你师傅呢,一身出神入化的武技岂能无名之辈,你愿他这般寂寂无名曝尸荒野么?”李慕仙走过来淡淡说道,侏儒女一怔:“我说了,你们会帮我埋了他么”。
“出家人不打诳语”。李慕仙一脸郑重。
侏儒女微微点头用力支撑其身体看了不远处的江面:“你们只知天煞地仙,可知还有神将吕平章”
“神将?”李慕仙眼睛一咪:“比之天煞地仙孰高孰低,有几人?”
侏儒女不说话了,李慕仙向前一步:“你不会想着只凭这一句话便使唤道爷出苦力吧”侏儒女还是不说话,李慕仙有些急了,正欲开口,素净长剑一递,穿喉而过。
李慕仙急了:“你怎么……”却见素净怒瞪他,于是一跺脚:“东家,你看她……”
“罢了,何必苦苦相逼一个可怜人”常宇摇摇头叹口气:“何况他说的话,未必可信”。
“不信,不信什么”李慕仙一脸雾水,常宇靠在树干上抬头望着树梢:“李闯和咱们明争暗斗那么久,各自路数都熟悉,吴殳和锦衣卫在西安袭扰他,神策咬着我不放,这事都是公开秘密只是明面不能承认的事罢了,可锦衣卫和东厂再废物也不至于这么久还没摸清他的底,在这之前你可听过神策里有神将一说”。
“呃……可她知晓神策……”李慕仙歪着头,常宇摇头苦笑:“但她却不知你和素净的名号,你觉得我身边还有李闯不知道底细的人么,便是乡野顽童都知大太监身边有个能呼风唤雨的道士,所以我也有些迷糊,再者说了若是神策的人也没必要吞毒自杀,两方人撕扯这么久了,还有什么秘密可保守的,厉行天当时自尽是因为那会咱们对神策还一无所知加上他对我心怀愧疚,这吕平章有什么秘密可守非要自尽”。
“贫道也纳闷,那死瞎子为什么要吞毒自尽,而起他那作风太像死士了!”
死士,常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确实好用!”
古往今来,豪门大户都爱养死士,特别是战乱年代,当然了,养死士也是有三个前提条件的,有权势,有恩情,有地盘。
而能让死士死心塌地的为你送死,那就要恩威并重。
所以养死士的人多选那种孤苦无依的幼儿。
东厂也养死士,比如春祥就养了四批,确实说是培养,但明显是以威压御之,这种死士变数较大,常宇也在培养死士,去年从京城收养很多孤儿,有的送到皇家学院,有的则养在衙门教习武艺,这些将来孤儿将来不管从文还是从军都会是他门下真正的死士。
第1995章 劫后余生
午后的烈日依然刺眼灼热,官道上行人陆陆续续,时不时的朝路边张望一番,那边有两个道士和尼姑在树荫下乘凉,旁边还有两个新坟头,怪哉,和尚和道士都能凑一块了,哦,难道谁家请来做法事的,好家伙,把佛道都请来了,有钱又有面。
树荫下的常宇靠着树干闭着眼,手里攥着一个香囊上边绣着平安两字,沾了点点血迹,素净已帮他缝合包扎好所有的伤口,李慕仙则靠在旁边的树干看着两座信坟发呆,坟里各自埋着那老头和侏儒女,没有立碑。
李慕仙完成了对侏儒女的承诺,埋了这师徒两人,虽说并不是他挖的坑。
当然也不是常宇和素净,因为就在厮杀结束没多会,从九江方向来了一股十余人的骑兵,包揽了这活,且干完活后便在四周警戒。
常宇现在很疲惫,心态疲惫,他根本不想追究这些刺客的来路,死士?江湖组织?亦不想知晓背后主谋,因为没意义,是谁有啥区别呢?
如那刺客所言,朝野上下想杀的人太多了,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了,集团的,团伙的,个人,就算现在有人告诉他东厂衙门里有人密谋害他又或者说王承恩指使,他都不意外。
幕后是谁不重要,想杀我的人多了,我不在乎了,取号排队。
素净一袭白衣上点点血迹,持剑而立看着远处官道,不言不语,对她来说更不会费心思追究这些刺客来路,谁来都一样,杀了便是。
可李慕仙不一样,看似在发呆实则在复盘,猜想到底是哪路人马,虽说心里头肯定是李闯的人,然则又有许多疑点让他不解,比如常宇所说的那些蹊跷。
前段日子,那黄道人命大从他们手底逃脱,常宇调动周边锦衣卫明里暗里搜查,终于发现些蛛丝马迹,只是一般人应付不了这些江湖高手,随即蒋发前去支援。
可那黄道人也不是善茬,想缉拿他本就不易,加上武昌临近荆襄,其势力大底蕴厚实,仗着地利人和,不断调集好手前来助力,蒋发不得以将常宇身边的几大高手几乎全拉过去了。
两拨人明争暗斗你追我赶在武昌周边几个州县躲猫猫,也就是在这个时机常宇要走,当时李慕仙还想着那帮人被蒋发给拖住确实是离开的好时机,因为他知道常宇的尿性,不喜张扬,不喜欢那种前拥后簇招摇过市,这样安保就会降级,会给刺客机会。
恰这时对方被拖住,那就轻松多了,当然,轻松不代表松懈,常宇和李慕仙化妆成师徒走水路坐船时,屠元和姬际可两营走官道,沿途可侦察可震慑又能引开对方注意力,亲侍吴中,多吉素净,则贴身暗中保护,至于春祥安排的那支死士,则分为水路两拨,行踪极其神秘有时候连李慕仙都不确定他们身在何处。
这样一路走来,常宇时而行舟时而驱马,但不管走陆地还是水路,屠元和姬际可的两营兵马总是一前一后相隔数里,将其夹在中间,以防不测时可快速驰援。
而这一路风平浪静,常宇玩的很开心,直到距离九江不过十多里的这个小镇子上,让他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饭馆里那拉二胡的老人竟然有杀气溢出,丝丝缕缕无声无息一闪而过,连心细如发的李慕仙都没发觉,巧了,常宇天赋异禀对危险的感知异于常人,子可惜当时他思绪被拉到关外牛宝山去了,思及过往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待其反应过来那拉二胡的老头已经走了。
清醒过来的常宇也有点拿不定,是不是自己刚才沉溺在元宝山那段过往而产生了幻觉,便将此事说与李慕仙,令其一惊,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两人谨慎起来,打着寻找客房的借口在镇上溜达一圈其实是找那卖唱二人,同时和暗处的吴中几人通了消息,在周边摸一摸。
一番商议后,常宇和李慕仙决定先行一步去九江,其实就是下饵看能不能引出大鱼,吴中三人则殿后,若其还有同伙便给砍掉,毕竟常宇当时还是很自信的,一条老头鱼而已,他和李慕仙足够应付的了,却哪知差点阴沟翻船了。
而据素净刚才说的,常宇和李慕仙离开之后,他们真的发现了蛛丝马迹,便追了过去,对方人手不多,但却强悍的很,而且明显故意要拖着他们,你追他就跑,你走他就追,更更令人着火的是他们骑马,而吴中的马却被常宇和李慕仙给牵走了,若非如此以吴中三人之悍,对方再强也也撑不了多久。
对方牵制意图如此明显,那说明常宇那边必有危险了,虽说暗中还有死士随扈,常宇和李慕仙两人又强悍的很,但以防万一,吴中和多吉便来了个反牵制,让素净抽身去支援。
也幸好,素净来了!
至于暗中随扈的死士在最关键的时刻拦住吕平章逃走,但终究算是迟来一步,若非素净来的快,他们到的时候估计躺在地上的事常宇了。
但这次真的不能怪死士了,常宇和李慕仙出镇子的时候,暗中做了记号,让他们走远些,怕露了痕迹对方不显形,以至于相隔数里之遥,从行人口中得知这边有人厮杀,才匆忙赶来,所以迟来一步,常宇也没怪罪,要知道上一次常宇和蒋发从西安来武昌途中被袭,死士略迟一步被他一脚踹翻了呢。
官道上尘土飞扬,马蹄声急,百余骑狂奔而来,路人纷纷让行,常宇睁开眼便看到屠元拎刀下马跑了过来:“大人,贼子呢”。
屠元和姬际可是一前一后,常宇在镇子上的时候他都到九江城外歇脚了,这年头没手机没对讲机的,传递信息全靠吼,生怕常宇那边出事他这边蒙在鼓里不知,便留个尾巴在后边来回溜达,也就是刚才那伙帮着挖坑埋人的手下,尾巴得知有人厮杀一边来驰援一边去通报,得到消息的屠元便立刻带人赶来。
常宇看他慌里慌张模样忍不住笑了,用嘴巴朝那两个坟头点了一下,屠元一怔:“就俩人?”
“还就俩人?”李慕仙一哼,常宇苦笑:“就俩人都差点把老子给办咯”。
屠元走进看到常宇身上那么多伤,顿时火冒三丈,拎刀就要去将那坟给掘了,被常宇呵止,就在这时,吴中和多吉一身大汗跑了过来,见常宇无恙,拄刀气喘吁吁问素净:“点子很扎手么?”
“你他么的干什么吃的,到现在才来”常宇还没说话呢,屠元冲过去就一顿臭骂,吴中平日和屠元关系很要好,也不生气,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老子已经尽力了,他么的本来以为就四五个人,结果七个人,还他么的都骑着马……老子好不容易搞翻他们,一口气跑了几里地,这大热天的……卧槽,先整口水……”说着将屠元腰间水袋抢了。
旁边多吉也大喘气跑去拿了一个水袋咕咕咕牛饮,常宇撇了他身上有伤,眉头一皱:“那边也这么扎手?”
“是阴,忒他么的阴了,若光明正大的干,老子半盏茶就灭了他们!”吴中气的破口大骂,常宇都能想象到这货刚才杀的有多憋屈。
“这边几个?”灌足了水后吴中看了常宇和李慕仙狼狈的样,又瞥了那俩坟头:“不会就俩吧”。
常宇苦笑点头:“确切说一个半!”
“一个半?”吴中一脸讶异。
“还有个侏儒”李慕仙叹口气。
“真是卖唱的那瞎老头?那女娃是个侏儒?”吴中一脸的不相信:“你俩被一个瞎子砍成这样?”
李慕仙苦笑摇头:“一个假瞎子,剑法似鬼魅快到不可思议,若非素净来的及时,嘿嘿……”
“真这么厉害”吴中眉头拧成麻花,看向素净。
“是我见过剑法最凌厉的,还能以气驭剑,若非他已力竭又受了伤,我未必是他对手”素净语气很名单也很坦诚,常宇苦笑:“分心二用之术世所罕见,老子今天一下就看到了俩”。
分心二用,吴中一怔:“若是对上老……我,几分胜算”。
“论技艺不相上下,但你正值青壮亦修内家,久战之下他必败!”常宇这么说,吴中有些沾沾自喜,瞥了一眼李慕仙表情洋洋自得,常宇看在眼里低声说了句:“李慕仙藏的很深,莫小觑了他”。
吴中一怔,眉头一挑:“莫非督公说的分心二用之术,这牛鼻子……”
常宇嗯了一声,吴中看向李慕仙的眼神有些凝重,随即又展颜一笑:“李道长法力通天,怎还会被那瞎子弄的这般”。
李慕仙叹口气:“一山还比一山高,若非道爷法力通天,这会儿就见阎王去了咯”。
这话吴中很认同,天外有太天江湖奇人辈出,高手犹如过江之卿,这些高人有的藏身军中磨炼武技,有的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有的则独来独往或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就是说有人在江湖名声显赫,有人则籍籍无名。
便如这吕平章,即便是闯荡过江湖的吴中和李慕仙都没听说过这人。
第1996章 无知无畏
马车来了,常宇身上不下十余处伤,最重的是被那侏儒女捅的一刀,虽无性命之忧而且他自愈功能极强,但这疼痛的罪还是要受的,此时根本骑不了马,只能乘车。
车里,常宇忍着伤痛闭目养神,此时他身心疲惫不想纠结其他,吴中和李慕仙几人在另外一辆马车里则还在分析这次暗杀事件。
以那老头的武技加上人手,他们若突袭不说百分百得手至少能让自己这边吃了大亏,可为何偏要冒险靠近以至于露出马脚呢。
几人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吧,又或是一直没确认身份才冒险抵近侦察,还是说其他,便不得而知了,还有就是,这股人到底是不是李闯手下的神策组织,也没办法确定,因为这边两个死了,吴中那边也没有生擒,对方太阴太狡猾,最后依仗有马逃脱了。
素净自然不会和他们几个同乘一辆马车,此时正在常宇的车厢里冷冷盯着他看,常宇虽然闭着眼依然能感受到素净的目光,实在忍不了便道:“有话你就说,瞅啥呢”
素净没说瞅你咋滴,而是挑眉不解:“为啥这些人每每都能得手,而你每次都要挂彩,堂堂东厂大督公手下何止千万,遍布江湖个个角落却还能让人钻了空子,难道都是废物么?”
常宇实在忍不住笑了:“这不得问你们啊,为何每次都要被人家钻了空子”。
“你是说我无能废物么”素净脸色一冷,常宇赶紧摆手:“不不不,你可是及时雨救了我好多次呢!”说着一叹:“衙门里的自然也不是废物,外围不知道被他们过滤掉多少次暗杀呢,只是贼人有的行动实在太过阴险罢了,说来这事也怪我”。
“难得哦”素净脸一撇:“你也知晓自个儿有责任,想那前朝魏忠贤朝野上下人人恨之入骨,想杀他的多如过江之卿,但人家可曾伤过一根汗毛,倒是你隔几日就会被捅几个窟窿”。
咳,常宇苦笑叹息,这事吧还真不能比,魏忠贤人称九千岁硬抗东林党自也是人人杀之而后快,然而他手握东厂控制锦衣卫养着爪牙无数,那安保工作做到滴水不漏,重要的是人家惜命,没事不出宫,出宫前拥后簇刀剑如林,街上行人避让,甚至有时候还得跪着避让,用现在的话就叫交通管制,别说杀他了,你先能靠近就算命大。
可反观常宇呢?
不喜欢在宫里呆着也就算了,还哪里危险哪里去,带兵南征北战亲上战场,甚至潜伏敌后,喜欢冒险也就算了,还还不喜欢带大部队,随便摇几个人就溜了,兴致来了还独闯江湖……
这德行,再好的安保也能被人抓到纰漏啊。
“但愿你以后能长个德行”素净翻白眼瞪他:”不喜欢招摇过市,这会儿不还得前拥后簇的招摇,长点心吧你”。
常宇嘿了一声:”你听过死性难改么?”
“喂,你们是哪儿来的啊?”
就在这时,车外传来一声呼声,常宇和素净忍不住举目张望,顿时一怔,但见迎面官道几骑缓缓而来,当先一人白袍少年,跨白马持银枪气势非凡,身后跟着几个劲装家丁,皆配兵器。
“你是何人?”屠元皱眉驱马向前问道,要知道黑虎营三百骑在官道上杀气腾腾,路人望之纷纷避让,虽是炎热天脚底都发凉,旁人唯避之不及,这几人却还好奇向前打听,从表情上完全看不出恐慌之意。
“你还没回答本将军的话呢,瞧你们不似本地兵马,从哪儿来,这又是去哪儿啊”。那白袍少年挑眉问道,屠元冷笑:“你他么的谁啊,管的着么”。
“嘿,在九江地界,连白家的少年将军都不识的,说话还这么横……”几个家丁冲过来怒目而视,瞧那劲头好像要把屠元给吃了。
屠元几个手下见状,就要冲过去干他们,被屠元呵止,冷笑道:“按大明律,你既非兵卒持械招摇那可是砍头的,你这将军可是哪个村头算命先生给你封的,瞎眼东西也不看在什么地方就胡乱撒野,赶紧滚一边去,惹的爷心烦宰了你”。
常宇车里也看的又好气又好笑,这白袍少年一看就是某个大户家的纨绔,估摸着和朱聿键一样天天做着将军梦走火入魔了,搞来这么一副行头耀武扬威的,但是胆敢在正规军跟前嘚瑟,要么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要么就是在地头上有点背景。
果然猜中了一个,那少年被屠元喝骂,脸上挂不住张成猪肝色,挺枪指着屠元:“汝可知吾姐夫何人,吾父何人?莫与吾扯什么大明律”。
“我他么的又不是你姐夫,怎么知道你爹是谁”屠元哈哈大笑,身边人哄然,白袍少年急了,挺枪就要冲过来被身边家丁拦住低声说了几句,但见他指着屠元:“汝可敢与吾单挑?”
“你要和老子单挑?”屠元都有些懵逼了。
“汝若胆怯,下马磕个头便是了”那少年简直极其嚣张,若在平日以屠元火爆性子早就一刀拍死他了,但这次却被气笑了,甚至觉得这少年不知死活蠢的可爱,扭头看见常宇在车厢里笑的一脸菊花,便苦笑摇头:“无知小儿去吧,莫惹急了老子一刀劈了你”。
“少吹大气,且看本将军掂量你”那白袍少年说着竟挺枪刺了过来,倒也有模有样,屠元随手一挥:“哪来的浑儿……”说话间刀枪交错,那少年一声惨叫竟被震飞马下,摔的半天爬不起来,一脸震惊的看着屠元:“你……”
欢呼声起,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想那屠元天生神力有万夫不敌之勇,区区一纨绔怎能是他敌手,咔嚓一声,屠元将长刀插入地上,翻身下马,白衣少年的家丁顿时慌了,拔刀将少年护在身后:“汝可知道白少爷是平南伯的义子,白老爷和袁知府是至交,汝等若伤了白少爷,想出这九江府地界就难了”。
王体中的义子?屠元一怔随即笑了,缓缓走到那白衣少年的战马跟前,一手抓着马嘴看了看,淡淡说道:“好马,可惜了”说完一拳打了过去,但见血浆飞溅,战马一声嘶鸣倒地毙命!
呃……几个家丁立刻傻了眼,而那白衣少年则脸色苍白,一股骚气从其胯下蔓延而出,竟吓尿了。
“便是那王体中来了也得叫老子一声屠爷,汝等小儿张狂个什么劲”说完走到那白衣少年跟前在他身上蹭了蹭拳头,原本洁白衣袍,偏偏血迹,几个家丁虽握刀却颤抖不已。
蹭干净了手,屠元又在那少年脸上拍了几下:“真想当将军的话,就从军上战场建功立业去,在自个一亩三分地里自欺欺人实则可笑”。
说完翻身上马:“劝你一句,莫生事,便是在这九江地头王体中加袁继咸都保不住你”。
这货越来越会装了,车里的常宇忍不住暗笑,王体中再怎么着也是富贵在身,最多和他称兄道弟,叫你屠爷那是纯扯淡。
“王体中狗改不了吃屎,怎么会认这么个东西做义子,瞧他这做派连兵马都不惧,保不齐平日横行乡里”素净向来嫉恶如仇,瞧她那模样似乎要动手除掉那少年,常宇赶紧道:“不足信”。
“这可是他亲口说的”素净一脸怒气。
常宇笑了笑:“这少年或许有些背景,但决然还攀不上王体中和袁继咸,之所以这般说,不过是刚才为屠元所惊,以此保身罢了,你想王体中新降便被封爵,引多少人非议不满,他自个心里也清楚所以行事处处谨慎,生怕落人把柄,平日又刻意同袁继咸交好,目的不言而喻,可袁继咸是什么人,眼睛里揉不得一粒沙子的,若其真有这么一个横行跋扈的义子,早被弹劾了”。
“会不会是自污呢?”素净又问,此时脸色好了许多。
常宇翻了个白眼:“他尼玛就是从粪坑里爬出来的,在努力洗白呢,还自污!你当人人都是我呢”。
素净忍不住笑了,低声骂了句:“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督公大人,刚才屠元说王体中叫他兔爷是怎么回事?”这时吴中和李慕仙走到车旁,嘴里嘀咕着,常宇差点没忍住喷他一脸:“你就扯吧,回头屠元听到不一刀拍死你”。
吴中且了一声:“玩刀,他得叫祖师爷……”话没说完就被李慕仙给挤一边了,探头问道:“督公大人,咱们是不是许久没要饭了?”
常宇翻了个白眼,叹口气躺下睡觉了,李慕仙朝路边张望那白衣少年几人,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招来一人低声道:“督公进九江城之前,把那小子底摸清楚……”
第1997章 扯虎皮
九江,常宇在去年大破白旺部时曾来过,城里城外都很熟悉,还在城外码头接见过左梦庚,而当时见到他做了一年噩梦的左梦庚此时已率旧部去往九江南边深山里的德安县城去剿匪去了。
他爹活着的时候和白旺打几次败几次,如今他爹和白旺都死了,但白旺在山里还有数股旧部就交给他去清剿了,完成任务便是踏脚石,完成不了,他这辈子也就废了。
此时此刻,夕阳挂在江面,常宇驻足在江边码头数百步外,一会看看江面一会看看码头上形色匆匆的商旅,屠元走来问要不要进城,天黑城门就关了。
李慕仙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入城了,常宇本不打算入城的,但闻袁继咸已从武昌返回九江了,以他俩关系,那必须碰一下面,只是入城前要在这江边看一下夕阳。
常宇不打算暴露身份,便让屠元等人在城外扎营,否则在不表明身份的前提,城里头是不允许过路兵马入城的,但考虑到常宇的安保,屠元还是从营里头挑了几个好手跟随,而此时姬际可鹰营尚在数十里外,否则便会由姬际可随扈入城了。
其实屠元的安排有些多余,因为况韧已经赶到,其麾下尚有数十百战悍卒,在其保护之下决然不会发生白日之事,但屠元不放心而且觉得排场必须到位啊,应是塞了七八个好手过去。
况韧赶车,素净和常宇同乘,吴中和多吉骑马行在车旁:“吴兄,刚才听李道长说,那白衣少年十之八九没那么大来头,但他为何敢挑衅过路兵马?”
面对多吉的疑问,吴中只是淡淡问了他一句话:“你可听过强龙不压地头蛇”。
多吉自然是听过,而且很快就反应过来,普通老百姓自然是不敢挑衅过路兵马,但若真在城中有点势力的就不一样了,狐假虎威谁知道他背后虚实呢,所为强龙不压地头蛇,过路的就求个平安,何况就只有二三百人,若真惹了有背景的人,一吆喝,城里兵马尽出,你还真走不出地界来。
“所以说,那少年还是有点背景的”。多吉嘀咕一声,吴中翻了个白眼瞥了瞥嘴:“能有多大的背景,天大的么?”说着往马车那儿看了一眼:“这会儿倒是盼着他背景越大越好呢”。
“为什么?”多吉毕竟刚入伙不久,不知道大太监和李慕仙有其他的癖好。
为什么?吴中瞪了他一眼:“你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拿的俸禄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啊!”多吉皱眉,他有些懂了,但又不全懂。
袁继咸在武昌逗留了快俩月了,和吕大器两人费尽心力终于帮常宇不动一枪一炮将那场危机给划去,待大练兵开始他则回九江,这才刚回来没几天,突然听到常宇上门,又惊又喜连忙出府相迎,待看到一身是伤的常宇不出意外大感骇然。
待得知是刺客所为,袁继咸不敢大意,连忙遣人去将杜老灶叫来,让他带兵马来衙门警戒。
杜老灶是王体中的副手,明面上是九江副将,实则还是王体中的心腹拜把兄弟,数月前王体中奉令去武昌给常宇架场子,随后留下参加大演练,九江军务防务都是交由杜老灶负责的。
城外有人厮杀的事,杜老灶并不知晓,但城外来了一支兵马的事他却有耳闻,一开始倒也没在意,毕竟前段时间左梦庚部浩浩荡荡的过境已让他习以为常,想着也应该是他的人。
直到手下人通报,说那支兵马在城外扎营了,这才引起他的注意,因为介于左梦庚和王体中之间嫌隙,他兵马过境从不在九江城附近扎营。
便派人去城外仔细打探,结果来人说,对方不应不理不报名号,态度冷漠且蛮横,但见其营地挂了面黑虎旗,不似一般兵马。
杜老灶顿时有些懵了,他和王体中既然是拜把子自是有些见闻的,黑虎旗,艹,黑虎营!东厂卫的人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是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的,莫非来九江有啥事?还是说他们是一路从武昌过来监视左梦庚的?
城外兵马身份特殊让杜老灶很纠结要不出去探视一番,若是其他过路的他屌都不屌,可东厂卫的不行啊,可手下人也说了,对方很是冷漠不想搭理人也不想被打扰……
去是不去呢,正在纠结时,手下人来报知府大人请他过去。
杜老灶不敢怠慢,袁继咸这老头虽然有些固执古板,但王体中都要抱他大腿,便颠颠的去了知府衙门,屁股刚落座连茶都还没来及喝一口,袁继咸就说了:“衙门有贵客,你去调兵五百前来警戒”。
杜老灶一听蹭就跳起来了,城外的黑虎营,袁知府口中的贵客,什么样的贵客需要派兵警戒,又想到刚才进衙门时,见到外边戒备森严,他又不傻,立刻就想猜到了内情,大太监来了。
杜老灶是见过常宇的,但只是远远的看到过,那时候他的身份和资历还不够格和常宇推杯换盏,即便是现在依然不够格,以至于来衙门都见不到常宇,更别提说一起吃个晚饭啥的了。
甚至在门外站岗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衙门外围警戒。
堂堂一个副将给一个太监头子看门护院丢人么?
不丢人,且还相当的荣幸,要知道魏忠贤当权的时候多少大臣勋贵排队认爹给他倒痰盂尿罐子呢。
天已黑,衙门里常宇和袁继咸茶饭闲话聊着,衙门外,知了声不绝耳,杜老灶亲率五百卒在周边巡视,手下人有个心腹不知天高地厚的叨叨了句怨言:“自大明开国以来,就没听过要将军给太监看门护院的规矩”。
另一人叹息”,虽无明文规定,但这事就是规矩“。
听着有些拗口,却也是事情。
“规矩,去他么的规矩,不过仗着权势……”那人一脸愤然,杜老灶低声骂了他句:“没规矩的东西,莫要胡言乱语,若你有权有势便可制定规矩,若你有钱便可改变规矩,可若你如现在这般什么都没有,那你就得遵守规矩!”
衙门后府,袁继咸弄了几个小菜招待常宇,两人惺惺相惜早已成为至交,没那么多规矩也没那么多讲究,袁继咸喜欢小酌,但常宇身上有伤便以茶代酒,两人边吃边聊相谈正欢时,李慕仙匆匆来了,袁继咸知这道人身份,以礼相待邀其入席。
李慕仙也不客气,落了座就以来迟为由自罚三杯,爽的直哆嗦,看的常宇直翻白眼:“道长你这是来蹭酒的吧”李慕仙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督公大人说笑了,贫道入城之后明察暗访好几个时辰,当真口干舌燥的很”。
袁继咸一听他这话,心中一跳,莫非这太监连我都不信,忍不住看向常宇。
“老大人莫要胡思乱想”常宇淡淡一笑:“实则李道长私务”袁继咸听了这才松口气,又暗骂自己老糊涂了,这九江城中不知有东厂和锦衣卫的暗线,平日风吹草动都瞒不了他们,自己若真又事,又怎么会让这道士去打探呢,
“倒要是向知府大人打听一二”李慕仙突然说道:“敢问知府大人可识别白宁忠”
袁继咸一怔:“白家是城中大户,略有交情”。
李慕仙笑了:“闻白家在城中经营绸庄米店,家底甚是殷实,百姓称之半座城可是真的”袁继咸嗯了一声:“除此之外还是盐商,说白家富可敌国有些夸大,但在九江确实数一数二”说着看向常宇:“督公大人应是听过这人吧”。
常宇点点头,他确实听过,去年打白旺时在九江募过粮草,听过白家这大户。
“据说那白宁忠于知府大人是至交?”李慕仙又问,袁继咸笑了:“颇有交情但决然论不上至交,便是这些许交情亦是去年募粮时结交,之后这人却有攀附之心,但老夫不喜与之来往,以免落人口舌”。
不得不说袁继咸也是官场老油条了,知避嫌也知洗嫌,李慕仙既然打听白家,不论公仇还是私怨,那都有麻烦了,自己可不去趟那浑水。
原来如此,李慕仙微微点头:“再多嘴问一句,闻那白宁忠有一子乃平南伯的义子?”
“呃,有这事?”袁继咸皱眉:“未闻此事,但知白家有一子好舞枪弄棒,甚是顽劣……”,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问那杜老灶不就知道了么”。
杜老灶觉得自己家祖坟冒烟了,竟然见到了大太监,虽然只是站在门外被问话。
“义子?没听过王将军有义子啊”杜老灶一脸懵逼。
“谁,白家的惹事精白玉堂?嘿,他姐夫只是巡检司一小吏而已……”杜老灶把自己所知事无巨细的一一说了,而他之所以知晓,实则因为这白家儿子在九江太过出名了。
听了他一番话常宇和李慕仙对视一笑,扯虎皮拉大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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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8年 深夜来客
而且扯的有些大,抛去袁继咸只说王体中这边,先不说他的伯爵仅总兵官就相当于军区司令了,可巡检司是个啥呢?这么说吧,隶属五军都督府的五城兵马司相当于警察局,巡检司就是州县地方上的派出所!
派出所所长再怎么也没法和军区司令比啊,何况还只是派出所的一个普通民警啊,不得不说白家这小子会扯虎皮,估摸着当时也是看碰到狠茬子了,怕屠元拍死他吧。
不管是扯皮扯太大,还是装逼不怕遭雷劈,这种人和这种行为都十分可笑,可偏偏古往今来这种人还特别的多,动不动,我爹是谁,我老公谁谁谁,我认识哪个哪个领导……结果一查十之八九都是啪啪打脸,也不排除有那么一两个实在人。
可越实在在舆论的压力下越坑。
当然了,扯大旗装逼也不是谁都能干的,比如一屌丝就街头走卒小贩嚷嚷自己亲爹是知府是巡抚,没人信啊,当场就被戳穿少不得一顿羞辱加暴揍,可若对方香车宝马呢,像白玉堂还一身行头还带着家丁,他就是说亲爹是袁继咸,也有人信。
这或许也就是屠元没一刀拍死他的原因吧,按理说以屠元的火爆性子又刚值常宇遇刺,心里正压着火,碰到这么个撩事的,岂能轻饶,就是不当场杀了也得给废了,而面对不知天高地厚一直挑衅的白玉堂,他不光拦住手下群殴,自个儿也手下留情。
当然了,屠元不是怕了,即便真是王体中的义子,哪怕是袁继咸的亲儿子他也无所畏惧,问题是这俩人都和常宇关系密切,面子得给。
“两位大人您聊着,贫道还有些事去忙”李慕仙起身匆忙离去,袁继咸随口问了句:“道长何事这般匆忙,吃完再走也不迟啊”。
“化缘去”话音落,人已不见了踪迹。
“嘿,李道长这是去作甚……”袁继咸一怔,常宇摇头苦笑不言语,袁继咸便缓过神来,有些事人家不说自个别问,便把话题转移他处。
再说李慕仙匆匆出了知府衙门,一招手几个黑影子从暗处走了出来,几人嘀咕一声便朝城东走去,白家就在城东,李慕仙这是要登门化缘去了,早在他入城前已遣人去查白家底细,果真是城中巨富,正儿八经的豪门大户。
白宁忠生意大门庭大,妻妾也不少,光儿子就有五个,其中三子白玉堂最为出众。
老三不光名儿起的好听,样貌也出众,自小便爱舞枪弄棒,顽皮不堪,稍稍长大后便带这一众家丁玩角色扮演,在城内城外各种冲锋陷阵,自称白马将军。
但其最多也只能称得上顽劣,还谈不上横行乡里,甚至有时候还行侠仗义呢,当然了作为纨绔子弟也少不了欺男霸女之事,但都点到为止,不至于人神共愤。
李慕仙入城之后听完汇报,又在城中亲自明察暗访,确信这小子不至于恶迹斑斑,但也没打算饶过他,毕竟送上门的财神爷不留着遭天谴啊。
且说那白玉堂被家丁抬回府上,白家上下震惊不已,谁那么大胆子竟将白家三少爷打成这熊样,家主白宁忠当时就将几个家丁踢翻了,骂其保护不周。
其实吧白玉堂并没受多种的伤,毕竟屠元也没虐他,只是随手格挡将他震下马而已,是震,不是挑落也不是劈落,说白了这货就是受不了反震之力摔下马摔了个鼻青脸肿胳膊骨折而已,远不及心理创伤严重,屠元的神力,还有那一拳超人毙掉他的马,将其吓到了。
听家丁说三少爷是被过路兵马给打伤的,白宁忠又气又惊,过路的敢这么嚣张,而自己的傻儿子也没脑子,过路的虽然好欺负但不知天高地厚,真下狠手的话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担忧不无道理,就如同打架,对手是成年人还知下手轻重,可若碰到那些初中生高中生,他们可不管后果,拿刀就捅啊,也得亏白玉堂遇到的事屠元,虽性格火爆但还有理智,要是碰到老九那个火药桶,废话一句都不说,这货不死也残了。
最宠爱的儿子被打伤了,白宁忠正犹豫要不要找回场子,可对头毕竟是军队啊,这事必须要官府或者军方出面,而且若慢了,人间就走了……
正想着去找找关系时,下人来报说有个道士上门求见。
没空。
下人又来报,锦衣卫的上门了!
啥,白宁忠一下就瘫了……
夜已深了,知府衙门里人头攒动却又静悄悄,数十亲卫三班轮值,衙门外杜老灶带着五百兵巡查各个街头巷尾,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大太监身在衙门里这件事,也仅有他几个心腹知晓。
至于大太监麾下的黑虎营就在城外为何不用,杜老灶不知原因,也不想打听。
其实常宇不让屠元入城,原因很简单,一来低调少招摇,二来作为幌子,让有心人以为他在城外营地而没入城。
天热,窗户是开着的,还点了蚊香,常宇躺在床上半睡半醒,倒非失眠而是身上的伤口剧痛让他无法深睡眠,甚至依稀可以听见窗外走廊上吴中,多吉还有况韧几个在聊天。
“听说多亏了那牛鼻子的神通,嘿,真看不出来那牛鼻子这么深的道行”多吉啧啧嘴,近墨者黑他也跟吴中学着叫李慕仙牛鼻子。
且,吴中翻白眼:“屁的神通,江湖伎俩用来愚民的障眼法罢了,若真有撒豆成兵,呼风唤雨的神通,这多年的兵祸还用得着当兵的浴血奋战,让他们这些神仙去斗法不就得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佛家有曰,降妖除魔,普度众生……”多吉才刚要分辨几句就被吴中止住:“道家神通先且不说,更莫提你那些外来邪门歪道了,除了愚民就是敛财,兵荒马乱时,你们说自个是出家人不问世事,盛世时香火缭绕,一个个跑出来展现神通装神弄鬼了……”
多吉急了:“敢辱你僧爷……那些根本就不是出家修行之人……”声音稍稍大了些,况韧嘘了一声,赶紧劝和,对吴中挤了挤眼:“人家都说了,出家人是降魔除妖的,咱们人间战乱都是凡人的战争,又不是妖魔鬼怪,人家出家人怎么出手呢,对吧”。
吴中笑了笑:“无耻吧……”
“咳,俺曾听督公大人说过,不论佛道本是一种信仰,只是千百年来为了拉拢信众便装神弄鬼,渐渐成了迷信,信徒只求神仙显灵大富大贵,却忘了信仰根本,甚至连一些出家人自个都迷失了,修道,修行,修的是心,是信仰,不是修神也不是修仙……”况韧侃侃而谈,吴中几人听的一脸真切,对于常宇他们向来信服。
房顶层檐黑影里,素净斜卧,听着下边吴中几人扯皮,身边不远处一只野猫,乖巧的趴着盯着远处眼睛一眨一眨,突然间野猫瞄了一声,嗖的就跑了。
素净眉头一挑,缓缓起身,便看到一个屋檐伏着一个黑影正望院子里探视,却没发现暗处的素净正冷冷的盯着他,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因为素净的白衣太显眼了。
那黑影显然大吃一惊,一瞬间以为是个白衣女鬼不然这么会神不知鬼不觉得出现在身边,抬手一扬,两道寒光朝素净打来,随即飞身一跃朝院外窜去。
叮叮,两声脆响,素净挥剑击落两点寒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瞅着那黑衣人就要越出院外,一道疾风袭来,黑影人一惊,身在半空一个转身堪堪躲过,一掠跃出衙门外消失在夜色中,随即引起一片嘈杂声不绝。
房中的常宇被惊醒,忍痛翻身起来拿起茶壶咕嘟饮了一气:“来了几个人?”
窗外,拔刀在手的吴中非常淡定:“尚不清楚,但至少一人”。
“说的屁话”常宇骂了一句,开门走了出来,几个亲卫涌来将他护在圈里。
站在院子里看着屋顶的素净,常宇笑了笑:“扮帅呢?”吴中却不耐烦的埋怨:“夜魔你什么意思,一直站着不动手”刚才那黑衣人动手之际,他几个在下边便惊觉到了,奈何三人都不善轻身功夫一时上不了房,倒是况韧反应最快对着那逃窜黑影射了一箭,但貌似没中。
“今晚心疲不想杀人,而且这女子身上没有杀意”素净语气淡淡,常宇和吴中一怔,女子。
这时况韧和多吉一起奔来,况韧手里攥着一块蒙脸黑布,这时他刚才一箭从那黑衣人脸上射下的,这让常宇很是惊讶,况韧箭术之高他是知道的,这人能在半空中堪堪避过,便只这身法已令人咋舌。
“还真是个雏”吴中抢过那黑巾闻了闻一股淡淡香气。
第1999章 一九
素净从屋顶上跃下一把扯过吴中手里的黑巾在鼻前一拂,随即塞入怀中,转手从旁边一个亲卫手里取了灯笼在院子角落照了几个来回,弯腰捡起一物,常宇几人走过去一看,是个钉子镖,寒光闪闪。
“上边有毒么?”吴中说着伸手想要拿来细瞧,素净一缩手让他拿了个空,转身便走进了屋,吴中哎了一声,想要跟过去被常宇扯了回来:“没点眼力见是吧”。
“这娘们有些不对劲啊”多吉嘀咕一声,吴中转头瞧了他一眼,然后又朝屋里看了看,随即目光落在常宇身上。
“多吉都比你有眼力见”常宇一脸鄙夷:“白瞎在江湖混那么久”。
嘿,吴中一头雾水:“怎么就不对劲了,来月事……”话没说完就被况韧捂住嘴巴:“得了,您这张破嘴就别哔哔了”。
一个亲卫匆匆走来说杜老灶在衙门口问安。
“回他安好”常宇摆摆手又道:“没惊着老大人吧”。
“没听到内府动静”亲卫如实回答,常宇嗯了一声,背着双手缓缓走进房内,烛光下素净正在仔细看那两个钉子镖,常宇进来她连头都没抬。
“江湖故人?”常宇在旁边坐下,倒了茶水喝了一口若无其事的问道。
素净目光依然在那两支镖上:“我行走江湖多年,只有仇人没有故人”。
“若是仇人你岂能不下杀手,既非仇人又没有故人那就是熟人咯?”常宇轻笑,素净不说话。
“找你的还是找我的?“常宇又问,素净依然不说话。
常宇起身伸了个懒腰:”那就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你真那么好奇想知道?“素净缓缓抬头,常宇朝卧室走去,头也不会的摆摆手:”不想知道“。
谁没点经历,谁没点故事,谁没点牵挂,谁没点遗憾,谁没点隐私。
即便是所谓的出家人,也斩不断七情六欲,跳不脱人情世故,他就亲眼见到李慕仙醉酒之后嚎啕大哭,见过多吉在没人的地方捶胸垂泪。
确实没见过素净情绪崩溃过,那是因为这尼姑神出鬼没见不到人影,但一个自小在江湖飘零的人,怎么会没有故事呢。
今晚的故事主角或许不是自己。
即便是,也无忧了。
该睡睡吧。
素净房间的灯,亮了一晚,她独坐灯下一夜。
天微微亮,素净起身走出门外,况韧在廊下坐着见她走出便站了起来:”素净师傅“。
素净冷冷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你连我都信不过么?“
”职责所在“况韧叹口气一脸无奈的苦笑,素净盯着他不言语,半响终究一声叹息:”你是个好个人也是个忠诚的人“。
况韧苦笑不语。
”桌子上,你自个去拿吧“素净说完转身进了卧房,况韧走到桌旁拿起烛台下边的两个钉子镖,仔细打量,发现上边刻着三个字,但他只认识一个”小“字。
是镖主人名号还是匠人款号?
况韧不解,拿着镖去找吴中和多吉,这两人在江湖上闯荡过,见多识广或许能知一二,然而……那俩货连”小“都不认识!。
常宇因伤痛辗转直到凌晨才睡着,这一睡便道了半晌午,爬起来神了个懒腰,神清气爽,伤口也没那么痛了,外边听到动静的吴中嗖的就窜了进来:”素净说谎“。
呃,正在擦脸的常宇一怔。
”昨夜那刺客根本不是女的,是个男的“吴中一脸凝重,常宇挑了下眉:”你如何确定?“
喏,吴中将那钉子镖取出:”一大早况韧从素净那要来的,这上边有那刺客名号,俺问了衙门里识字的,这就是个男人的名字!“
哦,常宇的好奇心被勾起,昨儿素净捡起那镖后没给任何人看,他当时也看出素净的不对劲,必与那刺客有关联,不然以她性子,什么心疲不想杀人,什么男的女的早给刺成窟窿了。
之所以没追根究底实则是对素净的信任,这尼姑虽偏激但对他绝对忠诚,可这会儿吴中说素净说谎,这让他有些意外,接过那镖仔细看了,突的一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识的这上边的人名么?“常宇好不容易忍住笑问一脸懵逼的吴中。
”俺不识的,但问过别人,哪有女的叫张小泉的“。
常宇又忍不住笑了,谁说女的就不能叫张小泉,不过这个张小泉确实是个男的!
”督公认识这人?“吴中一怔随即捶拳:”夜魔果然在说谎,瞧她昨晚那模样便知了……“
”不认识,但听说过“常宇止住吴中的愤愤然:”但凭什么说这镖就是张小泉的呢?“
”这不刻着他的名字么,而且督公您也说了这张小泉就是个男人……“吴中比划着,常宇哈哈一笑:”那你有没有想过这或许只是个铺号呢!“
呃……吴中愣住了。
常宇刚才何尝不是一怔啊,张小泉就是个商号,没错就是后世的那个菜刀品牌,真正的老字号,这商号在崇祯皇帝登基那年创立至今也十六七年了,只是这会名气不大也就在杭州小范围有些口碑,可到了乾隆时期就名扬天下甚至成为贡品了。
不过这张小泉现在主营剪刀之类,可不曾听闻还打造暗器啊,常宇看着手心暗镖,其实只需遣人去杭州闻讯便可知道这镖主人的来头。
吴中也不是蠢蛋,走过来低声道:”遣人去这铺号问一下?“
常宇朝素净卧房看了几眼,又抬头望望天,阴,无风,闷。
微微点了点头:”杭州大井巷“。
吴中转头对一个亲卫点了下下巴,那亲卫拱手便去了,自是通知锦衣卫或者东厂番子去杭州去调查。
素净是个偏激的人,她不想说的事谁都逼不出来,且常宇原先对这事也不好奇更不想逼她,这么一个忠心耿耿能打能杀的保护神玩意拂袖而去岂不亏大了。
只是看到这个熟悉的商号,引起他的兴趣,既是如此便瞧瞧那人是谁,或许也能帮素净解开心结。
常宇洗漱后去了前堂,袁继咸正在和杜老灶饮茶,见常宇来了急忙起身问道:”常公公,昨晚太平吧“他从杜老灶那儿得知昨晚有人夜探衙门,是又惊又气,其实一早就想去探望,奈何常宇那会儿才刚睡着。
”没事“常宇微微一笑:”让老大人担心了“又看了旁边双目通红一看就熬了一整夜的杜老灶:”杜将军辛苦了“。
杜老灶受宠若惊,没想到大太监竟然还这么客气,一时间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辛苦,卑职职责所在,保护督公大人是卑职的荣幸……“心中头幻想着,大太监会不会留他一起吃午饭呢。
没有。
常宇让他回去休息去了,即便如此杜老灶依然刻骨铭心,给大太监站岗这事他整整说了一辈子。
天近晌午时,李慕仙回来了,春风满面,哦不,红光满面。
”瞧道长这气色,看来和那主的缘分不浅啊“。常宇打趣,旁边的袁继咸知趣的离席,说去厨房催促饭菜去。
李慕仙一脸得意,非常矫情的叹了口气:”咳,都是些孽缘“。
是么,常宇嘿嘿笑了一声,李慕仙凑过来在他耳边低语数声,常宇哦了一声:”确实是孽缘,好深的孽缘啊,道长打算怎么处理这段孽缘呢“。
”贫道昨儿为了这段孽缘一宿未眠,督公大人也瞧的出贫道是不是憔悴了许多……“李慕仙刚准备扯下去,吴中从外边走了进来:”咦,牛鼻子今儿气色不错啊,昨晚没回来是不是又去青楼和女施主双修去了……“
李慕仙气的直冒烟,若在平常少不得要和吴中撕起来,不过眼下可是有正事,装作没听到吴中的挤兑,伸出手指头在常宇眼前一笔划:”二一添作五如何?“
常宇笑了笑没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慕仙垂眉咬了咬牙:”行吧,贫道吃点亏,四六!“
吴中在旁边不明所以,皱着眉头:”牛鼻子,你在敲竹杠么?“
常宇哈哈大笑:”那可不,你瞧,都敲到咱家头上了“。
”不不不,贫道哪敢啊“李慕仙赶紧摆手:”罢了,罢了,终究是用衙门的名头续的这段缘,三七好了“。
哎,常宇叹口气,起身走到李慕仙跟前将他往椅子一按:”咱衙门虽说家大业大,可吃饭的嘴也多,仅靠咱家这点俸禄……嘿嘿,罢了,明儿咱家就辞官出宫跟道长行走江湖混饭吃总比在这饿死强多了“。
呃……李慕仙低下了头,常宇虽然在说笑却也说的是实话,不说东厂网罗那么多的编外人手需要养活,光东厂卫就是一个大窟窿啊。
与其他皇帝亲卫军不同一切开销由国库承担,东厂卫的管辖权在东厂衙门,吃喝拉撒用的开支也需要东厂衙门报销,四五千人的俸禄,装备,奖金……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何况东厂衙门本身还有数不清的番子以及线人啊,整个衙门都要自食其力,朝廷是不拨一分一钱,这也是为何有时候东厂弄点油水,朝臣也睁只眼闭只眼没死磕不放的原因。
”是贫道贪心了“李慕仙叹口气:”得,二八就二八“。
常宇长呼口气,走到还一脸雾水的吴中跟前:”你这货近日又壮实许多了,你说你一天光吃饭不干活……你就不能少吃点么,你不知道现在粮食多贵么“。
吴中;”我……“
李慕仙再也坐不住了:”大人,您不会是要一九开吧,贫道这次可真的出大力气……“
”道长仗义,好,就依你一九开!“常宇转身一把抓住李慕仙的手:”一言为定,下次合作愉快!“
尼玛……李慕仙心里都开始骂娘了,这大太监越来越无耻了,往日至少会一起去敲竹杠,一起去化缘,现在不光不劳而获,胃口还大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