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0章 暗透天机
武昌重镇两江两山,江是长江和汉江,山是蛇山和龟山,这两座山可以说是武昌和汉阳发源地,两山隔江相望一文一武,龟山在汉阳这边临长江靠汉江自古就是兵家重地,蛇山在武昌聚文人之气。
不过两座山都不大,但上边的人文古迹都非常多。
蛇山上的黄鹤楼不用说了,这龟山下有月湖,还有古琴台,就是俞伯牙和钟子期相会的地方,还有三国大将鲁肃的衣冠冢,因此原先山名为大别山又称鲁山,直到明朝皇帝崇奉玄武,封玄武为帝,当时湖北巡抚就改名为龟山,凑请朝廷然后就批准了。
李慕仙走南闯北游荡江湖每到一处最爱访古探幽,武昌,汉阳这种地方,自有让他流连忘返之地。
龟山风景优美,两面临江,山下有湖,山上人文古迹十余处,有寺庙还有宫,一般叫宫的都是道观,禹王宫后世是个寺庙但这时候就是个道观,规模不大,有道士寥寥数人。
半个月前李慕仙带着黄道人溜达此地,两人从孝感一车同行,途中说经论道相互之间钦佩不已,李慕仙没想到常宇路边随便捡了个强盗野道人道经有这般研究,暗幸将其救了下来,否则被那太监当驴拉车,太有辱道门了。
李慕仙能说会道,将禹王宫主持说动答应留黄富贵这挂单,总算给了他一个容身之地,至于以后能否凭借他一身本事长居此处就不是自己关心的事情了。
山下江边有个集市,李慕仙每日都会下山一趟在集市里溜达,或者说做些赚钱的营生,给人算卦测字相面看看风水很快就有了些名头,也成了集市的名人,只要下山总会一群热情的粉丝簇拥着,有人请他去喝酒,有人请他下馆子,甚至还有当地大户把他奉为桌上宾。
所谓饱暖思……那个啥,李半仙一天天被人好酒好菜的供着,渐渐的就有点想那啥,只是奈何这山下只是一个集市,临近周边也都是小村子,没有夜总会也没有ktv。
这可如何是好啊。
但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忽悠个良家其实就是手到擒来的简单。
只是吧,这就是李慕仙的底线。
道家有些规矩你可以当做摆设,但有些规矩你不可触摸。
比如诱奸妇女。
半仙,半仙……刚从一户人家吃了午饭出来的李慕仙在一家茶棚里躲雨,一个略显猥琐的男子拽住了他:“半仙道长能跟俺看个风水不,想给俺爹寻块好地”。
李慕仙斜眼抠牙:“贫道很贵的”。
那汉子略显尴尬:“俺家穷……”
“哎呀贫道很忙的”李慕仙摆摆手就要催那汉子离开,那汉子一把拽住他:“道长且慢,俺用这两本珍藏来抵资费可否”说着四下瞧了瞧,探手从怀里掏出两本书,异常神秘道:“俺以前在汉阳城里江老爷做工,偷出来的,据说还是修订本呢”。
李慕仙一怔,接过一看,卧槽,一本《空空幻》一本《玉楼春》
好家伙,李慕仙抬手就给那汉子一巴掌:“道爷读《道德经》的”。
那汉子被李慕仙扇了一巴掌有点懵逼,连忙告罪:“小人唐突了,唐突了……”却见李慕仙将那书往自己怀里一塞,对他喝道:“赶紧滚,不学好偷东西,信不信贫道报官去”。
那汉子被他一喝,赶紧溜了。
李慕仙四下看了一眼,嘿嘿暗笑,刚想起身离去便被人叫住:“道长,该回去了”。
扭头看茶棚口站着陌生汉子,李慕仙挑眉:“汝何人?”
“给少东家跑腿的”。
李慕仙哦了一声,那人走近对他低语数声,然后转眼消失在雨幕中。
汉阳城北一户人家,两进小院,门前有小桥,桥下有流水,水边有垂柳,柳树下陈王廷和乔三秀正在垂钓,闻马蹄声,抬头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于是起身迎了过去:“掌柜的来了”。
“这么大的雨钓着了么?”常宇跳下车轻笑问道。
“够今晚吃的了”乔三秀抖了抖蓑衣上边的水顺手推开院门,常宇走了进去,便见在廊檐下一袭白衣正在看书的素净,突的灵光一闪,快步走向前:“杀十三贼的白衣魔女不会是你吧”。
素净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黑白无常能是你,白衣魔女是我又怎样”。
“嘿,我就知道是你”常宇跳了起来:“还道江湖又出了个狠角色呢”说着砸吧嘴:“你本是江湖夜魔,如今又弄了个白衣魔女,怎么就是跳不出个魔,说明啥你知道不,心狠手辣啊妹仔”。
素净撇撇嘴:“你黑白无常不也是个鬼,有脸说我来着,还有,江湖上心狠手辣武艺高强的女子可不止我一个,别的不说就是宋洛玉是个善茬么?是不是哪天江湖出来个黑衣魔女你也得按在我头上!”
常宇一窒,摆摆手道:“你以后不准再这样,一个人太过冒险……”话没说完就被素净打断:“你当我是你啊,我十来岁就开始闯荡江湖……”
“你现在也不过十来岁啊,也没到二十啊,你给我装什么老江湖呢,蒋把式可是真正的老江湖呢,不也差点阴沟翻船”,常宇啐了一口:“以后不准再干这种事!”
素净还要顶嘴,青衣走向前轻声道:“静姐,你的伤可要好生注意了”。
“就你多嘴”素净白了她一眼,常宇一怔,料知素净杀那十三贼寇也受了伤,只是自己一时没看出来,当然了他也不好意思那么仔细的去打量女子身体。
但是被青衣个发现了。
咳,常宇本想在数落素净几句,又怕惹怒了她,便将语气一软:“伤口要仔细了,天热容易感染”。
素净本以为他要趁机说自己逞强什么的,哪知却是一句关心的话,心里头顿时感觉暖暖的,不过嘴上还是很硬气:“死不了,还有你,怎么游荡江湖才几日怎么说话一股子江湖流气,没个正经,叫谁妹仔呢”。
常宇一脸尴尬,陈王廷几人笑而不语装作没听见,。
转身穿堂去了后边院子里,蒋发正在后堂闭目养神,直到常宇走到身边这才惊醒连忙想要起来见礼被常宇按住:“可好了些?”
“好多了,要不了多久便会恢复了”蒋发赶紧道。
“那就赶紧好起来,龙门客栈还等着你开业大吉呢”常宇笑道,蒋发也笑了:“东家且放心就是了,这客栈一定给你盘的生意兴隆,便是这边养伤那边也没敢闲着呢”。
“噢哟,是么”常宇在旁边坐了下来,陈王廷抱了个西瓜过来,取刀切了分与众人,常宇一边吃着一边听蒋发说他的龙门客栈的一些计划和正在实施的工作。
没多会,陈家兄弟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身湿漉漉的,见常宇回来急忙见礼:“些许日子不见少东家了,又黑了些”。
“嘿,没事就下地干活,晒的”常宇盯着他俩:“这大雨天的干啥去了”。
“嘴馋想去城外猎些野味,奈何雨大没个着落,找村户家买了几只,正好赶上今儿给少东家改善伙食”陈汝信笑着说道,常宇笑骂:“明明是你们嘴馋,合着变成赖着我头上了,倒也罢,我确实也馋的很”众人听了大笑不已。
天黑了,雨势不止。
陈王廷和乔三秀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甚至还弄了坛酒,河鲜野味都是常宇最爱吃的,正准备大快朵颐时,外边传来敲门声。
好家伙,李慕仙紧赶慢赶的,赶在城门关闭前,开饭时到了。
“掌柜的知道贫道这几日嘴乏味的很,特意弄了这桌菜为贫道洗尘么?”李慕仙见礼之后看着桌子上那坛酒,哈喇子都快溜出来了。
“我可是听说你这些日子过的舒坦的很啊,走哪儿吃喝到哪,日子赛过活神仙哦”常宇淡淡一笑,李慕仙直摆手:“可不敢,贫道近日苦修,不沾荤素不进酒水,嘴里淡出个鸟来咯”。
“信你的鬼话”素净撇嘴,李慕仙不敢和她硬怼,轻咳一声道:“闻汉阳府近日出了个白衣魔女,杀贼人十三,手段甚是凶狠,绿林道已发出话来了,活的千两,死的百两”。
“怎么滴,道长要去赚这份赏金么”素净冷冷一笑。
李慕仙刚想接话,就见常宇对他使眼色,心中顿时一叹,得嘞,干嘛惹这魔头。便岔开话题问常宇:“掌柜的什么时候进城的”。
“昨儿傍晚”常宇随口应了一句,素净又翻白眼:“这月余你藏的倒是深哦,汉阳府周边我翻了个遍都没寻到,到底藏哪儿去了?”。
“城北二十里外的江边小渔村啊”常宇随口说道,素净啊了一声,神色很是古怪,常宇瞥见,突然笑了:“你不会以为我藏山里头了吧,所以到处闯寨子?”
素净也没否认:“确实以为你在山中寺庙猎户家中之类的”。
“那你寻我作甚,走前不都给你们说了么,我是找个地方清静清静,想些事情”常宇似笑非笑,素净哼了一声:“谁寻你去了!只需你找地方寻清静,不许别人四处走走看看”。
“您那哪是走走看看啊,是四处打打杀杀!”蒋发笑道,素净不说话,亲侍中她最尊重蒋发了。
“那掌柜的这段时间可将那些事情想通了?”众人入席动了筷子,李慕仙将话引到正题上来,常宇心中所忧所念所疑惑的事,他多少都知晓些,毕竟他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常宇的心腹幕僚啊。
“想通了个七七八八”常宇苦笑摇头:“只是越是想通了越的心累啊”。
李慕仙能理解,有些事你想不通不知道如何去做也就不会去做,就没那么累,可是想通了,知道如何去做,却发现要去完成这件事会花费很多心神。
“近来京城那边发生了不少事,你可知晓了?”常宇问李慕仙。
李慕仙摇头:“山高路远的,贫道又在山中修法,不曾闻窗外事,不过周边的事却知晓些,比如那两只老狐狸还在武昌,而且到处游荡一直没闲着”。
常宇笑了笑:“武昌这边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倒是京城那边暗流涌动,哦不,都已经是惊涛骇浪了”。
“怎么说?”李慕仙皱眉。
“朝堂上又有人作妖了看我不顺了”常宇便简单说了,李慕仙闻言苦笑摇头:“实在可耻!”
陈王廷等人听了也是一脸愤慨,素净火气最大,一拍桌子:“明日我就进京,将那几个带头的舌头给割了!”
常宇大笑:“若是割舌头就能堵住他们的嘴,东厂的人早动手了”。
“如此朝廷,当真是……”王征南摇头叹气,有些话却又不能直接说出来。
“无妨,既然堵不住他们嘴,那就让你们说去吧,谁觉得自己有本事就尽管往前头站,我乐的咱朝廷多出些能臣将才呢!而不是一群饭桶”常宇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如今天下才稍稍太平,正是恢复民生的好时机,他们不安生民政却想要插手军权……这不是……”陈所乐哥俩也是咬牙切齿。
看着属下人一脸愤慨,常宇心里头还是暖暖的,自己这个位置,是万人唾骂,但总归还是有几个暖心人的。
“军权本就不属东厂,早晚是要拿走的”。常宇安抚众人。
“但也要等到天下太平了啊,如今局势稍安,但又随时都能起战事,容的那般人那么儿戏么,他们若真的有本事倒也罢了,可偏偏……”王征南最为愤慨,却只能欲言又止。
“事情取决皇帝,御下之术讲究个平衡,放在平常皇帝自会顺水推舟分化掌柜的兵权,只不过眼下……嘿嘿,贫道以为,即便皇帝有心,但绝对不会放手的,毕竟掌柜的本事和手里的军权就是皇上的底气,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服软,否则往后就被拿捏了,再说如今大明,除了掌柜之外谁还能号令动那帮杀才”李慕仙想了想抚须道:“只不过,掌柜的不在京城,皇帝这场假势单力薄,怕是要吃亏的咯”。
“你觉得皇帝真的势单力薄么?”常宇笑了笑。
李慕仙一怔,突然想到了什么:“李岩这会差不多也到济南了吧,嗯,唐通就在蓟镇,嘿,好家伙,都挺近的”。
啧啧啧,常宇伸出大拇指:“半仙之名实至名归啊”。
李慕仙一脸得意,抚须窃笑,趁着酒意就嚷嚷起来了:“若是贫道的话,一旨将那周遇吉也召进京,若嫌不够劲把黄得功也召进京,李岩儒雅有辩才,正面可攻可守,唐通八面玲珑可侧攻,周遇吉稳重,可坐镇后军不乱,但若冲锋陷阵还的黄闯子,他不光打仗勇猛,骂人也是万里挑一啊,他为人粗鲁不堪却正是对付那些文臣的李琦,朝堂上裤子一脱,破口大骂,试问满朝文武谁人招架的住!”
常宇一拍桌子:“道长此言暗透天机,当浮一大白,俺敬你”说着端起水杯,李慕仙乐不可支仰头就干了,却听常宇又道:“只是若被黄得功那厮有人直呼他黄闯子,还让他在朝堂上脱裤子骂人的话,不知道他……”
李慕仙一口酒喷了出来:“别,掌柜的别这样……”
第1941章 开工
一桌子人,也算一家子人,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席间虽也聊及政务但更多的则是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夜深,众人饭饱水足各自收拾去了,常宇和留下王征南,李慕仙还有素净,在堂上点了蜡烛邀三人喝茶议事。
李慕仙是他的心腹幕僚,王征南是他重要培养对象,可让素净留下议什么事,这连素净都有些意外:“别的我不会,杀人可以”。
“就喜欢你这单刀直入的实在”常宇轻笑,亲自为她斟了茶:“想来想去还是你最为合适,但又忧你身上的伤……”
“一点皮外伤罢了,你若实在担忧要么给我献碗血喝了,你的血可是救命良药大补的很啊”素净翻了个白眼,常宇嘿嘿笑着:“还不如给你买个王八炖了补”。
“说吧,杀谁”素净懒得和他耍嘴皮子,直接问了。
常宇却没直接回她,而是看向李慕仙:“武昌如今局势基本算是定了型,只不过打蛇要打七寸以免留后患啊”李慕仙眼睛一咪:“督公所言莫非是左梦庚!”
旁边王征南暗自佩服,这道人平日可谓五毒俱全和一个骗子没啥区别,但心思却实在是自己所能比,大太监一个眼神一句话,他就能参透到最紧要的地方。
“杀左梦庚?”素净眉头一皱:“那确实不易”随即又道:“朝廷刚封了他什么将军,转头就给杀了,岂不生乱了!”
常宇笑道:“连你都知道杀他会生乱,我岂能去杀他”。
素净冷哼:“拐弯抹角,有话你就直说,你那点儿的机灵劲在我这显摆个什么”。
可常宇偏偏不着急说,他倒非是要在素净跟前显摆,目光看向王征南:“汝之见,吾欲杀何人,又为何要杀?”
王征南看了一眼李慕仙见他微微一笑却转头端茶喝了,知这道人心中已是了然,佩服之余便绞尽脑汁想了想:“左良玉生前狂妄跋扈抗旨不遵朝廷对其大为不满,而今虽已病故,然影响尚在,其子左梦庚资历虽浅,但左良玉留下的根基深厚……督公要杀的,莫非是要断其左膀右臂?”
“然也!”常宇点点头。
王征南眉头紧皱又想了一下:“左良玉身边文武不少,但人心不齐且前阵子还被朝廷给分化了一部分,如今忠于左梦庚的已不多,不过这个节骨眼带兵的武将是不能动的,那一定就是要动文的了,而文的幕僚多有官职在身,这个……属下就实在猜不到了”。
常宇面露赞赏:“征南如此,已是不凡”。
得他赞誉,王征南难掩喜色,赶忙拱手道:“还请掌柜的释惑”。
“不如听听李道长的了”常宇看向李慕仙。
放下茶杯,李慕仙呼了口气:“左良玉的手下武将众多,文不过黄澍和柳敬亭(一作许敬亭)贫道猜掌柜要杀的是黄澍”。
“理由呢”常宇笑了笑。
“首先,黄澍有官职在身,柳敬亭不过一野狐道罢了,他以及众多门客作用显然大于柳,其次黄澍该死,身为湖广巡按御史本职是监察左良玉却与其暗通曲款!”
常宇伸出大拇指,王征南见状,佩服的五体投地,素净却蹙眉:“武昌那么多番子和锦衣卫,他们来做不是更好么?”
“痕迹太重”常宇还没说话,李慕仙就抢答了。
“他们太专业了,也就因为太专业了让有心人一目了然,偏偏这个时候他若死了,注定会引起很多有心人的注意,所以这事还是随意些好”。常宇笑着不从。
素净哼了一声,起身离去,走到门口转身一脸不屑:“专业?老子才是最专业的!”
噗,堂上三人一起喷水。
李慕仙和王征南目瞪口呆,这尼姑也太那啥了,即便大太监心胸开阔,你也这也太没体统了吧。
“没大没小,满嘴匪气还说我呢”常宇抹了抹嘴巴上的茶水,看了旁边两人干笑几下,便岔开话题:“刚才吃饭的时候不想影响气氛有几件事没说,朝里头闹腾的事随他们闹腾暂且不管,李闯那边派田见秀发兵了,已至黄河附近这也是其一,其二,西安那个打铁的竟真的派人秘密接洽李岩了”。
啊,李慕仙一怔,随即哈哈笑了:“掌柜的有什么打算,顺水推舟还是就地挖坑?”
常宇摇头:“都不是,因为我又有了新的计划”。
“哦,说来让贫道长长见识”。
“待会再说,先说这其三吧”常宇看向王征南:“你们在山东擒住的那个东宗宗主在押解回京的路上被劫走了!”
啊!怎么会!王征南大骇。
李慕仙则一声长叹:“秘密押解都能被劫走,可见神策根系庞大无孔不入啊”。
“数年甚至十余年的经营,岂是泛泛”常宇叹了口气又道:“还有一件事,张献忠果真派人联系李闯了”。
李慕仙挑眉:“这事在潼关和李闯谈判前那人不就去了潼关了么!”
常宇摇头:“我说的是最近,李闯投诚前那边派了人去,近来又遣人去了荆州,如此频繁动作,想必张献忠心里头也开始打鼓了”。
“那……掌柜的是想要……此时不得不防啊,不说李闯,单单说荆州这边就得小心谨慎些”。
常宇点头:“危机也是时机,我准备下一盘大棋,就看献贼识不识相了!”
“掌柜的您就别卖管事了”李慕仙直咂嘴:“莫非和先前打铁的也有关联?”
有,常宇笑了笑,看向王征南:“可知王安住处?”
“就在咱们对过不远”王征南赶紧道。
“你去将他呼来,待他来了,咱们再说”。
王征南起身去了。
李慕仙当然知道常宇不会是故意支走王征南,只是他实在按捺不住,起身给常宇沏了茶:“掌柜的,先透漏点呗”常宇笑了笑,手指沾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又在圈里头点了几个点:“知道这啥意思不?”
李慕仙点点头:“乱臣贼子”。
常宇屈指一弹将圈里头的几个水珠子弹了出去:“看得懂么?”
李慕仙皱眉,点了点头:“看得懂,但未必行,或者说他们未必愿意”
常宇笑了:“假若你是李闯或者张献忠,朝廷以封王招降,你会投降么?”
“自然,揭竿而起所为何?真的是为救苍生?狗屁,历朝历代起兵造反的喊的都是这个口号,可事成之后享受荣华富贵的也都是那寥寥几人,老百姓该怎么穷还是怎么穷,该怎么苦还是怎么苦,所以,既然能划地封王,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不满,谁愿意提心吊胆打打杀杀,当这天下真是那么好夺得啊。”
“你倒看的透彻”常宇嘿嘿一笑:“然而,却还在鼓里”。
哦,李慕仙一怔:“还请掌柜的指点迷津”。
“大明自从建国以来,可有过异姓王?”常宇冷不丁问了句,李慕仙一怔,随即脸色暗了下来:“有,不过都是追封的,活着的没有”。
常宇笑了笑:“若认真算起来的话,倒也有个活着的异姓王”。
李慕仙哦了一声,仔细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成祖时的也先土干,汉名叫金忠,此人身份不同寻常是元世祖时的太保恒阳王也先不花的六世孙,有才有勇只是生不逢时罢了,后率妻子部署投降成祖,被成祖封为忠勇王,也是大明开国至今唯一活着的异姓王王”常宇说着笑了笑:“不过也只是个名誉藩王连封地都没有的”。
“名头上的哦,那也算不上真正的异姓藩王了,”李慕仙摸了摸胡须,掌柜的意思是:“李闯贼心不死?”
“贼心不死不好说,但他一定不想死,但也知道在家里头再怎么闹腾也就这样了,而且他也把不准朝廷的脉是不是真的封一个大明前所未有的异姓王,又或其他,所以他现在更想是走出去,有钱有粮又有兵,哪儿不能打天下”常宇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李慕仙皱眉沉思:“献贼不同李闯,他未必愿意,毕竟不是人人愿意背井离乡”。
“所以有必要同献贼聊聊!有些事聊过了才知道,聊过了才能开窍”常宇目光看着堂外,雨势不止王征南和王安挑着灯笼走了进来。
王安站在门口施礼,常宇示意他找个椅子坐下:“把献贼派人去荆州的事说仔细些”。
听了王安又复述一遍,常宇面无表情,李慕仙抚须不止,王征南皱眉不已,忍不住道:“李闯投降只符合上边少部分人以及下边大部分普通士兵的利益,但对于一些贼将来说子只怕……他们依然贼心不死,荆州的守将是塔天宝和牛万财,不知两人是否李闯嫡系”。
“未必就是勾结塔天宝,或许荆州只是李闯和献贼联系的地方而已,两方各自将消息送至荆州然后在各自传往四川和西安”李慕仙淡淡道。
常宇点点头:“极大可能是如此,但也不排除有勾结”。
“那,掌柜的意思是……震慑一下?”李慕仙挑眉:“还是局部打一场又或敲一下李闯或者警告一下塔天宝?”
“你的意思呢?”常宇笑问又看向王征南:“征南的意思呢?”
李慕仙没急着说话,王征南想了想:“刚谈和就动干戈只恐影响局势,警告的话就怕隔靴抓痒,还是震慑一下吧”。
“贫道附议”李慕仙看着王征南微微点头。
常宇嗯了一声,看向王安:“你亲自去荆州走一趟去见见献贼的人,最好能将其带来见我,若其不来便替我传几句话”说着招过王安近身附耳说了几句。
随后,王安离去,常宇走到门口,背着双手看着外边雨夜:“闲了一个多月了,该上班了”说着扭头看了一眼李慕仙:“是咱们亲自走一趟还是交给王允成?”
“他刚落了一块糖,总得表现一下吧”李慕仙轻笑:“但若掌柜的想活动下筋骨咱们也可亲自走一趟”
是夜,暴雨不止。
第1942章 格局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天空,同一个夜晚,汉阳府下着瓢泼大雨,济南城内星光熠熠,李岩躺在总兵府院子里的椅子上看着夜空出神,旁边石桌上放着一壶茶。
在潼关事了之后他便奉旨回京述职,当然了他手头军务太多不可能像常宇那般说走就走带着蒋发就单溜了,安排好蒲州防务后才率部回京,大军行军速度也自然没有常宇快了。
走到半道,圣旨来了,补山东总兵,先回济南安顿兵马。
山东总兵绝对是给肥缺,刘泽清死后多少人盯着呢,就连其老部下马花豹等人那么拼为了什么就是为了补这个缺,然则最终花落李岩头上了。
若是落在他人身上免不了了各种声音,但李岩坐了,鸦雀无声。
因为这背后的意义太不一般了,且谁都看的懂。
论功,李岩总督黄河防线大半年,和谈前守的滴水不漏,和谈时为了配合谈判桌,那是一口气就打了过去将李自成视为铜墙铁壁的中北防线给冲破,为朝廷争取到了最大的利益化。
论资历那更不用说了,李岩自投诚朝廷之后,先是率八千兵马千里驰援宁远,然后一战成名而后跟着大太监南征北战出谋划策,可谓功高劳苦,才有那柱国之尊。
再论人脉和关系背景。
谁都知道他是大太监的人,也是皇帝要重用的人,因为他被视作将来对内对外各种战事的扛旗人!
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终于率部抵达济南,引起全城轰动夹道欢迎,不仅仅是普通老百姓还有城中文武官员及乡绅名流,只因李岩的名气太大了,而且名声极佳。
只是,少了一个人,名义上济南的主人,德王朱由栎。
不过也有人觉得,人家毕竟是王爷啊,哪有来迎接你一个总兵之理,即便你是柱国,柱国再大也大不过藩王啊。
当天,城中官场设宴为李岩接风洗尘,依不见德王府有任何动静。
这个时候有心人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至少会派人过来问候一下或者送点礼什么的,再不济也要发个邀请函让李岩去王府吃个饭啥的。
没有!
直到第三天,都没有!
而李岩便作了拜帖递了过去,门客接了,说王爷身体不适,改日再说。
便有人顿悟,原来,德王和这位新总兵也不对付呀。
几乎整个济南人都知晓,德王和刘泽清的恩怨,那就是一个实力强大的军阀把一个一穷二百的新藩王按在地上摩擦,毫无任何回手之力,堂堂藩王在军阀眼里屁都不是,不值一提。
或许这事给德王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阴影?
不然也没听说他和李岩有什么过节啊,且李岩这人是个儒将,儒雅宽厚名声极好啊。
很快就有小道消息传来,说是德王看不上李岩的出身,往日为贼。
且,便有很多人为李岩打抱不平,朝中大将有很多都是从过贼的又怎么了,你朱家也不是天生的就是皇帝命,太祖还是个要饭的出生身的呢,要以元廷角度来看,那也是叛贼……
便开始数落这德王实在太小家子气了。
而事实到底如何呢?
不足为外人道也。
只有极少人才知晓些内幕,比如李岩回城当晚参加过接风宴席后在深夜之后悄悄进了王府,一直待到天快亮了才出来。
说白了,避嫌!
朱由栎和常宇关系密切,李岩是常宇的心腹大将,两人怎么可能交恶。
只是有些关系不能摆在明面上,就如同常宇和吴孟明一样,私底下两人就差同穿一条小内内了,但明面上满朝都知道他俩再皇帝跟前争宠水火不容!
当然处理这种事对李岩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他更多的心思则是放在整顿军务上边,趁着这短暂的和平时期,很多之前要做的想做的都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做的,现在都要实施。
比如,军队折损清点,粮饷盘点,军田测量耕种,士兵退伍,医保,将士功绩汇报,兵备补充,申请军费,士兵操练等等,忙的可谓不可开交。
这边正忙着焦头烂额时,突然收到一封密信,从西安送来的密信,李岩看了只不过微微一笑,对顾君恩说:“不急,火候未到先晾着他”。
数日前,一股风吹到了济南,让李岩皱起了眉头,连顾君恩都叹息摇头,这帮人心太急了些。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更啃不动那大太监,李岩仰望星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顾君恩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这风吹了大半个月了,竟不见常公公有丝毫动作,奇了怪了”。
“他失踪了”李岩笑了笑,顾君恩一惊:“失踪了,那……不会……”
“躲清静罢了,我跟着他的这段时间,几乎每打一场仗或者办成一件重要的事,他都会找个地方躲几天清静”李岩笑了笑:“或许他现在都不知道起妖风了,或者知道了根本不屑一顾”。
“不得不说常公公心大沉得住气啊”顾君恩感慨,李岩则摇头轻笑:“不是心大,而是他有强大的自信,朝臣之所以心急现在就闹,怕的就是将来他尾大不掉,然而他们还是想简单了,便是这个时候,常公公也非他们所能动的,根本就动不了他!”
顾君恩叹气:“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刚上位时根基不稳,动他最是容易,然则那时候大厦将倾,朝臣也就是拿他当挡箭牌,且他也有实力能力挽狂澜,所以朝臣不想也不敢乱动,只是现在羽翼已丰……便是能将他办了,这天下诸将兵马,谁人使唤的动!”
“顾先生这些话有些诛心了,那些朝臣便是以此来兴风作浪制造舆论来掣肘他”李岩淡淡一笑:“我跟着他一年多,就只学到两个字”说着看向顾君恩:“格局!”
“满朝文武加起来都没他的格局大,尽想着眼皮底下那点得失”李岩哼了一声:“若非这格局,岂能使的那么多桀骜不驯的将领愿为其所用,若非这格局,皇帝岂能不顾一切的全力支持他,才有的如今大明的局面”。
“将军的意思是,这次那些人又徒劳了?”顾君恩挑眉:“不过眼下皇帝可有些势单力薄啊”。
李岩笑了:“便是乡野村夫都知道打不过找帮手,何况皇帝”。
顾君恩点点头:“那估摸着圣旨很快就要来了”。
第1943章 受刺激了
黄河也在下雨,下了好多天了,虽然不大,但淅淅沥沥下个不停,这让高杰很焦躁,他是个粗人没有那么多诗情画意也不懂得多愁善感,就觉得下雨太烦人了,到处泥泞不堪没法儿出城撒欢了。
和谈之后李岩留下三千兵马驻守黄河防务,即,蒲州和河津两城,然后回京述职。
随后高杰接到调令前往接替防务,他从徐州率部前往历时近一个月终于抵达蒲州,立刻接手两城防务,这是他参与南下剿白旺后大半年以来的首个任务,且属于比较重要的任务,他不敢大意,事必躬亲,令孙守法驻防河津,自己坐镇蒲州。
高杰不是第一次来蒲州了,上一次还是和刘泽清,刘良佐从河北追击李自成追到这儿呢,一眨眼一年多过去了,当年风头正劲不可一世的李自成都被揍成瘸子了且同朝廷议和了,而刘泽清现在都化成一堆白骨了吧。
真是世事无常吧。
高杰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没思及于此时也难免唏嘘不已,来蒲州这段时日,每日清早出城沿着黄河南去至中条山脚下溜达一圈,然巡查军务操练,晚间则会同几个亲兵属下小酌几杯。
这个亲兵身份不一般。
是常家的人。
之前常宇大婚时常延龄带来六个常家子弟要他提携,常宇当时分两个去安庆找黄得功,两个去蒲州找李岩,然后两个跟高杰。
找李岩的那两个日夜兼程也仅比常宇早一个多月到蒲州,那会儿李岩正忙着同李自成议和大事,无暇顾及便随手安排在高亓手下做事。
高亓知两人来自常家,能文能武自然不能当做普通小卒,便留帐下做亲兵,只是转眼和谈促成,李岩要回京,但依然将两人留在蒲州历练,随后高杰过来了。
得嘞,那我就四个一起给练练吧。
高杰和李岩不同。
李岩觉得常家弟子能文能武都是培养好的,再从小卒做起实在大材小用浪费资源了,但在高杰眼里,去你大爷的文韬武略,在老子手底下当兵都得从小卒子干起,既然是历练的,就不能在堂上供着你。
于是乎,这四个常家子弟全被撸到最底层和普通士兵同吃同睡,既要巡视防线还要执勤站岗。
也只有在晚上的时候,高杰回叫上他们几个到衙门里聊聊天喝点小酒,这也是他们唯一同普通士兵有区别的地方,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喝上酒的,毕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和高杰一起喝酒的。
但除了他四人外还有两个特殊的。
阎应元和陈明遇。
没错,江阴三公之二。
常宇在剿灭白旺回京的途中令人将三人从江阴邀至扬州会晤,予三人前程,冯厚敦选择从仕,被推荐去了河北一个小县城当知县去了,阎应元和陈明遇选择从军被推荐给李岩。
然后这一年时间两人一直就待在黄河边,李岩本来给他俩安排的是军中文职,但俩人旨意要上前线,于是挂游击职,巡查防线,后来也参了战,议和之后李岩回京,二人依然留守蒲州,现在也跟着高杰混了。
高杰是个喜欢交朋友的人,也是闲不住喜欢热闹的人。
自从驻防蒲州以来,每日按部就班处理军务,虽繁琐但也乏味,毕竟议和之后黄河防线近来平静的很,甚至可以说无所事事。
所以他几乎每日都要叫上阎应元和常天宝他们一起喝点酒吹吹牛逼打发一下时间。
直到这两天,终于有事做了。
因为田见秀的兵马已至黄河岸边,要渡河入境。
老乡见老乡量眼泪汪汪。
两人不是老乡,却是老相好。
但算不上交好。
职责所在,过境必须要报备,且要核查清楚,兵马兵备都要仔细核查。
两人见了一面,高杰并未邀田见秀入城做客,只是在黄河岸边聊了会,毕竟他还是知道避嫌的。
聊了好大一会儿,也有许多感慨。
最终互相拱手道别,祝愿各自安好。
田见秀前脚刚走,后边又有人要渡河。
李过来了。
李自成和朝廷之间算投降也好,议和也罢,总归现在名义上是俯首称臣了,该封赏的也封赏了,那你做臣子的得上京谢恩。
不过李自成“身体有恙”遣其子代父进京谢恩。
起兵造反十五年,李自成的部下和朝廷的武将之间互有投诚,但若要问李自成最痛恨最想杀的降将是谁?高杰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因为他带给李自成的不仅仅只是背叛,还有一顶绿帽子的耻辱!
这若是第一个頂倒也罢了,可是结发妻子韩金儿就是因为和别人通奸被李自成给杀了的,已给这个男人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可谁知道竟还有第二次!
试问哪个男人能忍的了哦。
更何况这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男人自从投降朝廷之后,还和自己势不两立,只要对上就是拼了命的打,最近一次就是东征撤退时,这厮千里追杀啊。
作为李自成的大侄子及心腹,那李过自然对高杰也是恨之入骨啊。
这么深的仇恨估摸着这辈子都难化解了,所以即便同殿为臣也是能不相见就别见。
见了尴尬。
可偏偏,高杰这厮贱的很。
得闻李过要渡河,他竟亲自去渡口迎接。
见了面连表面客套都懒得做,上来就问候人家爹,听说黄来儿病了,能活的过秋天么,你那后娘高夫人长的怎么样,我还没见过呢……
李过自是知道这厮来找茬的,也不惯着他,直接骂他卖主求荣,忘恩负义,吃里扒外,高杰就怒了,老子卖什么主了,老子啥时候奉李闯为主了,他又对老子有什么恩了。
说老子求荣,你们他么的现在不也投降求荣了,当表字还立牌坊,都熟人装给谁看。
李过就笑了,行那就都不装了,不是求荣么,俺求成了呀,俺爹现在侯爵将来是要封王的,还是世袭呢,便是人家李岩都混成柱国,你呢,你他么的累死累活干了那么多年也只不过是个总兵罢了,若非看你和我爹有深仇大恨,若非你那么会舔大太监,混到现在屁都不是。
哎呦,这话扎心啊,高杰瞬间就怒了,他就是粗人一个,论口才远不及李过,但论脾气火爆却是无与伦比,骂不过撸起袖子就要开干,李过也不怂,他么的早就想揍你了,谁怕谁啊。
两人部下见状,赶忙劝阻。
但更惹的高杰怒不可遏,心道常宇让他来守黄河是为啥,不就是来防着你们,顺便恶心一下你们的么,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
于公于私,老子都得弄你!
便喝退左右,言之此乃私怨,拼得上头迁怒也要揍李过一顿。
李过也是这么想的呀,就说,今儿谁不打谁是孙子,输了别找上头哭爹告状就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还有不开干之理,两人脱了外衣光着膀子就在黄河滩上干了起来。
高杰勇武,而李过一只虎也不是白叫的,两人虽谈不上什么武艺高超,但都是体格强壮孔武有力,面对死敌那真的下死手啊,拳来脚往在地上肉搏滚打,不多会两人都鼻青脸肿依纠缠不止,一时也分不清谁赢谁负,眼见如此两人部下不得已拼着挨骂向前见两人好不容易分开,总不能让他俩真的不死不休吧。
老子以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高杰撂了狠话!
以后只怕你这厮见老子都要磕头,李过的嘴从不饶人。
打了一架,高杰觉得很爽很痛快,但细想李过的话又让他很气恼很失落,有些淡淡的忧伤。
不行,老子也要封爵!必须要封爵!
高杰决定给他的把兄弟写封信。
第1944章 意外
清晨,雨势渐小,淅淅沥沥。
素净换了一身素衣,带上斗笠背着剑走出房门抬头看了看天色,撑开雨伞走了出去。
常宇背着双手站在门楼子下,看着门前烟雨蒙蒙的小河及不远处青烟袅袅的人家,素净和他擦身而过不言不语。
“路上小心点”。常宇看着她的背影淡淡说了句。
素净止步回首:“龙潭虎穴都闯了,杀个死老头而已”。
“要不要给你个大喇叭喊一下,让全城都知道你去杀人了”常宇翻了个白眼,素净噗嗤一声笑:“事成之后,五百两银子”。
“你咋不去抢”常宇直撇嘴。
“我是在抢啊,在抢你啊!”素净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常宇叹口气,摇摇头,陈汝信从身后走了过来:“掌柜的,素净能做的事,属下也可以做,不收费!”
“她比较专业”常宇转身进了院子:“而且她需要有事做,太闲了,她会很无聊”。
走出十余步的青衣嘴角泛起一丝笑意,这小子现在知道关心自己了。
顿觉心中暖暖的,脚步也轻盈了许多,不知不觉出了城到了江边码头,却见渡口人很少。
“昨夜雨大江水大涨,不宜渡江啊”。
有船家解释,素净也不说话,拍了一块碎银,船家也不说话了,急忙摇船去了。
李慕仙昨儿睡的晚又喝的多,今早就起的晚,起来后看雨还没停,又躺回去了,可又怎么都睡不着,便盘腿打坐冥想,突然间他猛的睁开双眼,浑身颤抖不已。
“嘿,道长,您急匆匆干嘛去啊”刚从外边回来的陈所乐在院子里被李慕仙撞了满怀。
“出去办点事”李慕仙头也不会奔了出去:“若是掌柜的问起,便说贫道去补漏子去了”。
陈所乐抬头望望天:“补漏?这天漏了,您能补么?”
李慕仙牵了匹马出了院子翻身上马冒雨直奔龟山去了。
一口气奔到禹王宫,浑身已然湿透了,观中道士见状连忙向前招呼:“道友如此急匆匆的……”
“黄富贵何在?”李慕仙顾不得和他扯淡,赶紧问道。
“在后院喂鹅呢”。
禹王宫并不大,两进院子,前殿后舍,后院有道士们的菜地在墙角也养些家禽,而黄道人自从来了道观后就负责干这些杂活,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黄富贵看到李慕仙有些意外,随即淡淡一笑:“你也比贫道想象的聪明多了”。
“这么说来,是你咯”。
黄富贵放下手中的活计,在旁边的水缸里洗了洗手,然后转身往屋子里走,并做个了请进的手势:“进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李慕仙站在外边淋着雨,并没有进去,盯着黄富贵道:“余下三宗的某个宗主又或那个什么天煞?”
本欲进房的黄富贵听了,靠在门框便轻笑:“道友在说什么,贫道听不懂”。
李慕仙暗自心惊,这黄富贵的气质已在不知不觉中大变,原本的唯唯诺诺已不见了,随之而来气场强大到令他浑身不自在:“既然破了相,何不堂堂正正的认了”。
“认什么?”黄富贵淡淡一笑,屈指弹着屋檐流下的水线,李慕仙眼睛眯了起来。
“之前贫道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掌柜的刚到孝感就遇袭,那神策便是有通天彻地之能也不可能那么快的摸到地方,而且那么快速调集人手精准袭杀!”
“哦,那你现在想明白了?又是怎么想明白的?”黄富贵嘴角带着笑,还在弹着那水线,弹出的距离一次比一次远了些。
“直到昨晚上,掌柜的说,神策的那个东宗宗主被半路给劫走了”李慕仙哼了一声,衙门的人做事隐秘又谨慎,且押送的都是高手,这都能被截胡,贫道当时也只是感慨,神策当真神通广大……只不过今早贫道突然想到一个细节“说着紧盯着黄富贵道,
”东宗宗主被擒关押在兖州府衙门里是机密,甚至连贫道都不知道,也就是那天在孝感城客栈里吃饭的时候他们提了一句,而当时,只有你一个外人在院子里!“
哼,黄富贵笑了笑,没说话,神情有些不屑。
”事不能凑巧,一旦巧的多了,就惹人生疑了!“李慕仙双目精光一闪:”你是束手就擒,还是先见黄河“。
黄道人叹了口气:”你既已生疑,为何孤身前来?“
”因为尚未确定,也没想到你是这么爽快的人“李慕仙淡淡一笑:”还有一点就是,贫道有信心可以留下你!“
”虽然不知道道友在说什么,但奉上一句话,自信过了头就是无知了“黄道人说话间,又是屈指一弹,屋檐上留下的水线化作一串水珠夹着劲风直奔李慕仙脸面。
李慕仙一惊,此人气劲如此霸道,手上拂尘一抖天女散花将那些水珠扫落,黄道人嘿了一声:”看你平日痞赖,手里竟真的有点东西“。
”哼,道爷我走南闯北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没见过,何惧你一凶神恶煞“李慕仙反手从背后拔出长剑:”今日便收了你!“
”是么,凭你?“黄道人嘿嘿一笑,屈指连弹,水珠成箭数支成排朝李慕仙刺去,李慕仙大骇,挥剑劈斩连连后退,突的胸口剧痛,以剑拄地指着黄道人大骂:”无耻!竟用如此下三滥手段“。
黄道人看了一眼手中铁筒机簧:”无耻么?贫道又没喂毒“。
”枉你修道之人一身本事竟不敢和贫道光明正大打一场用此无赖手段!“李慕仙脸色惨白忍着剧痛怒骂,黄道人也不着恼,缓缓走到他跟前:”确实想领教你一身本事,奈何今日时机不对,还是速战速决的好“说着不见他探手,李慕仙手中长剑就到了他手中,剑尖直指李慕仙喉咙:”念吾等同宗,让你死在自己的剑下是作为道友最后的能做的了“。
”你们在干嘛“就在这时,一个道人惊呼,黄道人抬手,手中机簧打出一根钢针正中那道人脑门,直挺挺倒地身亡,李慕仙冲冠眦裂:”汝滥杀无辜,往后便是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杀了“。
黄道人嘿嘿一笑:”只可惜道友你是没机会了“说着脸色一沉:”贫道说过便是天涯海角任我行,谁也拦不住,也留不住……“
话没说完,一股冲天杀气袭来,一刀凌空劈下,势若天雷,黄道人脸色大变,挥剑格挡疾退,只听叮当响了十几下,黄道人退了十几步,看了一眼手中断剑又看了胸口破开的道袍,这才缓缓望向李慕仙身边那个魁梧大汉:”好刀,好刀法!“心里头却不由叹了口气,怕啥来啥,他之所以偷袭李慕仙就是怕对方有帮手。
吴中桀桀冷笑:”老子说你今天走不掉!“
”久闻江湖中有一人刀法如神,被冠以刀圣,就是阁下吧!“黄道人叹口气,李慕仙却惊呼小心……间不容发之际,吴中一刀劈出,只听叮的一声响,那根偷袭的钢针被他挡住了。
”你这牛鼻子若就这点本事,今儿不光走不掉还得折在这儿!“吴中被偷袭也不着恼,而是低声问旁边的李慕仙:”可还撑得住!“
虽说两人平日不对付,但对付外人的时候从来都是一条心!
”他那钢针偏了几寸,大抵死不了的“李慕仙忍痛道。
”既是这般,那老子就好好收拾收拾这牛鼻子……“吴中拎刀就冲了过去,李慕仙:……尼玛的,就不能称呼点好的!
第1945章 高高手
黄道人见吴中挥刀从来,手中暗器连发,趁吴中挥刀抵挡之际,纵身上了院墙:”道爷要走,谁拦得住“说着就往墙外跃去,院墙外便是茂密山林,一入林子在追他就难了。
吴中刀法和拳术当世少有匹敌,但身材魁梧轻身功夫一直是他短板,眼见那道人翻墙而出追击不及,气他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就在这时,一道青色人影凌空而落,青衣斜刺扑来,抬手一掌朝黄道人打了过去:”妖人休走!“
黄道人听那掌风便知厉害,身在半空也挥掌挡了一下,却如断线风筝被打飞落入山林中,而青衣竟也被他一掌击退,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地踉跄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这妖人好生厉害,这是她自从会用罡气以来,首次被人击退,顿时惊骇不已怔在当地忘记追击。
而吴中这时已翻过墙,追了过去,连呼几声,青衣这才反应过来,跟着翻墙出去,两人在山林里找了好半天,一无所获,竟真的被黄道人走脱了!
这让两人相当气愤又觉得没面子。
心忧李慕仙伤情便停止搜寻,回禹王宫为李慕仙疗伤,那钢针是机簧打入,力道强劲深入体内,要么挖肉取针要么用磁铁吸出来。
不过磁铁一时可不好找,眼见李慕仙都要疼的晕过去了,吴中决定挖肉取针:”活该你今儿要遭罪,要是王征南来了他会点穴你还能少受罪,可是老子不会啊!“
”你他么的只要别趁机公报私仇就行了“李慕仙咬牙骂道,吴中嘿了一声:”那完犊子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说着一掌把李慕仙给切晕了过去,然后将匕首在火上烧了个通红开挖……
嗷……一声惨叫,李慕仙硬生生被疼醒了过来,咬牙切齿:”吴中你大爷的……“
”俺家三代单传,俺没大爷“吴中将那钢针拔出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幸好那厮没喂毒,不然你这小命就没了“李慕仙冷哼:”这钢针用机簧打出劲道足准头好,一击便可致命喂毒是多余,若非道爷见机早避开了那么一些些,今儿就去见玄武大帝了“。
”这厮使的一手好暗器,轻声功夫不逊夜魔竟也会道家内功,端的是厉害,到底什么来头,是那天煞么?“吴中看着门口沉思的青衣问李慕仙。
李慕仙轻摇头:”没否认也没承认,但确实如你所言端的是厉害的紧,虽不知拳脚和兵器功夫如何,但一身内劲前所未有,他竟能凝雨化箭!“
吴中咋舌:”听说道家内劲练到极致,可凝气化丝,青衣是么?“
青衣轻摇头:”我只会劈人!“
”那也很厉害了,你刚才一掌就将那厮劈飞了,也是厉害的紧“吴中奉承着,李慕仙叹口气:”他么的,先是走了眼,后又险些阴沟翻船,道爷近来时运不济啊,咳,若非你俩来的及时,道爷这大好性命完犊子咯,对了,你俩怎么会来“。
他俩自然是奉常宇之令。
陈所乐回到后院随口说了句,李道长匆忙出门了,说去补漏了。
常宇多聪明的一个人,李慕仙说是补漏,那可能就是闯了什么祸事,但若是私事他根本不会说出来,既然说出来就是公务事了,且听陈所乐说他走的匆忙,神情凝重。
最近他们手头有什么公务出了漏子?他这段时间不就是和那个黄道人一起瞎溜达么……黄道人,常宇突的灵光一闪,卧槽,不会是什么大鱼吧,难不成李慕仙想到了什么看出了他的破绽?
这时的常宇也只是往这上面有些怀疑,但不敢断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便让吴中和青衣追上去。
青衣骑术不如吴中,所以慢上了那么一会会,否则两人联手,黄道人就是三头六臂也走不脱了。
看到李慕仙被抬了回来,常宇无比震惊,这道士平日看似痞赖但一身本事他是知道的,精武艺还有一身法术,此时竟被人重伤,岂能不惊骇。
又听吴中和青衣说那黄道人内外兼修,猛的一逼,直把他惊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黄道人竟是个少见的宗师级高手,竟还与他一路同行数百里地,而自己竟毫无察觉!
至于为何他没有路上动手,仔细想来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因为蒋发异常谨慎,对他一直提防心怀杀意甚至时不时暗示常宇将其杀掉,另外他或许也感觉到常宇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或者下手之后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也不排除他路上并未窥破常宇的身份,当真以为他是某个江湖帮派或者山头的家的少爷,直到进入孝感城在那客栈里才窥破其身份。
再另外一个原因也有可能是,他想放长线钓大鱼?
至于真正原因,此时不得而知。
”所以那人到底什么身份,那个天煞?还是某个宗主?“常宇问道。
李慕仙摇头:”他没否认但也没承认什么,具体身份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非我一道“。
”而且他武艺显然高于那个被俘的东宗宗主!“青衣插了一句话,她和这两个人都交过手,东宗的宗主被擒就是她的功劳。
”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王征南轻摇头:”东宗那个宗主善拳脚刀术,而这人你等并未与其拼拳脚兵器,他仅显露暗器和轻身术以及内力,或许这就是他最擅长的“。
常宇同意这个观点,人在保命的时候自然用的是最擅长的技能。
所以这人是神策里的天煞还是某个宗主,是无法以武功断定。
或许,郝摇旗那边能摸到什么线索,至少能知晓这人身份。
既然是神策的人,那先前想不明的事就一下顺通了,常宇心中也有些庆幸,狗日的暗器那般厉害,若是给自己心口来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死……
传令武昌百里范围内的锦衣卫和番子全力缉拿此人!
这一番折腾,转眼已是午后,常宇仔细查看了李慕仙的伤口确定没有发炎又重新上了金疮药,这是大内御医所配,灵验无比。
会有人觉得,御医配的金疮药未必就比江湖人的药好啊。
您还别抬这个杠,能当御医的都是名手,配方绝非江湖人能比的,而药材的质量和炮制手法更不是民间所能比的,要知道中药最讲究的就是药材产地和质量以及炮制方法。
午后,雨势不止且渐大,常宇躺在窗户边椅子上,闭目沉思,听着风声雨声。
王征南走过来问:”掌柜的何时动身?“
常宇微闭着眼:”不急,不宜“。
”又问,徐起元他们去武昌了么?“
”尚未,或因江水大涨的原因吧,又或长途疲惫要歇息几日“。
”那咱们也歇歇“。
黄道人见吴中挥刀从来,手中暗器连发,趁吴中挥刀抵挡之际,纵身上了院墙:”道爷要走,谁拦得住“说着就往墙外跃去,院墙外便是茂密山林,一入林子在追他就难了。
吴中刀法和拳术当世少有匹敌,但身材魁梧轻身功夫一直是他短板,眼见那道人翻墙而出追击不及,气他咬牙切齿,破口大骂,就在这时,一道青色人影凌空而落,青衣斜刺扑来,抬手一掌朝黄道人打了过去:”妖人休走!“
黄道人听那掌风便知厉害,身在半空也挥掌挡了一下,却如断线风筝被打飞落入山林中,而青衣竟也被他一掌击退,在空中连翻了几个跟头,落地踉跄退了好几步,脸色惨白,这妖人好生厉害,这是她自从会用罡气以来,首次被人击退,顿时惊骇不已怔在当地忘记追击。
而吴中这时已翻过墙,追了过去,连呼几声,青衣这才反应过来,跟着翻墙出去,两人在山林里找了好半天,一无所获,竟真的被黄道人走脱了!
这让两人相当气愤又觉得没面子。
心忧李慕仙伤情便停止搜寻,回禹王宫为李慕仙疗伤,那钢针是机簧打入,力道强劲深入体内,要么挖肉取针要么用磁铁吸出来。
不过磁铁一时可不好找,眼见李慕仙都要疼的晕过去了,吴中决定挖肉取针:”活该你今儿要遭罪,要是王征南来了他会点穴你还能少受罪,可是老子不会啊!“
”你他么的只要别趁机公报私仇就行了“李慕仙咬牙骂道,吴中嘿了一声:”那完犊子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错过……“说着一掌把李慕仙给切晕了过去,然后将匕首在火上烧了个通红开挖……
嗷……一声惨叫,李慕仙硬生生被疼醒了过来,咬牙切齿:”吴中你大爷的……“
”俺家三代单传,俺没大爷“吴中将那钢针拔出举在眼前看了又看:”幸好那厮没喂毒,不然你这小命就没了“李慕仙冷哼:”这钢针用机簧打出劲道足准头好,一击便可致命喂毒是多余,若非道爷见机早避开了那么一些些,今儿就去见玄武大帝了“。
”这厮使的一手好暗器,轻声功夫不逊夜魔竟也会道家内功,端的是厉害,到底什么来头,是那天煞么?“吴中看着门口沉思的青衣问李慕仙。
李慕仙轻摇头:”没否认也没承认,但确实如你所言端的是厉害的紧,虽不知拳脚和兵器功夫如何,但一身内劲前所未有,他竟能凝雨化箭!“
吴中咋舌:”听说道家内劲练到极致,可凝气化丝,青衣是么?“
青衣轻摇头:”我只会劈人!“
”那也很厉害了,你刚才一掌就将那厮劈飞了,也是厉害的紧“吴中奉承着,李慕仙叹口气:”他么的,先是走了眼,后又险些阴沟翻船,道爷近来时运不济啊,咳,若非你俩来的及时,道爷这大好性命完犊子咯,对了,你俩怎么会来“。
他俩自然是奉常宇之令。
陈所乐回到后院随口说了句,李道长匆忙出门了,说去补漏了。
常宇多聪明的一个人,李慕仙说是补漏,那可能就是闯了什么祸事,但若是私事他根本不会说出来,既然说出来就是公务事了,且听陈所乐说他走的匆忙,神情凝重。
最近他们手头有什么公务出了漏子?他这段时间不就是和那个黄道人一起瞎溜达么……黄道人,常宇突的灵光一闪,卧槽,不会是什么大鱼吧,难不成李慕仙想到了什么看出了他的破绽?
这时的常宇也只是往这上面有些怀疑,但不敢断定什么。
为了以防万一,便让吴中和青衣追上去。
青衣骑术不如吴中,所以慢上了那么一会会,否则两人联手,黄道人就是三头六臂也走不脱了。
看到李慕仙被抬了回来,常宇无比震惊,这道士平日看似痞赖但一身本事他是知道的,精武艺还有一身法术,此时竟被人重伤,岂能不惊骇。
又听吴中和青衣说那黄道人内外兼修,猛的一逼,直把他惊诧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黄道人竟是个少见的宗师级高手,竟还与他一路同行数百里地,而自己竟毫无察觉!
至于为何他没有路上动手,仔细想来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因为蒋发异常谨慎,对他一直提防心怀杀意甚至时不时暗示常宇将其杀掉,另外他或许也感觉到常宇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或者下手之后不敢保证能全身而退。
也不排除他路上并未窥破常宇的身份,当真以为他是某个江湖帮派或者山头的家的少爷,直到进入孝感城在那客栈里才窥破其身份。
再另外一个原因也有可能是,他想放长线钓大鱼?
至于真正原因,此时不得而知。
”所以那人到底什么身份,那个天煞?还是某个宗主?“常宇问道。
李慕仙摇头:”他没否认但也没承认什么,具体身份不明,但可以肯定的是非我一道“。
”而且他武艺显然高于那个被俘的东宗宗主!“青衣插了一句话,她和这两个人都交过手,东宗的宗主被擒就是她的功劳。
”技不同,不能一概而论“王征南轻摇头:”东宗那个宗主善拳脚刀术,而这人你等并未与其拼拳脚兵器,他仅显露暗器和轻身术以及内力,或许这就是他最擅长的“。
常宇同意这个观点,人在保命的时候自然用的是最擅长的技能。
所以这人是神策里的天煞还是某个宗主,是无法以武功断定。
或许,郝摇旗那边能摸到什么线索,至少能知晓这人身份。
既然是神策的人,那先前想不明的事就一下顺通了,常宇心中也有些庆幸,狗日的暗器那般厉害,若是给自己心口来一下……不知道会不会死……
传令武昌百里范围内的锦衣卫和番子全力缉拿此人!
这一番折腾,转眼已是午后,常宇仔细查看了李慕仙的伤口确定没有发炎又重新上了金疮药,这是大内御医所配,灵验无比。
会有人觉得,御医配的金疮药未必就比江湖人的药好啊。
您还别抬这个杠,能当御医的都是名手,配方绝非江湖人能比的,而药材的质量和炮制手法更不是民间所能比的,要知道中药最讲究的就是药材产地和质量以及炮制方法。
午后,雨势不止且渐大,常宇躺在窗户边椅子上,闭目沉思,听着风声雨声。
王征南走过来问:”掌柜的何时动身?“
常宇微闭着眼:”不急,不宜“。
”又问,徐起元他们去武昌了么?“
”尚未,或因江水大涨的原因吧,又或长途疲惫要歇息几日“。
”那咱们也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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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票票啥的得跟上啊。
第1946章 专业选手
连日雨水不止,江水暴涨。
江面风不平浪不静,渡口很多船家为了安全除了少数的大船外几乎都停工了,但是大船要等好久一趟,素净等不及便重金雇了一艘小舟。
浪涌船起,船工一脸谨慎全神贯注的摇桨,无暇好奇船舱里那个头戴斗笠面覆黑莎的女子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渡江,难道她不害怕么?
素净静静的看着江面对过的武昌城,心中正在盘算如何行动,对于江面的风浪丝毫不畏,因为很少人知道她除了一身武艺外还精通水性!
船有惊无险的到了对岸渡口,天空小雨沥沥淅淅,素净撑伞走出船舱,对那船工淡淡的说了句:“往后莫要冒这风险,为了几两碎银翻了船可不值得”。
船工抹了抹脸上夹杂雨水的汗水:“得养家糊口啊”。
素净叹口气没说话,探手又取了锭银子扔到甲板上,船工一怔:“姑娘你……”却见她扭头离去,汉子捡起银子一脸的激动,然后竟跪下咚咚磕了几个头。
那小子说,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是真不知人间多是烟火么。
素净走上码头,抬头看一眼面前巍峨的汉阳门,她听李慕仙说过,从这个城门进去就是靠南边就是蛇山,山上有黄鹤楼,这是她向往已久的地方,但今儿却不急着去看。
甚至没急着入城,而是顺着城墙沿着江堤缓缓难行,左边是城墙右边是滚滚长江,素净左看看右看看,冒雨往来的行人步履匆匆,没人注意这个撑着伞戴着斗笠的女子,更没人知晓她将做出一件震动武昌城的大事。
经过平湖门时,素净走进门洞里站了一会,门洞里有不少避雨的百姓,不过只是短暂停留便又各自忙着进进出出,没多会素净也走了,依然没进城顺着城墙根继续往南走,在文昌门的时候,她又停下站在江边看渔民撒网捕鱼,看了好大一会儿也引起渔民的注意:“姑娘,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别想不开啊……”
素净笑笑就走开了,沿着城墙转弯往南走,来到了望山门外,望山门外就是长江的一条支流,东西走向,叫鲇鱼套,后世已被淤泥填满不可见,大概位置就在现在南二环路。
但这个时候却是一条通往武昌城外内陆的大河,也是渔民的避风港,连水师都在这儿练兵,水面宽度虽仅十余数十米,但深度难测,从几米到十几米不等。
素净在望山门外徘徊了许久,直到晌午过了才转身入了城,南城远没有北城繁华,住的也大多是平民百姓,且这边的湖特别多,什么教唱湖,歌笛湖,都司湖,西湖……大大小小七八个湖,靠水吃水,所以这边也多是渔民,不像北城那边住的非富即贵,连王府及各级衙门也都在那边。
从望山门进了城沿着主街一直往北走,临近鼓楼的一个街口有家客栈,素净在门口看了几眼然后走了进去,跑堂的伙计连忙招呼,素净点了饭菜然后摘了斗笠和面纱等着,此时她已戴了假发,长发飘飘也是素颜美人一个,幸亏这会儿过了饭点,客栈人不多,否则必会引起注目,毕竟这年头一个单身女子来下馆子那是少见啊,何况还是个美女。
饭菜端上来,素净叫住小儿:“问个路,黄鹤楼怎么走?”
店伙计见她生的好看,话也多:“出了咱们这个店,顺着大街往北走,不远就是鼓楼了,那鼓楼就在蛇山之间,黄鹤楼就建在西边那一段上,就在汉阳门旁边不远”。
“我瞧见咱这店门口还有条东西走向的大街,那又是同往何处的?”店小二更想说话,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汉子:“往西走就是江边的平湖门,往东走就是宝阳门,姑娘这是第一次来武昌吧?汉子说着话就走到素静桌边,顺势就坐了下来,店小二感觉被截胡了,很是不爽,但见人家姑娘也没说什么,便气呼呼的忙活别的去了。
“确实是第一次,这位大哥是本地人吗?”素净问道。
那汉子笑了:“本地人谁住客栈啊”。
也是,素净哦了一声:“既是如此那不如结伴同游如何?”
那汉子皱眉:“没空”然后拂袖而去!
这可把在一旁偷听的店伙计惊的目瞪口呆。
竟有这般主动的女子,嗯,看她的装扮不似良家人,十之**是跑江湖的,跑江湖的女子哪有几个好人,搞不好就是弄仙人跳的,好在那汉子也是见多识广不上套。
(仙人跳这词可不是后世发明的,其出自明末凌濛初的小说《二刻拍案惊奇》卷十四,这本书成崇祯五年,也就是说,至少在那个时候就用人用这个词形容某些勾当了)。
被拒绝了的素净像个没事人一样安静的吃着饭,缓缓打开刚才那汉子瞧瞧递给她的一个纸条,上边是一个地址,确认记住之后,便揉碎了,屈指弹到外边去了。
吃了饭,素净便离开了,沿着大街继续往北走,过了鼓楼临近蛇山寻了一家客栈开了上房,稍作洗漱便上床睡了,此时也不过刚傍晚而已,但外边小雨下的惬意,确实适合睡觉。
黄澍,湖广巡按。
又称巡按御史,也就是民间老百姓所说的八府巡按,听上去牛逼哄哄吧。
其实只是个七品的芝麻官。
可是吧,真的还挺牛逼的,因为他们代天子出巡:“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且只对皇帝一人负责,不受其他部门约束干扰,便于独立行使职权,看着阵势是不是有点和锦衣卫和东厂的逼格像啊。
说白了,锦衣卫和东厂是暗中监视,巡按御史就是明着监视官员。
黄澍就是皇帝派去监察左良玉的。
然后成功被左良玉策反成为他的心腹谋士,或许他是想通了,小小七品芝麻官当着多没劲啊,一旦左良玉成事了,少说也是个首辅起步呀。
可……事才刚有一撇,人就挂了。
这可让黄澍给郁闷坏了,本想着大树倒了,咱就扶持小树呗,毕竟根系枝叶都还在,那知道朝廷直接上来又砍又锯将小树的枝叶和根系几乎都给撸光了,不是危言耸听,小树现在都是泥菩萨过河了,随时都可能被折了。
这下黄澍就更郁闷了,办完左良玉的丧事之后他就把自己关起来闭门不出,这其实是和左梦庚等人商量好的,那就是尽量的低调,要蛰伏待时而动。
同时也是一种自保。
左梦庚以守丧为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步,黄澍也是龟缩不动,即便有公务事也以身体有恙推脱不上班,这实在是不得以的办法,毕竟他和柳敬亭不同,柳敬亭是自由职业,而他是公务员。
本是监察左良玉却为他所用,这事朝廷能饶他么?
断然不能,只是现在不宜动手罢了,只要带局势稳定,少不得秋后算账。
不过呢,黄澍也有心理准备了,朝廷最多也就撸了他的职,说他失职罢了,不至于砍头问罪,毕竟我只是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你让我如何监察一个大军阀,大事上奏,我也奏了啊,全天下都知道左良玉拥兵自重啊,是你朝廷没能力收拾他罢了,小事立断,我能断个啥啊!
我他么的就是个摆设!
所以撸就撸掉吧,无官一身轻在小左那儿当个西席不比当个七品的巡按好么,黄澍已做好了打算,忍过这段时日便好,相信很快自己就会被革职的。
耐心在家等着便是,尽量少出门少与人接触,就是连左梦庚那儿也少去,以免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黄澍是徽州人,在京城当官,委派至武昌,明朝像他这种低级官员一般都是租房子住,没资格住衙门也没银子买宅子,而且在元明清三代都规定官员不得在任职的地方买房,虽然这种规定大多都成了摆设,不过大多数低级官员都是租房子。
黄澍在武昌原本也是租房子住,不过跟了左良玉以后,对方就送了他套宅子,在鼓楼东边的蛇山脚下,四合院一奴一婢。
夜有些深了,黄宅附近的一家客栈二楼,两个汉子站在窗口紧紧盯着黄宅里的动静,生怕错过了什么,此时黄宅里只有正堂里还亮着灯,其他漆黑一片。
这两人是东厂的番子,负责监视和协助素净行动,但两人心里很是不服气,因为他们俩就是这行当里的老手,杀人放火都是手到擒来而且相当专业,你想要的各种死法他们都能满足你。
所以,明明他们可以轻易搞定的事,可上头却吩咐让他来不得轻举妄动,上头的上头从别处调来一个专业人士来处理!
专业,还有比俺们更专业的人?
特别是今儿接头后发现是个女的!
他俩不信这女的怎么个专业法了,很好奇想看看她怎么下手,用的什么法子。
夜又深了些,小雨还在下,路上漆黑几乎没了行人,两人爬在窗口却一点儿也不着急,风高夜黑下雨天正是杀人的好时机,他们相信素净今晚一定会来。
来了,一人轻碰同伴的胳膊,街头一个黑影撑着伞,若不仔细看都看不到,只见他缓缓走到了黄宅门前。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而且她,撑伞戴斗笠一身黑袍,这他么的能方便翻墙动手?
两人心里嘀咕着,却突然间那人敲了敲门。
我擦,这是要干啥,直接进去捅么?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专业?
还是说要假装借宿……什么的,两人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了。
第1947章 闹市杀人
黄宅门外撑伞的黑衣人正是素净,只见她扣动门环敲了几下然后静静等待,不多会里头传来声音:“谁呀?”
“受公子所遣,来找黄公”。
里边没了声音,不多会脚步声近了,门开了缝隙,那老仆提着灯笼眯着眼:“哪个公子?”。
“将这个交与黄公他自知晓”素净将一封信递给那老仆,伸手朝左边指了指,然后转身走了。
走了!就这么走了!
她这是作甚?远处客栈二楼监视的两个番子一头雾水。
黄澍看到老仆手里的那封信也同样一头雾水,老仆说送信的人是个女子,看不见样貌,但听声音年纪应不大。
拆开信看了:明日晌午望山门城外。
就这个几个字再无其他,字迹娟秀,应该也是出自女子之手。
挥退老仆,黄澍陷入沉思,许久微微点头脸上露出赞叹之色,够小心,够谨慎。
老仆说那女子指了指左边,那毫无疑问就是指左梦庚了,他一定是有事找自己相商,但鉴于各种不便,只得如此行事,毕竟此时左梦庚身边不知道有多少暗探盯着呢。
而且他觉得这女子一定是柳敬亭派来的,他虽也在监视中,但毕竟可以自由出入各处。
也只有这老狐狸能想出这法子。
客栈里的两个暗探,还在嘀咕着那女专家到底葫芦里卖什么药的时候,突然听到窗户咯吱响了一下,两人一惊,连忙就要掏家伙,窗户在这时已被推开,一个黑影坐在窗台上:“明儿晌午去望山门外帮我指认目标”。
说完嗖的一跃而下,几个瞬间就不见了人影。
好家伙,两个暗探又蒙蔽又震惊,专业不专业先搁一边,光这身手就甩自个几条街的了。
翌日,雨停了,但依旧阴着天。
半晌午时,黄澍走出家门,左右看了看,然后背着手随意走着,不多会到了鼓楼,这儿比较热闹,小贩走卒遍地,他东瞧瞧西看看溜达了好一会,才沿着大街一路往南走,途中累了还会寻个茶棚坐一会。
天近晌午时,终于到了望山门城楼附近,黄澍也是警觉,这一路走走转转就是想看着又没有人跟着,但显然他在这方面就是个菜鸟,从出门那一刻起,两个东厂番子就一路跟着他到了城门附近,而这厮竟毫无察觉,还在暗自得意自己多小心谨慎呢。
城门内外人很多,进来的出去的,走路的,挑筐子的,赶车的,拉车的,骑马坐轿子都有,黄澍缓缓朝门洞走去,他不知道具体碰头位置更不知是谁来见他,左梦庚不可能出门,要么就是柳敬亭,要么就是其他心腹。
而且他相信这次碰面是要商量一件大事,不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冒险联系。
正寻思间突然一个趔趄被人撞了一下,扭头看去是个浑身泥泞的汉子正在匆匆往城外走,竟连声抱歉都不说,黄澍大怒,本欲向前理论想了一下便罢了,但还是忍不住骂了句,没教养的泥腿子!
“是黄公么?”就在这时一个戴着斗笠以黑纱遮面的女子走到他身边轻轻问了一句。
黄澍赶紧点了下头,四下张望:“是柳先生让你来的么?”
女子嗯了一声:“黄公,请跟我来”说着朝门洞走去,黄澍连忙跟上,哪知女子突然转身,黄澍一个止步不及撞到她身上,随即一声惨叫,捂着胸口:“你,你……”
这声惨叫立刻引起行人注意,纷纷朝这边张望,这一看不得了,便见一个男子胸前扎着一把刀,脚步趔趄指着一个女子说着什么。
我靠,杀人了啊,众人一哄而上……看热闹。
素净向前一步拔出黄澍胸前利刃,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竟也将自个闪倒了,然后笨拙的爬起来走到杀猪一般嚎叫求救的黄澍跟前,一刀抹了脖子,便了没声息。
围观人原本看热闹之余还想要不要抢救一下,毕竟看那女子还是比较柔弱的,哪知转眼间就将人给杀了,然而这还没完,接下来那女子的动作立时将围观百姓吓的魂飞魄散,素净竟当众将黄澍的人头给割了下来!
“杀人者,徽州府卢氏,为父报仇!”素净拎着黄澍的人头,对围观百姓转了一圈奋力大吼,而后缓缓朝城外走去。
走一步喊一句:“杀人者,徽州府卢氏,为父报仇!”
百姓骇然,甚至连城门口当值的几个官兵都吓的手足无措一时间竟不知拦下她。
眼见他一步步走出城外,百姓既惊恐又好奇,纷纷跟着她后边出了城,毫不夸张的说,此时素净周围至少有上百人之多。
一个女子杀人割头的消息瞬间就在望山门附近爆燃,越来越多的百姓飞也似的往城外跑看热闹,从一开始的数十人,到上百人,然后里外三层好几百人。
素净拎着黄澍的人头,走到江边,回头望了一眼城楼以及水泄不通的围观百姓:“杀人者,徽州府卢氏,十年前家父被此恶人打死,母跳水自尽,孤女苟活十年终报大仇,杀人偿命,孤女死而无憾,望诸君转告”说完奋身一跃跳入鲶鱼套里。
围观百姓大骇,忍不住惊呼出声,纷纷跑到岸边,只见江水滚滚,哪里还有人影。
好家伙,这是一个弱女子为父报仇然后跳江自杀的悲壮之事啊,围观百姓开始各种议论纷纷脑补各种剧情了……
想必是男子之前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女子多年寻仇……
这男子看着像读书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很快,武昌城便因此事炸了锅,各方震动。
很快,男子的身份就浮出水面,湖广巡按黄澍。
草,当官的,而且这个黄澍就是徽州府人!
随即各种剧情又满天飞了。
黄澍当街被杀的消息引发武昌城震动,而其中最为惊骇的当属左梦庚了,闻噩耗时,目瞪口呆许久没回过神来。
他第一时间觉得,此事大有蹊跷,是奔着他来的。
可是和柳敬亭一番分析之后,又觉得就只是一件突发意外,是黄澍的私人恩怨。
毕竟朝廷若想剪除他的左膀右臂,首先要动的是麾下武将和兵马,而非谋士,再说了,朝廷只需将黄澍撤职或者查办什么的就完事了,完全没有必要将他杀掉,这样反而会影响局势,落人口实。
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朝廷若想杀黄澍,不管是让锦衣卫还是东厂来做,那都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手法也干净利索,制造各种意外,或者自尽都没有任何难。
可据目击者说,那女子毛毛躁躁,甚至没什么力气,踢黄澍的时候自己都还不小心摔倒了,整个过程笨手笨脚的……
所以两人嘀咕半天,最终得出的决定则是,朝廷没必要,有必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手,动手也不会这么潦草弄那么大动静。
可不管怎么说,黄澍一死,他则断了一肩,心痛郁闷之余也忍不住好奇黄澍因何被杀,和那跳江自尽的女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1948章 一肚子气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武昌城闹市杀人事件短短时间就传遍整个城池的大街小巷,然后迅速朝周边城镇扩散,傍晚时对岸的汉阳城内也因此事而沸腾起来,各种小道消息和传闻那是不绝于耳,越传越神,故事也越来越精彩,什么官员强占人妻,男主被打死,孤女十年后寻仇……
这消息最先是陈家兄弟在外边街头听到了,然后回来又眉飞色舞的说与众人听,毕竟他们也不知道是素净干的。
甚至连常宇一开始也真以为是个偶然的杀人事件,因为他也没想到素净这么快就动手了,本以为怎么着也得三五天吧,后来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就有点目瞪口呆了。
当街杀人!
于是他便令王征南遣人去打探,毕竟事都被传的失真了。
没多久,对岸的番子就来汇报了,常宇终于听到了原汁原味的故事,又一次目瞪口呆!
从策划都实施,都是单枪匹马且滴水不漏,连演的都那么真实,让黄澍的死令人怎么都不会往朝廷那边去联想。
这就是专业,值五百两银子!
只是常宇还有些担忧,因为当时在现场的东厂暗探亲眼看到素净跳进了鲶鱼套,但没见她出来。
这段时间连雨天,江水大涨,水流急暗流多,便是精通水性的常宇都不敢轻易下水,而素净竟然不顾一切的跳了进去。
难道她会水?
水性能比自己还好?
还是说这小妮子疯了……
素净人称夜魔,性格偏激喜怒无常,搞不好真发疯了,假戏真做跳江自尽了。
常宇便令人赶紧查探素净下落,这小尼姑虽然性格偏激脾气暴躁,但用起来特别顺手,干活又利索,人狠话不多不要钱还吃的少,丢了去哪找第二个呀。
素净在哪儿呢,在干什么呢?
在生气,很生气!
精通水性的她在水下一口气顺流遁走百余米然后潜入鲶鱼套对岸水边丛林里,而后找到提前藏好的干净衣服换了,就走了。
而那时,围观的百姓一部分在江边议论纷纷,一部分在城门内黄澍尸体旁各种吐沫横飞呢。
按照计划,素净本欲直接离去回汉阳,但他突然很想看看李慕仙嘴中的黄鹤楼,于是便又乘船渡水从望江门东边的保安门进了城。
也就是在全城震动孤女杀人事件时,素净却置身事外,去游山玩水了。
哦,水刚游过了,那就游山吧。
山是,蛇山。
可黄鹤楼呢?
在远处没看到以为是天气原因,山脚没看到以为这楼不高,为树木所掩,爬到半山腰也没看到,而且怎么感觉非常的荒凉素净觉得有点不对劲啊,想找个人问问,可是这阴雨天的荒山野岭也没个人啊。
最终爬上了山,这一看,可把她气坏了。
哪来的黄鹤楼。
眼前残垣断壁荒草横生,简直可以拍聊斋了。
黄鹤楼去哪儿了?
又毁于战火了呗!
为什么说又?
嗯,只能说,这个楼吧,命里犯冲,从三国时期吴大帝孙权修筑起,每朝每代起不损毁几次,那都说不过去。
其实黄鹤楼最初仅仅是个军事楼瞭望哨,到了南朝时给赋予各种神仙传说后,就瞬间破防出圈了,特别是在唐朝,就被传成各路神仙的网红打卡地了。
唐末毁,北宋重建,南宋毁,元实体不存,明洪武重修,成化年间塌了重修,嘉靖毁于大火,隆庆重建,然后崇祯十六年张献忠败退武昌,左良玉杀人城中与之激战,黄鹤楼又毁了。
没错,仅仅明一朝,就重修三次毁四次!而到了清朝那更是多达重建修葺五六次之多,后世看到的黄鹤楼就是仿照清同治时期重建的,而且也不是在原址上,黄鹤楼原址在现在武汉长江大桥的引桥处,当年为了修桥把原址让出来了。
现在素净眼前就是一座废墟!
这让绕了一大圈子跑回来累了一身汗想看神仙楼的素净怎么能不生气。
越想越气,气李慕仙和常宇怎么就没告诉自己楼早就塌了呢,还有那客栈里伙计,竟然也提也不提一句。
素净现在很想回到客栈去揍那伙计一顿,但又担心露了痕迹,毕竟此时满城风雨,还是小心为妙。
山风一吹,凉爽许多的她转头朝西边望去,此时已是黄昏,虽天阴看不见江畔日落,但见城外江河,也是美景宜人。
虽没看到黄鹤楼,却隐隐可见长江对面龟山上的晴川阁,那是和黄鹤楼,古琴台并称武昌三大名胜。
怪不得那牛鼻子,不来武昌城,去跑去那龟山窝着了。
武昌北门武胜门外有湖,名沙湖。
沙湖畔驻扎数千兵马,乃两部人马,其一,黄得功,其二,王体中。两个月前左良玉病故,为防备武昌生乱,常宇密令二人率部前往施压,一路缓行磨磨唧唧的在半个月前抵达城外沙湖扎营待命。
王体中还好,老老实实,可黄得功每天至少要骂三次娘!
他是轻装前来物资不全,恰赶上这连阴雨营地内潮湿漏水,士兵起居环境相当艰苦一天两天还能忍,但十天半个月他就受不了的,想进城,可上头严令不得进城,兵马不能进城,他也不能进城。
另外,虽说粮草由城内供应,吃喝不愁,但没有酒啊!按说以他总兵官的身份弄点酒喝那是相当容易的事,可是常宇有军令,战时严禁饮酒,眼下虽没打仗但他在执行任务相当于战时了。
当然他也可以偷偷的喝,可是他又不想带头做个坏榜样,因为他和常宇的关系很好。
若是被人爆出,会让常宇很难堪也很为难的。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骂。
骂着破老天没事总是下个不停,骂左良玉早不死晚不死,死了还要连累他,然后骂王体中天天闷头不吭声,三脚踢不出个屁来,让进城喝酒不敢就算了,连找娘们都不过敢,怂货一个。
再到后来连常宇他都骂,骂这货不知道死哪儿了,把他晾在这干啥呢。
王体中被骂也是一肚子苦水啊,开什么玩笑,我他么的的刚投降过来根基不稳也没啥关系网,必须得老老实实毫无怨言啊,哪敢跟你比啊,你动不动忽悠我犯错误,出了事你有人说情挡箭,我有谁啊?
就在黄得功暴躁不已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和他一起嗨皮了。
屠元和姬际可率部渡江来了。
哎呀,我去,这可把黄得功给乐坏了,这可都是一起并肩作战的老相好啊,一别都快一年没见了,此时相逢说不出的开心。
带酒来了没?
没有,不敢违令,屠元摇头。
草。
常督公呢?
不知道,好久没见了。姬际可摇头
草。
那你俩过来干啥呢?
不知道,奉令而来。屠元,姬际可异口同声。
草!
眼见黄伯爷这么无聊暴躁,屠元和姬际可想了想决定和他打一架!
果然,黄得功立刻来兴趣,必须得打,不过你俩人我打不过,王体中你过来咱俩联手。
当然不是他们几个打架了,而是部下操练。
东厂卫的勇猛天下尽知,黄得功不服啊,王体中想学习啊。
于是乎,三部人马终于找到事干了,几乎每天都在沙湖畔进行各种大小规模演练对阵,风雨无阻。
……………………
感谢两位书友打赏。
第1949章 担忧
天黑了,城门已关闭,还没有等到任何有关素净消息的常宇有些坐立不安,站在堂前廊檐下抬头望天皱眉。
天空又飘起了毛毛雨,不知一会儿会不会下大了。
李慕仙说,素净野惯了,平日不也神出鬼没的么,没准什么时候就钻出来了,不会出事的。
说的是事实,但常宇依然放不下心来,以素净的武技在陆地上自是不用担心,便是杀人也可以横着走不用担心被官府抓到,但在水里就不一样了。
老话说淹死的都是会凫水的。
水下不比陆地,危险无处不在,暗流,漩涡,都可能要了人命,不管你水性多好武技多高一旦被卷入,生还的机会渺茫。
何况近来雨水不断江水大涨,水下多的是急流暗流,怎能不让常宇担心,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对这个小尼姑这般上心了。
子时过了,王征南起夜时发现常宇还坐在廊檐下发呆,便过去劝了句:“督公早些睡吧,或许外边已有了消息,只是城门关了送不进来罢了”。
常宇叹了口气这才回房去睡了。
清早,难得的晴天。
还是没有素净消息,但徐起元等人正在城外准备渡江去武昌。
吃了早饭后,常宇一行出城至江边,便见渡口人头攒动,数百兵马正在渡江。
一江两城,渡口大且繁忙,渡船也多如牛毛各属帮派,什么飞鱼帮,粮船帮的。
但只要有兵马过河,他们都要老老实实的过来免费摆渡,而且是优先渡水,百姓都要在旁边候着。
连常宇一行也不意外。
不过常宇也不着急,站在外围看了一会不见徐起元等将领,知道他们已经渡江去了对岸,这会儿码头上都是他们的部下罢了。
天近晌午时候,常宇一行终于渡江靠岸,汉中门下众人抬头看着城门,神色各异,担架上的李慕仙舔舔嘴唇,又叹了口气:“狗日的黄富贵,害得老子这趟不能尽兴了”。
“只要银子到位,俺哥俩一定让道长尽兴的”和陈汝信一起抬着担架的陈所乐笑道,李慕仙还没来及说话,陈王庭便轻斥道:“怎生如此和道长说话”。
“俺就打趣儿”陈所乐低头喏喏道,他哥俩平日和李慕仙交好没大没小的,但陈王庭特别注意辈分,不允许他们这般随意。
“无妨,无妨”李慕仙赶紧冲着陈王庭摆摆手,又对陈所乐笑道:“不差钱,衙门里都知贫道最有钱”。
旁边常宇听令嘿嘿一笑:“行走江湖炫富露白是大忌,道长这老江湖怎生忘了呢”。
李慕仙一撇嘴:“还真不信有贼人惦记上贫道”。
“那不好说呀,嘿嘿嘿”常宇一脸坏笑,李慕仙不由心头一紧:“掌柜的你欲作甚?”
作甚?常宇一指陈所乐:“不说这哥俩抬了你一路,便是俺们几个一路随扈,这晌午不得请俺们搓一顿啊”
“对,对,道长又不差银子,必须得请顿好的”众人眉飞色舞纷纷向前打趣,李慕仙嘿了一声,苦笑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啊”。
众人说些着朝城门走去,却见城门口戒备森严,入城者一律严格盘查,不知是因为昨日闹事杀人事件引起,还是因为今日徐起元等人入城。
常宇一行人携带兵器太扎眼了,刚到城门就被注意到了,立刻便被数十官兵围住了,旁边百姓也吓的远远躲开。
就在这时,一人从城门里头飞奔而来,给领头的官兵低声说了几句,便见那些官兵连忙闪开了,常宇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军爷,那些什么人啊”有好奇且胆儿大的行人好奇问守门官兵,立刻就被骂狗血喷头:“什么人关你屁事,滚……”
常宇进城时候,总兵府有贵客登门,南京兵书尚书吕大器及九江巡抚袁继咸站在门口亲自迎接。
而这贵客自然就是勋阳巡抚徐起元和总兵王光恩了,这两人坚守敌后得皇帝嘉奖,如今李闯议和天下暂安,于是召二人来武昌待旨。
两人知道这次出山会很风光,但依然没想到吕大器和袁继咸会在大门外相迎,连忙下马见礼。
论官职吕大器是兵部尚书,官最大。
徐起元和袁继咸虽同为巡抚,但袁继咸还是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江西,湖广,安庆,应天军务,论权利可比吕大器还大呢,所以徐起元不敢以平礼相见。
文官们有文官们的一套,有文官的话题聊,无聊的人有无聊的事做,比如像常宇这一群无聊的人。
当吕大器和袁继咸携武昌一众文武在总兵府给徐起元,王光恩接风洗尘时,鼓楼附近的一家酒楼里,李慕仙将一锭银子拍在桌上:“照这钱给爷们上酒菜,听清楚了,要有酒……菜!”
好家伙!正是晌午时,酒楼里人不少,但却少见这等阔客啊,十两银子一顿饭,还要喝酒,这他么的家里有矿啊,立时纷纷注目,却发现是一伙江湖人。
草,估摸这钱来路不正!
城北沙湖畔,黄得功及屠元一众将领一边喝着粥一边议论着刚刚传到军营里的昨日武昌闹市杀人事件。
“那黄澍俺听过,听督公说过,他虽是巡按但背地里确实左良玉的幕僚谋士”屠元拍了一下脑袋说道。
“没错,俺也听过”姬际可挑眉:“怪不得一直觉得耳熟”。
“草,那死了就活该死了,他么的文官没个好东西,想必是之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却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还能被人寻仇,而且还是个女子”黄得功叹气摇头:“妈的,老子当时不在场,若在场必救了那女子”。
“你们难道就不觉得这其中有点蹊跷么?”王体中一般话很少,几人看向他:“哪儿蹊跷了?”
“左良玉刚死,树倒猕猴散,那左梦庚如今……这黄澍一死,那他岂不更……”王体中吞吞吐吐挤眉弄眼的把黄得功给惹急了:“你tm到底想说啥呢?什么和什么啊,这的那的”。
王体中连忙想详细说一下,姬际可却轻咳一声打断他:“这种事平南伯还是慎言啊”。
王体中一怔,随即恍悟,连忙对姬际可拱拱手,而黄得功根本不知道他俩在打什么哑谜,这货是真的没听出话外之意来,劈头盖脸又要骂人时,远处一辆马车来了。
赶车的人是锦衣卫的暗探,车里装的是酒。
“督公大人说了,这几天就别瞎折腾了,喝了酒歇歇劲,然后去荆州杀人放火去……”
话么说完,黄得功几人就冲到马车跟前,一人抱起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汩汩灌了一大气,然后扭头看着赶车人:“谁送来的?”
赶车人一脸无奈:“督公大人让送来的”。
“卧槽,他来了,在哪儿”黄得功说着仰头又是一气。
“武昌城内”
“好家伙,俺这就去找他,这几日嘴里可淡出个鸟来……”黄得功说着又是汩汩汩……
“督公大人说不可轻易入城,待他安排好了再说,说是让诸位将军歇歇,过几日去荆州杀人放火”。
荆州,杀人放火。
这下几个酒罐子终于听清楚了,先是一怔,然后面面相觑,再然后哈哈大笑,仰头一起汩汩汩……。
第1950章 谨慎
武昌城内的酒楼里,除了常宇外陈王庭等人也在痛饮,甚至连身上有伤的李慕仙也不顾常宇的劝阻连干了三碗,这个时代的饮品太少了,对于真男人来说,饭可以不吃,酒不能不喝!
酒饱饭足之后,常宇一行决定好好浏览一下武昌城,当他们走出酒楼时,外边已停了三辆马车久候多时了。
李慕仙上了车忍不住问道:“掌柜的,这雇车的银子不会还是俺老道出吧”。
“这哪能,总不逮着一只羊薅毛吧,这雇车的银子公家出,不过那马夫的些许碎银道长就给分担些吧”。
“这可以有”李慕仙松了口气。
王征南低声道:“听说那些马夫一人都要五两银子呢……”噗,李慕仙差点吐血:“还是让贫道爬着走吧”。
武昌名胜古迹很多,但以黄鹤楼尤甚,然则楼已毁神仙不在,众人自是没得兴趣爬荒山野岭看那残垣断壁去,于是常宇便提议看城门。
看武昌城的九座城门。
王征南和李慕仙心里通透,知他明着说游玩看城门,实则是在看武昌城的地势和城防罢了。
可青衣不懂,低声问:“每个地方都有城门且几乎都一样,有甚可看的”。
“大有可看之处呢,武昌九座城门各有说法,李道长你走南闯北广闻博见可曾听过武昌九门的俗语?”
李慕仙摇头:“只听过黄鹤楼的神仙传说,还请掌柜的说来让吾等长长见识”。
常宇轻咳一声:“远望湖广高又高,九门倶用铜铁包,窝风避浪文昌门,升米量米平湖门,迎宾接驾汉阳门,挑鱼卖菜武胜门,推车抬轿忠孝门,游山玩景宾阳门,推……安内攘外中和门,姑姑烧香保安门,和尚骑马望山门,这就是武昌九座门”。
众人听的津津有味,连夸常宇博闻,李慕仙叹道:“这民间谚语将九座城门的用处简单明了的介绍了,通俗易懂,贫道自诩博闻竟没听过,惭愧啊”。
常宇心道,你听过才怪呢。
这俗语里,有一句家推翻满清起义门,起义门就是中和门,武昌起义之后改的,也就是说,这俗语应该是清末或者民国时才有的。
而且到了再晚一点的清末,武昌有十座门,当时湖广总督张之洞为了将京汉铁路和粤汉铁路连接一起,在中和门和宾阳门之间修建一座新城门,叫通湘门。
一行人三辆马车,时而出城时而入城,将武昌九门里里外外游了个遍,期间走走停停,看看逛逛好不自在,在望山门外鲶鱼套水边驻足好久,昨天的孝女报仇跳江事件使得这地儿成了热门景点,许多百姓在此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常宇看着江水翻腾,心道素净这小妮子胆儿可真大啊,一想到此心里就一颤,到现在还没给消息,不会真出事了吧。
不知不觉天近傍晚,不管是进城的还是出城的百姓都已形色匆匆。
常宇一行转到汉中门外,站在江堤上看黄昏日落,景色美的令人窒息。
“掌柜的,城门快关了,该进城了”王征南提醒道。
常宇恋恋不舍往城门走,突然看见城门附近一个白衣尼姑正怒目瞪他,顿时大喜不已,连忙冲过去:“素净,你没死啊”。
啥,素净脸上杀意顿起,常宇改进改口道:“你还活着,太好了,你没事就太好了……”
素净脸色杀意顿去,但怒色不消:“黄鹤楼呢!”
常宇一怔:“黄鹤楼塌了啊!”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素净怒道。
常宇一头雾水:“你也没问过我啊!干嘛这么大火气?”
“莫不是爬山上没看到白累了一趟,上山前就不会找人问一下么,蠢”李慕仙从车里探出头嘿嘿笑着,素净大怒,就要冲过去被常宇一把拽住:“他身上有伤莫闹了”。
素净眉头一挑:“谁伤了他?难不成又有人行刺你了?”
他和李慕仙道不同不相为谋,平日都是冷脸相待,也就李慕仙天天热脸贴她冷屁股,但这不影响素净佩服这道士的本事,所以一听到他受伤了,便有几分震惊。
“回头再与你细说”常宇拽着她朝城门走去:“眼下城里头局势很微妙,莫吵莫闹,小心谨慎些”。
素净皱眉,有些急了:“刚给你干完活就嫌我吵闹……我……”
“你那活干的漂亮至极,别说五百两,五千两都值!”常宇挤了个笑脸,素净很吃他这一套,脸上难言喜色:“真的?”
“必须是真的!这活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比你干的漂亮”常宇一脸肯定,素净心里乐开了花,抬手打掉常宇的手:“你对一个尼姑拉拉扯扯作甚,也太着人眼了”说着快步向前:“我先进去”。
然后她就被守门官兵拦住了!
理由是,要搜身!
日落关门时一个外地和尚,哦是尼姑还随身带着兵器要入城,这节骨眼要严查,这理由可以说无可挑剔。
但是你要搜身,素净那暴脾气哪忍得了!
连常宇都没忍住,一句草尼玛的,就冲上去了!
守门官兵见状也吓一跳,眼见数人扑过来以为有贼人要趁机作乱夺门,一窝蜂的也都冲了过来!
不过当常宇一拳放倒那个满脸轻浮之色要搜素净身的官兵后,其余官兵都愣在当地,没人敢动手了。
因为他们认出来,这人在晌午时刚进过城!
城内的番子已经通过气了,东厂的人!
看这气势和架势,那至少都是档头一级的,别说他们惹不起,东厂大档头就是总兵和知府都得陪着笑脸说话!
一拳干翻那个官兵后,常宇冷眼扫视周围的官兵,然后大手一挥:“去总兵府!”
素净笑了。
虽未亮明身份,但气势已出来了,几人乘车跨刀入城,不及百步从街边窜出数人躬身施礼,却是早就潜伏在武昌城内的况韧等亲卫。
马车缓缓而行,不时有人加入,到总兵府门外时,已经有数十之众,个个魁梧精悍,跨刀背弓杀气腾腾,令行人惊恐避让。
总兵府内,新上任的武昌总兵官王允成晌午时为徐起元和王光恩接风喝的有点上头,这才刚刚醒了点酒,便有手下人急匆匆来报:“武胜门被人夺了!”
瞬间,王允成就醒了酒,一脸无比震惊:“何人?可是左梦庚那小子!”
夺门就是造反的意思啊,这个节骨眼谁会造反,都有可能,但左梦庚的嫌疑做大!
因为只有他损失最大,所以不管是朝廷还是王允成等人都在防着他,监视着他,可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
正欲传令兵马备战,手下人又说了:“是黄得功!”
草,王允成抬脚就把手下那人给踢翻了,妈的,说话大喘气啊!
可黄得功为什么要夺城门,王允成又蒙了,他在城北都待了大半个月了,老子好饭好菜的招待他,而且这武昌城他要进就进,怎么还夺门了,他想干嘛?
问手下人,说是尚不清楚,只知道城门刚要关闭时,黄得功率部将守门官兵给驱走,然后夺了城上城下控制权。
多少人马?
数百之众。
王允成一头雾水,黄得功在城外有数千兵马,他只率数百之众而且只夺了武胜门作甚?
便想去找吕大器等人问一下怎么回事,他不相信黄得功会造反更不会趁机生乱,难不成是武胜门守将得罪这个暴躁的匹夫了?
这边王允成还没刚出房子,那边吕大器已遣人来催了,东厂大太监到了,赶紧出迎!
啥玩意!
大太监来了,王允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雷贯耳的人来了!
知道总有一天会见到他,没想到这么突然!
这个时候他已经无暇关心黄得功为什么要夺门,因为他知道原因了,必然是大太监下的命令。
而之所以夺门,只是为了安全起见。
若有人在城中对他不利,他可以随时杀出去,而城外的兵马也可及时入城救援!
果真是谨慎的很啊!
第1951章 猜猜谁会搞事
常宇入总兵府最先见到的就是两只老狐狸,当时两人正在院子里说话,突见常宇那是忍不住惊呼:“这……常公公怎么会……”
“两位老大人辛苦了“常宇快步向前拱手施礼,老狐狸们大喜过望,对于常宇他们和大部分文官不一样的感受,钦佩又喜欢。
”武昌不乱,两位老大人功不可没啊“常宇的一番赞誉和恭维让吕大器和袁继咸开心的抿不住嘴。
”吾等不过打下手,得亏是常公公运筹帷幄及朝廷的快速果断啊“两人自谦。
常宇愈发敬佩的很,当朝文官少有他能看上眼的,敬佩的更是寥寥无几,然这两只老狐狸就是其一。
三人在堂上正说着话,徐起元和王广恩闻讯赶来,常宇快步走到堂下迎接:”大明倾而不倒,便是有徐巡抚和王将军这等脊梁骨!“
哎呦,我去,如此之高的赞誉,差点就让徐起元和王广恩泪崩了,连忙向前施礼,心中万分感慨,此子竟真的如此年轻,气度如此之高,气场如此强大,哪里有一丁点儿印象里太监那种阴鹜的影子。
这边将二人请上堂奉茶叙话,外间一个魁梧身影急匆匆走进来:”末将王允成拜见督公大人“说着要施大礼,这段时日从两只老狐狸嘴里透露出的信息,他知道这蛋糕能砸自己头上便是常宇有意而为,换而言之,常宇是他的贵人。
堂上常宇眼睛一咪:”铁骑王,无需多礼!“
王允成一怔,赶紧道:”末将诨名竟也入了督公之耳“说话间细细打量堂上常宇,自也是一番惊讶感慨,不说其他,堂上都是大佬各有气势,若是寻常人都走不进这堂上腿肚子就发软了,而此子小小年纪却能谈笑风生淡定自若,气势竟还压诸人一头,可想而知其气场多强大。
所谓天之骄子就是如此吧,也难怪他短短一年多时间就闯出那么大名头。
大太监突然现身武昌城的消息在极短的时间内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全城政要耳朵里,但凡有点地位的都蜂拥而至在总兵府外垫脚探头,有人惊诧,有人欢喜,有人皱眉,有人等着看好戏,各怀心思。
然而,并非谁都能进去见到大太监的。
常宇有令,衙门里的文官一律不见,武将可以,但得是肩膀上带花的,也就是说最低也得是个游击。
当然也有人没来,比如左梦庚及其麾下。
比如在对岸汉阳城里的马进忠及其一众属部。
不过常宇也没点名左梦庚,双方好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最终,只有六七个武将得以入总兵府拜见大太监同时参加晚宴,而余下人不管你是谁,多大的面,要么回家歇着去,要么在总兵府外溜达,且前提还得二十步以外。
因为总兵府周边已实施宵禁,况韧率部及大批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在府外警戒,尚有金声桓的千余兵马在外围巡逻,任何人无令擅入总兵府二十步者,杀无赦!
城北武胜门城上城下已被黄得功的兵马掌控,数百骑在城下候命,从城门到总兵府之间二十步一哨,但有风吹草动,这边会立刻杀过去接应。
城门附近的一家酒楼里,黄得功和屠元,姬际可还有王体中四人正在喝酒啃鸡腿:“和一帮文官吃酒不如去喝尿,老子最不稀的那种饭局”。
姬际可轻笑,知道这货心里头酸的很,更有些气常宇,来都来了竟然不叫我一块过去,至少能给架个场面呀。
“靖南伯,您说今儿会出乱子么?”屠元随口问了句,黄得功哼的一声:“老子倒是希望真出乱子,正好顺势将左家那小儿斩草除了根”。
“合着以您的意思,这要是有人作乱非那左梦庚了?”屠元问道,黄得功一怔,眼睛眯了眯:“那倒也未必”。
“那伯爷您给说道说道?”屠元说着一边给黄得功斟了杯酒,中午他们几个喝的不少了,按理说现在是执行公务不该喝酒的,但总归是闲着趁着没怎么醒酒,少抿一点打发时间。
“让老子说道,倒不如考考汝等”黄得功举杯一饮而尽看了姬际可:“咱们这里边就数你聪明,常宇也说你文韬武略是将才,你来说说看,谁最有可能搞乱子……”
姬际可还没来及说话,屠元就不愿意了:“什么叫他最聪明,俺可是东厂出名的小诸葛……”
“你可垃圾吧倒吧,还小诸葛,你小猪崽吧,自己啥脑子心里没点数,论勇你能排着名,论脑子你连老子都不如……”黄得功直翻白眼。
众人哄笑,屠元干瞪眼,若是旁人他早抡拳上了,但黄得功他不敢啊。
姬际可舔了舔嘴唇,想了一下道:“谁会搞乱子,先要弄清楚武昌城里头有几股势力”。
“这个俺知道”屠元一抹嘴:“左梦庚,王允成,马进忠,余下都依附这三人之下”。
姬际可点点头:“但这三股势力原本可是一家子的啊,左良玉活着的时候麾下山头虽多但唯他马首是瞻,不过他一死便有人的心思就活了,然而一开始并不包括王允成和马进忠”。
屠元皱眉,黄得功好像知道他要问什么:“王允成是辽东人,行伍出身一早就跟了左良玉,马进忠本为贼也是左良玉招降的,这两人其实属于左良玉的嫡系,也是他留给左梦庚的家底是为左膀右臂!有他俩在,别人就是有其他心思想分家也动不了左梦庚的根本,只不过……”
黄得功顿了顿,看了一眼王体中:“汝之见呢?”
王体中笑了笑:“只不过,朝廷分化手法技高一筹,偏偏就从左膀右臂上动了刀!”
屠元一脸茫然,一拍脑袋:“咱们里难道真的属俺脑袋笨么?”
黄得功撇嘴:“左良玉一死,朝廷必然要分化他的势力,但若将好处给了其他人,王马二人必然协助左梦庚给朝廷施压以此来对付其他人,可谁想到朝廷直接就将好处给了他俩!”
“与其给别人当马弁,当然比不得自个当大哥”王体中笑了,笑中有苦涩仰头一饮而尽杯中酒,黄得功撇了他一眼,嘴角淡淡不屑,姬际可接着话茬继续说道:“这样一来,王马便要开始各自巩固势力,与左梦庚水火不容了!至此三股势力形成,可谓,左梦庚不服,王允成不安,马进忠成了香饽饽”。
屠元叹了口气:“左梦庚不服俺倒能理解,老头子留给的家底被瓜分了自然恨极了也不服气,可那王允成得了好处怎生不安,难道念及旧主恩情良心不安?那马进忠又咋成了香饽饽呢”。
黄得功噗嗤一声笑了:“都是他么的老油条,还念及旧主恩情,你当小孩儿过家家呢,王允成就是突然被天上掉馅饼砸头上落了好处,担心左梦庚算计才不安的啊,至于马进忠成了香饽饽,是因为左梦庚和王允成都要拉拢他啊,咳,要不说你猪脑子!”
屠元一拍脑袋:“原来如此,靖南伯,往后谁再说您粗鲁蠢笨,俺第一个不同意……”黄得功大怒,抬脚踢去:“老子看就是你说的吧……”
闹腾了一会方才安静下来,屠元又问,说了半天:“也没说谁会搞事啊”。
“谁都想搞事,但谁又都不敢搞事,但又希望别人搞事,对吧,靖南伯”姬际可笑着看向黄得功又看了眼王体中。
黄得功长叹口气:“哪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啊,哪一个又是真的蠢”。
王体中点头:“任谁都知道这会儿搞事必将遭到另外两股雷霆之击,因为,谁都想趁着这当口捞这个军功傍身,顺手再将对方踩到地上,一举两得!”
屠元挠头:“那按照这么说,也就不会有人搞事咯?”王体中轻摇头:“那也未必,不排除会有挑唆或者栽赃嫁祸之举,以此引发乱局”。
“他么的,水真深,这些人的心思怎生这般阴险,老子还是喜欢打仗,明刀明枪靠本事吃饭!”屠元骂道,黄得功苦笑摇头:“一肚子坏水也是本事,文官以及武将身边的幕僚最爱这些,所以他们瞧不起咱们只知道打打杀杀,咱们看不上他们一肚子坏水”。
“哼,老子不管坏水是谁肚子里的,但凡今儿出了乱,老子格杀无论,不管他们仨谁的坏水,老子一起给宰了”屠元拍桌子,举杯一饮而尽!
第1952章 诱将
总兵府的晚宴可就斯文多了,至少不会骂骂咧咧,虽说武将人多,说话难免粗鲁但有吕大器和袁继咸及徐起元这几个文官在,谁敢,卧槽,他么的,就连说话语气和神态都得端正些。
常宇不是一个喜欢客套的人,简单的寒暄之后,便将话题拉入主题,先是当众大赞徐起元和王广恩令两人心中大悦,特别的受用,话说谁不爱这一套呢。
而后又看似随意的说了句:“武昌不能乱,也不会乱,如今局势正好,正是诸君效忠报国之际,亦是建功之时,别的乱七八糟的心思别想那么多,费心神又徒劳”。
但王允成等人是听明白了,看似随意实则敲打,且点到为止,没有威胁也没有恐吓,就是敲一下,我知道你们那些小心思就行了。
聪明的人往后就知道做什么了,不聪明的留着又有何用呢。
赞一个,敲一个,举个杯咱说点别的。
说当下的局势。
不是当下武昌的局势,而是当下大明的局势。
李闯议和,算是一种和平合作模式,一时半会不会出大漏子,余下便是北边鞑子,南边献贼。
鞑子是外患,一时半会收拾不了他,幸好一时半会他也缓不过来气。
献贼是家贼,已做大,想除掉他也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但必须得办,至少要做好准备,而且根据情报,献贼和李闯暗中有勾结,这能理解,毕竟要留后路,但你勾结可以却不能给我搞事。
所以,那边要震慑张献忠,这边要敲打李自成。
只有一个办法,出兵荆州。
众人犹豫了,议论纷纷各抒己见。
荆州的实际控制人还是李闯,朝廷刚和李闯议和就出兵,只怕会起事端影响大局,若有一方误判后果不堪。
常宇便说了,过境剿匪而已。
诸将这才眉色稍展,不过尚有诸多疑虑,这便是常宇要同诸人相商的目的。
东厂卫会参战,不过只是打辅助,主攻兵力还得武昌出兵,粮草亦要武昌提供,这个众人没有什么异议,武昌的兵马本就是为旁边的荆襄做准备,眼下同李闯谈和了,那就得用来对付张献忠了。
可是武昌何人出战呢?
王允成沉默不语给一个部下使了眼色,于是乎部将徐恩盛就说话了:“只听说文官守孝三年,但没听过武将守孝三年的,守也就罢了兵马还攥在手里,若是平常日子倒也罢了,可若有战事起,莫非还得等他守完再打?”
没提名字没提姓,但都知道说的是谁。
常宇心里头暗叹,没一个傻的,都成精了。
王允成之所以没爽快的应了,实则知道这是一次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他虽然趁机捞功,但这次根本就无功可捞,因为此时朝廷根本没有实力入川剿张献忠,只是为了震慑他一击敲打李自成及荆州那些有活心思的山头,确切说这更像是一场军演,而且花销都要自己买单,再说这一去,保不齐另外两家就顺势抢占武昌资源啊。
听了徐恩盛的话,常宇只是笑了笑然后看着王广恩一眼:”可有兴趣出山看看?“
”末将谨遵督公大人差遣“王光恩神情有些激动,他知道常宇这是要将他从郧阳调出来用在刀刃上了,跟着大太监混事,前途无量。
”只是末将这次带来兵马不过数百人而已“。
常宇嗯了一声示意他坐下,看着王允成道:“先前说了,没用心思别去想,眼光放远些,莫因芝麻丢了西瓜,汝同马进忠各处一半,同本督凑凑如何?”
话都这么般说了,王允成也只好硬了,至少不是让自己一个人去,便道:“末将领令”。
常宇看他神色有些不情愿,随口说了句“入秋之后,朝廷要举阅兵大典,八大柱国缺半,这次可能要补齐了,汝等此时不建功,更待何时”王允成一怔,随即神色激动起来,在座诸将也是面面相觑,难掩喜色。
夜色渐深,总兵府的宴席也接近了尾声,常宇一句略显疲了,众人便非常知趣的告辞,对于他们中大部分人来说,今晚能见到大太监就值了。
两只老狐狸还有很多话要同常宇聊,但也不急在一时,也知常宇必然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果不然其然,众人陆续辞别之际,常宇邀徐起元和王光恩暂且留步,喝杯茶醒醒酒。
徐起元自是欣然应了,知道大太监的心思。
常宇也不墨迹,单刀直入:“巡抚大人可乏否?”
徐起元闻琴声而知雅意:“老当益壮,尚且能饭”
常宇一脸赞誉之色,若是其他官员此时必会趁机要入京为官,但徐起元的意思,却不想去京里头做那耍嘴皮的朝臣,还是想在地方做官,当然要一方大员。
“入川敢么?”常宇笑问。
徐起元先是一怔,随即一脸坚韧:“赴汤蹈火鞠躬尽瘁!”
毫无疑问,常宇这是要保荐他做四川巡抚,这个位子可不是好做的,上一任陈士奇在重庆被张献忠杀了,再上一任邵捷春应对张献忠不当被下狱而死。
而且此时张献忠已在四川做大了,可以说四川巡抚这个位置就是个火坑,头上悬刀,地上有刺,前两任直接或间接都死于张献忠之手,一般人避之不及。
但徐起元毫不犹豫,这除了他一腔报国之心外,还有就是他丰富的敌后作战的经验了。
“出兵荆州汝为先锋可否?”常宇又看向王光恩,此人外号花关索,原本和罗汝才一起混事的,五年前也就是崇祯十三年时,张献忠联合罗汝才攻打夔州,被秦良玉一顿暴揍,当时活捉了他和副塌天还有惠登相,随后加入朝廷的阵营,在勋阳对抗李自成两年有余。
现在常宇要敲山震虎,有意让他当先锋,也是给他机会争功。
王光恩自也是爽快的答应了。
三人又聊了会儿,常宇便让他们在武昌歇息几日待好消息。
至于什么好消息,几人心里头都明白的。
待两人回房歇息了,已近子时,常宇却叫上吴中和青衣出了总兵府,令况韧率数十亲卫同行。
众人不知这么晚了他要去哪里,吴中问了,常宇便道:“见个熟人,今晚不见的话,怕他是睡不着了”。
说是熟人,实则不过一面之缘,这人就是听闻常宇入城之后坐立不安的左梦庚。
第1953章 上门
两个月前左良玉突然病故,留下六神无主的左梦庚一时不知所措,幸好身边有两个心腹谋士为他出谋划策,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咱手里有钱有粮还有兵马,就不信朝廷会多过分!
然则却没想到,朝廷以一变应他不变,一道圣旨就将他爹为他打下的江山给搞的四分五裂。
朝廷没算他爹的旧账,武昌也没乱,然后王允成住进了总兵府,马进忠坐定汉阳。
而他,前大军阀总兵左良玉的嫡系传人,却仅仅落了个四品将军,手下兵马也被分割的三三两两,总兵府进不去了,搬到城北的大宅子里,以守孝为名,闭门不出.
守孝也不耽误其他事,被朝廷一顿乱拳打蒙了的左梦庚经过这段时间的闭门思过,终于回过神了,心中也愈发的不甘心起来。
俺老子辛辛苦苦弄下来的家业,转手就成别人的了!
这事背后是朝廷所为,但他不敢迁怒朝廷啊,至少不敢表现出来,甚至不敢说一个不字,毕竟以他爹之前所为,朝廷没趁机收拾他好的了,他哪敢去找麻烦,所以转头就迁怒王马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了。
然则这当口他也只能在心里头生恨,在宅子里头怒骂几声,他连宅门都不敢出。
因为他知道如今满城锦衣卫和东厂暗探盯着他,生怕被找到由头抓住把柄。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布置眼线注意城里的一举一动,不说两只老狐狸的行踪,便是谁家媳妇偷人他都知道。
所以当常宇刚进总兵府没多会,闭门不出的左梦庚就收到了消息,立时就慌了神,他怎么会来,他来做什么。
昨儿黄澍被人当街杀了,今儿大太监就来了,怎么这几天撞邪了么,什么破事都挤到一起了,不过左梦庚并没怀疑黄澍的死和常宇有什么关系,以他来看,黄澍这种人根本入不了大太监的眼,而且要杀他也根本用不着这番周折。
而且这当口他根本无暇黄澍之死,忧心的是大太监的突然而至于是连忙问计柳敬亭。
还是不变应万变,柳敬亭思虑半响让左梦庚在府上按兵不动,若大太监召唤那就去,若你不召唤咱就装作不知。
至于大太监突然跑到武昌来了,会不会是为了收拾他们的呢,柳敬亭对此也有顾虑,他同样把握不准,好在自己这边也做好了准备,真逼到那一步,也只能鱼死网破了。
夜深了,左梦庚还在点灯熬油,他心慌慌睡不着,不为其他,只因常宇带给他的阴影实在太大了,九江城外匆匆一瞥,已令他心中生畏,甚至常因此做噩梦。
柳敬亭安慰他,莫急,他来了,不管好坏总归会见上你一面的。
这边话才落音,那边便有心腹急匆匆叩门,大太监带着近百人朝这边来了。
啊,左梦庚手一抖,茶杯落地,蹭的弹跳起来,柳敬亭脸色也是瞬变,随即眼神一眯,对那心腹说道:“让张超等人候着,必要时保护少主杀出去”。
豪门大户谁家不养着几个死士,何况左良玉这种大军阀,除了护院亲兵之外,当然也豢养一大批死士。
左宅门外,常宇抬头看着那块匾额,脸上似笑非笑,想想后世那些爆发户动不动就在大门上挂个匾,上书“某某府”来充脸就觉得好笑,还有那电视剧里,但凡个大户人家门上都挂个某某府,
扯呢!
帝宫,王府,官宅,民院子。
府,这个字最早使用在家门牌匾上的规定始于周朝的天官书,百官所居曰府,也就是说只有当官的公务员的家才能称为府,除此以外哪怕你再有钱都不行。
很严格么,不,周朝还算宽松滴。
到唐宋时才是真正的严格,除了王侯将相之外,任何人不得称之为府,哪怕是官员,九品到一品,也只能叫宅!
你以为唐宋很严了么?
no!
大明朝才是真正的严!
不知道老朱是不是对这个“府”字有着特殊的偏爱,整个大明天下只准他家用,别的谁都不许用,也就说大明只有一个府,朱府!
大明朝两百多年,就只有老朱家的后代能用这个“府”字,哪怕到了中后期连张居正这种首辅,他家也只能挂个张宅!
满清延续明朝很多制度,“府”字也成了王公贵族的专属品,只有八旗中的王侯,而且是郡王以上的才能用,像贝子贝勒只能用“第”,门第之说也就是从这个时候有的,像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这种汉人一品大员,论功劳成就啥的都比那些满清王爷们高,但家里头也只能用个宅,现在看到李鸿章在一些地方的故居上挂着李府,实在可笑又扯淡。
直到民**阀割据时代,府字才开始被滥用。
左宅毫无疑问是豪宅一座,非一般豪绅大户可比,毕竟左良玉是个有野心的大军阀啊,门庭自是不小,只是仔细看了,大门上竟还还残留出丧时贴的白纸。
常宇在宅门前稍作大量,手下人还没来及去叩门,里头大门就开了,左梦庚神色惊恐,躬身叩首:“末将左梦庚恭迎督公大人”。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看着低着头身上不由颤抖的左梦庚,又瞧了他身后同样低着头弓着腰的中年文士。
“柳敬亭?”
“正是草民”柳敬亭说话间赶紧就跪下了。
常宇叹口气,抬脚走了进去:“一别经年,物是人非啊!”左梦庚嗯了一声,不知说什么好,况韧等人正要入府,被常宇止住,示意吴中和青衣同他进来便可。
毕竟呼啦进去百余人,有可能会让左梦庚做出误判。
所以人越少越好,毕竟他今天是来谈事的,不是来抓人杀人的,以他三人之力,即便这儿是龙潭虎穴至少还是可以全身而退的,而且常宇相信,左梦庚不会那么傻那么冲动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进了大门,十步之外便是一方影壁,绕过去豁然开朗,甚至比总兵府还开阔了些,只是灯光灯火黯淡许多,有些阴森诡异之感,而且隐隐有杀气。
常宇忍不住瞧了旁边跪着的一派家丁仆役,猜测这其中究竟有几个是真正的仆役,又似有似无的扫了两边黑着灯的房舍,这里头应该也埋伏着人吧。
青衣也感受到了那股杀意,忍不住挑眉,手便搭上了剑柄,侧目瞥了一眼旁边的吴中,却见这货正在挖鼻孔好似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
“督公大人请堂上用茶”左梦庚前边弓着身子快步引路。
“不急,先去吊唁左公”。常宇淡淡说道,左梦庚听到左公这个称呼,心神不由一荡,:“督公大人这边请”穿堂过道讲常宇引如后院一个偏堂,这里供着左良玉的灵位还有他的画像。
灵堂烛光很黯淡,有点阴森,常宇走进去的一瞬间感觉到了恐怖片的拍摄现场,胆大如他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站在堂内,常宇接过左梦庚递过来的香走到左良玉的灵牌前插在香炉里,然后盯着那张画像仔细看了,一个清瘦老者而已。
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常宇轻叹一身,回身看了站在门口的左梦庚:“找个安静的地方咱们聊个坦诚局如何?”
左梦庚一怔,旁边的柳敬亭偷偷戳了他一下,这才反应过来:“督公大人去书房如何?”
常宇点点头,看见了柳敬亭的动作不由笑道:“久闻左公身边有二贤,柳先生是其一,黄澍为其二,据说那黄澍本为巡按……咦对了,前些日子听说黄澍递了辞呈要归乡养老,想必是无官一身轻全力辅佐左将军了,今日怎不见他身影,莫非是为了避嫌……”常宇轻笑摇头:“其实真的没必要,无论他在朝还是在野又或在左将军这都是为朝廷出力罢了,除非……”说着看向左梦庚:“除非左将军不是在为朝廷出力”。
不不不,左梦庚头使劲摇头:“末将愿为朝廷为大明肝脑涂地此心天地可鉴!”
常宇嗯了一声,两手一摊:“那不就是咯,今日既是坦诚局,便让他也过来说说话吧”。
“督公大人”左梦庚神色古怪:“黄澍昨日暴毙,您不知道么?”
啥,常宇眉头一挑:“暴毙,如何暴毙?”
左梦庚偷偷瞥了一眼柳敬亭见他面无表情,便赶紧回道:“昨日黄巡按在街上被一女子寻仇行刺而亡”
常宇嘴巴微张:“本督昨日便闻武昌城中有人闹市被杀,不成想竟是黄澍”说着扭头:“问吴中,汝等为何没细报”。
“督公大人日理万机,怎能凡事尽知”。吴中拱手道,左梦庚心里头也是这么想的,大太监每天那么多事要处理,那么多情报要听,一件凶杀案又不是什么重要情报也就是一听了之罢了。
而柳敬亭心里则松了口气,果真和这太监没什么关系,黄澍啊,黄澍,你到底作了什么恶啊被人这般寻仇,落得身首异处。
去往书房的路上,常宇还不停念叨叨向左梦庚问个不停有关黄澍之死,左梦庚也是言之不详,一来他确实不知道真正实,现在全城有关黄澍之死的版本都有十几个了,二来,他也不想让大太监知道自己消息有多灵通,只说是家丁道听途说说与他听的。
第1954章 坦白局
书房在后宅,原左良玉的卧室隔壁,即左良玉的书房。
算不上多宽敞,但很整齐,里头密密麻麻的摆放了很多书,还有一个很大的书桌,上边文房四宝俱全,旁边有几把椅子还有一个茶几,看来他生前经常在这会客。
左梦庚似乎要证明什么,将书房两扇门全部打开,里边灯火通亮各个角落一览无余,意思是,你看,我没埋伏人。
吴中想要进去检查一番被常宇挥退,转头对左梦庚说:“将你外头那些人都撤去吧,免生误会”说着抬脚走了进去:“吴中在外候着,青衣进来奉茶”。
左梦庚脸上一阵青红,一时不知说什么偷偷看向柳敬亭,见他也在偷偷瞧自己,显然两人都没料到自个的布局早被这太监窥破,而且更毫不在意的戳破。
两人正一时无措时,已经走进书房的常宇轻咳一声:“柳先生也进来听听吧,你不在左将军魂不守舍”。
“草民遵命”柳敬亭赶紧躬身道,心里头对这大太监愈发的看不懂了,别的不说,便是这一口一个柳先生就让他生了亲近好感。
而左梦庚则脸色赤红,常宇的话非常没给他面子,言下之意自己还是无法独当一面,身边没大人看着不行。
既是揶揄也有嘲讽,左梦庚一时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旁边柳敬亭连忙给他使了眼色才将这货心思拉回来,赶紧进了书房,柳敬亭招过一个家丁附耳说了几声,然后也跟着进了书房,转身便将书房门关了起来。
门外,吴中挎刀而立,房内常宇站在书案边打量旁边的书架,时不时随手翻一下,左梦庚站在他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柳敬亭有眼力见,忙着沏茶,他又不傻,大太监身边那个持剑少女怎么可能是进来给奉茶的。
他虽不通武艺,但也能感受那少女眼神的凌厉,绝非好惹之人,如料不错这应该是大太监的贴身侍卫,能做到贴身的都是高手中的高高手。
常宇在书架上翻看了一会,转身看到一脸不知所措的左梦庚在旁边束手而立,便道:“坐吧”。
“督公大人请上座”左梦庚赶紧躬身,常宇长呼口气,便在那书案后边的椅子上坐下了,看着左梦庚道:“这里没外人,咱们就坦诚些”。
“督公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末将知无不言绝无丝毫隐瞒”左梦庚嘴上说的爽快,心里头却一直嘀咕着,这太监进门前说,来个坦诚局,坦诚局,到底是啥意思啊,他要我坦诚什么啊。
常宇笑了笑:“非本督要你坦诚什么,而是咱们坦诚说些话”说着脸色一正:“汝父生前所为,所念,所谋,本督尽知,朝廷尽知,朝野尽知”。
“督公大人!”左梦庚瞬间从通神冰冷,蹭的就站了起来:“吾父……”
“汝要否认么?”常宇哼了一声,眼神冰冷至极“拥兵自重抗旨两年有余,朝野都是瞎了么!还是说,本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诚意还不足!”
“不不不”左梦庚急的连忙摆手,眼睛不有主的看向旁边站着的柳敬亭,对方微微点了点头。
“末将,卑职……”左梦庚六神无主:“吾父……”
“人死如灯灭,一死百了,往事不用再提,朝廷也不会再算旧账”常宇打断一脸死灰的左梦庚:“如今是看你待如何,是忠君护国,还继续要走你爹的老路!”常宇看似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啊,左梦庚听了确实惊骇到瞠目结舌,前段话恍然如梦有些不真实,朝廷不会算旧账?朝廷真的会那么轻易就放过他左家了?大太监竟然这般坦诚,竟和自己聊这个。
左梦庚如此,柳敬亭何尝不也是差点惊掉下巴,久闻这太监行事向来不能以常理度之,今日亲眼所见仍被震的七荤八素。
书房里唯一淡定且平静的也就只有青衣了。
静静的站着,好奇的打量书房内的一切,至于常宇三人说什么她都没在意。
常宇给左梦庚留了足够时间来消耗这句话,而柳敬亭震惊之余,连忙向前帮常宇添水顺势问道:“草民斗胆问一句,朝廷真的会既往不咎?”
常宇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去哪儿究,跟着去阎王殿找左公么?”
柳敬亭一窒,随即叹了口气:“实在难以想象,朝廷竟然能放过……”
“朝廷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常宇哼了一声,柳敬亭和左梦庚双双变色。
“但本督能挡的下来”常宇表情淡淡,端起茶杯抿了几口又缓缓放下。
“督公大人此举又是为何?”左梦庚这会儿总算回过劲了,见常宇这般坦诚,他也决定豁出去,不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表面话。
常宇叹口气:“内耗无益!汝父生前所为足够令你左家株连九族的了,然则此时他既已病故,所谋之事也并未实施,充其量不过抗旨之罪,何故因此大动干戈,搞的汝等明争暗斗,弄得军心惶惶人心不齐,将这些精力放在别处不好么,不说献贼未平,鞑子不灭,便是如今大明各处盗匪多如牛毛,便足够咱们忙活的了”说着一顿又道:“本督今日前来并非恐吓与你,而是与你坦诚的说了,往事罢了,莫将心思放在那些勾心斗角之上,收拾一下心情摆正一下态度,重新做人重新做事,机会给你了,路怎么走能走多远就要看你自己的了!”
瞬间,就这么一个瞬间,左梦庚和柳敬亭又目瞪口呆了,看着书案后边坐着的小太监,突然感觉他身上在发光。
格局!
这就是一个人的格局!
难怪他短短时间闯下这么大名头,开创这么好局面,要知道一年前大明是即将要嗝屁的了啊!
一个有大格局的太监。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左梦庚对眼前这个大太监由原本的恐惧竟产生了佩服,而柳敬亭内心则是一声长叹,这才是明主!
货比货得扔,人比人越看越烦,同样的小年轻,看看大太监的气度和格局,再看看身边这个软趴趴扶不上墙的货,柳敬亭叹息不已。
子时过了,常宇走出左宅大门,左梦庚和柳敬亭一脸恭敬站在他身后,常宇抬头看了看那块匾额,对左梦庚淡淡一笑,你爹之前住的可是总兵府。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左梦庚一怔,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恭送督公大人。
马车走了,和那数百甲兵一起消失在巷子尽头,可左梦庚还盯着那个方向一脸茫然。
是呀,左公原本住在总兵府的。柳敬亭抬头看了下匾额叹息一声,又扭头看了左梦庚,见他也在看那块匾额眼神之中终于有了坚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