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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浪得虚名     扶明录txt下载     扶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50章

    在真实历史上,吴三桂这个时期刚投降满清鞑子成为他们的刽子手,而在这之前其除了年少那次沙场救父的壮举之外,打仗方面并没有什么出众之处。

    所以理论上李过都会将其视作朝廷普通将领,这种将领在他造反十几年间杀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可这已经不是真实的历史了。

    偏偏在他们东征中途时,满清鞑子想趁机摸鱼,多尔衮率十万大军兵临宁远城下被吴三桂和常宇联手杀的溃不成军。

    宁远大捷,让吴三桂一战成名扬名天下!

    这场大捷意义非凡,对阵的敌人不是贼军,而是以铁骑无敌的满清鞑子兵,含金量充足!

    也因此,面对吴三桂的数万大军一向看不上瞧不起官兵的李过也心有忌惮!

    但若说怕,还真不至于。

    关宁铁骑是牛逼,但李过算定吴三桂不可能将关宁军全拉过来了,宁远城的防守不能空也不是一般兵马能胜任的,所以这数万大军里关宁军的比例少到可以忽略不计,至于朝廷其他的兵马,最能打的东厂卫不在黄河防线,李岩在北边已被拖住,高杰和黄得功都在千里之外,余下都不足为惧,而且真正让李过忌惮的还并非吴三桂,而是马科。

    一个曾经赫赫有名数一数二的战将!

    但李过猜测属于马科的嫡系兵马也不会太多,且宁远大捷吴三桂是防守方,这一次他是防守方。

    所以尽管吴三桂和马科来势汹汹,李过心里头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可他手下却有些惶恐不安,数万大军兵临城下那种气势犹如泰山压顶,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加上军中传闻四起,什么闯王被擒了,北线城池全面陷落,大荔危在旦夕,大顺国就要完蛋了……

    在这样的氛围下,将士的战斗力和战意都大打折扣,一旦开战真不知会出什么漏子,这才是让李过白头的压力根源。

    打了十几年的仗,李过深知军心稳定的重要性,为此他每日深入基层鼓舞士气,然则收效甚小,任凭他如何卖力却总有画蛇添足和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深知有传言说大荔已被攻破了,气的李过杀了十几个传谣的士兵已然无济于事。

    只因为最重要的一环,他无法自圆其说,那就是李自成为何还现身。

    传言刚起的时候,李过为了稳定军心,便说闯王在大荔巡查,不日便回,然后他就去了趟大荔,回来又说那边开战,闯王坐镇指挥来不了潼关了,再后来准备让大荔那个替身过来的,可谁知因为大荔开战被封城了,那替身也来不了。

    所以无论李过怎么的否认,怎么的画饼鼓舞士气,可李自成一日不现身,士兵就不会相信的,一切都是徒劳。

    用焦头烂额来形容此时的李过丝毫不为过。

    “报,大帅,大帅”门外一个贼军急慌慌的跑了进来,脸上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喜悦:“大帅,闯王来了!”

    正在堂上皱眉沉思的李过闻言眉头紧皱:“在哪?”

    “刚从西门进城……”话没说完李过蹭的起身冲出大堂:“大胆!可曾确认身份便擅自放入……传令封锁西门备战!”

    无怪乎李过这么紧张失态,他心里头知道李自成真的去了京城那边,而且正在被朝廷追杀,这边不可能有真的李自成,搞不好是李岩派人佯装来骗城门的。

    那会不会是李自成逃回来了呢?

    有这个可能,但李过不信李自成这么快就能逃回来,即便他在那边逃脱官兵的追捕,应第一时间藏身待局势稍定后再潜回来,毕竟黄河防线被封锁的死死的,没那容易跑回来的。

    然而,当李过全副武装率数百亲兵冲到西门时,便看到一个极度沧桑瘦骨嶙峋却又不怒自威的中年男子时,他瞬间就破防了,翻身下马迎上前喜极而泣:“父亲,您回来了”。

    没错,此人就是李自成,真正的李自成!

    历经月余九死一生,在朝廷的追捕之下终于逃出生天了。

    看着李过跪在自己跟前嚎啕大哭,李自成苦笑叹息,抚摸其头探手拔下李过的一根白发:“这段时间你一定很难熬”。

    “孩儿……担忧父亲安危,度日如年……恨不得率兵杀过去……”李过喜极而泣难以自已,连话都说不顺了,他同李自成既是叔侄又是父子,多年上阵父子兵结下的亲情远比普通人父子关系更深厚,且两人年纪相近更似兄弟,(查史料有的说李过比李自成还大个五六七八岁,有的则说小李自成两岁,小说取其中,小十岁吧)

    衙门里,李自成已洗漱干净正在狼吞虎咽,这一个多月亡命天涯别说一顿饱饭了,很多时候几天都吃不上一口。

    李过恭敬的在旁边端茶倒水服侍着,小心的问道:“父亲是如何逃出来的,那牛丞相呢?”

    李自成没急着回答,狼吞虎咽一番喝杯清茶打了个饱嗝才缓缓到来:“牛金星尚活着,在对岸中条山里头藏着”。

    嘿,李过倒吸一口冷气,这就是在李岩眼皮底下啊,不过中条山延绵数百里那么大藏个人,即便李岩知晓了,也无从搜捕。

    随即李自成便又说了自己是如何逃出来的了,在京城预感不妙之后,他和牛金星便急忙出城找了一个窝点,让接应的人往北逃窜吸引官兵的注意力,而他俩则急忙往东逃窜,而当时反应过来的常宇遣人追捕,果然是奔着北边和南边,决然没想到这厮出城就往东跑了,这就是李自成经验丰富所在,他有超乎寻常人的警觉性以及判断力,他能在暴露之前逃出京城然后预判常宇的预判,毕竟正常都会觉得他要逃走要么走山西道,要么走河北道。

    迷雾弹果然有用,成功的将一支精锐追捕队伍引去延庆山区,而京城周边还在挖地三尺大搜捕的时候,他已逃到了通州。

    按照他的打算到了通知直接走运河南下没,从山东境内上岸再做打算,毕竟那边他布置的暗雷比较多。

    只要我跑得快,官兵始终慢我一步!

    不过李自成还是小看了常宇的动作,虽比他慢了些,但并没有慢多少,而且他派出的追捕队伍并非一支,撒网式大范围,除了数路精锐之外更是调动京营兵马,且有的未必比他慢,比如再惊觉李自成来了时,常宇下令追捕的同时,锦衣卫和番子的传令兵以极快的速度通报京畿周边城池严加防范拦截。

    也就是说在李自成逃到通州那会,保定府那边都接到消息开始布置拦截抓捕之事,更不用说距离京城一步之遥的通州了,虽然追兵还没跟到这里,但通州已接到军令,封锁水路码头。

    这边让李自成从水路逃走的计划落空了,不得已在几个死士的陪同下走荒野野道逃生,在逃到沧州附近时候被追兵发现踪迹,而后其便开始了九死一生的逃命生涯,一边暴雷一边逃窜,在河北和山东境内同追兵不停的绕圈子,时而藏于闹市时而隐于荒山野岭,受尽了惊吓也吃紧了苦头……

    但其绕来绕去却也将追兵给绕晕了,恰此时李过排除的接应的那股死士又吸引追兵的注意,而他却趁机逃出了包围圈,进入河南境内顺黄河一路往潼关方向逃窜,时而化妆乞丐,时而走商,时而放养倌……终于逃出生天。

    这是常宇始料未及的,所以他才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甚至在追捕结束后和春祥复盘时以为李自成是从延庆然后进入山西道逃出去的,实则李自成甚至连延庆都没去过。

    要不说李自成是大明最专业的逃命行家。

第1851章 筹码

    李自成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潼关城的各个角落,老百姓听了倒还算是平静,但对贼军来说却无疑是一注鸡血,有人欢呼有人半信半疑,一些贼首们则随即朝衙门涌去想要探听虚实。

    衙门外已是水泄不通,大小贼首围在外边翘首以待相互打探消息,几个贼军在衙门口维持秩序,嗓子都已经喊哑了,闯王确实回来了,正与李帅商议军务,诸位老兄稍等等……

    衙门里,李自成已吃饱喝足,在大堂上半躺着闭目养神不紧不慢的将自己的逃命过程说与李过听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父亲天生的吉人天相,日后必大富大贵”李过递过一杯清茶淡淡笑着,李自成苦笑摇头:“戎马十余载,这倒也算不上最危险的一次,却是最艰苦的一次,想当年那会被洪承畴,孙传庭埋伏只余十八骑逃入商洛山才是最凶险的,然则却没逃的这么苦”。

    “父亲说的是崇祯十年那会吧”李过一声叹息,一眨眼十年过去了:“哦对了,那次也是在潼关吧!”

    李自成微微点头:“就是在潼关南原”说着看向李过:“为父这月余尽在逃亡,却也听到了很多不知真假的传闻,朝邑丢了?”

    李过一声长叹:“孩儿一时疏忽,着了那李岩的道”随即便将这月余之间他和李岩过招的种种详述一遍。

    李自成听的眉头紧皱,许久没吭声,他没想到自己逃命的这一个月李岩竟然翻了那么大的浪,硬是吞了四个城!

    “李岩有大才!”半响,李自成长呼口气:“初遇时便知其才,只是未能让其尽展所能罢了,他在咱们这边掣肘太多,充其不过一个军师幕僚,却没想到便宜了那那小太监,他识人也会用人且不疑人,这一点,吾不及他!”

    听了李自成夸赞李岩,李过心中不服,张口便要骂李岩卖主求荣什么的,却被李自成挥手制止:“李岩同那太监一唱一和,趁吾逃亡的时间散布谣言,乱我军心将黄河局势搅乱了搅浑了,却也拿到了他们想要的筹码了,谈和……咱们要吃大亏了!”

    “那咱们就再打回去,将筹码夺回来,如今父亲已平安回来,军心大振,正好趁机收复那几处失地!”李过一脸愤愤然,李自成轻摇头,看着李过问道:“你可想要谈和?”

    李过一滞,终是一声长叹颓然坐了下来,他懂李自成的意思,要谈和的话就不能再主动开战了,那样会被朝廷视作没有诚意和谈,双方就会立即进入你死我活的敌对局面。

    而李岩在中北两线暂停动手,除了有心无力也是在维持一个局面,一个还可以谈的局势框架,就如同南线吴三桂大军兵临城下而没有立刻动手也是这个原因,现在就到了必须谈判的时刻,人家不动手也就是给你个坡下,当然了,也是个威胁,你不谈我就攻城!

    “可父亲刚才也说了,若此时谈和,朝廷的条件也必然苛刻,毕竟咱们手头的筹码……”李过有些暗恼,可李自成笑了:“朝廷压价是必然的,但绝对不会太过苛刻,且他们不过夺走几个小城罢了,算不得多大的筹码,汝亦不必自薄,咱们不是没有足够的筹码,反而有相当大的筹码!”

    额……李过皱眉不解,李自成指了指自己的头:“吾这个脑袋就是最大的筹码,黄河西岸大小十几个城就是筹码,大顺军十余万将士就是筹码,何况还有荆襄,这都是让朝廷无法抗拒的筹码!”

    李过恍然大悟,使劲拍了自己的脑袋,这段时间他心里压力太大了,以至于钻了牛角尖之看到了眼前这点小得失,却忘了大局!

    大局是什么?

    大局就是如今的孱弱无力的朝廷却要面数不胜数的内忧外患!抛去天灾之外,只说兵祸,无论是大顺还是大西还是满清鞑子,单拎一个出来对上朝廷都让他力不从心,何况三个一起来。

    所以说,他们也想谈和,手里筹码再多,再想压价,但都避不开他们想握手言和的心思,如今有一个想和的了,他们定然不会将其逼走,无非压点价罢了。

    能和一家是一家,这就是朝廷眼下的心思!

    可以说,李自成是无比的清醒,朝廷的脉搏被他把的死死的。

    维持现有的局面,谈和!

    从鬼门关溜达一圈后的李自成回到潼关后非常有默契的配合李岩,暂停一切军事行动,全力谈判。

    当然这并非主动配合,而是被形势所迫,这个时候再打再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除非他并非真心想谈和。

    可李自成是真的想落个善终,想要一方为王。

    那就让宋献策在京城和朝廷好生的一番扯,只要朝廷不过分,他就能当个名正言顺的藩王!

    而他现在要做的则就是好好休养,同时还要重振士气,于是吃饱喝足休息一会儿,便同李过一起走出衙门,上了街头,上了城。

    虽然一个多月的逃亡让他瘦骨嶙峋,但将士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闯王,就是他们的灵魂。

    闯王,官兵都到城外了,咱们什么时候打?士气大振有好战的人便嚷嚷起来,李自成一脸轻笑,可知他们为何兵临城下却不围城呢?

    他们不敢!官兵都是纸扎的,看着瘆人实则不堪一击……

    将士七嘴八舌胡言乱语,一个比一个会叫嚣,一个比一个会装逼,李自成也是附和着这些贼首,不过心里头当然明清的很,官兵不是不敢,也不是不堪一击,是在观望,确切说是在等军令罢了。

    但这些不能说出来,他需要手下这些贼兵贼将自嗨起来,而事实上如他所愿,潼关的贼军因为他的现身,整个嗨的不行了,满城都能听到他们兴奋的鬼哭狼嚎,却吓的那些普通百姓们心惊胆战,这是要干啥哟。

    潼关城东二十里有个地方叫代字营,是个大村镇,名字的来由就是因为这里曾经是明军的一个驻地,营地上书代字,至于是哪个代将军已无从考察,而今这里依然驻扎着数万明军,且不是一个将军,吴三桂,马科以及刘文炳,卫时春等几个勋贵都在这呢。

    这月余时间,他们陆续从开封洛阳一路往西推进,从灵宝推进到盘豆镇,如今已兵临潼关城外二十里的代字营!

    本来吴三桂和马科等人都商议好了战术准备进攻潼关,可就在这时李岩来了军令让他们按兵不动!

    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不用掐指都能推测出李岩的用意,中北两线都取得了战绩,南线刀悬头上,这是谈判的最佳时机。

    此时的吴三桂并不知道李自成已潜逃回潼关了,也不知道潼关城里头的贼军都打了鸡血似的亢奋,但他即便知道了也不在乎,因为他现在也亢奋的很。

    若谈成了,潼关则是由他受降,谈崩了,他立刻攻城,这是大功一件!

    他在等!

第1852章 求和

    夜幕降临,潼关城内的李自成又回到了衙门,此时此刻的他疲惫至极,一个多月的逃亡让他没有吃一顿饱饭同样也没睡过一次安稳觉,如今回到了安全地瞬间有种要垮了的感觉,在城中溜达一圈给贼军打完鸡血后,自个儿也快撑不住了,他要早早的睡个好觉。

    可他还没刚躺下,李过就在外边敲门了:“父亲,夫人遣人来了”。

    夫人自然是李自成的老婆了,也就是大顺的高皇后,高一功的姐姐,只是李过虽然叫李自成为父亲,但却不叫高夫人为娘,至少私下是不叫的。

    至于原因么,谁也说不清楚,或许是叫过娘的都没个好下场,这儿就要顺道说一下李自成的几个老婆了。

    世人普遍认为他有三个,韩金儿,邢夫人,高夫人。

    韩金儿是李自成第一个老婆,当时和同村的盖虎儿通奸被他给杀了,也是他杀的第二条人命,邢夫人被高杰给拐走了,现在是常宇的结义大嫂,高夫人是现任,其实在高夫人和邢夫人之前还有一个,在崇祯十一年满清鞑子第四次入关,卢象升在河北巨鹿战死,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被调往辽东,躲在富水关南生龙寨内的李自成得以喘息也顺便取了个老婆王氏,当人军中都称之为娘娘,只是后来不知所终了。

    所以算下来李自成有过四个婆娘。

    西安城内的高夫人如今已是比热锅上的蚂蚁还焦躁不安,自从李自成被朝廷所擒的消息传到西安后,整个城的人都乱了,老百姓人心惶惶大顺国的文武也是乱作一团。

    虽当时就遣人去潼关来问,可得到的回复总是似是而非,言其在秘密巡查,可随着黄河防线开战传言愈演愈烈,人心越来越乱,西安城内的诸多贼首们都开始打小算盘了,感觉随时就要分家了。

    眼见如此,高夫人便又令田见秀去探个究竟,可哪只田见秀一去不回,陷入大荔被困,若非刘芳亮解救及时那就完犊子了。

    大荔被困进不去无法探听消息,得知李过在潼关,高夫人便又遣人来见李过,下了铁令必须要问个清楚。

    高夫人派来的人见到李自成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却也给李自成带来了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他被擒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荆襄,因为那边军心大乱,而左良玉却趁机步步紧逼,主帅袁宗弟遣人至西安探究竟……

    “这狗日太监的造谣生非,煽风点火的手法可谓是炉火纯青啊!”李过听了气的要喷火,李自成也是长叹不已,这太监打仗无所不用其极,在这种怪门邪道上更是变本加厉,他打了个时间差,在自己逃亡这段时间内可劲的煽风点火,可劲的造谣生非,就是让贼军内部能多乱就多乱,他好捡便宜!

    本以为他这卑鄙手段用在黄河防线倒也罢了,谁知道这货竟然还去荆州那边霍霍去了,这下可好了,那边山高水远的一时半会根本平息不了,自己更不可能亲自现身那边平息谣言,这一招,可真他么的杀人诛心啊!

    “你知道他这招毒在哪儿么?”李自成虽困,可听到这个消息却没了睡意,李过火气难消,但理智还在:“既可乱咱们军心,亦可让左狗当了真!”

    “是的,他不光骗咱们的人,连自己的人都骗,当然了,只有连自己的人都信以为真了,咱们的人才会深信不疑,咱们的人信了会乱军心,可他的人信了,却是军心大振,特别是左良玉那老狗,这厮肚子里那点心思天下人皆知,他本想养贼……咳咳,养咱们自重,一直没有真正对荆襄用兵,但若这次他当了真,必会发了狠进攻!这才是吾忧之处”。

    “若荆襄一失,咱们便无后路,那时……”李过恨得咬牙切齿:“父亲,眼下当如何化解危机?”

    李自成皱眉想了一会:“化解危机的最好办法自然是粉碎谣言,可只是口头否认无济于事,然吾又不能亲身去那边,便是去了也怕为时已晚……所以……说到这里李自成眼睛眯了一条缝,只有一个法子,抓紧谈和,那边便会立刻停止进攻!”

    “是让咱们主动提和,舔着脸求和了”李过一脸的愤慨,突然又道:“孩儿有个法子不知可否?”

    “说来听听”李自成一怔。

    “他能散布谣言,咱们就以正视听!父亲可发檄文昭告天下揭穿他们的谎言,出兵破吴三桂部,或打过黄河的蒲州,当然打不打的过去,打不打的退吴三桂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这样的举动,可比干嚎解释有用多了,父亲甚至可以讲如何从京城全身而退的说了,狠狠的打朝廷的脸!”

    以檄文来解释,以出兵来造势,这样确实把动静搞的很大,解释的力度也大,这样自可平息谣言,可是这样一来,就破坏了这暂时的和平,甚至会给朝廷那边传递错误的信息,从而让他们产生误判,比如让他们认为自己根本没有诚意和谈。

    而且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还没等这边闹起来,荆州那边就陷入危机重重了,简单来说就是依然慢了一步!

    至于李过后边说的那个打脸朝廷的建议,李自成也觉得不妥,若把这事捅出去,说的好听叫全身而退,实则是狼狈逃窜,他能把自己说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但小太监就能将他逃窜的多狼狈添油加醋,那货抹黑人的手段和措辞可是非常下作的。

    而且还有一点,如常宇所料,李自成是真心想谈和,他要给朝廷留些脸面,其实这事捅出来对谁来说都不是啥光彩的事!

    所以李自成一早就做了决定,打死不认去了京城!

    这样反而能让朝廷那边自己扇自己耳光,你们不是说抓了我么,可我都没去过京城,你们自己抓了个假的哄骗朝野,这样以来,朝廷会被耻笑,东厂也会被人骂骗功,作为东厂督公的常宇也自然少不得被弹劾……

    这才是杀人不见血。

    见不见血都是后来事,眼下如何破解那太监的杀人诛心,若荆州和襄阳出了乱子,他这边的筹码就又少了许多,朝廷收了荆襄之后加上黄河这边的优势,他们的心思可能发生变化,若只是压价倒还罢了,万一他妈的不谈了,那可就玩垮了。

    所以,李自成还是决定用自己个法子,也就是被李过引以为耻的法子,舔着脸去求和!

    谈和,变成求和!

    但只有这个法子才可解荆襄之危,李自成有自知之明,袁宗弟虽也是个悍将,但也架不住左良玉的数十万大军的狂轰滥炸啊,何况那边想破荆襄的还不只左良玉呢,还有认死理的狠茬子驻守勋阳的徐起元和王光恩兄弟仨。

    眼下且不说黄河局势了,一旦左良玉轻信了自己被擒的传言,必会疯狂进攻荆州和襄阳地区,荆襄已危在旦夕,已到了刻不容缓的时刻了。

    不过一旦进入和谈阶段,必会休兵,如此一来荆襄危机立解!

    李自成掐指一算也最快也就这几天,事情便会有转机,因为在他逃出官兵的包围权后,就通过秘密渠道给宋献策报平安了,或许现在已经同朝廷开始谈判了,李岩突然停止进攻或许便是因此。

    等消息吧,李自成决定还是回到床上好好睡一觉,或许明儿一早就有好消息传来呢。

第1853章 接受

    李自成不愧是当世大枭雄,即便此时他处于劣势,且荆州和襄阳都有失守的可能,但却依然能稳坐潼关,看不出一丝波澜,白日巡查城防,天黑了便早早的休息。

    宋献策也确实是没有让他等太久,在李自成回到潼关第三天的时候,便有快马从城北沿河黄河岸直奔入城,这是宋献策从京城派来的人,介于这阶段尚处于谈判时期,李岩并不拦截他们也没作为难之举。

    宋献策派人过来的目的有三,第一,确认李自成是否已安全,第二黄河防线局势是否如李岩密信上那般,第三,传达朝廷的条件。

    见到李自成安然无恙,送信人喜出望外,滔滔不绝将京城那边的局势说了:除了宋献策能自由进出京城和营地外,其他人皆被软禁且断了粮食,不过杀马吃肉喝汤倒也饿不死人。

    朝廷这种绊子李自成无暇顾及,只问了:“大军师可知荆襄那边的事”。

    送信人摇头:“大军师并未提及”。

    李自成眉头紧皱,宋献策没提那边的事,就说明他也没料到小太监的胃口那么大,手伸的那么长,不光要黄河乱,还要荆襄乱。

    而再看宋献策给他的密信中提及朝廷的条件时,李自成当即就怒急而笑了!

    朝廷的条件苛刻他早有心理准备,然则竟能苛刻令他咋舌,早在有和谈的想法时他便同一众贼首商议过,划好了红线,比如保留军队,他也曾想过朝廷会利用他去对付张献忠,但是没想过朝廷竟还想让他和鞑子打去收复锦州。

    当然了,既然投诚了就是朝廷的人,让打谁都行,可问题是,他的底线是,朝廷要先封王他再投降。

    可现在,朝廷的条件是,你要先投降先去收复锦州或者打张献忠我才封你为藩王,而且你不可以保留兵马,这意思就是我给你打工,连底薪都没有,且要完成业绩才有薪水,完成业绩后便要把你吃饭的家伙什给收了,那时候朝廷若是翻脸岂非任人宰割。

    朝廷这是要白嫖啊!

    堂上烛火摇曳,李自成黑着脸久久不语,李过则背着手站在大堂门口仰首望天。

    许久,李过转过身走到李自成身边:“父亲,朝廷这算是逼人太甚了吧”。

    呼……李自成起身缓缓走到院子里,抬头看了看夜色:“算,但接受”。

    “父亲!”李过一惊,张口欲言被李自成挥手止住:“知你心中大不服,吾亦如此,然则形势逼人不得不从……”

    “父亲所言的形势是黄河这边还是荆襄那边”李过愤愤然:“若是这两处尚且算不得穷途末路,北边李岩已无力用兵,咱们只需击退眼前吴三桂,形势便可立转,荆襄那边有天堑地势,左良玉未必短时日就能拿下,且父亲先前也说了,朝廷亦有心谈和,他们不会为甚的!何况如父亲所言,大顺国尚有城池数十兵马数十万,有足够的本钱和他砍价!父亲为何要匆匆接受了”。

    “累了!”李自成一声长叹,转身走进屋子,颓然的落座,李过心中巨骇,就在刚才那一刹那,他竟然看到了从未看到的样子,他同李自成年纪相仿虽为父子却似兄弟,且一直视其为偶像榜样,这十几年的铁马金戈生涯中,他们有过胜利也有过惨败,但他从来没见过李自成有过这种力不从心的颓败感。

    他老了么?

    不,他才四十多呀。

    那他就是真的心累了。

    所谓英雄暮年就是这样的么,李过心中一阵难过,属于一代枭雄的时代竟然就要落幕了。

    “若那时,即便如愿封了藩王,却解了兵权成了板上肉,这藩王做的了几日,父亲,三思啊”。李过叹息道,李自成微微一笑,摆摆手:“朝廷条件虽是苛刻,却还在吾能接受的范围,当然了,大局方面可从,细节方面还得谈,吾一生戎马,何曾任人宰割过”。

    李过这才松了口气,他知道李自成还有其他思量,除了当时和刘宗敏,田见秀,等大佬们摆在桌面上说的之外还有其他小九九。

    父子二人商议到了很晚,直至凌晨方才入睡。

    日上三竿时,田见秀和刘芳亮从大荔秘密来此,自从马花豹撤兵北去李岩暂停中北线的军事行动后,大荔已算解围恢复了和其他城池的联系,自也知道李自成已安全回到潼关,且令他二人秘密前往相见。

    相见之下自然少不得一番唏嘘,把逃往的过程粗略说了一番后,便言归正传,回到谈和的这件重要的事情上。

    局势就是眼下这个局势,朝廷也提出了条件,非常的苛刻,但李自成却也咬牙接受了,田见秀和刘芳亮作为他的亲信自是唯他马首是瞻,既然李自成都接受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在框架里的细节提出各自的意见和建议,日落时,李自成亲书一封密信令人送往京城宋献策处。

    无巧不成书,李自成逃回潼关那天常宇正好离京,一眨眼三天过去了,李自成在潼关将军务政务弄的板板正正,而常宇则一路缓行至河间府境内。

    一辆马车二十骑,一路走来虽有些引人注目但却也不怎么扎眼,毕竟道上行商走货的车队不在少数,换个角度来说就是商业经济开始逐渐复苏了。

    常宇走的不快但也不是游山玩水,每经一城一镇他几乎都会停下来,到村子里转悠转悠,到田间地头看一番,令他宽慰的是村子已不是年前那般荒凉了,回想李自成东征时和鞑子入关时,那时候的村庄十户九空,田里也是荒草丛生,而今经过大半年的休养,村子里有了生气,田间地头也有了劳作的身影,地里头的荒草也变成了庄稼。

    不过老百姓依然是穷,家徒四壁身无分文都算是最正常的,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脸色蜡黄,明显都是营养不良,说白了就是老百姓还是没粮食吃,现在依然属于饥荒期,即便朝廷免了京畿一带战乱区的赋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反正无论谁坐天下老百姓都是最苦的,可即便如此,常宇也宁远老百姓过兴的苦,因为亡的苦不仅仅是苦了,是难!

    河间府城内的一间客栈里,常宇和身着便服的郑芝龙在临街的窗户边小酌吃着晚饭,屠元和他的手下兄弟各司其职,暗伏四处一边吃喝一边警戒,他们并不知道郑芝龙是谁,就是途中遇到一辆马车同行,然后两人聊的很投机,然后就一起赶路了。

    郑芝龙是见过世面,且是大世面的人,他知道什么该说该问也知道什么不该说不该问,所以这一路他几乎都很少说话,即便是同常宇一块闲聊时也从不多嘴问些有的没的,倒是常宇的嘴巴总是闲不住,问他在海上的那些年,听他讲海上的事,打探倭国的种种,且眼神总是充满了向往。

    久而久之就让郑芝龙心里头起了异样的感觉,其实很多朝廷大官儿都瞧不上他海盗出身,可又忌惮其实力强横才同其交往,但这小太监却从没有一丁点的看不起,甚至总是流露出佩服非常佩服的神色,让他感觉做东厂的督公都没做个海盗过瘾刺激。

    他喜欢听打海战,打荷兰舰队,打其他的海盗,打西班牙舰队……

    当然了,常用也不只是问他的事,也会讲自己的事,比如每经过一个有记忆点的地方,他便说当初他率兵在这怎么怎么滴……

    恰好,郑芝龙也很喜欢他讲这些。

    以至于相处几日后,郑芝龙就开始怀疑自己了,以往总觉得自己阅遍人生百态,可从来没见过小太监这等人!

    他年纪轻轻能当上东厂督公已是让人咋舌称奇了,可偏偏又是一员悍将,运筹帷幄所向披靡更是让人叹为观止,可是身为东厂督主,他……也太他么的奇特了吧,没有点儿官架子,没有一点儿太监气质和习性,而且相处久了就越觉得他的不凡之处,却又那么的难以形容。

    人生阅历还是少啊,郑芝龙总是这么嘲笑自己。却也觉得非常庆幸结识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人,是这个人,而非东厂督主的身份。

    也就说一开始他有意结交常宇自是看上他东厂督主的身份,是将常宇当成靠山,而如今他则是被这个人所吸引了。

    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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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4章 小城故事多

    五月初夏,放在后世已见暑气,不过在这时候的京畿一带正是不冷不热春风拂面的凉爽,晚饭过后,常宇和郑芝龙走出客栈在街头散步闲聊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静。

    河间曾毁于战火元气大伤,经过大半年的休养生息尚未恢复往日繁荣之六七,城中入眼皆是破败景象,人口凋零,然则却一片生气盎然,到处都充满着烟火气息,这可能也是和中国老百姓生活习惯有关系,比如在饭点的时候几乎很少坐在家里头吃饭,喜欢端着碗在门口和邻居一边扯闲一边狼吞虎咽。

    就是在这种烟火气中常宇和郑芝龙在街头巷尾信步而行,时不时还停下脚步和老百姓唠会家常,这些当地百姓以为他们是外地客商,反正都是闲聊有啥说啥说啥的,倒也没什么忌惮,甚至谈及朝政亦口无遮拦,赞朝廷免赋,骂贪官横行,各种吧啦,听的郑芝龙都暗捏一把汗,而常宇却总是一脸无所谓,有时候还跟着附和,再瞧他时而蹲在人家门口有时甚至坐在地上也是让郑芝龙惊诧不已,这他么的是东厂大太监?

    这些事,这些举动是京里头那些朝臣们不会也不屑做的,他们高高在上怎么会同这些屁民同乐,堂堂东厂督主如此让郑芝龙意外之余却更添好感,因为他自己本身也是穷苦人出身的,好人家谁去做海盗。

    两人在河间府城里就这样没有目的的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夜色深了,天气凉爽多了,街上的人也少了,毕竟这个时代缺乏娱乐,大部分普通百姓吃了晚饭就睡觉了。

    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小河间城也有他的夜生活,有茶楼酒肆有青楼也有暗窑子,毕竟城里头有穷苦的老百姓也有富家的老爷们,有人晚上睡觉有人晚上玩乐。

    常宇对这种玩乐是没丝毫兴趣的,却打趣郑芝龙要不要入乡随俗品尝一下地方特产,引的郑芝龙哈哈大笑,他海盗出身对这种寻欢作乐的事可谓门清,也常出入这种地方,听了常宇的调侃笑言,年事已高有心无力。

    女人可以没有,但对于郑芝龙来说酒不能少,这是他多少年养成的嗜好根本戒不掉,只是现在朝廷下令禁酒,京城是天子脚下管控更严几乎买不到酒,当然了以他这种身份在京城是少不了酒喝的,可是出了京城之后……

    京外虽不及皇城根管控的严,但穷的很,粮食已不足糊口没有多余的拿来酿酒,且尚属京畿圈虽不及京城管控严格,但也是违者必究,想客栈和酒楼都是常规巡查范围,发现一个查一个,当然也有偷偷交易的,只是一旦被举报就惨了,所以他们只卖熟客,且量少。

    这几日可苦了郑芝龙了,每天像蚂蚁烧心一般难熬,偶尔弄了几两根本都不过瘾,明明手中有银子却无处买酒你说气人不气人。

    其实倒非真的买不到酒,比如去青楼就可以。

    青楼这个行业比较特殊,和衙门的关系或者说靠山都比较硬,毕竟官老爷们最爱光顾这地方了,所以即便到处禁酒,他们依旧暗销,当然了,价格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

    郑芝龙原本也不知晓,也是和途径之地的百姓闲聊得知,只是吧,若没常宇在他自是随意进出,但毕竟身边是当朝的权监啊,何况还是太监,你这不是那啥人么。

    常宇初始并不知道郑芝龙有酒瘾,但其毕竟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这才有刚才调侃的话,既是力不从心,便去听个曲如何?

    听曲的确是常宇在这个时空最爱的娱乐了,虽然很多时候听不懂唱的啥,但就喜欢那个调调,而且喜欢听琵琶,总会让他血脉膨胀。

    河间城小,青楼规模也远不如京城,好在两人一个为曲一个为酒,倒也不甚讲究,在城中转了一圈认定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楼子就走了过去,门口的龟公热情的很,两位还有相熟的姑娘?

    常宇摇头,尚不及说话那龟公赶紧凑过来,这位爷,楼里头刚来几个新鲜雏还没**呢……常宇听了一阵子反胃,这饥荒年……多少吃不上饭要饿死的人家逼不得已把闺女给卖过来……

    郑芝龙听了倒没什么感觉,瞥见常宇神色,虽不知常宇心思但知他不喜便一把拽过那龟公,可有酒?

    那龟公一怔随即嘿嘿笑了,原来两位爷奔这个来的,说着朝门外张望一眼低声道,有是有,不过价钱……可比点个姑娘都贵哦。

    拿去,郑芝龙随手扔了块碎银过去,就是不差钱!

    龟公乐呵呵的接了,连忙将两人迎上二楼临窗的地方,既通风凉爽又不引人注意又能将楼内一览无余,果然是花了钱,伺候的人就会为你着想些。

    二楼中间有个戏台,几个女伶正在清唱小曲,不知道是不是十八摸,常宇听不懂但觉得很好听,戏台边有几张桌子,但客人不多,毕竟这年头能来这地方消费的人不多,来这消费的却只听曲的也不多,要么在一楼大厅喝花酒,要么就都进房里单挑或者群殴去了。

    龟公问了要不要点俩姑娘伺候着,郑芝龙因为考虑常宇特殊身份果断拒绝,其实常宇是想同意的,倒不是因为其他,而是觉得这楼里的姑娘可怜,这年头没客人就没提成啊,不过转念一想还是罢了,便也没说什么。

    古时青楼不光是提供鼓掌服务,也提供住宿和饭菜,特别是就酒菜厨艺不必酒楼里的差,不过两人刚吃过晚饭,一个点了茶,一个叫了酒,还有两盘下酒菜。

    常宇是不喝酒的,一杯清茶在手听着曲儿摇头晃脑,时不时打量这青楼装饰,一副悠然自得,而郑芝龙完全就是个粗人作风,他更听不懂女伶唱的什么,也不在乎,拎着酒壶就是一通灌,一气一壶,转眼间三壶酒下了肚方才解了馋,开始慢饮,直看的常宇目瞪口呆,好酒量啊。

    郑芝龙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有些显摆,古人有云千杯不倒,在下虽未尝千杯可尚未醉过。

    牛逼,常宇身处大拇指,他手下酒罐子可不是少,可真没见到过喝酒喝到郑芝龙这般厉害的,也难怪几日不见酒就如同失了魂一样,此时几乎所有注意力都在酒杯上了,常宇倒也不干涉这些,喝着茶听着曲,看着其他客人和姑娘们嬉戏打闹浪里浪气,另一番人间烟火。

    楼里边丝竹悦耳阵阵**,楼外的街头冷清几无行人,当然这只是普通人的视角,就如同他路过青楼听着里边的欢声笑语也只以为是普通的寻欢客,谁知道里边有两个跺跺脚大明海陆都颤抖的男人在其中呢。

    这么样的两个大佬在青楼里鬼混,周边能真的清静无人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青楼方圆五十步内街头巷尾那些蹲着的,闲聊的,你以为都是流浪汉么,还有对面小馆子里扯皮的……

    这还都是明面上能捕捉到的,暗地里谁知道还有多少人,没事的时候是看不到那些人的,一旦有风吹草动那些人就像鬼一样冒出来了。

    屠元此时就在对面的小馆子门口蹲着和两个手下在唠闲磕,眼神一直盯着对面青楼门口不远处蹲着的一个人,那人中等个头,长相憨厚,是郑芝龙的随从也是这次出京唯一的随从,几乎和郑芝龙寸步不离,就像现在郑芝龙逛青楼他都要守在楼下。

    屠元虽不知郑芝龙的身份,但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所以也就特别注意了他这个随从,真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人不简单,长相虽憨厚但眼神很犀利,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随从,甚至可能是很厉害的练家子,屠元打仗威猛但武技一般,他没有那个眼力,但相信直觉,他曾经暗中像常宇讨教过,不过常宇只是微微一笑,体格健壮有点力气罢了。

    常宇是武技专家他都这么说了那应该就只是个普通随从了,但屠元还是觉着那人不简单,他想问其他高手,那常宇那些高手随从都不在暗处不露面尚无机会。

    所以他就想试试,虽然常宇不让他挑事,但架不住这货就是个爱挑事的人。

第1855章 他乡遇故知

    楼上正酣,常宇听的酣,郑芝龙喝的酣,

    常宇不知郑芝龙是否真的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但这一会儿工夫他至少喝了六七壶然则脸上却不见一丝红,且神态如常,这确实让他佩服的紧,要知道他手下酒罐子可不少,但就没见过喝这么多还能面不变色的。

    郑芝龙本就擅饮加上如今心境更是难以自已,作为往日的海上霸主今时东南的大军阀他做梦也没想过会去受邀喝当朝最又权势的少年太监的喜酒,而且还一路同行。

    能参与到大太监的私事上,虽谈不上是一种无上荣耀,但换个角度来说,这是小太监把他当自己人了,以后便是风雨共济,小太监有权有能力,他有钱有人有势力,强强联手。

    见过大世面的郑芝龙对自己的眼力和感觉都有非常强烈的自信,他觉得这个小太监是非常不凡,可以共济,将来大有可为,所以他内心是无比畅快的,这次入京既得皇帝嘉奖有结交一个权势,人生大快事,自要多饮几杯。

    他喝他的酒,常宇喝自己的茶,听着小曲看着其他客人浪里浪气倒也有些意思,只是表面看似沉浸在小曲里,实则内心还在想着和谈的事,毕竟坐着东厂督公的位置,就得操着朝廷的心,不过眼下也没有他的活,框架给搭好了里头的细节则看朝廷怎么和他们扯淡了,相信等自己成亲回来就有结果了。

    若和谈成功,对朝廷,对百姓确实是一件大好事。

    只是真的能顺顺利利的么,便是常宇心里也打鼓,打了几十年真的就能握手就言和了?这中间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了。

    想着想着常宇突然觉得眼下这个局势好熟悉啊,是不是像极了国共合作那段历史。

    朝廷就是当时的老蒋,李自成就是当时的伟人。而当时的合作也是共党提出的,当时是为了抗日,现在是为了抗满,不过结果还是破裂干了起来。

    还有意思的是,历史上李自成兵临城下时提出和崇祯帝谈和,因为条件要的太高,崇祯帝要面子给断然拒绝了,这一次反过来是李自成提出来,朝廷可劲提条件,就不知道老李能否接受了。

    一想到这事,常宇心里头就有些烦躁起来,加上喝了两壶茶有了尿意,便起身让旁边的龟公带着去茅房,回来时在望窗外瞥了一眼,便看到对面的屠元三人在朝他楼下指指点点,顺势就看见了郑芝龙的那个随从。

    那个随从叫谷有牛,常宇当时还打趣说家里有谷有牛这是大户人家啊,他对这个随从印象也十分深刻,因为郑芝龙出京就只带了他一个人,话说镇守一方的大佬出行就只带一个人,即便和常宇同行安保不用担心,那这个人也绝对不是普通人。

    不过常宇确实看不出这人的深浅,练武之人都有一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和气势,比如吴中,王征南那种,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可瞧出厉害,但这人就是一脸的憨厚还有憨笑。

    要么就是个绝顶的内家高手,常宇是这么猜测的,但他也不会无聊去试探人家,没必要还显得不符合身份。

    就在他正要坐下的时候,突见屠元几人起身朝谷有牛走了过去,常宇立刻便知这货要拉什么粑粑了,便有一丝不悦,因为这样会让郑芝龙觉得自己手下人不懂规矩爱惹事,自己御下不严,于是随手取了个茶杯扔了出去。

    好巧不巧正好砸在屠元的头上,幸亏砸在头发上了倒也没伤皮肉却也疼的厉害,想都不想抬头就骂:“哪个不长眼……”然后立刻闭嘴走回对街店门口老实坐下了。

    跟了常宇这么久,自然知道这是啥意思了。

    郑芝龙倒是没注意这回事,他的注意力都在酒和曲上,至于这青楼里的姑娘说实话他扫了一圈没有看上的,所以便没那个心思,见常宇撒完尿回来便赶紧道:“少东家,天晚了,不若咱们回去休息吧”。

    常宇笑了笑:“郑兄的酒瘾可过足了么?”

    郑芝龙哈哈一笑:“足尚谈不上,但解瘾了,看少东家有些疲了,咱们回去吧”。

    常宇点点头:“回头到了徐州,我那兄弟家藏家不少到时必让郑兄过足瘾,这路上便忍忍些”说着又道:“去徐州也不是三五日可达,倒也不忍郑兄挠心只是咱们也不能总进这青楼不是,便在这家买些带在路上喝如何?”

    那敢情好,郑芝龙赶紧叫来龟公,让他弄几坛子过来,可把龟公给无语坏了,这酒鬼跑窑子里喝酒来着了,多大的瘾啊,喝不够还得买走喝,也罢,谁叫你有钱,只要能赚钱卖啥不是卖,便去忙着搬酒去了。

    两人随即起身下楼,常宇担心郑芝龙酒后失足正欲搀扶,突然瞥见门口人影一闪,不由皱了眉头,郑芝龙察言观色:“莫不是碰到了熟人?”

    “看着有些眼熟,但没看清楚”常宇说着便快步朝门口走去,出了门四下张望,见那人已走到南边的一个巷子口随即一闪不见了人。

    好快的脚程啊,常宇立刻朝暗处做个手势,然后快步追了过去,身后郑芝龙和屠元等人也赶紧跟了过来:“掌柜的,是谁?”屠元问道。

    常宇没说话,追入那巷子却发现没了人影,巷子两边都是人家极有可能翻入其中,正欲让屠元带人翻墙搜查时,就听东南方向有口哨声,一挥手带众人追了过去。

    口哨声忽东忽西,半盏茶功夫绕了半个城,最终常宇带着郑芝龙几人赶到城西的一个破庙跟前,庙不大一个院子一个殿,很破败,里边点了个油灯昏暗摇曳,院子里有横七竖八躺着不少人,都是乞儿。

    常宇有些气喘身上也出了汗,站在庙门口略微歇口气,便欲跨入庙门,屠元闪到他身前缓缓拔出钢刀,他并不知道追的是谁,但见常宇神色便知不是善类。

    常宇一把拽住他:“你不要进去,守住门口便可”。

    “掌柜的……”屠元有些担心,常宇笑了笑,伸出手指朝夜空上指了指,屠元顺着瞧了一夜依稀看到庙顶上有几个身影,便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那些隐在暗处的高手都来了。

    “还是我陪少东家进去吧”郑芝龙走了过来,伸手在庙门口取了一根棍子,按规矩常宇身边除了侍卫任何人是不能带兵器的,他也不例外。

    常宇点点头,他虽没见过郑芝龙出手,但知道这人才是一个真正的高手,剑术高手而且是实战型高手,多年闯荡厮杀无数,一般人轻易就会被他秒杀。

    庙里头的乞儿很多人都进入了梦乡,迷糊间看到门口那么多人,手持刀枪棍棒的顿时吓的瑟瑟发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常宇背着手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然后目光就落在那个破败的大殿里。

    里边空荡荡只有一尊脱了皮见了泥胎的菩萨像,供桌上一盏油灯,供桌下边有个草甸子上边躺着一个浑身酒气的年轻人,常宇走到大殿门口看着那年轻人,渐渐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他乡遇故知,多好的事,你跑什么呢”。

第1856章 不是一路人

    那醉酒的年轻人打了个酒嗝翻了身,好像没听到常宇的话。

    郑芝龙皱了皱眉头,伸出手中木棍就要去捅一下那人被常宇伸手止住:“一个人要是装睡,没人叫的醒的”郑芝龙一怔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兄,你刚才可瞧清楚这位仁兄样貌”常宇问道,郑芝龙想了下:“灯火昏暗没瞧得清楚,但瞧到了他两撇胡子像极了眉毛”。

    常宇哈哈大笑:“郑兄果然目光如电,这位仁兄便是江湖有名的四条眉毛小李飞刀陆小凤,郑兄可曾听过”。

    没错,这人就是常宇在关外结交的江湖侠客厉行天!

    呃……郑芝龙,摇摇头:“在下不入江湖久也,未曾听闻这位后起之秀……”话未落音突见寒光一闪,他是久经江湖之人,大呼一声不好,伸出手中木棍就朝那寒光砸去,然则那寒光快似流星直奔常宇喉咙,郑芝龙出手已是极快却依然慢了一步。

    叮叮铛,几声轻响,常宇脚下落下四把飞刀,这让郑芝龙大骇不已,明明就看到一点寒光,然则却是四把飞刀,这人的飞刀之技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而更匪夷所思的还是常宇,他一直站着动也没动,甚至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传闻这太监武技高深莫测,难不成还炼成金刚不坏之躯,这也太……呃,郑芝龙正胡思乱想着,突然发现身边怎么多了个人,一个道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常宇的身边,而且是他从未见过的。

    这太监……果真深不可测。

    “青衣,你可知道有什么好的醒酒法子”常宇问身边的道姑,青衣轻摇头:“贫道又不喝酒,自然不晓得醒酒的法子”常宇哦了一声:“也对,那郑兄应该知道吧”。

    郑芝龙苦笑:“在下从未喝醉过,又怎么能知道如何醒酒呢”。

    也是……常宇轻叹:“这个如何是好呢”。

    “我倒知道个法子,把头砍了自然就醒了”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屋顶传了过来,郑芝龙不由一怔,又是个女的。

    “确实是个好法子,只是在这庙里砍人头总归有些不好,要不然抬出去醒醒酒吧”常宇轻笑朝屋里头喊道:“厉兄,是自己走出来呢,还是我找人把你抬出去呢”。

    郑芝龙听了有点懵,不是姓陆么怎么又喊厉兄。

    哎,一声轻叹,草甸上的厉行天翻了个身:“何人扰我清梦”说着微微睁开眼朝门外看了一眼,而后又使劲揉了揉眼睛作惊喜状:“可是西门兄?”

    常宇哈哈大笑:“可不是,厉兄终于醒酒了”。

    “嘿嘿,竟然真的是西门兄”厉行天翻身而起兴奋的走到门口想要伸手去拽常宇,青衣抬手一掌将他拍退,厉行天顿时感觉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巨浪击中一般,这不起眼的小道姑竟有如此功力,厉行天眉头一皱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便笑呵呵道:“西门兄不在关外吹雪怎么跑到这儿吹风了”。

    “都入夏了,何来雪可吹,便来这吹吹风,到没成想在这偶遇厉兄,对了,厉兄怎么会在这呢?还有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刚才跑的比兔子还快,追的在下好辛苦的”常宇盯着厉行天一脸玩味道。

    “我本江湖客,足下无根走到那就是那……西门兄刚才说什么,追我?我晌午醉酒一直在这庙里睡到现在,何来追我一说”。

    “是么”常宇看着脚底下的四把飞刀,然后用脚踢了踢:“难不成是我看花眼了,还是说厉兄得了失魂症(梦游)”厉行天顺着看了他脚下的飞刀,讶然出声:“咦,这不是我的飞刀么,怎么落在这了,难不成我真的有失魂症……”

    嘿嘿,常宇笑了,但脸上已没了和气,且愈来愈冷:“不给你个奥斯卡都亏了”。

    “西门兄说的奥斯卡是什么?”厉行天一脸蒙的样子,常宇叹口气:“你当知我不是西门而是东门对吧”。

    厉行天笑了笑,并没说话。

    “你更知道我吹的不雪而是嗜血”常宇冷笑,厉行天还是笑而不语。

    见他不说话,常宇转身走到院子里,背着手看着夜空:“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厉行天,你何故如此?”

    厉行天终于叹了口气:“行走江湖的有句老话,西门兄当是听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是了,常宇轻叹摇头:“是我太过天真,总以为你的江湖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游侠儿,却没成想……竟还是一丘之貉,什么身不由己,吾曾在陕西道偶遇一个江湖客,曾狂言,与贼虽是江湖人不是一路人,当时觉得你与他一般都是真正的江湖豪客,如今看来,倒是抬举你了”。

    厉行天苦笑,想要走出门外说话,便听一声龙吟,青衣手中宝剑出鞘已抵在他的喉咙,速度之快虽不及素净却相差不远,厉行天看了她一眼便又退了回去:“西门兄何时对我生疑的?”。

    常宇转过身看着他:“咱俩初识是在关外吧”厉行天点点头。

    “如今回想起来,那次看似偶遇实则是你有心接近或者临时取意,如料不错你当时便已知我身份,应是跟踪我或者要行刺,只是阴阳巧合……却因此结识,你同我联手杀鞑子,总的来说你心还是不坏的”。

    厉行天笑了笑没说话,常宇便又道:“随后在张家口,大同,只要我去的地方,总会遇到你,而且每次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必生事端,巧合一旦多了,好像就不是巧合了,对吧厉兄”。

    厉行天还是不说话。

    “其实你后来也意识到这个问题了,便有心隐藏行踪,然则还真就有凑巧的事,比如在汾州府的时候竟被我偶然撞到,只不过那次被你走脱了”。

    “原来那会儿你就生疑了……”厉行天苦笑摇头,常宇嗯了一声:“但是我虽生疑,却不愿相信,且随后再也没见到你过,却哪成想今儿……你或许也没想到我竟会逛青楼的,更没想到你虽逃得快,却没我追的紧”。

    厉行天哈哈一笑:“确实没想到,没想到堂堂东厂大督主会逛青楼,也没想到你身边何时网罗那么多高手!”

    “你想不到还多着呢,就如同我也有很多想不到的,想不到你这样潇洒的江湖客实则会是贼人,更想不到会在京城一直盯着我,应该从年前就一直盯到现在吧,终于等到我出京了,甚至有可能你都跟着我入川过吧”常宇说着突然灵机一动:“闯贼逃出生天或许也有你的功劳吧”。

第1857章 自杀

    厉行天沉默半响然后苦笑摇头:“西门老弟太抬举在下了,在下不过一个跑腿的罢了”常宇呵呵一笑:“按照你这么般说,我也不过是朝廷的一个跑腿的了”。

    “那怎么会,西门老弟可是当朝……嘿”厉行天轻摇头:“你不信便罢了,今日既落于你手无话可说,只是不知西门老弟打算怎么处置在下,是要吹在下这脖间鲜血么”。

    常宇叹口气向前一步:“卿本佳人,奈何从贼,好生做的你江湖侠客不好么,偏偏要搅入这浑水里”。

    厉行天哈哈一笑:“贼?何为贼?或许朝廷看吾等是贼,可从吾等来看,行的是道义”说着冷哼道:“在下也想行的江湖一身自在,可这如今的江湖哪容得你自在,便是你手下那道姑和那小尼,她们还是方外之人呢,不也卷入这浑水中了,只不过她们站在你那边,而在下站在了另一边罢了,如若说我是贼,他们便是鹰犬,实质上有什么区别呢”。

    常宇竟一时无语。

    “罢了,终究不是一路人”常宇叹口气:“此地非说话之地,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厉行天笑了:“若在下不想去呢?”

    “我本不欲杀你,但你别逼我!”常宇的目光一下就冷了,周边的气温也好似瞬间冰冻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哦,为何不欲杀我”厉行天淡淡笑道。

    “吾虽身在朝堂,却心向江湖,若非官命在身或许也会浪迹江湖游戏人间,所以一直对江湖游侠有一种特别的好感,而你当初恰好满足我对游侠一切幻想的模样,所以对你一直没有杀心,可你若是一直不识好歹,嘿嘿,你当知,我可不是什么吃斋念佛之人”。

    “你当然不是”厉行天的脸色也突然间变得阴沉起来了:“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东厂嗜血狂魔……”

    啧啧啧,常宇打断他:“刚才还西门老弟,这会儿就变成了嗜血狂魔了”。

    “那是刚才还对你留有三分江湖情谊,所以叫你一声西门老弟,此时你我情谊已了,何必再假惺惺”厉行天冷哼:“而且你当真以为留的下我,带的走我?”

    常宇嘿了一声,转头四顾看了看院子里躲在墙角瑟瑟发抖的那些乞丐:“你每次出现的前后,我身边必生大事端,这说明你绝非一个普通贼人也绝非孤家寡人,你身后应该有一支非常强悍的势力或者说力量,但是……我不相信这些乞丐都是你的人,而且即便是,你今天依然走不脱,我要留下的人,便是你身后那尊菩萨都带不走!”

    “在下先前已说过了,只是个跑腿盯梢的人,哪来的什么帮手”厉行天嘿了一声看着常宇道:“或许是你久居高位惯了从而产生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错觉,说着顿了顿,这江湖之大吾虽不是自由之身,但想走的话,没人拦得住在下,你也不行,更用不着那自身难保的泥菩萨”。

    “你倒自信的很啊,若真这么厉害就不至于被我堵在这破庙里”常宇笑了:“你一身武技确实不凡,然则除了轻身术和飞刀技外,你搏杀之术却很平常,便是在这个院子里能胜你的都不下五个数,甚至本督都可轻松拿下你”。

    一句本督,算是彻底划清界限了。

    哈哈哈,厉行天仰天大笑:“你的拳脚功夫确实厉害,但杀人技到未必如我,且……你也说了我身怀两大绝技,搏杀或许不入流,但用来逃命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未落音,厉行天突然就动了,双手飞快抖动,霎时间数十寒光四溅,青衣大呼:“退”同时双掌拍出一股气浪,厉行天连同他那些飞刀顿时被一股真气掀翻,狠狠的砸在殿内那菩萨像上边,顿时满屋子的尘土飞扬。

    常宇等人虽有戒备,但厉行天突然袭击,使出生平绝技数十把飞刀凌空疾射,距离又近令人无从躲避,幸青衣一道真气将其拍散,但还有数把飞刀破真气而来,常宇拔刀欲劈,身边郑芝龙伸出木棍一阵急搅将其打飞。

    “就这点本事么”常宇冷哼,提刀就要冲进殿内,突听殿后一阵呵斥和兵器碰撞声,顿时惊觉这厮竟然不知道什么出了大殿,难不成还有后门或者窗户。

    来不及细想,常宇和郑芝龙,青衣三人直接就冲了进去,突听身后噗通一声,几人立刻回首,便见厉行天从天而降重重摔在大殿门口的地上,嘴角流血一脸惨白躺在地上捂着左肋,鲜血从手指缝里渗出。

    呼的一道劲风吹过,蒋发从庙顶跳了下来,淡淡道:“汝之轻身术刚入门而已,离登峰造极可差的多了”。

    “你是何人,如此神技怎会甘心做鹰犬?”厉行天强忍剧痛皱眉道,蒋发冷哼一声:“吾若是鹰犬,汝当何如?”

    厉行天顿时气结。

    常宇向前一步:“你不念江湖情对本督下杀手,但本督却念你三分情,未必就一定杀了你,又何必如此,咱们换个地方好生聊聊,或许一切都还有余地”。

    嘿,厉行天冷笑一声,随即朝常宇呸了一口血水:“落与你手,还不如死,睁大你的狗眼瞧老子是贪生怕死之人么……”

    “混账东西”听他出口不逊,蒋发呵斥,就在这时厉行天突然出手,一道寒光起,脖间喷出一道血柱。

    他竟然自尽了!

    死在自己的飞刀之下。

    众人皆骇然,常宇更是怔在当地看着厉行天的尸体半响都没回过神!

    穿越过来一年多了,常宇杀过的人多了,见过的尸体也多了去,但从来没有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大,厉行天这样一个江湖游侠竟然自尽了,为了他的道义,他的信念,他的忠诚。

    自古以来,敌我双方开战,相互俘虏,相互投降的比比皆是,就像这十余年朝廷和贼军厮杀,朝廷将士从贼不在少数,而贼军投诚朝廷的也不少,多到让人麻木没有感觉,也就是因为这样的多了,那些自杀殉国的忠臣才显得特别的崇高。

    听过殉国的朝廷官员,而今是第一个见殉国的贼人。

    抛去阵营不说,厉行天作为江湖人他是个重情义的人,作为臣子他是自杀殉国的忠臣,所以他的自杀让常宇特别的震撼!

    夜已经很深了,客栈里常宇坐在油灯旁边手里攥着茶杯沉默不语,旁边郑芝龙脸色平静,时不时的挑一下灯捻,偷偷的看一眼常宇,今晚发生的事让他震惊又好奇,但他知道有些话不能问,除非小太监愿意说。

    厉行天的死让常宇内心十分的震骇和意外,所以他也愿意分享他这个江湖侠客结实的种种,便说与郑芝龙听了。

    郑芝龙听的很认真,过程中一言不发,直到听完了好久才叹口气:“这么说来,此人身份绝不简单”。

    常宇点头:“他不可能只是个盯梢跑腿的,他应该是贼军里一个秘密组织……嗯,类似朝廷东厂,锦衣卫这种衙门的……头头”。

    “督公大人是有证据,还是猜测?”郑芝龙问道。

    “感觉”常宇淡淡说道:“很强烈的感觉”。

    郑芝龙皱了眉头:“既是如此,咱们可得小心了,督公大人也说了,每次遇到他必生事端……”说到这顿了一顿:“不过下官有一事不明,他若真的是一个秘密组织的头头,那刚才……理应有帮手在侧”。

    常宇摇头:“这个咱家便不知了,或许巧了就他一个人在城里头,毕竟人多眼杂容易暴露,也或许他是为了避免那些暗处的人暴露,他自杀不就是为了守口如瓶么”。

第1858章 江湖义士

    清晨,雾很重,很湿。

    河间城外东南数里外的荒林里一座孤坟矗立,屠元带着二十多个手下林子外边警戒,常宇一个人在坟前背着双手闭着眼沉默。

    这坟头里埋的厉行天,昨晚他自杀之手常宇便让屠元在城里头的棺材铺买了副上好的棺材,一大早刚天亮就运出城外埋于此处。

    常宇在这个时空的朋友很少,而且正如他自己所言,他非常向往江湖游侠的生活,所以他曾对有厉行天这样的朋友而开心,可当他惊觉这个朋友竟是贼人的时候自然也非常难以接受。

    而后厉行天自杀殉道,他更难受了。

    如果这不是个乱世,如果同属一个阵营,他们将会成为更好的朋友,然而没有如果。

    更让他遗憾的是,厉行天完全可以不用自杀,因为他根本不会杀厉行天,理由很简单,因为很快他们就可能成为同一个阵营了!

    “你真的是个急性子!“常宇睁开眼看着坟前用树桩做成的墓碑苦笑摇头,碑文上书:江湖义士小李飞刀陆小凤。

    上了马车,屠元靠近低声问道:”督公,要不要派两个兄弟叮在这里?“

    常宇想了一下摇了摇头:“有三个可能,事发突然他的同伙并不知道昨晚城里头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说不知道他已身死,第二个,他死前或者在咱们围住他之前他已经发送出信号,令那些人不得潜伏下来隐藏行踪不得擅动,第三个,他这股力量绝非一般贼人,他们若真的来探视,你留两个人是送人头,甚至都不会被你发现”。

    “他真的那么厉害?”屠元挠头,常宇从窗户回望那座孤坟:“隔行如山,战场上你明枪明刀厮杀那是你擅长的,可这种玩阴的就非你莫及了,你在回想一下当初咱们再张家口,大同所遇之事,便知他厉害不厉害”。

    “厉害,当时可是死了很多人,而且能将您蒙在鼓里许久,那自是厉害的紧了”屠元叹口气又道:“这一路怕是不得安宁了,咱们是否要就近再吊一批人手?”

    “你怕了?”常宇轻笑,屠元且了一声:“小的不识字,敢问大人怕字怎么写”。

    屠元这种战将在沙场上所向披靡,无论单挑还是群殴从来就不知道怕,但他怕出了纰漏常宇的安危有了闪失,就像刚才常宇所言那般,明刀明枪的干,他无所畏惧,就怕这种玩阴的,若只是几个刺客行刺他也不担心,毕竟暗处还有一帮高手随扈呢,可是厉行天这伙人不是单打独斗的刺客,从来都是同伙作案,动辄数十人一起上,而且手段刁钻狠辣无所不用其极。

    这次出京东厂卫六营独选了他黑虎营,若是出了差错那就真没脸了,屠元心忧便想找蒋发等人商议一番,可是左看右看,嘿,好家伙,见不到人了,这帮平时形影不离的亲侍现在全部转入暗处。

    不得已,屠元只得令手下人提高警戒,甚至还分出四人两两一组一前一后,前边探路后边殿后观察前后是否有可疑人。

    或许是太过担忧,屠元看谁都可疑,他们走的是官道,又是同往济南大城的官道,路上行旅每个看着怎么都那么可疑呢,屠元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快疯了。

    自从河间之后,这一路常宇的话少了很多,很多,毫无疑问厉行天的死对他打击很大,或许有人无法理解他和厉行天不过萍水相逢几次并无深交,但有些交情并不是说在一起多久就有多深厚,有个词叫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常宇虽变得沉默了,但举动还是如常,途中歇脚时若看到田间地头有百姓在劳作他还会去看看去聊几句,遇到村镇也还会进去转转,却将屠元紧张的要命,他无法保证那些田间地头的百姓是不是贼人假扮会突然出手袭击,也不知道那些村镇里是不是有贼人伏击。

    反正一路上他的神经崩的紧紧的,吃不香睡不踏实。

    还是打仗痛快!

    所幸一连数日无惊无险,不知不觉已近济南城附近,屠元这才稍稍放松些。

    常宇见状如此劝他大可不必,屠元便赶紧请教厉行天既然跟过来了,理应是要暗算他们,可为何到现在没一丁点而动静,而且按照常宇一路的习惯,厉行天完全可以设伏,比如田间地头或者村庄里假装老百姓。

    “他是谨慎的人,咱们刚出京他不敢轻举妄动,他不相信我出京真的只带了这么点人手,所以他需要再观察观察以防我是钓鱼的,只是没想到竟然被咱家在青楼里撞破身形提前暴露了”。

    至于他手下人没追来或采取行动,只有两个可能,第一,他们尚不知厉行天出事了还在等命令。第二,就跟着咱们蓄势待发。

    这下屠元又紧张了,常宇却又笑了:“安知他们不是自投罗网”。

    屠元一怔,瞬间就了悟,心知常宇暗中已有了部署,这伙人不来则已,来则必死,于是赶紧拍个马屁:“大人您可是厉害,什么都能想的到也能想的通,俺脑袋瓜要是有您一半厉害都能上天了”。

    常宇笑而不语。

    一骑从远处奔至马车旁边:“掌柜的此处距离齐河县还有三十里,前头二里有个大村子要不要在那打尖?”常宇抬头看了看天空,骄阳高挂已近晌午,便微微点头。

    属下先去村里头看看,屠元随即带着五骑去了。

    那村子紧邻官道,虽不是集市但有百姓开铺设摊做些营生。

    待常宇的车马赶到时,便见屠元正在村口和几个村民在聊天脸色有些凝重:“掌柜的,村民说附近闹匪,这段时间在打仗很不太平”

    哦,常宇挑眉,齐河县就在济南眼皮底下了,竟还有匪患,不过转念一想,山东界有匪患也最正常不过,往日刘泽清坐镇济南时盗匪成患其中不乏他养贼自重,这厮死后,匪患比之往日更盛,不得不说,刘泽清虽是十恶不赦的大军阀,但换个角度来说也是济南的镇海神针,他在,多少还能镇住那些三山五岳的好汉,他不在了,则立刻乱了套。

    只是吧,这些贼寇多是在山区活动,齐河县虽临近济南但其周边是平原,这就有些令人玩味了,稍作联想常宇便猜测应该是前不久李自成逃窜时候爆出的暗雷。

    便去问那些村民,可有官兵来剿。

    村民说有,都打了好多天了,贼匪有都被官兵追的进村子躲藏挺吓人的。

    常宇便没在问什么,吩咐众人在村口生活造饭歇歇脚,郑芝龙有些不放心,这里属于战区贼匪还时不时溜达过来,应越早离开越好。

    常宇不以为然:“王家彦练兵而已”。

    郑芝龙皱眉不解,常宇便与他说了,当初追捕李自成时候动用是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以及其他兵种的精锐,而后李自成为了逃避追捕引爆各处暗雷,而这些暗雷就像是导火索一样鼓动及裹挟一些老百姓搞事情,从原本的几十人很快变成几百人甚至上千人,而且还非一处,这种局面就不是追捕队伍能应付的了,于是王家彦就就奉令率京营出兵清剿,在平乱的同时来一场大练兵,毕竟面对的不是职业的贼军都是些跟着起哄的乌合之众,十个里边有八个都是庄稼汉,实则不堪一击,否则也不会被官兵追的到处乱窜。

    听了常宇这番话,郑芝龙才稍稍心安,但依然觉得这小太监太过托大。

第1859章

    常宇出道以来对阵的要么是李自成的正规贼军要么就是强悍的鞑子军,怎么可能把这种乌合之众放在眼里,而事实上自从王家彦出兵之后也是所向披靡,京营官兵对阵那些正规贼军或许不敌,横扫这种小角色没有任何压力,根据锦衣卫反馈过来的消息,王家彦率大军出京之后,兵分两路一路入山东境,一路如河北境,这两路又各分数支,有的数百有的数千去各处扑火剿匪,所到气势如虹每战必捷,可把这老小子嘚瑟坏了。

    马车停在村口路边,众人就地休整烧些热水吃着干粮,因为村子里没有酒楼客栈只能买些鸡蛋包子什么的,不过众人都是行伍出身对这条件早习以为常,而且在他们附近也有很多商旅车队在歇脚,都是在啃干粮,这年头到处下馆子得什么家庭条件哦,而且你有这条件沿途也得有馆子给你下。

    很显然常宇有这个条件,但他这人生来不讲究,哪都能睡哪儿也都能吃,吃什么也都行,他身边的人也习惯了,反正只有外人不相信东厂大太监会这么随意,在他们印象中历来那些权监哪个不是铺张奢华又讲大排场的。

    别说外人了,便是身在眼前的郑芝龙都觉得不可置信,他无法想象就只能将常宇归为是个异类!而更让郑芝龙匪夷所思的是常宇一边啃着包子就走到不远处一支商队那边和人家聊天去了,明明知道厉行天的人极有可能就在附近准备行刺,他竟还如此?

    是胆大自信,还是无知无畏?

    常宇当然不是无知,而是太知道了,因为那支商队是八达通的,且里边有几个东厂的耳目,常宇过去看似和他们闲聊扯淡,实则不经意已把该传达的命令传出去,该接收的情报也接收了。

    就在常宇还在商队那边转悠时,谷有马悄悄走到郑芝龙身边低声道:“主上,小的刚才在村子作坊里卖吃食的时候,发现几个可疑的人”。

    郑芝龙一惊:“怎么个可疑?”

    “他们虽做乔装,但眼神凌厉,举止虽做掩饰但还是很有气势,绝非普通人”谷有马眼神很肯定:“若非行伍之人便是江湖人,而这两种人装作商旅那必有所图”。

    郑芝龙皱眉不语,谷有马看了远处常宇一眼:“要不要给那个大……少东家提个醒?”郑芝龙舔了舔嘴唇看了不远处的正在喂马的屠元,突然想到了什么便摇摇头:“你能发现的,他们岂能没发现,既然发现了,岂能没准备”。

    谷有马一怔:“主上说的是,少东家身边能人异士个个不凡,是小的多虑了”。

    郑芝龙笑了笑:“比之你如何?”

    “主上取笑了,小的配不上和他们相提并论”谷有马苦笑摇头,郑芝龙嘿了一声:“嘿,当年纵横海陆的疯陀……罢了”说着朝那村里望去:“必要时别留手,一切以少东家安全为上”。

    吃饱喝足后常宇一行并没有急着赶路,因为正值晌午骄阳似火,人马皆有些疲,众人便在村头阴凉处歇歇脚,或躺或靠或眯眼养神或三两闲聊。

    常宇回到马车上斜躺着小憩,郑芝龙走过来轻轻敲了车窗将谷有马的发现说了,不说总归心里头不踏实,常宇听了只不过说了句:“早看出你那随从不是一般人”。

    郑芝龙一怔,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拍脑门回到自己的车里,谷有马近前询问:“主上,那少东家怎么说”。

    郑芝龙苦笑:“那是他的人”。

    呃……

    半个时辰后,常宇眯醒了下车翻身上了马,抬手挥鞭纵马狂奔而去留下一溜尘土飞扬,屠元等人见状连忙打马追了过去,郑芝龙第一次见常宇骑马,也是暗自惊讶,这太监果真名不虚传,骑术这般精湛,传闻他督军打仗时都是骑马而非乘车,甚至还经常冲锋陷阵,看来是不虚的了。

    数十骑骏马在官道上驰骋引来商旅注目,有人皱眉有人大骂他们横冲直撞像极了土匪也有人嘀咕着这股人是什么来头。

    “主上,这……少东家到底是个低调的人呢,还是个张扬的人?”谷有马在郑芝龙的马车旁边嘀咕着。

    车里的郑芝龙探出头往远处张望,半响轻笑摇头:“是个年轻人”。

    可不,年轻人哪有一直闷在车里头的,常宇一口气跑了五六里直至胯下战马大喘气才缓下来,望着四下田野忍不住哦吼几声,顿感心旷神怡,回头望了一眼追到跟前的屠元道:“窝了个大冬天可憋坏了,还是喜欢这个不冷不热的天儿”说着又一叹:“冬天太冷,夏天太热,只可惜春秋天又太短了”。

    “掌柜的,其实现在都已是入夏了,过不了几天就热咯”屠元抬头瞧了一样天空骄阳:“其实现在已经算是热的了”。

    常宇嗯了一声,抹了下额头细汗:“那你是喜欢冬天还是夏天?”

    屠元想了一下:“其实只要有银子,无论冬天还是夏天都可以过的很舒适,假若没银子,就是春秋天也是极难熬的”常宇怔了一下噗嗤笑了:“你倒是说了个实话,以前听人家说过一句话,叫有钱在哪儿都一样,没钱在哪儿也一样,只是没想到连你也是这心思,所以你是想要个富家翁咯?”。

    屠元摇头:“俺不要做土财主富家翁,若这是这想法现如今的饷银回老家便足以了,俺要的是个能光耀门楣的大将军,就像京城里的那些勋贵一样,有钱有势,掌柜的您瞧那些伯爷侯爷国公爷们,无论春夏秋冬何曾遭过罪么?”

    常宇目瞪口呆,半响叹口气:“有梦想就不放大胆些,毕竟咱么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世界”。

    “俺很大胆啊”屠元一脸傲然:“从来只要督公指哪俺就打哪,从来没怂过,俺就是要跟着督公上战场冲锋陷阵杀敌多赚战功,但求一日能加官进爵……”

    常宇大笑:“嘿哟,往日大字不识一个现在都能整词了……”

    正说话间,前头探路的两骑快马奔来:“掌柜的,前边有些不对劲”。

    常宇眉头一挑:“怎么个不对劲?”

    而屠元听了立刻吹了个口哨给后边的随扈示警,二十余骑拔刀张弓,霎时间杀气蔓延,得亏这附近没有行人,否则还不吓的尿裤子以为响马打劫呢。

    探子回报说前方数里外的官道旁边有个歇脚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因为旁边有个小水沟,过往商旅会在这儿饮马歇脚,渐渐便有人在这儿营生,比如搭了几个茶棚,还有专门帮洗马喂草料的,虽不是集市倒也似集市那般热闹。

    可怎么就有点不对劲了呢,屠元手下虽不是东厂,锦衣卫那种专业的暗探,可他们都是历经沙场的悍卒,不光打仗勇猛,眼力也毒得很,在那地方待了一会儿就发现有一伙人不对劲,这伙人有六七人在茶棚里左顾右盼,旁边还拴着马未见行李。

    六七人骑着马,无行李便不是商旅,这就蹊跷了,要知道这年头普通百姓家有马的少之又少,你一伙人骑着马又搞啥营生那绝对可疑了。

    而且左顾右盼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又像是在观察什么,难不成是马匪踩点?可是探子说这些人身上没有匪气,也不是兵,更不像江湖人。

    屠元心里头一紧:“厉行天的人!”

    常宇笑了:“厉行天的人若那么轻易就被人看出来,就不会隐藏那么深那么久了,早被端了”。

    屠元挠挠头:“那他们……”

    “去会会他们”常宇拍马向前:“在京城窝了个大冬天,许久没活动手脚了,不知道这手中刀还能砍死人不”屠元砸吧嘴,他知道常宇动杀心了,厉行天的死让他很是压抑,正无处发泄呢,这可好了,有人送上门来了。

    一行人打马急奔,屠元忽的有一事想不通:“掌柜的,按照您说的这次和闯贼和谈都**不离十了,眼瞅着都一家人,他为何还要行刺您?”

    常宇冷笑:“只要一天,不,哪怕是一刻还没握手言和,那就是敌人,更何况若真的杀掉了咱家,那时候就不是朝廷给他提条件了,而是他给朝廷提条件!”

    屠元一拍脑袋:“掌柜的就是咱朝廷的顶梁柱,一人可低千军万马,没了掌柜的,咱这朝廷都得塌方……闯贼当然要……”

    “别瞎咯咯,这话传外人耳朵里……你是闲咱家身上吐沫星子还不够多啊”常宇笑骂,说话间便遥见探子说的那处地方。

    这地方就在官道旁边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是有水有林子还有棚子,过往商旅在这能歇脚也能乘凉能喝茶能饮马,可比集市还热闹,路边的小林子停了很多车马车货车平板车,还有很多驴马骡子,很多过往的商旅行人在这或歇脚或饮马,突见一伙人纵马冲来手里好似还拿着家伙,立时大乱,有人惊呼,马匪,马匪,马匪来了……

第1860章 虚惊一场

    常宇二十余骑风也似从远处杀气腾腾席卷而来,让这歇脚店周边顿时一阵惊慌,以为响马来打劫,心道这股响马着实胆大,要知道这附近可是有官兵再剿匪的呀……

    来不及细想,商旅们慌作一团有人撒丫子就要跑,有人就赶紧组织伙计,镖师准备抄家伙自保。

    就在众人惊慌失措之际,那股悍匪便到了跟前,却看都不看他们直奔其中一个茶棚将其团团围住,刀出鞘箭上弦让茶棚里的人霎时惊出一身冷汗瑟瑟发抖不知所措,而外围的人则暗暗松了口气,看样子不是响马,倒是有什么私人恩怨。

    那六七个可疑的人此时也在茶棚里,脸上同样的惊慌,常宇仔细打量后也觉得可疑,首先这几人的气色和气质就不像普通百姓也不想寻常走货的,何况他们根本就没有货。

    “汝等何人?”常宇拔出青雀宝刀朝那几人一指:“想好了再说,但凡有一句虚话叫尔等人头落地!”

    “好汉,好汉爷,俺们就是走货的呀……”话没说完屠元一鞭子抽了过去:“放你妈的屁,货呢?”

    那说话的汉子脸上顿时被抽出一道血痕,忍不住哎呦痛呼,余下人都不敢随便说话了。

    “搜身”常宇哼了一声,屠元的几个手下跳下马持刀向前:“弃械,趴下!”

    那几人手上并无兵器,听了这话相互看了一眼,然后便从怀里掏出几把短刀扔了出来,然后老实的趴在地上,屠元手下便向前挨个搜身。

    常宇眉头一皱,他已经感觉出有些不对劲了,若真是悍匪或者厉行天的人,这些人必不会如此乖巧束手待毙,而且他们那些家伙什也都是寻常商旅用作防身的,莫不是误会了?

    “汝等何人?”常宇再问,趴着的几人看向那个挨鞭子的,谁知那人一言不发:“说”屠元一声厉喝,几人猛打哆嗦有一个脱口而出:“好汉爷,俺们真的是走营生的,俺们是马贩子,从关外贩马的……”

    额……

    半盏茶后,郑芝龙和随从赶了过来,见常宇正在茶棚里喝茶,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屠元正在确认那几个马贩子的身份。

    “少东家,发生什么事了?”郑芝龙是老江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知道觉得有事发生。

    常宇苦笑:“可能是神经太过紧张了”。

    郑芝龙听了个寂寞,转头朝小树林那边瞧了一会儿心里头便也知晓了差不多,就在这时屠元走了过来:“掌柜的,确实是马贩子……他么的关外的马贩子都跑这么远,贼眉鼠眼的怪不得怎么瞧着都不像个好人”。

    “得嘞,去给人家赔个不是……”常宇话还没说完屠元就嚷嚷起来:“赔不是,嘿,俺没把他们抓了下大狱都是好的了”。

    “怎么了?”常宇挑眉。

    “他们贩的马里有军马,问了他们来处,说是从别人手里头倒卖过来的,揍了一顿还是稀里糊涂说不没明白……”

    常宇看了郑芝龙一眼,两人相视苦笑。

    倒卖军资这种事每朝每代都有,而且数边军最为甚,无论你如何严查依然不能完全堵住,而常宇此时也没心情管这些:“既是这样,给他充了公,问清楚是从张家口过来的还是山海关那边,回头问责”。

    一场虚惊弄的常宇啼笑皆非,但屠元却不敢有丝毫松懈,因为根据常宇的推测厉行天属于贼军里一个特殊地下组织,专门暗中搜集情报行刺朝廷要员之事。

    但这仅是常宇推测,没有任何证据佐证,因为厉行天守口如瓶直接自杀了,可即便只是推测屠元也不敢有任何松懈,在这场虚惊之后,愈加谨慎。

    反倒是常宇却愈加放松,弃车骑马甚至还和郑芝龙比起脚程,有时纵马入荒野张弓狩猎,百步之内箭无虚发引得郑芝龙连连喝彩不已,真心叹服,对常宇愈发欣赏。

    “闻少东家拳脚功夫厉害的紧,尚不知真假,但其骑射之际,便是在军中亦少有敌手了,少东家真奇人也”途中谷有马在郑芝龙身边低声说着对常宇可谓是赞誉有加。

    郑芝龙听了直点头:“当世奇男子,所谓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他武技定然不凡,或许都不在他那几个随从之下”。

    “若非身为太监,大有可为,成就不可限量!”谷有马似赞叹又似可惜,郑芝龙瞧了他一眼轻笑道:“你格局小了些,他这种人若想成事,什么出身什么身份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只要他有野心,凡事可为”。

    “主上觉得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么?”

    郑芝龙嗯了一声:“有,且很大!”

    谷有马眉头紧皱:“他莫不是要……那主上还……就不怕被牵连……还是说主上也有……”

    郑芝龙哈哈大笑:“刚才都说了,你格局太小了!你以为他的野心是什么,大明的万里江山?”说着摇摇头:“人的名字是承载愿望之意,你名字里有谷有马便足矣,他的名儿里有个宇,你猜他的野心是什么?”

    “宇内九州!他要的是整个天下!真正的天下!”

    谷有马忍不住一个哆嗦,半响说不出话来。

    日暮时,临黄河岸边,过了黄河数十里便是济南城了。

    渡口是个大渡口,茶楼酒肆客栈比比皆是,甚至连青楼都有,三教九流在此讨生活热闹且繁华,但鱼目混杂水又深又浑。

    屠元仔细考量之后便建议常宇在渡口歇一晚明儿进城,常宇笑问他为何做出这个决定,屠元想了想说,赶夜路不安全,且到济南已是深夜城门也关闭了,若夜宿荒郊野岭也不安全,这渡口虽有三教九流讨生活,算不上安生,但他们最多就打寻常商旅的主意,倒也不敢惹上他们身上来。

    ”很好,至少会去用脑子了“,常宇笑道,屠元却开心的咧嘴大笑,为自己会动脑子了而感到非常的骄傲。

    其实常宇倒非担忧安危,他这种战场上下来的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对危险的恐惧几乎已经免疫,甚至还有些向往,越是有危险便越会让他亢奋,假如有确切情报说贼人要在途中袭击他,那他一定会连夜赶路给他们创造机会。

    问题是,眼下没有情报支持说有人要伏击,这就让他失去了兴趣,更不想夜宿荒野,因为现在已入夏,野外虫蚊多露气也重,自己遭罪了不说还要连累手下人遭罪。

    看着屠元这一路忙前忙后,神情时刻绷,常宇实在也不忍让他们在风餐露宿了,便应了在这渡口过一夜,但他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一夜不会那么平静。

第1861章 生死一线

    码头渡口的条件自然比不得城里头,便拿客栈来说十之**都是那种大通铺,一间屋子里挤着十几二十几个人,冬天虽是暖和些,夏天各种窜味能让你分分钟怀疑人生。

    不过只要你手头银子足,再差的环境下也能让你住的很舒坦,屠元在渡口溜达一圈找了个最大的客栈,也是环境最好的,当然这是相比其他客栈来说,比之城镇里头的还是天壤之别。

    客栈四方院子,除了临街的门楼子是个两层土楼有所谓几间上房外,余下院子里的都是大通铺。

    屠元将二楼给包了,其实也就五间房子,常宇和郑芝龙各一间,剩下的就是他和几个亲侍住了,余下的人手则去住了大通铺方便看管战马,毕竟这地方鱼龙混杂的,稍有不慎就能给你偷个精光。

    安顿好之后天已大黑了,店家弄了饭菜众人吃了之后便各自回房休息,屠元不放心要在常宇房间留宿被踢了出去,楼上楼下隔壁左右都是自己的人,能出什么乱子。

    夏夜有些闷热,常宇打开窗户却没有一丝风,这让心事重重的他很难入睡,坐在窗边挑了挑灯捻看着窗外黄河渡口挂着的灯笼出了神。

    他还在想着厉行天的事,不仅仅因为是常宇曾将他当作朋友,还有就是这人身上有着太多未解之谜,常宇只能断定他是李自成的手下,但具体身份以及他的人物甚至他的组织都一无所知,只能靠推测。

    像李自成这种大枭雄甚至建了大顺国,他手底下怎么可能没有一些秘密组织从事一些黑暗人物,就比如常宇自个儿上位东厂督公后一手建立东厂卫六营,足以和李自成的孩儿营及震山营相抗衡,而私下他更是网罗了一批江湖高手,甚至潜伏去了西安行刺,而且就是他掌管的东厂也有这么一个专门负责暗杀的组织,且据他所知春祥手底下也有一个。

    李自成可比他起家早,根基深,布局也更全面。

    所以常宇有理由怀疑厉行天绝不是一个普通耳目,他应该是一个躲在黑暗处的神秘组织成员,甚至是个首脑。

    可厉行天一死,便没了任何线索跟进,明明感觉有这么一个组织存在,却偏偏看不见摸不着,搁谁都挠心。

    若仅有这一件事倒也罢了,可作为东厂督公让他揪心挠心烦心的事可多了去了,宁远那边祖大寿的布局如何了?多尔衮和豪格的内斗是两败俱伤了还是分出个胜负了,张献忠在四川折腾个什么样子了,云南那边的乱局是否已经完全恢复,黄河那边的局势是否又有改变,和谈是否已经正式开始了……

    如今的朝堂虽清静许多甚至有了生机盎然的苗头,可是朝廷还是一穷二白没个三两存款,不说这种基建需要资金便是饷银就是一大笔开销,而且整个北方还处于饥荒期,缺粮少米……

    常宇是越想头越大,不当家不知道财迷油盐贵啊,啥事都得操心,都没闲工夫处理自己的私人问题了,否则这穿越过来一年多了,怎么着收的妹子也不能比那韦爵爷少啊。

    烦心事太多在心里头过了一遍不知不觉夜色已深,站在窗口四顾,除了渡口的灯笼在轻轻摇曳,码头上已几乎见不到灯光了。

    常宇伸了个懒腰转身准备上床休息,想着要不要将窗户关上,又觉得关上太过闷热,就在这犹豫的一瞬间突然听到头顶有清脆的响声,声音很轻若是睡着的人决然听不到。

    作为一个老江湖了,常宇转念就意识到是什么了,房顶有人!

    于是乎他转身就往床边扑去,他的刀在床边挂着。

    “别动!”可就在他身形刚动之际,一阵风从窗户吹了进来,一个非常阴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这声音很近,就好似在耳边,常宇举起手缓缓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蒙面黑衣人手里拿着一把强弩瞄着他,这是一种连发手弩一般可发三支最多可发六支,杀伤力十足五十步之内可穿破软甲:“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常宇点点头。

    “你若擅动,立时取你性命”那黑衣人冷冷道,常宇又点点头,可是心里头疑惑的很,难道不是刺客?若是刺客的话哪来这么废话,直接从身后一发强弩自个不死也要重伤。

    “汝是何人?”常宇轻轻挑眉,心里有些震惊这人轻声功夫一流几乎堪比那个日本忍者了,先不说他如何避开外边那些明暗哨上了房顶,若是自己睡着了根本都听不到刚才他那一丝动静,这也让他有些不安,不知道睡在隔壁的蒋发,素净等人是否听到了,但可以肯定屠元那货是听不到的,因为他的呼噜声还在继续。

    得弄出点动静出来,常宇心里开始盘算。

    那黑衣人正待说话,突的窗口黑影一闪,一人扑了进来,黑衣抬手就射出一发劲弩,刚要扑进来的黑影子一个翻身翻出窗外,大呼道:“有刺客”。

    常宇听出了声音,竟是谷有马。

    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高手,常宇岂能错过这个机会,见那黑衣人去射谷有马的一瞬间转身就要去拔刀,哪知他快,那黑影人更快,嗖的一声,一支利箭险些射倒常宇去抓到的手,吓的他一个哆嗦,赶忙又将手举了起来。

    “若再妄动,立时杀了你”黑影人冷哼一声,手里的强弩一直瞄着常宇的脑袋。

    常宇冷笑道:“杀了我你也走不脱”

    外边已有了动静,虽没有人说话,但门外窗外屋顶都上了人。

    不过隔壁屠元的呼噜声还在继续。

    “只要你在我手中,我便是安全的,想走便走,谁人敢拦,谁人又拦得住”那人嘿嘿笑着,声音不大但口气非常狂妄,丝毫看不出也听不出一丝紧张,虽然他也感知到了外边都是高手。

    常宇笑了:“这么说来,你知道我是什么人?”

    黑衣人嗯了一声:“自是知晓”。

    “你难道不是来杀我的?”常宇疑惑。

    “自然,多此一问”。蒙面人口气有些不耐烦。

    常宇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就你一个?”

    “足以”。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或者刚进来就动手,就不怕……”

    “有什么可怕的”蒙面人打断常宇冷冷说道:“随时都可以杀你,只是杀你之前要问一件事,你若要如实说来,可与你个痛快”。

    常宇笑了:“知无不言”。

    “地仙可还活着?”蒙面人眼神变得凌厉起来,紧盯着常宇一丝不动。

    常宇皱眉一脸疑惑:“地仙?什么地仙?人还是狗?”

    那人眉头一挑,厉声道:“死到临头还张狂……”

    “我确实不知地仙为何物?”常宇打断他:“非我不说,而是不知”那蒙面人盯着他看了半响,觉得神色不似乎作假:“你真的不识的地仙?”

    常宇点点头:“确实不识的这个名号”。

    “原来他并没有告诉你……”蒙面人突的冷笑道:“厉行天你总该认识吧”。

    啊,常宇一怔,心里头忍不住狂呼,来了,来了。

    “厉行天叫地仙?是他的外号么,我从未听他说过,对了,他此时身在何处?”

    蒙面人嘿嘿冷笑:“地仙曾说过你狡猾如狐,今日一见当真不虚,他身在何处这要问你啊”常宇一怔:“问我,为何要问我,我与他江湖结交,已有大半年未曾相见了,为何要问我”。

    啧啧啧,蒙面人轻摇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惺惺作态,早在年前时地仙便说了,你已疑心与他,数日前他一路跟踪你南下,每行一处必留暗记,前日他孤身入河间城跟踪你,却一去如石牛入海不见了踪影了无音讯,那必是落入你手中了,现在你只要给个明白话,他还活着么,若是他活着的话,或许你也还能多活几日”。

    “好吧,不装了”常宇哈哈一笑:“汝既已知他落入本督之手,那咱们不如做个交易吧”。

    “生见人,死见尸”蒙面人的声音有一丝颤抖,被常宇敏锐的捕捉到了:“地仙还活着么,他在哪?”

    “他已投诚与我,为我所用”常宇微微一笑,哪知那蒙面人突然暴怒:“放屁,他心中有道义,知信义廉耻,岂能甘为东厂鹰犬,他,他是不是……”

    常宇心里头叹了口气,他本还想趁机套套这蒙面的话,摸摸他们底,谁成想这些人竟然都是李自成的死忠粉:“我手累了,可以放下来说话么”。

    “我问你,地仙是不是死了?”蒙面人突然暴躁起来,

    常宇轻摇头。

    “那,那他人在哪?”蒙面人激动起来,常宇又问了一:“,我可以将手放下来说话么”他生怕自作主张放下手对方认为他是取刀,突然动手。

    “可以,但莫轻举妄动,别忘了我随时可杀了你!”蒙面人恶狠狠道。“说,地仙此时身在何处?”。

    常宇笑了笑,放下双手捏了捏酸麻的关节又揉揉腰的:“你真的不信他归降与我?”

    “自是不信”蒙面人冷哼。

    “那你就去死吧”常宇轻轻吐出这几个字的同时,迅速拔出腰间的五四手枪对着那蒙面人扣动扳机,叭叭叭连续开了三枪,没错,他枪一直在身上,只是平时用刀用惯了,关键时刻只想着去摸刀竟然忘记身上还有枪这回事了,直到刚才举了半天的胳膊才想起来,于是这才要求放下手,捏胳膊揉腰都不过是掩饰罢了。

    只是他动作虽快,那蒙面人更快,在常宇掏枪的一刹那他便扣动手弩扳机,一道利箭破空而来,常宇侧身飞起堪堪避过手中不停连续扣动扳机,可那蒙面右手一抖一道寒光闪动,只听铛铛铛三声,他竟然用一把钢刀硬生生的挡开三发子弹。

    这么近的距离,这么突然的开火,而且是子弹啊!

    竟然被他用刀挡住了。

    常宇无比惊骇,再欲扣动扳机却发现卡弹了!于是想也不想抬手把枪朝那蒙面人砸了过去,顺势一滚到了床边,但听一声龙吟,青雀宝刀出鞘,整个人气势顿时变了:“今日你走不掉了!”

    那蒙面何尝不是万分震惊:“你,这火铳威力这般大!”

    “嘿呦喂,你倒是有点见识知道这是火铳,不过你确实有些本事,竟然连火铳也伤不的你半分,本督倒要看看手中这宝刀能否砍杀了你!”常宇一脸恶狠狠的说着,挥刀就要扑了过去,屋顶,门外的素净,王征南等人听了便也正要冲进去动手,却在这时他蒙面人手上一抖,呼哧一声嘭的一声闷响,房内爆了一颗雷,吓的常宇连忙退到了墙角,随即眼前一团浓雾连灯光都看不清楚了。

    于此同时,客栈院子内火势大起,打尖住店的商旅们吓的哇哇大叫慌作一团往外跑,骡马也是不停嘶鸣哀嚎,更要命的是黑暗中不知从那里射来的暗箭,令在房顶的素净等人措手不及,险些被伤到,很快整个渡口鸡鸣狗吠乱做一团。

第1862章

    半盏茶后,外间喧嚣依旧,客栈的伙计和客人还在忙着灭院子里的火,房间内郑芝龙和他的随从及素净等人在仔细查看现场的蛛丝马迹,屠元正在暴揍他的一个手下,怒骂为何不叫醒我……

    而常宇被那烟雾弹熏的一脸黑像个大花猫,刚刚洗干净正坐在床边看着手中那把手枪,不光卡壳还变了形,再用有可能会炸膛,让他暗叹,这年头的炼钢技术还是不行,至少密度不行,可想到这年头的大炮都是用铁铸的,心里又有些释然了。

    “里应外合,这是有备而来!”查验一番后郑芝龙得出结论。

    常宇嗯了一声:“一路跟踪提前布置,然则咱们却毫无发现,着实厉害”。

    屠元听了噗通跪下:“掌柜的,小的有罪……”话没说完常宇抬腿给了他一脚:“起来,哼哼唧唧像个娘们,此事并非你失职,我早说了这些人行事诡秘非常人所及,连我都无丝毫发现”。

    “卑职失职,请掌柜的责罚”蒋发几人也来请罪,他们可都是随侍的高手,其中蒋发耳力最好,素净经验最足,然则那人潜入常宇房中,他们竟毫无知觉。

    常宇轻摇头对蒋发摆了摆手:“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说的是心里话,虽然他不是个目空一切的人,但自从穿越后他这个时代有记载的当世高人都网罗门下,自以为可以横着走了,然则却忽略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并非所有高手都有史料记载,有的人因机缘巧合得意名扬天下,比如石敬岩的武技丝毫不逊色王征南,但论后世名气远不及后者,这是因为王征南有个黄宗羲这个明人做史,但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是默默无闻,可默默无闻并不能掩盖他是高手事实。

    就比如年前他心血来潮渡黄河西去闯龙潭虎穴时就曾经遇到一个拦截的贼军,抛却论武技不谈,但杀人术却令人恐怖至极,而像这种高手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谁知道还有多少。

    而更有力的证明就是素净和青衣,这两人在史料里是没有任何记载的,可她俩的本事都足以横行天下,还有那个几乎可以说是修仙的老道了。

    自穿越之后常宇数番遇刺,而今天这次是最为凶险的,甚至连他本能的预警功能都没没来得及激发那人就已经出现了,而刺客要不是为了弄清厉行天的下落直接动手的话,他此时可能非死即伤了。

    反派死于话多,永恒不变的梗。

    虽然这次反派没死,但却错失极好的机会,若被李自成得知定然会遗憾暴怒!

    此番虽惊险但却也验证了常宇之前的推测,厉行天确实隶属一个特殊组织,名号地仙,且地位应该不低。

    “地仙,陆地神仙”常宇站在窗口看着外边乱哄哄一片,面无表情长呼了一口气,他轻身术和飞刀术出神入化,称之陆地神仙倒也不过。

    “既有地仙,是不是还有天仙什么的呢?”郑芝龙轻声道。

    “天仙俺倒是见过,莲心就是天仙一样的人”屠元来了一句,常宇笑骂:“你这厮,这当口竟有心说笑”

    原本压抑的气氛也因为屠元这句话变得轻松些了。

    “知你不凡,却还是出乎本督意料”常宇的目光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谷有马,事发突然他是第一个听到动静赶到现场的。

    “督公谬赞了,小的当时恰巧起夜,听到了动静罢了!”谷有马很谦虚的说道。

    一场突如起来的变故让整个渡口吵的天翻地覆,贼人为了掩护撤退制造混乱在各处放了火,引燃了许多民房,特别是常宇住的这家客栈,院子里的大通铺,马棚都是草木结构,墙角更是囤积许多柴禾,全是易燃物,火借风势一发不可收拾,即便伙计和商旅全力灭火依然被烧了个大半,损失可谓惨重,店东家拍腿哀嚎不已。

    常宇看在眼里杀心顿起,这股黑恶组织必须铲除,随即密令东厂番子全力查探,他们内部既然以地仙什么的称呼,必有宗教因素在内,搞不好又和白莲教或者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

    “此事因咱们而起,这损失便由咱们赔了”常宇让屠元取了些银子给那店东家,对方转悲为喜千恩万谢。

    经此一番折腾,众人皆无睡意也不敢再睡,深怕对方卷土从来,可常宇却困意上了头,和衣上床睡了,头枕青雀,手握强弩。

    一夜再无事端,不知不觉天色大亮,屠元等人才渐渐松了一口气,留蒋发一种高手在客栈自个带着几个手下在渡口穿街走巷企图能寻查到些线索,意料之中的一无所获。

    倒是郑芝龙和他的随从谷有马在客栈的火灾现场发现了不少线索,比如贼人纵火用的是特制的爆火雷,这需要相当要求的专业技能。

    若不是从火器营流出,便是制作的人曾在火器营上过班,当然也不排除个体户。郑芝龙是这么推测的,但是想从这着手找线索确非常不容易,毕竟这个战乱年头,贼一会变成兵,兵一会变成贼的,无从下手。

    直至日上三竿,常宇才醒来,洗漱之后草草吃了早饭后,便动身渡黄河,渡河码头上的商旅还在因为昨晚大火之事议论纷纷,而当事人已悄悄走了。

    渡黄河之后天已近晌午,不过几十里外便是济南城,没必要在途中打尖待到城里头好生大快朵颐一番,心有所念走的也就快了些。

    昨晚虽是生死一线,但常宇早恢复正常,对于一个在沙场上都能杀的几进几出的他来说,那都是小场面,随即抛出脑后,一路扬鞭纵马不亦乐乎,却让屠元等人提心吊胆不已,原先不知道那伙人在周边倒也罢了,现在知道了你还那么得瑟,真是记吃不记打啊。

    好在一路倒也没出什么变故,毕竟有了昨日的警示,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对方有多大的胆子敢再动手,何况他们现在一门心思想弄明白厉行天的下落。

    其实常宇也在纳闷,厉行天自杀那个夜里动静闹的不小,当时庙里也有些乞丐看到,这伙人竟没打探出来,莫非是他们错过了哪个关节?比如他们在城里头没打听到那夜的事,还是说那些乞丐不远惹事没声张,又或者这批人手是先跟着来的,打探的人还没追上来,因为根据郑芝龙推断,昨夜最多也就来了五六人。

    一行人快马加鞭,晌午时便到了济南城外,远远就瞧见了北城楼:“大济南,俺又回来了”常宇振臂高呼,郑芝龙暗笑,这小太监还是一身孩子习性。

    屠元却皱了眉,朝不远处指了指,常宇顺势望去也是眉头一挑,济南城外车水马龙热闹的很,有进城出城的百姓,有来往的商旅,三教九流进进出出,但有那么一伙人特别引人注目。

    官兵。

    有三四十个官兵在城门附近一块空地或站或躺,一脸疲惫无所事事,麻木的看着过往行人。

第1863章

    济南这种府城自是有官兵驻防的,即便原本的济南王刘泽清已归西其麾下兵马也被调往黄河前线,山东总兵官空缺,但日常尚余千余官兵留守城池。

    只是守兵应在城中,怎么还溜达出来晒太阳了,而且一下就是几十个,难不成是一伙**闲来无事出城闲溜达了,但瞧他们形貌狼狈神色疲惫,又不像出城踏青遛弯的也不像本地守兵。

    常宇本欲前往问询,屠元担心是贼人装扮硬生生的拦住他,然后带着几个手下就奔了过去,若说和江湖人厮杀他是不行,可战场混战他一个单挑上百人也不惧。

    不多会屠元就回来了,告诉一个很令人意外的答案,这数十官兵竟然一支被打散的京营溃兵!

    这让常宇有些讶然,不是说王家彦率京营上万兵马在山东河北一带剿匪所想披靡无往不利么,怎么眼前还有一支打散的溃兵,常宇疑惑不已便亲自去问了。

    那支溃兵因为刚才得知屠元东厂卫的身份,见数十骑奔来赶紧收起刚才的懒散,满脸的恭敬,常宇没报身份也没耍东厂威风,简单问了一会儿这才了然。

    前阵子李自成从京城逃脱,东厂和锦衣卫紧追不舍,其为了自保在山东和河北境内绕圈子暴雷,煽风点火挑十几数十处乱民造反,王家彦奉命率京营兵马剿匪,分兵各处追击围剿,而这支队伍原本有五百余,奉令追击一股数十贼人,从东阿县沿着黄河一路东北方向追了百里地到了济南附近。

    这股贼人虽仅有数十,可战斗力超高,官兵数百人一路追杀竟然没占到多大便宜,也因此心里憋着火,非要弄死他们。

    而那些贼人眼见对方追的太急人数也多,不敢恋战就一直的跑跑跑,然后就一头扎进济南东北方的山里头。

    官兵不甘心直追进了山,哪知却中了伏击,他们这几十人就是被打散在山里头啃了几天树皮才走出来,一时却也无处可去,也没东西吃便想进城问守兵要补给,却被拦在城门外,原因简单的很,过路的兵马不能擅入本地城池,要吃要喝的也得有头有面也就是他们的长官去才行,随便几个大头兵就想要补给那是不可能给你的,而且甚至可能被怀疑是贼人所扮,没抓了已算庆幸的了。

    不得已他们只能在城外一边乞讨一边等着大部队,至于大部队是在山里头继续追杀那股贼人还是迷失了方向他们也不知道。

    只知道他们已经在城外等了三天了,是又饿又疲。

    听完这些溃兵七嘴八舌的诉说后,常宇陷入了沉思,李自成暴的那些暗雷中真正的贼人寥寥无几,大多都是被忽悠过来的乌合之众,遇到官兵清剿一哄而散,但这数十人竟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那绝非一般人了。

    这让他想到春祥回京时给他说的一件事,在追击李自成的过程中就在堪堪得手时,突然冒出一股贼人,非常的不要命四处疯狂拦截袭击他们,当是常宇猜测那些人是李自成的死士,有可能是他预先潜伏的也有可能是后来贼军派来接应他的。

    难不成,这支官兵追击的就是那股死士?

    看着眼前这数十官兵,常宇一时感慨无比,当兵的都混成要饭的了,不过好在毕竟是京营的,素质比较高,宁愿乞讨捡剩饭吃也没去抢劫偷盗,换做其他部队的则不好说了,兵贼身份随时互换。

    “周边可还有其他同僚?”王家彦的部署是分兵各处作战,常宇还记得在齐河县时就听沿途百姓说附近在打仗,不知道说的是不是他们这支。

    官兵摇头不知,他们是从东阿追过来的,并不知道济南附近还有没有其他兵马,说着又眼巴巴的看着常宇:“这位兄弟,您们东厂卫的面儿宽本事大,能不能进城帮俺们要些粮食……实在是太饿了”。

    常宇叹了口气,那人又赶紧道:“如不方便的话,众兄弟能借些银子可否,吾等签字画押等回京领了饷一定还,再说了赖谁的也不敢赖东厂卫兄弟的……”

    “汝等在此候着,待会自有人送吃的来”常宇望着济南城叹了口气,又道:“久留此地不是办法,亦非汝等职责,吃饱喝足后汝等兵分两路,一路去求援调集大军前来围剿这支悍匪,一路入山侦查至少要弄清楚其他兄弟的所在,总不至于全战死山中了吧”。

    这数十官兵连连称是,他们虽不知道常宇身份,但见这人气场强大,旁边二十骑都以他为首猜测绝对不是个普通人。

    再说了,东厂卫那是大太监的亲兵,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拉出去都牛逼哄哄的,丝毫不逊色皇帝亲卫兵,皇帝的亲卫兵只不过是名号响,但东厂卫不光名号响而且实力强。

    随后常宇一行入城,不出意外在城门口被拦下盘查,屠元也仅亮了腰牌对方态度立马恭敬起来:“原来是东厂兄弟公干来了”。

    “去给魏成忠送个话,让他立刻给城外那数十同僚补给,然后去德王府一趟”常宇随口扔了一句话,便有城门守兵打马飞奔而去。

    魏成忠原本是刘泽清手下的一个低级将领,在刘泽清倒台之后他便立刻和德王亲近起来,也有人说他本就是德王的人。

    城不能没有兵,兵不能没有将,刘泽清本是济南城的大佛,他轰然倒塌猕猴散,却也有更多牛鬼蛇神不受控制的冒了出来生事,偌大的济南城仅靠德王这个根基不稳的小年轻显然压不住,这个时候必须有个军方的狠茬子出来控制场面。

    魏成忠是不是狠茬子暂时没人知道,有没有控场能力也没人知道,但常宇知道他是德王的人,仅凭这一点就足够了,于是魏成忠顺理成章的掌握了济南沉的兵权,即便他原本只是个小小游击。

    常宇已是第三次来济南了,相隔仅仅数个月乍一看并无多大变化,但在城中走了一会还是能从各处小细节发现很多不同,刘泽清这个大军阀的倒台看似对普通百姓没有影响,实则映射各处,而德王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当然的他的野心不是在政权争斗上,是想发财,发展济南的商业经济,满脑子都是生意经。

    比如他是大明钱庄济南分行的大股东,比如他得知坤兴公主的皇家奢侈品店开张之后,便给常宇写了信,想要在济南开分店,还大言不惭的说,别看济南前几年刚被鞑子给烧了抢了,可有钱人还是很多滴……

    郑芝龙是第一次来济南,他北上一路不是坐船就是行舟,除了北京城外他甚至连天津卫都没进去过,此番济南城是除了帝都之外的大城,他自然要好好观赏一番,战乱后的城池千疮百孔但千年大城的气势以及历史人文还是很引人注目。

    众人前往德王府的路上常宇沿途指指点点为郑芝龙做向导,所经之处若遇景点,便能引经据典张口就来,让郑芝龙愈发佩服的紧。

    转个弯就要到德王府的时候,路边突然冲出一人,屠元正要喝问,那人举了下手中的腰牌,原来是东厂的番子,便问他何事?

    “特来禀报,莲心已到家了”。

    “莲心都到家了?还以为他路上被谁拐走了呢”屠元笑道,也就是出京的时候看到过莲心在马车上,然后一路就再也没见过她,常宇这次出行为了低调,几乎所有人都是分开走。

第1864章

    刚刚抵达德王府门外的牌坊时,朱由栎已急匆匆的从王府冲出来迎接了,离了老远便大呼:“常公公此番前来竟不提前打个招呼,本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常宇哈哈一笑:“怎敢劳王爷大驾,以咱俩交情说这个就太见外了!”

    “可不嘛”朱由栎对常宇来济南还是很意外的,摸不清他过来干啥的,心里七上八下有点虚,虽然他自认近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东厂督公亲自出马的事绝对不是小事,可只要不牵连自己就好。

    “王爷,这位是郑总兵”常宇赶紧给介绍旁边的郑芝龙。

    “下官郑芝龙拜见德王爷”郑芝龙赶忙施礼,朱由栎随口应了一声,他全部注意力都在常宇身上,无暇他人,以为只是常宇身边一个随行总兵而已,不过突然间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郑芝龙?……你莫非是福建的那个……”

    “正是下官!”郑芝龙赶紧道。

    哎呦,朱由栎顿时一惊,郑芝龙这种大佬他自然是听过,试问朝野上下没听过他的各种传闻,往年是横行海上的大海寇,如今是称霸一方的大军阀,有钱有权有兵船有势实力雄厚堪称大明军阀中的翘首。

    而此时这个翘楚就在眼前,乍一看就好似大太监的随从。

    朱由栎虽不知他为何跟在常宇身边,他也不关心这种事,但他敏锐的嗅到了商机,郑芝龙是海盗也是海商,曾经以及现在最大的海外贸易商!

    于是乎这个满脑子生意经的王爷态度变得非常之热情,连忙将常宇和郑芝龙迎入王府,就差张灯结彩敲锣打鼓了,当然了他瞧见常宇一身便服便知是隐秘出京,还特意吩咐王府上下不得声张,否则拔舌头。

    “王爷可吃过了?”常宇和朱由栎相熟,说话也随意的很,没那么多礼数也没那么多规矩,措辞也不用考究就是普通人之间说话,虽说按身份朱由栎身份尊贵多了,可按权势,朱由栎在他跟前就是只随时能碾死的蚂蚁。

    所以你别在我跟前拿架子为我也不和你装腔作势。

    “吃过了还可以再吃啊”朱由栎一句话引得常宇和郑芝龙哈哈大笑,觉得这个王爷也没个王爷的架子。

    虽然晌午已经过了,朱由栎也吃过饭了,但很快德王府就又布置了一桌丰富的酒菜,众人一路粗茶淡饭的看着眼前美酒佳肴那自是要大快朵颐,特别是郑芝龙,酒瘾犯了一发不可收拾,连连举杯看的朱由栎眼睛都直了:“郑总兵,你可知俺们山东人也很能喝的,且试试本王的酒量比之你如何”。

    郑芝龙欣然应了,却被常宇给拒绝了:“王爷,不是咱家灭自家威风,您可真喝不过他”朱由栎还有点不服气,常宇又道:“待会喝多了,话都说不成了”。

    朱由栎这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两个大财神上门了,不能只顾着喝酒,得好好聊聊生意经才是,这才作罢将话题从喝酒转移到别处。

    “王爷的王府可修缮好了么?”常宇看似随意一问,曾经的德王府那是豪华无比,只是在清军破济南城后给掠夺一空后又一把火给烧了,然后又荒废段时间,朱由栎住进来时经过几年的修缮也不过恢复当初的三分之一甚至更少,常宇还记得第一次住德王府的时候,这儿大半都荒着呢,很多地方说是乱坟岗都不过分。

    朱由栎苦笑摇头:“差这个”说着搓了搓手。

    常宇哈哈一笑:“王爷,咱家只是路过探友,并非前来打秋风”朱由栎听了心里松了口气,却道:“常公公如此说话便就见外了,若是常公公或朝廷有需,本王就是砸锅卖铁也得给凑凑”。

    “王爷讲究人”常宇赶紧伸出大拇指,便问:“今年收成不好?”

    朱由栎点了点头。

    前文说过朱由栎能当继承德王也是天上掉馅饼,只是这个馅饼没有馅,鞑子军将整个济南城都给霍霍了,德王府也是废墟一座,他继承的几乎只是个名号,幸好还有很多地能收收租度日,可刘泽清在济南一人独大完全将他架空,充其量他在济南只算是个大地主,折腾几年总算有点积蓄还被常宇连借带要给霍霍差不多了。

    但后来常宇也没亏待他,首先帮他做掉了刘泽清,虽然刘泽清的家产几乎都给充公了,但地产,那动辄数千上万顷良田至少有三分之一入了朱由栎手中,而且他也终于成了济南的王!

    一下多了那么多地,加上他又做了很多投资,比如入股大明银行等等,常宇估摸这货手头多多少少近百万存余是有的。

    可朱由栎两手一摊:“都快入不敷出了”。

    常宇一开始不相信,听他说了这才恍然,原来朱由栎多了那么多地和投资收入理应比往日增加不少,只是,年前干旱加蝗灾令收成大减,而后京畿闹饥荒济南也在波及范围内,城里城外不知饿死了多少人,这个时候朱由栎并没有袖手旁观,减租,开仓设粥铺,建收容所,甚至还办了学堂……

    总之他这段时间确实做了很多事,利国利民的好事,让常宇对他非常的刮目相看,忍不住大赞其为天下表率,要上奏皇帝为其请功。

    其实就是请名!

    德王一脉在皇亲这个大家族里如今太薄弱,已经边缘化了,朱由栎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刷存在感,他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从搭上常宇这个靠山后他就知道该怎么操作了。

    有了名就有影响力做事就事半功倍,哪怕只是赚钱也容易多了,何况皇帝还能记得你的好,有事没事就会提到你夸几句,在其他宗亲面前也非常有面子。

    “北方众藩王中,咱家与德王爷最为交好且志同道合,便凭此一点,往后有咱家口吃的便不敢忘了德王爷。但有吩咐尽管开口”常宇听到朱由栎又是开粥铺,学堂,收容所,确实被感动了,虽然他也知道朱由栎背后所图,但不管如何他确实雪中送炭做了很多实事,更不提之前又是借钱捐粮的义气了。

    所以一感动他就说了掏心窝的话,当然这掏心窝的话水分也不少,但朱由栎听了却大为感动啊,作为一方王爷他也是有消息渠道的,北方幸存的几个藩王都和这太监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青州的衡王算是东厂的亲家母,借钱借粮食张口必给,说话比皇帝都好事,太原的晋王以及大同的代王还合伙做煤炭生意呢,唯独对兖州府的鲁王爱答不理。

    “吩咐不敢,有常公公这一句话,足以”。朱由栎说着站起举杯:“都在这酒里了”仰头一饮而尽,常宇也赶紧起身将杯中茶干了:“咱家也不是胡乱许诺之人,这不就给王爷带来个财神爷”说着对朱由栎挤了挤眼,朱由栎秒懂,看着郑芝龙又举起杯:“郑总兵,哦不,郑财神咱走一个?”

    郑芝龙苦笑,赶紧起身:“王爷用得到地方尽管说”。

    就在这时王府管家走到门口:“王爷,魏成忠求见”。

    “他来作甚?”朱由栎眉头一挑,心道这厮莫非知晓大太监来济南了,便过来蹭热度?不可能吧,若非是常宇的人提前一丢丢通报,他自个都不知道。

    “咱家让他过来的”常宇淡淡说道,朱由栎哦了一声,便挥手对管家说:“带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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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明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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