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0章
常宇打量眼前这人,四十多岁带着皮帽子裹着个大袄,神色有些紧张且神秘四下张望一番悄声道:“宫里头出来的好东西”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物件,常宇接过定眼一瞧,卧槽,这是一个凤形坤字的簪子,这是坤兴公主馆的东西!
“你怎么会有这么物件?”常宇纳闷道,那人嘿嘿一笑:“您就甭管怎么来的了,给个合适价卖您了”说着又警惕的四下瞧了几眼:“若不是急着出手,嘿嘿,这东西放手里头能估个好价”。
“这是偷的吧”常宇随口说着将那簪子对着灯光仔细瞧了,那汉子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小哥说话怎么这般难听,瞧你气势不凡应是个富公子却怎生这般不懂规矩……”
“假的!”那汉子话还没说完,常宇就看出猫腻来了,这簪子虽做工还算精致,但比之皇宫里的工艺还是差了点火候,一般人虽几乎瞧不出瑕疵,但这些物件常宇可都是参与过的,仔细一看便瞧出端倪。
那人汉子闻言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将物件夺回,嘴里骂骂咧咧:“不识货别就他么闭嘴……”常宇手上一晃,那汉子夺了个空,顿时大怒:“要抢了是么……”话没说完就被常宇一脚踹翻,汉子正欲大呼时,突然就被几个不知道从哪涌出来的壮汉给按住了,顿时吓的面色发青,不停告饶:“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公子饶了俺了吧……”
“随便揍他一顿,也让他知道咱们的规矩,若还再犯抓进衙门了去!”常宇冷哼一声,将那簪子收入怀里,然后朝正阳门走去,郑成功跟在后边疑惑不已,常宇便将缘由说了,他才恍悟原来坤兴公主今儿来衙门是找常宇说这事的,而常宇立刻指使手下人开始清查此事,公主的事不同小可,东厂衙门的人立刻出动,这些造假的听到风声也知惹不起,便想赶紧出货却没成想这货眼瞎撞到正主了。
听了缘由,郑成功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直言那人实在太背运,常宇也是哭笑不得,又道:“那人倒也真是个睁眼瞎,竟说本督看着是个富家公子,明明福松公子才是真正的富贵公子,你说他瞎不瞎,活该他倒霉”
郑成功连忙道:“督公气质非凡世间少有,那人倒也还是有几分眼力的”。
“你莫要跟旁人学着说恭维的话”常宇轻笑道,郑成功连道不敢,两人一前一后到了正阳门前,此时城门恰好刚关上,常宇自然能叫开门,但他没打算出城去,指着正阳门城楼对郑成功道:“登高望远”。
北京外七内九,每个城门的登城通道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是戒备森严,特别是晚上,寻常人莫说登城了,你便是刚靠近就被当值守兵呵斥滚远些,若不服的话分分钟将你射成个刺猬。
或许有人疑惑,那老百姓是不是没机会上城了?
明初还真是,除了当兵的,普通百姓不准上城,可老百姓也喜欢登高踏春啊,以至于弄的民怨很大,众臣便上了折子,朱元璋便下令每逢十六可开放一日准许百姓登城,到了明后期规矩又松了些,特别是地方小城,但对于两京的都城来说还是相对严格的,无战事时还好,战时普通百姓无令绝无可能上城。
常宇却可径直而上,在他抵达登城通道口时,当值的已经换成东厂的番子了,原本当值的官兵只能在外围戒备,他们并不知道是谁来了,但知道是东厂的人,因为只有东厂的人才有这个权限,便是锦衣卫都别想这么随意调遣他们。
城头上的风很大,郑成功裹紧了衣服跟在常宇身后,眼前这个少年人自从上了城后便不再言语,时而背着双手缓步,时而依在城墙边看着玩家灯火。
久久常宇轻呼一口气:“比之南京,北京如何?”
“虽皆为国都,不过南京城更为繁华些也更有意境,北京城太过萧条了,特别是冬日……”郑成功想了想轻声说道,常宇微微点头,又问:“你可知道北京城为何如此萧条?”
“地处北方苦寒……”郑成功顿了顿:“且南京城毕竟是六朝古都历史久远些”常宇嘿了一声,或许吧:“但还有个原因,这里是大明国门!他承受的太多了!”
“大明国门”郑成功看着不远处的紫禁城默念着。
常宇继续道:“天子守国门,可敬也!然这数十年来,内贼外辱接连不绝,乱臣贼子和那些狗鞑子接二连三的来此撒野砸门”说到这儿咬牙启齿:“他们怎么来的,本督便会将他们怎么打回去,谁曾来过,本督便会逐个上门灭门!”
不知道是天冷,还是常宇身上的杀气蔓延,郑成功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看着墙垛旁边的少年,明明身材并不高大,可身上的压迫感如暴雨压境让人窒息不已。
两人登上正阳门城楼一会看着外城大栅栏的灯红酒绿,一会儿看内城紫禁城的冷清,而后顺着城墙往西走看着漆黑的城外看着远处军工所和军医院的点点火光,以及更远处的西山隐隐有几个光点。
“福松公子可知那火光何处”常宇遥指正西,郑成功赶紧道:“听闻是在建的皇家学院,可媲美却又不同国子监”常宇轻笑一声:“国子监是为朝廷培养当官的,皇家学院则是为大明培养各类人才,他们才是大明的未来”。
“那,建成之后,末学可否前往修学?”郑成功问道。
常宇摇头:“你去自然可以去,但却没必要去”。
“还请督公大人明示”郑成功有点听不懂,常宇哈哈大笑:“学文的习武的,各行各业都讲究天赋,福松公子在学问上算不上什么好料子”。
郑成功听了也不生气:“督公识人之准早有耳闻,不知末学是块什么料”。
常宇看了他一眼:“带兵打仗的料,大好男儿,驰骋沙场建功立业岂不快哉!”
简简单单一句话,郑成功立刻就血气沸腾起来,噗通就地跪拜:“还望督公大人提携,成功愿随督公从军!”
常宇探手扶起他:“从军的路子多了去,未必就要跟着本督,汝父掌水兵,纵横海上无敌,将来大明开疆扩土,汝父,汝,汝家族必为朝廷倚重,那时封王封侯又有何不可!”
郑成功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比天上的星星还亮!
聪明的人,从来都是一点就明。
常宇擅长画饼收买招揽人心,但这次的饼没直接投喂给郑芝龙而是借他儿子递过去,这也是一个心理战术,郑芝龙虽为一方霸主,但却人已中年,人生最轰轰烈烈的**已过去了,雄心壮志也渐消了,没了年轻人的激情和闯劲了,追求的是一种安稳感了,这点和李自成现在的心境差不多,常宇便要借郑家黄金二代的郑成功来激发郑芝龙,即便你自己没了雄心没了激情了,但要给二代着想,即便不为他们披荆斩棘但也不能挡道,自己雄心虽了,但若能助二代们建功立业封王封侯,那真真的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啊!
第1791章 请客
两人在城上缓步而行,登高望远吹寒风,至西城阜成门下了城,便在附近寻了家小餐馆进去点了饭菜,两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夜色渐深,待睡足饭饱了走出店外街上已不见了行人,常宇挥手招来几个番子:“送福松公子回府”。
“汝父最多三五日遍可入京,那时本督当为他设宴接风洗尘,今日你我二人说了许多话儿,尽可同汝父说过”小店门口常宇面带微笑对郑成功说道。
“必将督公之意转达”郑成功表情轻松,又问:“这么晚了督公是要回衙门还是回府,若是回府的话倒还顺一段路”。
常宇摇头:“城里头有些闷,想出城透透气”。
“这么晚?”郑成功轻簇眉头随即又道:“末学亦闲来无事,不如陪督公出去透透气吧”。
常宇轻笑拒绝了:“这夜黑风高的,城外不太安宁,福松公子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郑成功见状也不好再勉强,辞别常宇上了马车便离去了。
常宇目送马车消失在夜色里转身又进了店:“掌柜的,可有酒?”
掌柜摇头苦笑:“抱歉了客官,小店并无存酒亦不售酒”
常宇屈指弹出一块碎银落在账台上:“要不了多少,一壶足以”那掌柜的看了看银子又瞧了瞧常宇以及店外人影憧憧,心里头便明了转身去后厨取了一壶酒过来:“并非有意隐瞒,实则预留不多且不外售这都是东家自留自饮的……”
大饥荒后朝廷便下令禁止私酿且严谨售卖酒水,如今京城能喝到酒的地方也就那么几家,大世界就是那为数不多的之一,不要问为什么,问就让你猜!
常宇不待那掌柜的说完,接过那壶酒转身出去,门口已有辆马车在等候,素净在车旁马上蹙眉:“你又不饮酒,买这作甚”。
“请客”常宇微微一笑钻进车内打了个响指,马车便朝阜成门缓缓行去,黑暗中有十余人慢慢拥簇而来。
城外漆黑一片,寒风呼啸而过,地上积雪未融人马踩在上边发出苦吃库吃的声音,马车里头暖融融常宇拉开窗户寒风涌进来,顿时冰火两重天的畅快感,随扈在马车周边警惕张望,素净很是不满:“当官的就是好啊,兴致突发要出城透气,却害的数十人跟着受这风寒之苦”。
常宇哈哈一笑:“要不然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要当官,当大官呢”。
“你还真是皮厚”素净怒视,整个东厂或者说如今整个大明除了崇祯帝一家子敢这么数落常宇的也就只有她了,好在随扈们也都习惯了见怪不怪,但也有例外的人,比如青衣,总觉得这女杀手太过跋扈,没大没小没规矩。
“素净师太……”
“住口!”
青衣刚张嘴就被素净怒斥:“说过多少遍了,莫要喊我师太!”
咳咳咳,青衣略显尴尬:“素净女侠,掌柜的毕竟是……”
嘘,马车里的常宇实在不想听他们撕逼,赶紧出声阻止,望着漆黑的车外:“莫扰了客人”
“客人?这荒郊野外的有你什么客人”素净随口怼了一句,而后眉头一簇,她好像意识到什么了,探手将腰间长剑缓缓拔出,身上杀气蔓延而出警惕的四下张望,于此同时青衣也将真气散出,眼睛眯成一条线。
夜深,风大,天上有星光,地上有积雪,四下茫茫漆黑三十步外几乎不可视物。
“有杀气”几乎同时青衣和素净脱口而出,她俩都感觉到附近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在飘荡,却无法捉摸其确切位置,很显然这是个顶尖高手潜伏在附近而且努力的在隐藏自己的气机。
“本督就说了嘛,有客人”常宇轻笑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四处张望依稀可见西北方向不远处有几棵树,树上无叶枝丫光秃秃的,但隐在黑夜中也看不真切。
“或许客人就在那树上候着呢”常宇轻笑示意马车朝那边兴趣。
“你藏的够深的呀,竟连我也瞒过了”素净冷哼一声,神情却愈发凝重,他知道常宇嘴里的那个客人是谁。
“倒非有意隐瞒,实则是这客人有社恐症,不爱见人,怕你们惊扰了他”马车缓缓而行,常宇紧盯着那几棵树,身上却不显一丝杀气。
马车距离那几棵树二十步外停下,十余随扈将刀出鞘箭上弦将常宇围在正中,虎视眈眈的警惕四下。
“朋友,既然露了行踪何不出来一见,吾等相爱想杀已有年余是该做个了断了,此地清风美酒何不现身共饮”常宇手捧那壶酒拔出塞子凑过去闻了一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草,真呛,嘴里却麻酥酥的大赞:“宫里头的十八年竹叶青,果真是人间珍品啊!”
四周空荡荡的,没有回声也没有人应,常宇盯着那几棵树半响然后扭头看了青衣一眼。
“还在”。青衣蹙眉:“只是不确定在哪儿”。
“这和他以往习惯不同,往日露了行踪便遁去,如今怎么还不走……”素净神情凝重,常宇嘿嘿一笑:“那是因为他今儿便是插翅也飞不走了!”
说着便提高嗓门大喊道:“兄得,今儿你走不脱了,还是现行吧”。
“我若想走,谁也留不住”一个声音飘来,众人蹙眉,因为实在捉摸不到这声音从那儿发出来的,就像幽灵一样凭空出现,而且每个字都清晰的落入你的耳朵,每个人都听的真真切切却又模模糊糊,便是连青衣也捉摸不透。
这实在是个厉害的人。
常宇却笑了:“今儿你若走的掉,老子便自捅一刀!”
“当真这般自信?”那声音又飘了过来。
“自是当真,不信你就试试!”常宇说着从怀里掏出手枪对着空中砰砰砰连开三枪,与此同时四周百米外突然之间火光大起,远处更有战马嘶鸣奔腾而来,这一幕便是连素净几人都傻了眼。
“你以为这就能留下我?”,那声音又传来略带一丝嘲讽和不屑。
常宇跃上车厢上语气充满嘲讽:“装神弄鬼久了还真当自己是鬼神了,这周边有上千悍卒强弓怒马里外三层,便是真的鬼神来了也走不脱,就凭你还在此大言不惭?”
对方没了声息,但常宇一点都不着急,只是依然冷冷的盯着那几棵树。
半响那声音才响起:“看来,这次你是有备而来,而我虽万般谨慎却还是中了你的埋伏了”。
常宇大笑:“早就说过了咱俩相爱想杀已有年余,知你狡猾之前被你三番几次逃脱,这次不敢大意,为今日擒你可是做足了月余功夫,老子遣东厂四营出城你以为只是监视闯贼的那支人马么,你以为城中搜查只是缉拿贼人细作么,还有这数日大搜捕你以为只是为了抓闯贼么?还是你以为本督将身边高手全部外遣擒贼去了?”
“是,但也只是其一,而你便是其二”常宇不无得意的说道:“你行踪早在半月前已被发现,之所以等到今儿才动手,便是为了万全之策,今日你若还想强行遁走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现身一见或许尚有活路,你跟踪本督许久当知为怜才之心,你一身本事只需为我所用便可活命”。
对方又没了声息,似在考虑,常宇便道:“眼下你插翅难飞,至多藏到天亮,那时你必现形,一旦被本督擒住和自降则是两个下场哦”。
“一直未曾小看你,但如今看来依然还是大意了,你当真恐怖”那声音又想起却已没了飘渺感,常宇身边的几个高手目光刷刷投向了那几棵树,便见一个黑影从一棵树干上缓缓弓起然后成了人形。
第1792章 不同寻常的来历
原来他一直俯在那个树枝上和树干混为一体,别说是黑夜了,便是白日也极难发现,如此神技众人既震惊有叹服。
“你好像一早就发现了我在此处暗伏”那黑色人影很是疑惑。
常宇嘿嘿一笑:“毕竟电影看多了”。
“电影?”黑影一怔。
常宇这会当然不会闲的蛋疼给他科普:“既然现行了,那就露个脸吧,或许我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
“不到最后生死难料”那黑影冷笑:“既然往外闯是死路一条,那若往里边闯呢”。
“那你就试试呗”常宇冷笑:“给你见棺材的机会”他知道这杀手还不死心,想擒他当人质。
“我自然是要试试的”树上黑影突然间发出喋喋诡笑,况韧张弓欲射时,那黑影突然间消失不见了。
小心,几乎在一刹那间,常宇身边的高手全出手了,素净持剑而上,王征南挥刀披风,青衣真气灌满双手一挥将常宇罩住。
叮叮当几声刀剑相撞火花四溅,常宇身边不足十步外,一个全身黑衣人显出形来,素净和王征南一众高手已将其团团围住。
“以少胜多算不得本事”那黑影子哼哼道,刚才他突然一击,企图拿下常宇为质,却被王征南一众高手挡下,功亏一篑心中愤愤不平。
且,常宇翻了个白眼:“你他么的的一个见不得人的杀手,现在给老子扯公平扯以多胜少?便是一对一你也未必讨得了好”。
黑影人低头半响道:“倒也是事实,没想到这年余你网罗了这么高手”眼神瞥向常宇身边的青衣:“还有奇人异士”。
常宇笑道:“你也是个人才,若愿投我门下,前途无量!”
“我若投靠了你有什么好处”黑影人缓缓抬起头看向常宇,相隔不足十步,周边又有很多火把,这次常宇依稀可看清他的面孔,坚毅!
没错,常宇看清他后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词。一张像是被刀斧雕刻过脸庞上透出两个字,坚毅!常宇正要说话突见他左手一抖,于是想也不想,扣动了扳机。
砰地一声,那黑影人一声惨叫,手中跌落一物滚落好远,他又欲再动,常宇又是一枪击落他右手上的长刀,黑影人两手血流如注却没在发出呻吟,而是一脸震惊:“你手中暗器为何物,这般凌厉。”
“他么的这不叫暗器,是火枪,名五四,百步穿杨弹无虚发杀人无”常宇得瑟的很。
“武士?”那黑影人一怔,嘴里呢喃着:“武士,武士……”
常宇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如料不错的话,你原本也是个倭国武士吧”。
黑影一怔:“你……何出此言”。
呸,常宇吐了吐沫:“本督又不傻,你汉话虽说的溜但口音生硬,所以绝非中原或者汉人,身材矮小又习的一身忍术,用的兵器虽又似倭刀,便是傻子也知道你是倭国人,想必原本也是个武士,却不知为何成为浪人到中土来做恶!”
那黑影人低头长叹口气,忽的仰头长啸:“是也!吾本武士,何以流落如此!”说着目光如电看向素净:“你剑法不错,又看了王征南,你刀法亦入流,你二人算是中土的绝顶高手了,只可惜了吾双手已废,否则倒想看看中土的刀剑技和我的圆明流剑术孰高孰低!”
“圆明流?”常宇一怔:“你是宫本武藏的门下!”
素净等人皆面露疑惑,他们未曾听过这人,那黑影人显的很是意外:“汝竟知宫本”。
常宇当然知道了,宫本武藏,这个日本人的武神啊,天赋异禀未尝一败,二十多岁便创立圆明流派,只是他更意外的是眼前这人竟然是宫本武藏的门下,可是若是武神门下怎么能混到浪人地步。
都知道大明曾遭倭寇之乱,也就是所谓的日本浪人,这些浪人也就是一些武士破落户,因为日本这个时候正处于幕府时代,即武士阶级掌权治国,天皇完全被架空的时代,也是武士地位最高的时代。
当然了武士也分三六九等,低级的如同打杂小厮四处卖命未必混个温饱,最后便多作浪人为寇打家劫舍去了。
这里说明一下,日本这个时候战国时代刚结束,刚进入德川幕府时代没多久,在战国时期有大名,和城主,及领主,简单大名就相当于咱们的诸侯和大军阀,城主则是诸侯手下的将军,领主就是地方豪绅。
而宫本武藏作为这个时代日本的武技之神,地位崇高,他和很多城主关系都非常好事他们座山宾,作为他的门下弟子再不济也不可能混到浪人的份上。
“本督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多”常宇嘿嘿一笑,看向那黑影人:“阁下可否告知姓名?”
黑影人沉默半响:“流落他乡已近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
“别在那整词”常宇打断他:“就问你个名儿,能说便说”黑影人苦笑:“这十余年来吾未曾向他人透露过姓名,今日应是凶多吉少了”说着抬头看向常宇:“这年余为数次刺杀你不得,知你恨吾入骨,亦知你为人奇特,若今日身死有一事相求”。
常宇挑眉:“别着急拍马屁,先说说让本督帮你做啥事呗”。
黑影人苦笑连连:“若今日身死,可否将为骨灰送回日本国三河冈崎的中川氏……”
“你数次刺杀本督,还指望本督给你送骨灰,你咋想的啊”常宇忍不住翻白眼,黑影人仰头长叹:“别人自然不会,但你,或许会”
“我他么的贱啊,还是你他么的当我是精日狗呢”常宇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要突破大骂,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你刚说什么,中川氏?中川三木之助是你什么人?”
一直在那摆pose扮酷的黑影人猛的一震,连退数步:“你,你是何人,你怎知道这个名字的!”
妈的,竟然真有这么巧的事,常宇暗骂,嘴上却冷哼神情充满不屑:“跟踪本督年余了尚不知本督的大神通么!”
“你……”黑影人指着常宇怔在当地浑身颤抖不已,常宇拎着枪缓缓逼近他身边眯着眼瞧了个仔细,这人大概三十多岁:“你莫非是三木之助的……子侄?”
“你……”黑影人目瞪口呆还是说不出话。
“若是他之子,本督或可理解你为何流落为浪人了!”常宇微叹,他依稀记得在三十年前宫本武藏收养了水野武士中川志摩助的第三个儿子中川三木之助为养子便教授他剑术而后推荐他去了一个城主手下当官,十年后那城主死了,三木之助也身亡,而后宫本武藏又收养了几个养子……
“莫非是汝父战死之后,你便流落江湖而后为浪人了?”常宇满心疑惑,人人都有好奇心,他对这个宫本武藏的日本传人很有兴趣,很好奇他的经历和来历。
“你到底何人,怎么知晓那么多,你,你到底什么人?”黑影人神情很是惊恐,要知道他自从登陆中土并未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的任何背景经历甚至连名字都没说,可眼前这人随随便便几句话竟然就快将自个儿扒了个精光,怎么能不震惊。
“本督刚才说了,本督是有大神通的人,知晓的事情远比你想象的多了”常宇装模做样抬头看着漫天碎星:“比如本督还知道宫本武藏除了圆明流外还创了二天一流”。
“二天一流”黑影人一怔,满脸迷茫之色。
常宇嗯了一声:“宫本武藏天纵之才,除了剑术之外双刀亦入化境,且擅徒手格斗和暗器……近年来又创了二天一流,你入中土近十年,不知晓亦不为过”。
“那你是如何知晓的……是了,大明在日本国应该也有很多细作,你身为东厂督公自是知晓了……”黑衣人自问自答,常宇突然咦了一声:“如今已经是崇祯十七年了,也就是1645年,现在农历已入四月,宫本死于今年六月十三日,嗯,不知道是农历还是公历,若是农历他还有俩月可活,若是公历,估摸也就最多个把月好活了……”常宇这番絮絮叨叨,却将黑影人震的七荤八素:“你,你在胡说什么……”。
而旁边的素净等人则皱眉,都说李慕仙是神棍,只有他们才清楚,常宇这货才是最大的神棍,经常神神叨叨的说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却总能对的上,他才是真正的半仙!
“可惜”常宇一脸的遗憾:“未能一见,未能一战,可惜,可惜!”
“宫本师尊如今不过刚六十出头,武技已登峰造极,怎么会……你休得妄语!”黑影人怒喝,常宇哼了一声:“一个人的生命长短和他武技高深有什么关联,和他多大年纪又有什么关联,你如今不过三十却也要死了,又有什么稀奇”。
黑影人怔在当场,常宇接着道:“不过你未必会死,至少今晚不会死了,因为本督对你有兴趣了!”
若只是个寻常鬼子常宇自然给剁了,然则扯上了宫本武藏就大不同了:“我想你一定有很多疑惑要问,而我对你也有很多好奇,咱们不如换个地方好好聊聊呗”常宇看着那黑影人将手中的酒递过去:“还有宫廷美酒,整点呗”。
黑影人在颤抖,他此时内心纠结急了,他本想服毒自杀免受屈辱,但如常宇所言,内心又有太多的疑惑了,他对这个神鬼莫测的少年好奇极了。
第1793章 繁华时代
夜色已深,城内城外灯火凋零,西郊荒野里的军工所一间医疗室内,红娘子正在仔细为黑影人包扎伤口。
黑影杀手最终没有服毒自尽,或许是觉得有违所谓的武士道精神吧,或许他内心有太多的疑惑,又或许他还想活着。
此时他躺在椅子上浑身发软使不出一点儿力气,就在刚刚他被搜了身甚至连牙齿都没放过,然后王征南就点了他麻穴。
另外一间房内常宇捧着黑影杀手的那把倭刀仔细观摩,不吹不黑虽然他极度讨厌和痛恨倭国人,但却不得不说倭国人在制造行业的水准确实精益求精,特别是这个时期的兵器锻造技艺比之大明有过而无不及,这取决于倭国此时正处于武士阶级统治时期,他们崇尚武力崇尚刀剑兵器,以为喜欢所以做到极致,这也是在明朝时期虽然朝野都和倭国有摩擦,但依然从倭国进口大量兵器。
“这或许是只是把普通的倭刀,但也绝对是把好刀”王征南从常宇手中接过那把倭刀屈指弹了下赞不绝口,他刀术虽不及吴中,但识物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注:吴中,陈家叔侄及蒋发没出场是因为被派遣出城跟春祥一起搜捕李自成去了)
“确切说这叫剑,在倭国叫剑”常宇随口一句令众人发怔,便为他们科普了倭国的刀剑之说,说白了就是文化断层导致的文化差异罢了。
“不管是刀还是剑,倭国称之为剑术且是其主流武技,那个被捧为武神的宫本什么脏的当真那般厉害?”素净挑眉问道,她比较关心这个。
常宇点了点头:“天纵之姿,年少成名不足二十便开创一门流派,至今未尝一败”说着忍不住叹口气:“只可惜其活不过两个月了,就此错过未能一战,当真可惜的很!”
王征南几人听了面面相觑内心震惊不已,常宇是个眼高于顶的人,能如此推崇,想必那人必然厉害的紧了,至少也是一个大宗师级别!
“闻那倭国不过弹丸之地,尚不如咱们大明一省之大,便是举国第一又如何,又不是天下第一,再者说了谁又知是不是个徒有其名的沽名钓誉之辈”素净冷哼一声,而青衣则好奇追问:“掌柜的如何知晓那人两月之后必死?”。
“咱们衙门里能掐会算的可不只李慕仙一个”常宇装腔作势,素净直翻白眼,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反正也习惯了他的神叨叨。
“那宫本是沽名钓誉之辈的可能性很小!”接着常宇很认真的回答了素净的问题,其实他之前也曾有这种怀疑,毕竟古今中外都不乏伪大师,特别是近现代各种跳梁小丑层出不穷令人作呕,不说现代的了,只翻看近代的一些大师的资料夸张道令人瞠目结舌,动不动飞檐走壁,动不动隔山打牛隔空伤人,动不动就大战三天三夜。
但为什么肯定宫本武藏是有真本事的呢,这里先说一下所处背景。
武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至少唐朝已有记载了,但明朝确是武术最繁荣的时期,可谓百花争艳涌出一大批宗师,且不止大明,倭国这个时期同样是一个武士辈出的时代,同样涌出一批宗师级武士,比如柳生宗严,丸目长惠、伊藤一刀斋、东乡重位,还有让宫本武藏一战成名的佐佐木小次郎等。甚至连室町幕府的将军足利义辉,也是有名的“剑豪将军”。
一定有人会好奇,同时代中倭都出现了一批宗师,那要是干起来孰高孰低?
这就要说一下所处环境了。
伟人曾经说过实践是检验唯一标准,同理,实战是检验武技高低的唯一标准。
倭国这个时候正处于战国时期,又是幕府时代即武士阶级统治时期,武士成了一种职业,他们从军杀伐磨练武技,又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修炼,无论实战经验还理论修炼都很充足。
反观大明本土的宗师,像陈王庭也只不过年轻是闯荡过一番,确切说是流亡江湖,中年后便隐居家乡教拳了,蒋发和吴殳最多算是徐霞客式的游荡江湖,或许打过架但少有性命相搏的时候,乔三秀比他俩经验更少确切说就是个会武功的乡民,真正有从军实战的也就姬际可和王征南了。
除了实战经验逊一筹外,本土拳师不似倭国的职业武士有那些城主领主供养,特别是那种宗师级的人物,甚至可以两耳不闻窗外事,全身心投入残酷的训练中,可咱们的拳师都是老百姓还需要为生计奔波,需要劳作养家糊口,无法专注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用在磨练武技上,所以才有穷文富武这种说法,吃喝不上瘦成皮包骨再练能练出个什么哦。
所以两国宗师若是一战,结果还真不乐观。
不过若往前靠一下的话,咱们也有真正的王者宗师,戚继光和俞大猷!无论实战经验还是修为,二人足以横扫倭国。
当然了,坐而论道,不如开上一炮,胜负有太多因素,谁厉害得打过才知道。
“那宫本是倭国名武士,大小数十战都有记载,且对手多为名武士其中不乏主动挑战他的人,且有旁观者,所以作假的可能性很小,暂且不说他武技高低,以汝等之见,那黑影杀手的武技如何?其虽未必是宫本亲传弟子,但他先前曾言技从圆明流,以徒观师亦能瞧出个大概吧”。常宇放下茶杯淡淡说道。
素净皱眉:“那倭人身形若鬼魅一般,这年余他神出鬼没几次三番从吾等手底下溜走,全靠这这轻身功夫……”常宇打断她:“此为倭人忍术,看似神秘莫测,实则就是一种障眼法,依靠所处地形因地制宜利用房屋树木等物体藏身隐匿,当然了这也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本事,却算不上真正的武技”。
“吾等于他真正交手次数少之又少,每次他都是一击不中便遁走,上次督公出巡九边在蓟镇有一次还有就是这一次了,出手虽短,却快狠准,且极其刁钻,还有就是爆发力着实恐怖,实难想象是一个如此矮小消瘦的人能发出的力量,而他又不似修习过内力”王征南细想一下缓缓说道,素净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碎招,皆是一招必杀,凶狠异常又丝毫不拖泥带水,速度之快不在我之下,甚至有过而无不及”。
常宇叹口气:“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千锤百炼,倭人在修炼这方面确实恐怖”。
“卑职刚才搜他身的时候,发现他虽消瘦,但身上的肌肉却十分强健,可以说已练到了他这个体格的极致了,说是铜皮铁骨也不为过!”王征南又道。
“所以他才有你所言的那种恐怖爆发力”常宇呼了口气:“一个门下都如此,可见那宫本的厉害之处了,汝等当以此为鉴,勤学苦练要知人外有人,说着看向素净,更勿要以地域大小矮视,倭国虽小野心却大,实力也不弱,当慎之”。
众人应了,便是连心高气傲的素净也微微点头。
“走,去会会这个小鬼子”常宇起身伸了个懒腰,此时子时已过。
第1794章 中川
黑影杀手躺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不是不想动是因为被点了麻穴动弹不得,常宇低声询问了红娘子几句又检查了伤口包扎情况,随后坐在黑影杀手旁边:“尽可放心,无论你是生是死这双手废不掉”。
“你大可不必如此”黑影杀手被点了麻穴连说话都有些大舌头,脸上却挂着一丝冷笑。
常宇嘿了一声:“有道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本督可不想阴沟翻船,特别是对你这种神秘莫测的杀手”。
“你到真看的起我”黑影杀手也嘿了一声。
“那是了,便从你说的一口流利汉话,本督都高看你一眼!”常宇轻笑,那黑影杀手淡淡道:“中土地大物博国力强盛对周边小国影响甚大,说汉话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但说到你这么流利还是很稀奇的”常宇轻笑,黑影杀手便道:“吾入中土已有七八年,说的流利也没什么稀奇的”
“七八年了,很好,继续说”常宇接过红娘子递过来的茶杯抿了一口,那黑影人一怔随即嘿了一声:“你果然厉害,三两句话就能被你牵着走,吾既落你手自然会给你个交代,但可否先给吾释疑一二,你是如何得知吾宫本师尊又是如何推测出吾为三木之助之子的,当真只因为你是东厂督主?”
常宇点头:“确实如此。咱家身居东厂督公可辖锦衣卫,你来大明近十年这个衙门的名头你必不陌生吧,锦衣卫暗探不只遍布大明各个角落,便是海外周边小国亦有,汝倭国乱吾大明沿海侵吾藩国朝鲜,琉球(今冲绳)朝廷虽一时奈何汝等不得,却不代表将来不收拾你们,所以……”
“所以你们遣了大批暗探潜伏在日本国?”黑影杀手冷哼。
常宇笑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罢了,倭国在大明潜伏的细作和眼线少么?那些登岸祸乱的浪人们一边抢劫杀人不也同时在收集情报么”。
黑影杀手哼了一声不语,常宇接着说道:“宫本作为倭国的武神,同很多城主关系密切自然也在锦衣卫的目标之内,不敢说他的一举一动本督都了如指掌,但总归知道的比你多些”。
“那你到说来听听”黑影杀手神色有些不平静了,他离开倭国已近十年,十分渴望听到那边故人的消息。
“比如,你不知道他有创立了二天一流一派,本督还知汝父死后他便收养伊织为养子,而这个伊织在十四年前成为明石城城主小笠原忠真的管家,这时他才年仅二十岁,除此之外本督还知道他真正的门徒叫寺尾孙之允!”
黑影杀手的眼神顿时变得冷峻起来,身上还开始颤抖起来,常宇看得出来他很情绪波动很大,心中有些疑惑,便道:“当然也有本督不知道的事,比如阁下的姓名”。
好半响黑影杀手才平复情绪,长长吐口气:“中川一必”。
“看来果真是中川三木之助之后了”常宇微微点头:“名门之后何故流落中土为浪人,又是受何人指使行刺本督的?”。
中川一必闭上双目不语,常宇也不生气:“我有酒你有故事,本督既然坦诚相待,你又何必如此呢?武士道不也是讲究忠信廉耻的么,你的信呢?”
中川这才微微睁开双眼:“我不信你所言皆为实,即便那些你是通过密探而知,但又为何言师尊两月内必逝?”
常宇笑了:“你们倭国有很多东西都起源中土,书法,建筑,服装,礼仪等等,且学了还能将其做到极致甚至超越,甚至形成了自己的风格,这一点本督是相当佩服的,不过呢,中土毕竟是天朝,底蕴深不可测,有些东西你们看了学不会,学了学不精”。
“你是说易经八卦奇门遁甲之类的么?”中川一怔,常宇微微点头:“没错,你们不过学了个皮毛最多拿去装神弄鬼搞个忍术什么的”。
“你精于此道?”中川很是怀疑。
“不然你以为呢,本督横空出世不过年余,所向披靡无人可挡那个你以为靠的是什么!”常宇满脸傲娇又开始吹牛逼了,他所知自然是后世所得资料,并非从锦衣卫那探知,锦衣卫才不会侦查那些东西。
但有一点要说明的事,锦衣卫确实在日本有暗探,比如众所周知的史世用,这个人正史并未记载,之所以留下名字是出自福建巡抚许孚远请《计处倭首疏》这个奏疏里详细介绍了他遣密探史世用去日本收集情报的记录,当时史世用的官职是“名色指挥”也因为这个官职后人产生争议其并非锦衣卫,因为当时没有这个官职应该是个临时官职,但肯定的是史世用是兵部尚书石星派去给许孚远的。
所以不管史世用是不是锦衣卫,但绝对是明廷军方的人,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籍籍无名的郑士元,根据史世用的事迹还让我们知晓了,在琉球的线人:许仪后和许国安。
这两人的长期在日本搜集情报,万历年间日本入侵朝鲜的情报就是两人及时通报给大明的,让朝廷提前做好了准备。
“我不知你说的真假,但你确实高深莫测”中川长叹一口气,他跟踪行刺常宇一年多,也是亲眼所见这个神奇少年一次次创造了奇迹:“背后指使之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出卖他,至少现在不能”。
常宇笑了,狗日的小鬼子还知道感恩?去你大爷的吧,但嘴上却没说什么,主要是如今的他根本不在乎幕后主使者是谁,而且当初吴中行刺过他,宋洛书兄妹也行刺过他,但都投靠了他而且也并未逼他们说出幕后指使,虽然他们自个也不知晓。
“也罢,对于幕后黑手本督更好奇的你的经历,可否说说”常宇耸耸肩。
这一次中川没有拒绝,但也没有说的太多,他爹被宫本武藏收为养子的第二年他出生,五岁跟着父亲习武也接受过宫本武藏的亲自指点,十岁时丧父,继续跟着宫本习武,只是后来宫本武藏又收了伊织为养子将精力投放在这个伊织及个人修炼上无暇与他,而中川也遭受到了伊织家族的排挤和迫害,十五岁那年他忍无可忍他便离开宫本想回到中川家族,奈何中川家族的叔伯和兄弟却视他为外人眼中钉“你是宫本一必,不是中川一必”毕竟他爹是已送养他人且已身死,排挤和迫害比之伊织那边尤甚,无依无靠的他便就此流落江湖落魄至极成为浪人,但却没将武技拉下,残酷的生活更坚定了他的意志,二十二岁那年,在日本流浪多年的他乘商船来了大明。
一眨眼他就在大明待了七年,今年他二十九岁。这七年间他曾隐居独修过,亦曾落草为寇,后因矛盾将那窝贼寇杀光独行江湖却十分低调,后来还参加过贼军在战场上受伤垂死,被后人救了入幕成了死士,在成为死士期间主家将他奉为座上宾几乎没有让他出过手,而他也得以全身心投入修炼中,直到一年前,主家命他出山行刺常宇。
本以为举手之劳,却没料到,翻船,翻车,翻跟头,几次都没得手。
主家并未责怪他,只是令他停止行动。
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控制不住自己了,越是得不了手,他越要下手,否则这将会成为他修炼路上的心魔,必须要破了这个关他的境界才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便开始了长达一年多的跟踪,时刻寻找机会下手!
也因此,他也将常宇给逼急了,必须下手铲除这个狗皮膏药,于是便开始长达几个月的布置,终于一举将其围困擒了。
第1795章 恐怖存在
末了,中川表情淡淡:“说实话我并不想降你求生,衙门的环境不适合武技修炼,而我亦知你容不下我,之所以先前没有自戳,便是要满足你的好奇换取那个条件”。
“送你骨灰回倭国?”常宇轻笑道。
中川嗯了一声:“中土人讲究落叶归根,日本人亦如此,中川家族虽不认我,但终究也不能否定我是中川家骨血的事实,他们认不认不重要,只需将我同父亲合葬一处便可,可否?”
“本督确实容不下你,老祖宗早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常宇轻笑摇头:“不过呢,本督也未必就会杀了你”。说着站起身来:“一切等你养好伤再说吧”。
“不杀不留,莫非要放虎归山还是说想用我回日本为你作耳目?怕是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中川冷笑,常宇转过身一脸不屑:“想给本督做耳目,你尚不够格”说完转身出了房间。
“督公,非我族人其心必异,其为倭寇又曾行刺与您万不可留其性命,放虎归山只恐为患!”出了房门王征南快步追上低声说道,常宇嗯了一声:“杀不杀此人暂且不说,杀之前却要先败此人”。
王征南一怔,常宇不待他问便直接说了:“此时身上杀气之重超乎本督意料,宫本武藏曾经单刀斩杀吉冈流派一门七十六人,已是惊世骇俗,可本督有种感觉中川有过而无不及这是个死人堆爬出来的武士,其刀法剑术远比你们想像的还可怕”。
素净闻言蹙眉:“知他厉害,但未必如你所言那般恐怖”。
“不”常宇摇头:“甚至比我想象的还恐怖,倭国人对于自身修炼都是特别的残酷,什么夏练三伏冬练九寒在他们跟前都不值一提的,醉心于道千锤百炼,训练的残酷程度超乎我们想象,在修炼的同时既磨练的武技也磨练了意志力,两者结合是十分恐怖的。而这个中川自小受排挤对自身要求更严格,修炼的过程也更残酷,所以他的气息恐怖的很”说着看向素净,放手一搏:“你未必是他对手,且大几率要败,性命相搏你必死无疑”。
一想高傲自负的素净也沉默了,常宇又看向王征南:“或许你可与其相当,但也只是五五之分”。
王征南微微点头:“若论刀术为或许逊他几分,还有他那一身诡异身法确实防不胜防”。
“那你呢”素净突然闻常宇。
“若是徒手格斗,他那体格逊我几个级别,败他分分钟的事,不光是本督,咱们衙门里许多人都可败他,但若以刀剑,怕是十招之内,或许不过五招本督便会被他斩为两截了”。
“照你这么说咱衙门能必胜他的只有吴中了?”素净挑眉,常宇颔首:“吴中和姬际可”。
“青衣呢?”素净又问。
常宇转头瞧了旁边垂眉犯困的青衣:“她修的是道家罡气虽攻守有余,只是武技太差,而且中川的剑术如此狠辣必然也修出了剑气,保不齐能破青衣的罡气,毕竟她还没修到那种无坚不摧的地步”。
“如此恐怖的人物,留他只恐为患,却为何不杀掉?”素净逼问,常宇挠头:“知其人不可为吾所用,但总有一个感觉将来会有用的到地方,所以一时难以决定杀他”说着微微一顿:“其实倒也不用太过为惧,汝等众人此时正是上升期,前途可望,而他现今年已三十正处于巅峰期或许这就是他最巅峰的时候了,接下来就要走下坡路了,而且本督还有法子让他立刻就跌落巅峰”。
打败他!
到了素净和王征南这种境界的人都知道心境的重要性,中川之所以对常宇不死不休就是怕有了阴影久之成了心魔,影响心境无法更突破一步,而这又恰恰说明他已经产生了心魔,这个时候只需将他击败,怕是连境界都垮了,听着玄乎不已,但吴殳绝对懂,只是他此时尚在西安搞暗杀活动呢。
杀他容易,败他难。
难也要上。
清早,常宇的生物钟准时叫醒了他,虽然困意犹在还是努力的翻身起床,青衣端着一盆清水进来:“掌柜的要加热水么?”
常宇摇摇头:“凉水就好,醒困”。
洗漱时候望见不远处素净拎着剑站在一棵树下一动不动,令他疑惑,红娘子端来几个鸡蛋走过来顺着他眼光看去然后淡淡道:“半个时辰就起来了,在那疯狂练剑,如痴如狂,王征南说他怕是要走火入魔了,卑职没那么高武技看不懂也听不个明白……”
常宇叹口气,素净本就是个偏激之人,骄傲又好胜,或许是昨晚受到中川的刺激了,只是武技都是一招一式勤学苦练打磨而成,想一蹴而就显然不行,练急了外伤筋骨内伤气,兵器亦如此。
心病还当心药医,她性情孤僻几乎没有朋友也没什么人能引导的了她只能靠自己,常宇的话她或许能听进去一二,那听进去的那点根本不够解开她心结。
但有一个人可以。
常宇招来一个番子让他去寻海诚,那个不愿意出力又撵不走的少林和尚。
太阳冉冉升起时,常宇离开军工所回城,同往的还有中川一必,这么个危险人物放在这里他显然不放心,当然要放在身边看着,没有比东厂诏狱更合适的地方了。
中川的麻穴已解,能说能笑也能动也能照常吃喝了,只是双手有伤需要喂服,且双手及双脚都被上了镣铐,或许是一晚上睡踏实了,也想明白了,神色没了昨夜的凝重和冷峻,很轻松甚至还露出淡淡笑意。
“人生除死没大事,只要看破生死别的都是过眼云烟了,中川君是也不是?”常宇骑在黑色骏马上硬着朝阳缓行,囚车里的中川一必淡淡一笑:“大人当真是火眼金睛,看破了在下心境”。
“看破却无法击破,没想到你至死地而后生,短短几个时辰心境又上一层楼,实属厉害!”常宇感叹不已:“中川君亦算因祸得福了”。
中川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然则还不是大人阶下囚”。
常宇笑而不语,青衣在旁边嘀咕一声:“他好像比昨日谦逊了许多,还称掌柜的您叫大人了”。
“倭国人从来都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表面越谦逊内心就越阴险,他今儿表现谦逊是因为他心境破而后立又上了一层楼,这人着实厉害的很”。
“任你多厉害,终究会命丧我剑下”素净从远处纵马而来,怒视中川一必。
中川看了她一眼:“我见过阁下出手不下五次,属实凌厉狠辣,不过……生死相搏阁下未必是我对手!”
本以为素净暴怒回怼,哪知只是冷冷一笑:“待你伤愈一战便知”说完打马狂奔而去,这让常宇有些意外,看着远处背影忍不住暗叹,看来还是小看这个尼姑了,她年纪轻轻能练就如此狠辣剑法纵横江湖,又岂是常人。
“你见过她至少五次出手,看来确实暗中窥探本督许久了”常宇淡淡一笑:“不过从今以后你不用再偷偷摸摸看了,睁开眼光明正大的看,而且要珍惜每一次机会,因为这种机会会越来越少了”。
中川神情一滞没了刚才那种风轻云淡,旁边的王征南暗赞一声好,攻心是常宇最擅长的手段,你不是看破生死先破后立更上一层楼么,那我就把楼梯给你拆了,他刚才那句话没提中川的生死,但却明明又听出了生死,就是你让你心神不定,患得患失。
哪有谁能真正的看破生死!
“今儿的天真好啊”常宇回望中川一眼然后鬼魅一笑,纵马狂奔起来,身边几个亲卫立刻跟上,清晨野外,薄冰积雪,远处农田里还有早期耕种的百姓。
回到衙门已日上三竿,番子们送来许多情报在常宇案头,多是京畿各处搜捕李自成的密报,这是东厂当前最紧急的头等大事。
表面上整个朝野都在为抓捕到大贼寇李自成而欢呼雀跃,实则……常宇也密令东厂和锦衣卫暂时放下手头其他事,全力搜捕李闯,更是让春祥和吴孟明带队率衙门一众高手亲自前往。
只是……
常宇翻看了十余密报后,终究忍不住一声长叹,走到院子里抬头看晴空白云,这李闯当真也是本事了得,转眼已过了数日,抓捕的最佳时期已过,除了在延庆山中发现了线索外,竟然还没顺到主线,更别说顺腾摸到他这个呆瓜了。
难不成这厮越过长城走关外迂回西安?
靠,翻山越岭那可有的他溜达了,且途中也未必就比在关内硬闯火线安全多少,甚至更加凶险!
毕竟他在关内还能调动一些暗伏的据点人手为其提供帮助,走关外路途遥远无人可用,却随时都可能遭遇各种天灾**。
常宇仔细想了,他或许会翻越长城逃入山中暂避风头,但绝对不会真的从关外迂回西安,因为路途太远太艰辛了,甚至会在山中迷了路,甚至饿死!
所以他大概率还是会走关内穿越火线。
还有机会的,常宇默念着,就在这时,外边又番子急急冲了进来:“禀督公,急报”。
莫不是……常宇心中一喜,那番子赶紧道:“蒲州来的”。
常宇莫名一阵失落,接过拆了一看,是李岩的亲笔密报,一目十行,脸色笑意渐浓:“备车,入宫!”
第1796章
紫禁城内,崇祯帝刚下早朝,见到常宇便道:“听闻你捉了那个刺客,可审出何人幕后指使?”常宇心中大惊,他昨夜城外擒了中川,一早才入城,皇帝这么快然就知晓了此事,岂能让他不惊,这也给他敲响了警钟,别飘别膨胀,皇帝终究还是皇帝,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常宇请摇头:“乃一倭国浪人,尚且揪出幕后黑手”。
崇祯帝闻言一怔之下大怒:“何人竟然勾结倭寇行刺东厂提督,通贼勾结鞑子还不够竟然还通倭贼实在太可恨了,此事彻查到底,不管是谁,朕都要诛他九族!”
“臣自当严查”常宇躬身道,偷偷瞧了崇祯帝一眼见他神色凝重,情绪有些烦躁,但绝对不会是为了谁人勾结倭寇行刺他的事:“皇上,莫非今儿朝堂……?”
崇祯帝冷哼一声:“这些吃饱撑的没事干,不干正事的一群饭桶,刚消停没多久又开始来劲了,只要逮着机会就要不停的数落朕,当真要把朕气死了……”说着便对常宇大吐口水,果真又是因朝堂上的事,最近朝事挺多的,比如和贼军的谈判之事,擒了李自成后的下一步该当如何,黄河那边防务该做如何调整?郑芝龙来京应当如何接洽封赏?左良玉那边又该采取什么样的手腕,某地官员需要补缺谁的推荐最为合适,以及宁远那边的军务……
可以说朝堂上每一天都能吵到鸡飞狗跳,虽说大部分当重国事的应对之策,崇祯和常宇商量好也和内阁沟通了七七八八,但百官里总有些其他声音,且叫唤的厉害,这不行,那不妥的,应他吧不实际,不应他吧,他跳起来骂你,说你独断独裁听不进劝。
骂你还得听着,你还不能还嘴,你不还嘴他骂的还更带劲。
你说气人不。
还真别不信,明朝皇帝确实经常挨骂,这是因为明朝推行言官制度,有明一朝还颇讲言论自由,上至国家大事,下到后宫琐事,臣子们都可以放开了提意见,只要有想法有意见都可以放开了说,放开了骂,根本不害怕得罪皇帝,因为皇帝都不愿意背负“昏君”“杀谏官”的骂名,实在被骂急了也最多不过一顿廷杖而已。
骂皇帝,直接骂,毫不留情的骂,整个中国历史上以明朝最为突出,举个例子万历年间大理寺左评事雒于仁上《酒色财气四箴疏》就是指着万历鼻子骂,说他好色贪婪,残暴,懒惰,昏庸,无能,总之五毒俱全,一无是处。
万历皇帝直接就被他给骂自闭了,得了抑郁症开始了长达近三十年不上朝,但雒于仁也不过只是被革职为民罢了。
崇祯朝初期的时候因为魏忠贤倒台了,文官集团风头一时无两没了对手,更是肆无忌惮,对皇帝一天三小骂,三天一大骂,就差没动手了,“罪己诏”也就是这么来的,崇祯那会儿可比万历被喷的口水还多,直到常宇横空出世后,东厂一夜之间扶摇直上以赫赫战功为底气,让文官集团自己蜷缩,崇祯帝的日子才稍稍好过了些。
但由于常宇行事不似魏忠贤那样残暴,直接对官员动手,渐渐的,这些官员又开始放肆起来,虽不像之前那般无底线,但已然将崇祯帝骂的冒火。
“言官御史的职责就是喷口水,若其闭了嘴岂非无所事事了,如今大明百废待兴,皇上当以国事为重,至于言官们的口水便由了他们,实在气不过回头臣去揍他一顿”常宇安抚道,崇祯帝吐完苦水后心情也稍稍好些,叹了口气:“骂不得,打不得,东厂更不能伸手,若伸手那就不得了哦,那时会有更多的口水喷过来,朕招架不住呀”。
常宇笑了笑:“打不得,骂不得,但也不能太由着他们,适当时候总归要给他们些教训,君就是君,臣就是臣,有意见能提也能骂,但不能过了线。为臣子的要懂得分寸,否则就是犯上”。
这话崇祯听了很受用,常宇上台之后四处征伐之外做的另一件事就是加强皇权,集中皇权,这点特别称他的意,毕竟前十几年的皇帝当的太窝囊了。
“你今儿入宫所来何事,可是有那闯贼的好消息了”崇祯帝唯一念念不忘的还是擒杀那个流窜到他家门口的李自成。
常宇轻摇头:“尚在追捕中,不过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说着将李岩那封密信递了过去。
好!崇祯帝结果看了,顿时龙颜大喜,看着常宇道:“这李岩当真福将一员!”
花开很多枝,回头表一下李岩。
数日之前常宇惊觉李自成出现在京城时,一边大肆搜捕一边快马急报李岩,令其在黄河沿岸加强巡逻拦截,同时出兵抢占黄河对岸的朝邑县城,即贼军在黄河对岸的桥头堡,要以此将局面搅浑了,让贼军不管是打还是谈和都完全处于被动局面。
李岩接到密令之后,便立即同军师顾君恩及一众部将商议军务,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了一个和常宇不谋而合的决定,先把水搅浑了,再摸鱼。
这样便可事半功倍。
于是便立刻令人渡河散布消息,说李自成偷偷跟着宋献策去京城和朝廷谈和,结果行迹败露被擒了,其他的话不用多,便这一句,便可在对岸掀起滔天巨浪,会让贼军自个儿脑部出无数不同花样的剧情,但结果都一样,军心乱,人心散。
同时李岩还遣人快马通报吴三桂,马科等人速速发兵前往潼关以此牵制那边的贼军,毕竟两军对峙的黄河虽长达数百里,城池五六个,可牵一发动全身,必须做好完全之策。
去年常宇率数万大军奔袭千里前往长江平定白旺之后,令黄得功守安庆,刘良佐守庐州,高杰守徐州,实则是让三人修养兵马,毕竟这大半年跟着南征北战兵马早疲。
而却让吴三桂马科等人西进驻防洛阳,张庆臻,刘文炳,卫时春这个三个勋贵率京营和亲卫均驻防开封。
这个安排背后都是有深意的,开封和洛阳都是黄河沿岸,驻防两地可守可进,吴三桂和马科急需战功,所以被安排驻防洛阳,随时可以顺河西进潼关城下,那个勋贵是来镀金的,实战经验不足不可能用在刀尖上,所以驻防后边的开封,无论进退都可以为吴三桂和马科打辅助。
当初如此部署一切都是剑指西安,为了今年开春后渡河作准备,三地虽然相隔数百里地,却建立极速联络机制,若有紧急军情一日可达,且几个大将也不只一次前往蒲州开会了。
年前常宇从对岸溜达回来后,李岩就曾召开军务研讨会根据手头的情报诸将制定了几个进攻计划作为备用,就在年前时诸将已开拔又西进到陕州(今三门峡)驻扎,此处距离潼关仅二百里地。
且在这些兵马里有一支特殊部队的部分兵马则直接在年前就开拔到蒲州城和李岩汇合了,那边是神机营。
神机营是火力部队,有火枪骑兵火枪步兵还有炮兵。
作为京营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本就是赫赫有名,但却一直没有发挥其全部实力的机会,直到被常宇单独拉到战场后,其强大的火力压制力发挥的淋漓尽致,在好几场大战中都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为此神机营越来越被看重,常宇对其投入也越来越大,剿平白旺之后的这几个月,常宇动用权利从各处为其补充新的火器及弹药,比如令徐弘基回南京后不光要为西进部队筹备粮草还要将南京的火器弹药也都送过去,更是高新招揽能工巧匠研制新火器。
神机营的统领是吴惟英,原本也就是个打酱油混日子的侯爷,京里头的各处衙门有很多他这样勋贵,族上福荫挂个虚职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没什么抱负也没啥追求,毕竟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越先辈了给封个国公啥的呗。
可神奇的是吴惟英跟着常宇辗转关内关外南征北战几场大战之后,这货的激情被点燃起来了,就好像突然找到了人生方向一样,且愈发愈有荣耀感和自豪感。
他觉得自己和京里头那帮挂着虚衔的勋贵不一样了,老子是真正上过战场的主帅,老子掌握实实在在的兵权!老子参加过大小十余战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老子身上是有功勋的,自己赚的功勋不是祖上福荫,还有,老子即便不能再升了,但还可以帮吴家下一代打出一片天。
所以吴惟英是自豪的,毕竟是大明现在勋贵里最拉风的,且手握兵权的,没看到卫时春几个都来学自己了么,到处找关系要上战场镀金,来了又怎样,还不是只能打杂,打辅助,怎么能给自己比,所以吴惟英不光自豪还骄傲。
当然了,吴惟英也是有骄傲的资本,掌管大明唯一的火力部队,就连常宇都高看他一眼,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要不然年前怎么不让他和卫时春几人驻防后方的开封而是和吴三桂马科驻防前线洛阳呢,说明就是将他和吴马两个悍将平起平坐!
加之其身份尊贵,吴三桂和马科对他也是礼敬有加,但老吴倒也不在他俩跟前摆谱,他是老人精知道这俩人依着常宇将来都是未来不可限量的人物,保不齐哪一天也是勋爵加身和自己平起平坐,但真正让吴惟英放下身段的却只有一个人。
不是常宇。
而是李岩!
这个同常宇默契至极的左膀右臂,投诚不过半年便以战功跻身八大柱国之一,将来……不得了啊,吴惟英除了知道李岩将来大有可为外,也从内心佩服李岩的才能,关于李岩的军事才华全军有目共睹,能智取也能硬刚,也因此深的常宇和朝廷的信任,要不然前线那么多悍将,黄河总督怎么就落他头上呢。
年前军情研讨大会时,李岩要求神机营驻防蒲州,若开打可以提供火力压制对岸掩护部队渡河,可吴三桂和马科不愿意了,若开打的话潼关那边毫无疑问是他俩的活,那可是块难啃的骨头,他俩也需要吴惟英的火力辅助。
一番商议之后,诸将决定将神机营一分为二以备两边之需,随后吴惟英率部分兵马趁黄河冰封渡河进驻蒲州。
如何打朝邑?
这个问题早在年前李岩驻防蒲州的时候就同部下再三研讨过了,毕竟只要开打这就是头号目标,所以对于如何打朝邑对于李岩来说根本不是什么新鲜问题了,而且早就做好了准备。
“弹丸之地,用督公大人的话来说,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简单点,粗暴点,成也!”李岩就是这么给部将说的。
第1797章 妖风
老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李岩得到常宇密信之后立刻遣人去对岸散布消息说李自成秘密入京身份暴露后背朝廷给抓了个正着,这消息无疑是旱地惊雷,像长了翅膀一样日行千里,从无数村村镇镇飘过然后进了城。
但凡听到这个消息的不管是兵还是民都瞠目结舌,只是极大部分都不相信,怎么可能哦,东征好不容易从那逃回来,还敢再深入狼穴,再说他去那干哈啊,有必要去么,有病啊他。
老百姓也不信,当兵的也不怎么信,但这并不影响消息继续飞快的传播。
有不信的,就有相信的,当然也有半信半疑的,虽然这部分人不多,但只要有怀疑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且这部分人多是贼军方的人,即一些贼军头目,因为传言越来越多,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什么宋献策,什么刘希尧等人都被说的有鼻子有眼,这两人是大顺国的谈判代表他们是知晓的,这就让他们感觉事情不像空穴来风了,而真正让他们开始怀疑甚至深信不疑的是一股妖风:若不信,让李自成出来露个脸啊!
对呀,当事人只要一出面就立判真假了,既然传言这么肯定,那看来十有**了!
李自成在京城被擒的消息短短一日间就传到了西安,顿时城中大震,相对普通老百姓和普通士兵来说,西安城中的贼首大佬们那心神震动可就大翻了天,而且大部分都开始怀疑事情可能是真的了。
原因很简单,月前李自成离开西安说是秘密巡查前线,然后就一直没露面,身在何处谁也不知道,此时听到他被擒的消息,那保不齐他真的偷偷跟着宋献策去了京城了!
一时间,西安城内人心惶惶,或者说好几个大佬的心思都活了,据说短短半日去亲王府(李自成在西安的皇宫)探听消息的人就有几十波。
“定然是明廷为了谈和筹码故意放出假消息以此让咱们自乱阵脚,闯王又不是三岁小儿岂会去做那胡闹之事,此时正值谈判的关键,黄河防务至关重要,闯王不敢大意才亲往巡查,为免被明军探得虚实故而隐藏行踪,莫被朝廷所趁了空虚,自家人先乱了”亲王府内,高氏和田见秀矢口否认且耐心安抚诸贼首。
“他们或许是探得闯王在黄河防线的消息,只是不确定在何处,故而放出这个消息引闯王现身确定其身在何处罢了,对岸明军主帅乃叛贼李岩,他鬼主意最多对咱们了解也最多,此计必是出于其手……”
这段说辞确实打消了众贼首的一些疑虑,但是吧……
谁又知道他真的没秘密潜入京呢?虽说可能性不大,也没必要,但只要没现身那就真有可能,所以说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让李自成赶紧现身一切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高氏也爽快应了,李自成月前是和牛金星李过三人离开西安的,李过这个时候在潼关,他应该知道李自成身在何处,相信最多三五日便会有消息送来。
众贼首这才各自打到回府,不过各自心里也有了小九九,看高氏神态不似作假,看来此事十之**是李岩搞的阴谋了,但假若万一呢,若李自成真偷偷去了又被朝廷给擒了呢?
那个时候……是投降朝廷呢,还是分家自己立山头?
李自成此时在哪里?
高氏说李过知道。
李过在潼关,这是一个兵家必争的重镇,黄河在这里九十度转了个弯,往北是蒲州河津,往东是洛阳开封,还有一条渭水通西安,明军若想收复西安,潼关是必打的。
所以贼军在这里重兵防守,且一定要派个靠得住信的过的人来坐镇,贼军山头林立派系非常多非常复杂,相互之间互相不服气看不顺眼,比如第二把交椅的刘宗敏相当的桀骜不驯,虽和李自成是拜把子兄,虽此时李自成称了帝,但他对李自成没任何尊敬和敬畏可言,经常有逾越之举,李自成对此睁只眼闭只眼能忍就忍,但李过却忍不了,便同刘宗敏免不了起了摩擦,甚至连做个面和心不合的样子都懒得做。
东征之后,贼军在大顺国宣传是凯旋而归,实则自己心里头明白是被揍回来的,心里头都憋着一股怨气,加之随后官兵在对岸陈兵随时都要打过来,这个时候李自成必须派一名猛将驻防最重要的潼关。
刘宗敏是他手下头号猛将,所以驻防潼关非他莫属,但这个时候李过跳出来说:我来!不为其他就是想痛揍官兵,解心头之恨!
刘宗敏自然知他心思,只是看破不说破,加上东征刚回他还真的不想去前线守城,乐的在西安花天酒地,年轻人就是争强好胜,你喜欢争就去吧,老子喜欢享受于是便顺水推舟不和李过争了。
李过确实争抢好斗,因为年轻,年轻人若不激情若不热血还算年轻人么,(百度发现李过竟然比他爹李自成还大六岁简直太扯淡了)而他之所以好斗,主要还是被常宇被激的,简单来说就是不服气!
东征那么大的阵势,那么好的形势,竟然被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给搅和了,先是迎头打后又追着打,搁谁服气啊。
贼军里也有年轻的将领,比如罗虎,马宝年纪都不大才十五六七岁,一个个猛的一逼,冲锋陷阵单挑群殴都是所向披靡,可东征都没在小太监手下讨到好处,所以都憋着火,尤以李过为甚。
于公,潼关是大顺国的国门,于私他要和刘宗敏争功要和常宇正面刚掰手腕再分高低!所以当李过成为前线主帅后,便将所有精力都投在黄河防务上,从南边的重镇潼关往北的朝邑,大荔,韩城……但凡军务不分大小事事躬亲,数月不回西安,仅有在过年的时候给回去一趟给他爹拜个年,然后爷俩一块离开西安,那时候对外说的是巡视前线防务,到了潼关的时候,李自成才说,儿砸,爹要去京城一趟。
李过没想别人那样第一反应是你有病啊,虽意外但能理解他爹的心境。
东征之后大顺军心披靡,诸将心里头也充满了怨气和不服气,毕竟在对岸被削的太狼狈了,脸上实在无光,而随后东厂大太监更是不要命的突然渡河入境,如入无人之境般的一番折腾的鸡飞狗跳然后安然退走了,这是继在太原大战时小太监混入大营将李来亨刺杀后的第二个耳光,当真蹦起来朝脸扇啊!
叔忍婶也忍不了,所以李自成决定也过去扇明廷一巴掌,趁着军谈的时机潜入京城在你皇城根下溜达一圈全身而退,那可就不是扇朝廷耳光了,是朝脸踹了!
以牙还牙,既能解心头之气又能振奋军心,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但是!这得是在一个安全的前提下进行才是。
当然了,在正常情况下李自成断然是不会冒这个险的,巧了,现在两方有意和谈,朝廷为了顾及影响断然不会斩来使的,何况朝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亲自过去的,这就有了一个安全背景。
当然了,去扇朝廷耳光找回场子也只是李自成偷渡的原因之一,更重要的事,可以最及时的同宋献策牛金星等人一起应对朝廷提出的条件做出决定。
毕竟,军谈才是最重要的事。
于是第二日,李自成和牛金星便离开潼关说是去他处巡视,实则和宋献策汇合渡河东去入京了,而李过是知道此事寥寥数人之一。
李自成离开后的日子,李过并未太过担忧其安危,精力依然主要放在黄河防务上,虽说这次是他们主动提出和谈,但也做好了随时谈崩开战的心里准备,何况这次和谈的初衷本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当然了也有大部分人是真的想就此收手能落个善终。
虽然在大局上李过也知道和谈可能是最好的结果,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希望谈不拢,他还想打,还要分个高低,若真的投诚了,就要在那个小太监手下听令做事了,实在憋屈,内心有太多的不甘心和不服气!
这段时间他时常去往朝邑眺望对岸,恨不得立刻挥兵杀过去踏平蒲州,擒杀叛贼李岩,但想归想,却不能轻举妄动,李岩在对岸陈兵数万可不是纸糊的,而且他已侦查到明军在开封和洛阳的大军也开拔到了陕县,距离潼关不过两百里的,牵一发动全身,若这次军谈失败,可能会立即开战!
开战就开战,谁怕谁啊!对岸的明军每日都在研判如何进攻取城,这边的李过也是一样的心思,他知道一旦开战,潼关和朝邑都首当其冲成为官兵的火力点,所以他在这两点防守上也都下足了功夫,但是,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若一旦全面开战,数百里黄河防线都是战场,官兵可渡河进攻,自己也可主动打过去,打河津,打蒲州,李过为此也制定数套攻防计划。
只是吧……
就在他跃跃欲试时,突然刮来一阵妖风,李自成被擒的消息半日便从朝邑传入了潼关城内,惊闻之下,李过手中酒杯落地!
第1798章 李过很乱
李自成悄然入京不慎被擒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从黄河边飞往各处,短短一日半就传到了西安城,引发了轩然大波弄的人心惶惶,亲王府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而在黄河岸边的重镇潼关城里坐镇的李过知道的自然更早些。
当消息传来时候,李过正在和几个心腹将领吃午饭商议军情,闻讯手中酒杯滑落,诸将亦瞠目结舌,齐齐看向他。
李过反应很快,酒杯落地啪的一声便将他惊醒,随即嘴角一撇冷冷一笑:“李岩愈发上不了席面了,为乱吾等军心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是这种连三岁小儿都骗不了谎言还妄图乱我军心,当真是小瞧吾大顺军了”。
诸将闻言神色一松面面相觑相视一笑,纷纷笑骂李岩当真小人,手段下流,两军对峙互相之间经常会散布些谣言扰乱对方的军心,只是这次也太假了。
“两军隔河对峙大战一触即发,防务如此严峻吾父岂能去做那无聊之举”李岩神色不屑,众人纷纷附和,毕竟闯王都是四十好几的成年人了,成熟稳住不似对岸那个十几岁的太监,属猴子的吧不知轻重到处乱窜。
“将军,闯王如今身在何处?”有部将问道,虽说李过寥寥几句便将他们的怀疑打消了,但如今传的满城风雨,对麾下士兵还是有影响的,所以故此一问。
“对,让闯王四处走一遭,谣言不攻自破,狠狠的打李岩的脸……”
李过微微一笑:“父亲此时在大荔,昨儿吾还曾接到他一封密信……相信此时他应该也听到这个谣言了,很快就会回来的”。
诸将颔首,他们是知道李自成前段时间秘密来前线巡查防务,为了安全起见行踪极度保密,知者寥寥,但李过便是其一,此时听他这么说更无疑虑。
“李岩狗贼向来以谋著称,此番却又如何摆弄出这个漏洞百出的假消息,他所为何?”有部将提出疑问,李过低眉想了下:“吾亦为之所惑,其背后必有深意”说着起身走到院内抬头看着天空又朵朵白云飘过,越漏洞百出的谣言却愈发容易让人相信,且谣言本身的真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便可,他此番的目的是……
乱军心!
李岩猛然转身,诸将神色皆凝重。
军谈这个节骨眼他乱我军心作甚?
答案只有一个!
他要有所行动!
两军隔河对峙,防线数百里到处都是进攻点,但显然对方不可能进攻荒野之地,他们的攻击点从南到北就三个,潼关,朝邑,韩城。
潼关重镇城防可谓铜墙铁壁又有重兵驻守,进攻极难,韩城在正北茫茫大山脚处,背后又有数城联防犄角之势,随时出兵打援合围,亦难攻取且一个不深便会陷入胶战中。
所以,剩下的只有朝邑了,一个建在黄河岸边岩石上的小县城。
与其说是县城,不如称之为兵堡更为确切,因为很小。
虽然小确实大顺军和明军对峙距离最近的桥头堡,其背后不足五十里地便是大荔县城,哪儿亦有重兵防守,若发战事可极速驰援。
但是,朝邑城小有兵不足两千,且与对岸相隔太近,完全在官兵的火力射程内,且若开战,明军会首先拔掉这个监视器!
只是军谈期间李岩为何要发动进攻,且其一旦开战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已经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了?
若没有,只拿下朝邑作甚,虽拔掉了眼线但很快就会陷入包围成为孤城,他们死守对岸一座孤城的意义是什么?
诸将想不通,然而此时已不是探究李岩背后目的到底是什么的时候了,这个期间双方的一举一动都敏感无比,既然对方做出了动作不管背后目的是什么,首先的是迅速作出应对反应。
于是一番商议之后,李岩一边遣将前往朝邑助战,一边传令潼关周边防务进入战备状态,同时又派人去大荔通报李自成,让他最好能回潼关一趟稳定军心。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赶紧稳定潼关军心,令诸将各自回营安抚,告知这不过是李岩的奸计罢了,闯王此时在西安安好,不日便来潼关,切不能让这谣言乱吹乱舞,这当口老天可以刮风下雪甚至下刀子但军心不能乱。
手下诸将各司其职去了,李过长呼一口气双拳紧握朝厅上走去,却突然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抖,抖到几乎无法行走,不得以靠在廊柱紧咬牙关缓缓的坐下。
此时此刻,他内心无比的惊慌和恐惧。
他是了解李岩的,他不可能莫名其妙的弄这么个漏洞百出的谣言来惑众,更不可能随随便在这个节骨眼要进攻。
只有一个可能,父亲真的出事了。
他是知道李自成潜入京城的寥寥几人之一,虽说他此时并不太相信李自成真的被朝廷给擒了,但绝对是出事了,至少是身份暴露了!
否则这风也刮不起来。
此时的他既担心李自成的安危,又忧心这边的防务及人心。
李自成是有替身的,且此时确实在大荔那边,只是那个替身虽能糊弄过普通将士,可亲近人一看便知真假。
若李自成真的出事了,朝廷那边立刻就会进攻且很显然李岩已经开始动手准备了,如何阻挡官兵成了头等大事,可一旦确认父亲出了事,西安那些人必乱,必会趁机拉帮结派分家,人心军心一盘散沙,如何挡得住那小太监……
稳住,稳住,不能乱,不能乱,李过嘴里碎碎念着鼓励自己,这时一个近侍走近院子看见他瘫坐在走廊地上,连忙就要过来搀扶,李过挥手阻止他,速传汪海洋等过来。
汪海洋是宋献策派往西安汇报会谈内容的传令兵,就是个跑腿的,他自然不知晓李自成其实就和宋献策一起,接令后便从京城一路狂奔渡过黄河后便被拦住告知前往潼关汇报,在潼关他自然也没见到李自成,而是直接汇报给了李过。
这其实只不过是李自成和宋献策做样子掩人耳目罢了,所以汪海洋根本也没去西安,这些日子一直留在潼关。
此时李过叫过他过来是要仔细盘问那边的情况,虽然汪海洋来的时候,李自成的身份还没暴露呢,但李过依然想从某些蛛丝马迹来推断事情的可能性,若实在无所发现,他便决定遣汪海洋去往京城打探消息,毕竟此时只有他们几个可以光明正大的以信使身份来往黄河两岸。
怎知汪海洋还没来呢,便有探子急报:“将军,朝邑丢了!”
刚颤巍巍站起来的李过噗的一屁股又坐在地上,一脸惊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为何此时才来报!”李过怒吼!朝邑距离潼关不过百里地,中间还有设了驿站快马三个时辰足以,按理说他一早便能得到消息,此时却已是晌午了。
“官兵在凌晨突然袭城,周边被封锁了……”
李岩竟然真的动手了,难不成父亲真的……李过不敢再往下想了。
第1799章
听闻朝邑被官兵攻破的消息李过之所以反应那么大,除了可以确定李自成那边真出事外,还有一个就是朝邑这么快就丢掉了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朝邑虽为小城,但在大顺军的经营下早已成为全民皆兵的军堡且地处黄河岸边的峭壁之上,甚至城头上还架了两门火炮,官兵想正面进攻是绝无可能的,只能从两翼或者迂回后方,破城难度极大。
可官兵竟然在一夜之间,确切说不足两个时辰就给拿下了,这可是自己精心经营过的桥头堡啊,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李过怎能不心惊。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贼军在对岸苦心经营了一个桥头堡来监视这边官兵的一举一动,这样的眼中钉肉中刺,李岩岂能不时时刻刻惦记上,从他调任蒲州那天起就一直琢磨着怎么拔掉这个眼珠子。
在接到常宇密令后,他便同麾下部将制定了进攻方案,快,狠,准。
简单粗暴的三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意义,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必要时屠城,准,定点打击。
作战计划制定了,何人来执行?
一年前李岩率八千部众投诚常宇,那时他手下只有两个心腹部将高亓和秦松旺,这二人随他转战南北立下赫赫战功,但手下兵马却也几乎战死殆尽,在安庆剿百旺部时已仅三千,不过随后常宇便为其补充了兵力,即刘泽清的兵马。
刘泽清作为山东总兵实力和势力丰厚无比,说他是当时江北最大多的军阀也不为过,便是高杰都要逊他几分,其手头不光有粮有钱还兵强马壮,手下悍将如云,其中马花豹,张思仪,伯永馥,王遵坦,虞绍勋号称刘泽清手下五虎将,还有黄中色,张国柱等(张国柱后来是吴三桂手下悍将,只是这会儿还在刘泽清手下混事名不见传呢)
年前打安庆时刘泽清被降卒刺死,其麾下万余将士被划归李岩统辖,老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刘泽清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不用多述,其麾下个将领也不是啥正经人,吃喝嫖赌这种都算是健康生活了,说句无恶不作都不算过分。
手底下有这样的人还不是一个两个,搁谁都会头疼,但李岩不光智谋出众,驭下本事也是一流,短短大半年时间就将这帮泼才收拾的服服帖帖,唯令是从,用常宇的话来说就是大环境很重要!
李岩治军严明,有功奖有过罚说一是一从不含糊,抛去个人能力外他身后有靠山身边有宫字营,收拾谁都绰绰有余,马花豹等人虽恶心一时难改,但却也不敢造次,对李岩令出必行,自从被收拾过几次后违法乱纪的事也越来越少了。
三人行必有我师,李岩和常宇处的久了也从他身上学到不少上不了台面的伎俩,比如洗脑灌毒鸡汤,以至于马花豹等人现在满脑子都是:赚军功!
两军隔河对峙,战事一触即发,马花豹等人也是翘首以盼赶紧开打,赚取军功光耀门楣,所以听闻要打朝邑,几人便急不可耐的请战。
攻占朝邑对整个局势影响极大,要快很准,这对作战部队的整体素质和战力要求极高,所以一开始李岩有些犹豫这几个家伙能抗的起这杆大旗么。
他本意是调嫡系部队参战,即秦松旺和高亓的兵马,只是又发现调动两人的部队太耽搁时间。
黄河防线从潼关到河津数百里地,对岸沿河有三个城,这边有两个,即蒲州和河津,两军对峙互相渗透不断,为加强防务李岩令秦松旺驻防河津段,高亓驻防蒲州段,他本人则在山间大营。
所以这次若要调用两人的兵马来回调防太过麻烦也耽搁时间且容易引起对岸的警觉,所以当机立断就应了马花豹几人的请战,令其天亮之前必须攻破朝邑,否则军法从严。
马花豹几人为了表决心还立下军令状,言天亮城不破提头来见!
但若想在极短时间内一举突破贼军在河岸峭壁上精心经营的堡城,绝非轻易之事,即便是马花豹几人将麾下所有兵力投下也未能凑效,毕竟隔着一条黄河虽然河面冰封,但河岸陡峭荆棘乱石障碍物特别多想冲上去没那么容易,贼军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往上冲不动手,且朝邑城临河一面是悬崖,你也冲不上来,必须迂回两翼及后方。
所以要破朝邑城得先渡河上了岸,可哪有那般容易,居高临下有火炮和弓箭压制,临岸边还有壕沟阵地,想突破登岸如登青天。
登天难,但请帮手容易。
吴惟英亲率神机营的火炮部队参战。
黄河水面一般宽在百米之内,河岸宽里许左右,朝邑和蒲州直线距离不过三五里地,简单来说在蒲州城上架炮轻易便可轰击朝邑城。
李岩接到常宇密令的时候天近晌午,和顾君恩商议之后便遣人去对岸散布谣言,夜幕降临时候对岸谣言漫天飞舞的时候,蒲州城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备战,为免对岸发现端倪这边一切悄然进行,灯火比往日不多也不少,夜色掩盖下不动声息调遣兵马就位。
马花豹和张士仪率一千士兵负责进攻南翼,伯永馥和王遵坦攻北翼,虞绍勋率部负责登城破门,于此同时神机营的火炮城上及岸边布置了近三十门,皆为红衣远程大炮。
万事俱备只欠一声令下!
是夜,李岩背着双手站在蒲州城头仰头张望风高夜黑不见一点星光,对岸小城灯火点点不明不暗与往日无常,李岩嘴角露出淡淡冷笑,吴惟英在旁边低声道:“李帅,火候差不多了吧”。
李岩轻摇头:“侯爷,您知道人什么时候最困乏么?”
吴惟英一怔随即点点头:“那就再稍等等,李帅要不要来杯热茶提提神”李岩摇头:“数月来这一刻是最精神的了”。
蒲州城西南黄河岸边草丛里马花豹嘴里叼着一支干草,一会看着对岸一会瞧着蒲州城头:“老张,先破朝邑者记首功,此为黄河第一战意义非同,朝廷赏赐也绝对不会小,哥们能否凭此一战平步青云就靠你了,你放心若哥们捞了首功自不会亏了你”。
张士仪点头:“咱们兄弟交情说这些见外了”说着往正北瞧了一眼:“但保不齐这首功就是咱哥俩的啊,老王和伯永馥那边也攥着劲呢”。
且,马花豹吐出嘴里干草一脸不屑:“北边地势陡峭,那河坡上到处都是乱石和草荆,等他们爬上去咱们都杀到城下了”张士仪嘿嘿笑了:“怪不得你一早请战南翼,原来也是早憋着劲呢”。
“咳,倒也不是故意占便宜,实则是俺太需要这个首功了”马花豹叹口气:“要知道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刘帅怎么死的其实……”
嘘!张士仪赶紧打断他,四下张望低声斥责:“莫要胡言乱语”。
是了,是了,马花豹嘿嘿笑着:“是我糊涂了,这当口岂能分心”说着往草丛里一趟:“俺养个神,开打时叫俺”
第1800章 花落别家
子时已过,穹幕之下黄河两岸寂静无声,空有城头昏暗的灯火在摇曳不停,朝邑城中大部分士兵和百姓都已入睡,城头巡逻的贼军漫不经心的走着,时而抬头望天,时而瞥一眼对岸,嘴里还在议论闯王被擒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实在太不真实却又太震撼了,一个下午满城风雨都在议论此事,守城贼将急忙往上通报。
“哎,你们说若闯王真被朝廷给擒了,是不是就不用打仗了”巡逻队伍里的一个小头目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应该是吧,咱们的皇帝都被朝廷给擒了,那自然不用打仗了,还有什么可打的”有人附和着:“而且即便闯王没被抓住也未必打的起来哦,没听说么闯王是偷偷跟着去谈和的,谈和呀,看来上头也不想打仗了,嘿,反正俺也是不想打,打来打去打了那么多年,打下了半个江山了,可又和咱们又和干系,吃香喝辣的还是上头的,屁都轮不到咱们……”
“这话也就咱们几个说说,传出去少不得一顿鞭子”小头目叹口气望着对岸蹙眉:“当兵这么多年了,还没混出个名堂心里总是有些不甘,说实话俺倒还希望打下去,老话说乱世出英雄,越乱才越有机会出头”。
“头儿,老话还说一将功成万骨枯,乱世虽好出头,可能出头的有几人,保不齐咱们就是那万骨里的一个……”
“呸,李豁子你tm的就不能说句好听的”那小头目骂了一句:“算命的给俺算过,俺命大能活一百岁,嘿嘿,俺跟着闯王六年了,当初一起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就俺还活的好好……咦,那是什么”小头目头突然皱眉看向对岸,几个火球闪电般飞驰而来,随即就是隐隐滚雷声。
卧槽……小头目一声惊呼,他意识到是什么了,正欲狂呼时候,炮弹直接落在身边,顿时将他同身边几人炸成了肉泥。
“敌袭,敌袭……”李豁子被炸掉了一直胳膊但他还没意识到也不知道痛,只是惊恐的嘶喊着:“官兵打来了,官兵打来了……”
很快他的声音就被淹没在炮火中了,蒲州城上城下三十门红衣大炮对着朝邑城头火力齐射,瞬间城头便被炮弹淹没,屋倒墙塌陷入火海之中。
突入其来的炮击将朝邑城的军民惊醒,一时不知所以然全城陷入惊恐之中,贼将尚还有几分镇定,虽不知道对岸为何突然动手,但眼下也不是问究的时候,要赶紧做出应对之策。
但眼下局势却让他迷糊了,官兵只是炮击还是要进攻了?
若只是炮击倒也罢了,若是……
城头已是火海,炮弹呼啸而来落在城上城下,引燃了民房,火借风势很快蔓延开来,小小朝邑城转眼间就陷入火海之中,士兵和百姓慌忙四散逃命,贼将强行镇定指挥麾下冒死登城守卫,却在这时城头上来报:官兵渡河进攻了!
草!怕啥来啥
东城头在官兵的火炮压制下根本无法登城,贼将率部上了南城张望,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对岸城头火炮嘶鸣,黄河河面上一南一北两支兵马源源不绝的奔来……
“顶住,顶住他们……”贼将嘶吼:“万不可让他们登岸”。
拿什么顶呢?
朝邑城头原本也架了两门火炮,然而此时那儿已成了地狱,根本无法立足,好在东城临河是个悬崖,官兵也不能从正面上来,他们只能从两翼冲过来,而贼军早也在朝邑城两翼的黄河岸边布置了防线,利用地形挖了战壕还有瞭望哨,其实就是弓箭手的狙击点可居高临下以压制登岸的官兵。
只是朝邑驻兵本就不过两千余人,城内常驻一千,城外两翼阵地各自五百人,官兵这次两翼齐攻很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瞧着人数不少,只怕己方这五百人挡不住啊,即便占据有利地形,然则此时天黑难视物,防线功能大打折扣啊。
于是贼将立即传令出城支援,城中只留三百人,余下皆派往两翼阻击登岸的官兵。只要不让他们上岸想破城做梦去吧,即便拦不住,兵马也可以立即撤入城内防守,一时半会对方也打不下来,而那时大荔县的援兵必至!
“骂了隔壁的往前冲啊,冲啊”炮声响起,躺在草丛里的马花豹翻身而起,立刻下令部下冲锋,千余官兵嗷嗷叫冲下黄河踏着冰面朝对岸冲去,很快便也遭到了对岸贼军的猛烈阻击,土枪土炮还有弓箭暴雨般袭来,甚至还有贼军跃出战壕冲杀过来。
不得不说他们很勇。
这让马花豹很是气急,朝北边望了一眼,一咬牙,带着数十亲兵也冲了过去,一般情况下将领很少亲自冲锋陷阵的,何况这时候两眼一抹黑刀剑无眼的,只是此时马花豹立功心切管不了那么多了。
蒲州城头上,李岩和吴惟英手里都举着千里镜望着对岸的朝邑城,那边虽火光熊熊但却也瞧不清个啥,但火光熊熊四个字便足以。
李岩放下千里镜朝朝邑城两翼瞧了瞧,淡淡道,该换个地方生火了。
很快,官兵的炮口转向朝邑城外的两翼阵地,巨雷滚滚,炮弹似雨落在贼军阵地工事上顿时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刚刚还占着上风打的登岸官兵几无招架之力的贼军顿时就乱成一窝峰到处乱窜,冲锋的官兵见己方火炮终于来支援了,刚才被打的憋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咬着牙要冲上去找场子,在河坡一块岩石后的马花豹见状咧着嘴大笑,狂呼:“冲上去,冲上去,宰光了那些狗日的……”
看来比咱么预料的还轻松些,蒲州城头上吴惟英看着两翼官兵在火炮的掩护下已陆续登岸忍不住咧着嘴笑,神机营的作用愈发重要起来了,身为神机营统领的他自然也水涨船高,这个位子也愈发重要,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李岩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往日打仗全靠人命填,火炮通常在攻城和守城时候才用,一直当辅助,直到常宇掌权后,才将其在战场上广泛使用,当刀刃用,哪里不平轰哪里,哪里人多轰哪里,管你城上城下。
火炮还在轰鸣,厮杀还在继续,虽隔河数里地杀喊声却清晰入耳,蒲州成头上李岩和吴惟英轻描淡写的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对岸的火海里时不时闪出刀光剑影。
天快亮了,灰蒙蒙的可以看见对岸城池轮廓,一骑从黄河岸边打马飞奔至城下仰头高呼,报总督大人,朝邑已破!
李岩和吴惟英相视一笑:“何人首功”。
“副将张国柱率先破城”。
呃?李岩和吴惟英相视一怔。
殊不知马花豹此时正在朝邑城里扼腕,一气之下连杀数降卒才解气,本以为板上钉钉的首功竟然落到张国柱手里了,这是他没预料到的。
他的竞争对手本是从北翼进攻的伯永馥和王遵坦。而张国柱和虞绍勋说白了这次只是负责打后勤的,负责运送登城梯攻城车等辎重的,毕竟带着这些家伙什是无法冲锋的,可即便你冲到城下了没这些家伙什也破布了城啊。
可谁曾想到破城首功的竟然就是张国柱这个搞后勤的。
其实一开始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马花豹是五虎将之首,他要取首功的事大家伙都知道,也努力的要成全的,至少表面上这样的,只是首功谁不想取呢,张国柱也想,但他知道机会渺茫,倒不如好好的搞后勤吧。
只是,战场上风云瞬息万变,机会说走就走,说来也就来了。
炮声初响起,两翼伏兵便快速渡河抢滩,张国柱和虞绍勋的后勤部队也不敢怠慢,别待会人家攻到城下了,你家伙什还没送到,误了战机那可是大罪啊。
于是乎两人便指挥麾下带着家伙什也赶紧抢滩登陆,他们不是冲锋部队,自然不会迎着朝邑城下贼军的战壕冲锋,而是绕开防线迂回城西。
按照计划,应该是冲锋部队攻破城下防线后,他们也差不多抵达城下,正好派上用场,可是没想到贼军的反抗决心和力度比预料的大多了,即便是官兵的火炮在其阵地上狂轰乱砸,对方依然死死顶住不退,这让冲锋部队耽搁了不少时间。
可是这一耽搁,张国柱和虞绍勋的后勤部队却早一步兵临西城下了,而此时两翼还在杀的难分难解,贼军这时的兵力大部分都在城外两翼被官兵死死咬住,想退也不能一下退回城内,以至于城内防守空虚,且兵力多布置在两翼城墙上居高助战城下,导致城西防守空虚。
张国柱和虞绍勋一看,人家打的这么激烈咱们也不能就这样站着看吧,不如自己攻下看看。
不试不知道,一试……竟然他妈的几乎没费多大力气竟然攻上城了!!!
本来是打下手的,却白白捡了个便宜,无怪乎马花豹气的吐血,他可是损兵折将咬着牙硬打进来的呀。
第1801章 虎不在山
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像李岩的眼睛里的红丝那么红。
远眺朝邑城头浓烟滚滚已不见明火,吴惟英长呼一口气,转头看向李岩:“李帅,城既破,吾等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睡觉?”李岩苦笑摇头:“侯爷,您心真大啊”。
“怎么?”吴惟英蹙眉,李岩长叹一声:“这才刚开始熬呢”。
吴惟英瞬间醒悟过来,刚端掉人家一座城,拔了眼线,贼军岂能善罢甘休,接下来必然要疯狂反扑,绝对不允许官兵在对岸站稳脚跟。
所以说,虽破了城却代表不了什么,站稳了才是牛逼。
朝邑城头上马花豹几人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刚刚遭袭的小城,东边城楼已被轰塌了,城墙上也是千疮百孔,城里头的房屋要么被直接轰塌要么遭火吞噬,士兵们正在忙着灭火清理战场。
这一战马花豹折损不少,但战果也不菲,俘贼首及贼兵七百余,杀敌四百余,余下皆溃逃他处。
虽未取首功,但却取了首捷,马花豹心里虽有不痛快倒也不好表现出来,可还被其他几人感觉到了,张国柱很是不好意思道:“战机稍纵即逝不敢有误,这首功还是报你老马的”。
报尼玛啊,马花豹心里骂道,嘴上却道:“说什么话,咱们兄弟谁的不一样,只要没落他人手便可了”。
张国柱又欲客套时就被马花豹打断:“莫扯这些没用的,先忙正事”。
所谓的正事就是赶紧巩固防守工事,没错,刚才还猛攻,攻进来你就得守。如料不错不用半日贼军在大荔的援军就会抵达,那时候这小小的朝邑城就成了官兵的桥头堡了,会迎来贼军最疯狂的火力。
马花豹几人用三千兵力在神机营的火炮协助下成功破城,激战近两个时辰将士已疲但根本无暇休息。灭火,清理战场,在城西挖壕沟组建工事……
换防!
李岩才不会可着疲兵照死的用,又不是手头没兵,传令下去以三千人渡河将对岸的疲军换下来,同时将那边的俘虏全部押过来看守,在那边实在不放心以免其趁乱生变。
于此同时神机营也开始往对岸运送火炮,增强朝邑城的火力防守,只是火炮渡河却费功夫了,红衣大炮动辄上千斤甚至两千斤,河面冰层根本承受不住,必须破冰用船或者架桥,相当的费时费力。
为了怕耽误事,吴惟英又调了五百火枪兵及百余虎蹲炮先渡河防守朝邑,这两个火器射程及威力虽不及红衣大炮,但可以量取胜,关键时刻也是能横扫一片的,压制几次冲锋是没问题的。
李岩并没渡河巡查,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朝邑城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战火之中,他是黄河总督一军统帅,不可涉险地,他可不是常宇那不怕死的二愣子,心血来潮哪里危险往哪溜达。
虽没渡河但还是着人传话给马花豹等人,对其大家赞赏,以伤损近一成的代价在极端时间内破了城,这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事,且这是黄河首战首捷意义非凡,会立即上报朝廷请功的,当然了也不要被一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因为接下来很快就可能遭受贼军的反扑,能守住朝邑城才是最终的胜利,到了考验你们能力的时候了,当然也是你们建功立业的时候。
一小杯毒鸡汤转眼化作鸡血,马花豹几人内心就躁了起来了,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起住,老子都能破城难道还守不住?
虽说这城小且正西又是平原无险可守,可壕沟已挖又有神机营的火力加持,倒要看看贼军怎么打,何况自己背后就是主力随时可渡河打援,说实话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马花豹在朝邑忙着防御工事,蒲州城内的李岩洗了把脸便开始给常宇写信,而后去了军营慰劳参战将士,随即又提审被俘的朝邑贼将,方才得知是高一功麾下的一个心腹贼首,花名黑痦子,因为脸上有个很大的痦子。
这人识的李岩,但李岩并不识的他:“李闯在京被擒,贼众大势已去,日后不是降就是散再无作为,汝早降尚能立功,晚则悔矣……”
李岩何等口才,加之他在贼军那边时贼众对他也特别信服,三眼两语便将黑痦子给说动了心,再见连军师顾君恩也都在这边了,哪里还有什么怀疑:“两位大人问啥俺说啥,俺以后就跟着两位大人吃香的喝辣的了……”随即便将他所知的贼军部署给说了。
只是这家伙虽为高一功亲信可知道也不多,但李岩还是从他这得到了个重要的信息,潼关是李过坐镇,高一功则在他正对面的大荔。
这和常宇先前的情报有些差异,当时常宇断定李过坐镇大荔,主控南北战线全局,可黑痦子言之凿凿高一功在大荔。
李岩陷入沉思,对岸为了不让官兵弄清虚实,部署一切从秘,甚至都搞不清是谁在把守哪座城,就是让你无法对症下药,很长一段时间都摸不清对岸防线的主帅是谁。
一番折腾下虽确定主帅是李过,但却无法知晓他在哪座城,眼下黑痦子虽说李过在潼关,但李岩也没完全相信。
不过他很快就会知道了,李岩和李过相熟,在贼军时两人走的很近,也因此他背叛之后李过恨不得剥了他的皮。
也就是因为相熟他十分了解李过的性格,若他在大荔,得知朝邑被破的消息后会很快遣兵来反扑,但若是高一功的话……若是官兵还在攻城中,他会立刻率兵来援,可若已经被攻下了,那他应该会先通报李过后才决定是否发兵。
所以大荔的援兵何时来,就能知道在大荔的人是谁了。
马花豹在对岸一边修筑工事一边遣巡逻队封锁周边二十里搜捕逃兵同时侦查周边贼军动向,果不其然很快侦测到大荔方向有贼军过来。
晌午,李岩在堂上眯眼小憩时,对岸遣人来报:朝邑城西二十里外发现贼军二千余,其中骑兵五百余。
仅两千人?李岩蹙眉:“可有辎重?”
在确定贼军确实仅有两千余且并无辎重后,李岩看向旁边的顾君恩。
“反应比预料的慢了些”顾君恩吹了吹杯中清茶,李岩点点头:“再探!”
半个时辰后,探子再来报,贼军抵十里外,马花豹遣张士仪伯永馥率部千余诱敌深入,然贼军却不为所动止步不前。
李岩和顾君恩相视一笑:“虎不在山也”。
第1802章
李过外号一只虎,李岩和顾君恩凭贼军举动做出判断,虎不在山中,即,李过不在大荔。
原因很简单,以他对李过的了解若其在大荔,得知五十里外朝邑被拔了会立刻倾大军前来反扑,然而探子来报仅有兵马两千,且小心翼翼犹豫不决的,显然是来试探而非反扑的。
这不是李过的作风,看来如黑痦子所言其,李过并不在大荔,而是高一功即李自成的大舅子,其虽为李闯亲信但论军事才能远不及李过,且此时亦要听令李过。
为迷惑官兵令其难探虚实,贼军可谓用尽心机,李过作为前线主帅本应驻防最重要的城池潼关,可那一段时间为了迷惑官兵也为了巡查各处防务,他也是到处乱窜,也确实把官兵弄懵逼了,一度以为他就潜藏在朝邑的大后方大荔县,实则真正坐镇大荔的就是高一功。
无论李过还是高一功都是李自成的嫡系和亲信,由此可见其对黄河防务的重视,高一功是他大舅子对他忠心耿耿便被委任坐镇大荔,因为这里正对着蒲州城,极有可能是官兵首攻之处,是潼关之外的重要目标。
高一功也是不负重托,苦心经营朝邑自认铜墙铁壁,临河悬崖之险,居高临下俯视河岸,官兵想要攻破极难,极难!即便被其强攻上岸围城,他在大荔的兵马也可在极短时间内打援,完成里外包抄之势。
可以说高一功对朝邑的防务还是相当的自信,而他更是隔天就来溜达一趟,登上东城楼观察对岸官兵的动向,特别是李闯提出和谈遣宋献策等人去京城谈判期间,他甚至有时候一天来一趟,却也没发现对岸有什么异动,常规巡逻,常规操练,即便如此,他依然如此不敢大意。
他本就是个谨慎的性儿。
却谁能料到,前脚刚离开,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大清早得报,说官兵破城了!当时就把他惊的怔在当地,而后一把拎其报信人:“你他么的休得胡说!”
“将军,朝邑真的被官兵给攻破了,小的拼了性命才逃出来报信的啊……”
“不可能,不可能……”高一功一把将其推开,官兵怎么会突然发兵进攻,又怎么能在短短两时间内将那固若金汤的悬崖之城给攻破了,而在这之前自己竟然没有发现对方的企图。
“官兵用的大炮,很多大炮,漫天都是炮弹啊……”报信人瘫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说,只是高一功没心思听他说这些了,此刻的他内心震骇极了,也恐惧极了,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官兵突然进攻,难道说那个传言……是真的了?
李闯真的被朝廷给擒了?
可若真的擒了,他们不是应该先以其来招降么,而且本来就说要投降了啊,为何还要打啊?
这不科学!
可是他又想不通。
但是心里去害怕极了,他害怕李闯真的被擒了,那样的话后果很复杂,即便投降了,朝廷那边也觉得你没啥分量了,己方也没资格提条件了,但若不投降,这边怕是乱成一锅粥了,所谓的大顺国很快就会瓦解成为很多山头,搞不好很快就会自自相残杀……
高一功此时心里充满了恐慌一时间不知如何应对,官兵就让在凌晨时突袭且顺利破了城,这让他实在措手不及,若是在进攻的时候得到消息他会立刻倾兵前往支援,可现在人家都打下了半天了,自己该怎么办呢?
无论怎么办都不能啥都不做,此时朝邑那边不知虚实,他也不敢贸然出兵反扑,便遣兵马两千前往试探,同时令人急报潼关的李过,看看他如何决策。
高一功的人还未到潼关,李过便已收到了另一拨送来的情报,惊骇程度不下高一功,当时一屁股就坐在地上了,没人比他更清楚,官兵进攻所代表的的意义。
先前大顺已同朝廷取得共识,便是和谈期间两军休兵互不攻击,可眼下朝廷突然发兵攻城,那说明什么?不谈了,谈崩了?
再加上传闻李闯被擒了……他们之所以撒开手无所顾忌的开干,是真的将李闯擒了?
一切都是未知,却又都让李过深陷恐慌之中,但他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应付,这个时候一个不慎全盘皆输,亲兵将其搀入堂上,在椅子上躺了好半天,李过缓缓直起了腰。
必须以牙还牙!
因为无论李自成被擒与否,无论谈判失败与否,他都不能允许官兵踏过黄河一步!
因为这事关大顺生死存亡!
只要守住黄河防线,一切都还有和谈筹码,即便是李自成被俘了。
但若一旦被其攻破防线,啥都完犊子了!
调马宝和罗虎过来!李过发了狠,这个节骨眼西安城里头的几个大佬靠不住也用不上,便要将嫡系里最年轻最勇猛的两员虎将调来正面和李岩刚。
朝邑地利位置和象征意义太过重要,绝对不能失,怎么失去也要怎么拿回来!
回来,传令兵刚出门又被李过叫了回来,只见他缓缓走到厅堂门口,抬头望了望天空,冷冷一笑随即招过那传令兵附耳说了几句话。
朝邑城中马花豹几人磨刀霍霍熬红了眼,只等一场厮杀,然则大荔的贼兵援军却总是在十里外蹭蹭就是不进来,这可把几人急的喊天骂地,要率部冲杀一番,但李岩早下了军令,只守不攻。
其实马花豹几人也是随口嚷嚷,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有城不守去和人家野战,傻么?
马花豹不傻,但是很困!
熬了一整夜,满眼红丝,但贼军援兵在十里外磨磨蹭蹭不进来让他睡也不是也睡不踏实,不睡又困的要死十分的煎熬。
就这样熬到了天黑,贼军退了。
可马花豹更不敢睡了。
他们蹭蹭一个下午不进来,突然离去,鬼知道会不会晚上突袭,马花豹灌了几壶浓茶和张士仪等上了城头再三巡查防务,朝邑此时已是官兵的桥头堡,随时都要承受贼军的疯狂反扑,他就是再困也不敢有丝毫大意,更害怕贼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比如在凌晨时也来个突袭。
朝邑东边是河岸悬崖,他们打过来时候只能从两翼侧击,而贼军又在城外两翼河岸上修筑了工事,若不是神机营的火力压制,当真难啃的很,可现在身份反转他们变成守的了,却失去了东边河岸悬崖的优势,大荔在西边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贼军可长驱正面进攻亦可从两边包抄。
可比他们进攻时候轻松多了!
但李岩下令要死守,马花豹也狠了心,下令数千将士短短几个时辰在城西挖了三条壕沟并以拒马杂物为障碍,目的就是防备贼军长驱直入到城下,毕竟这个河岸上的小城是没有护城河的。
三条壕沟可阻滞贼军攻势,亦可断其骑兵冲势,且在城头的火力射程内,红衣大炮还在缓缓朝这边折腾,但五百火枪兵和虎蹲炮已布置在三面城头,机动性非常好,哪边压力大支援哪边。
“便是贼子千军万马来此也要折头”伯永馥望着正西冷冷道,那边远处有点点火光在闪动,张士仪噗呲一笑:“老子倒不信大荔此刻能有上万兵马”说着外头瞧了一眼马花豹:“老马,你觉得呢?”
“或许没有,但加上周边的当然也不止这个数”马花豹呼了口气:“这弹丸之地若真的有上万人来打,咱们危也”。
“那到也未必的”张国柱,回头瞧了一眼:“咱们身后也有成千上万,李岩中不至于看着咱们受困而死却见死不救吧”马花豹笑了:“倒也不至于,这恰也是贼军蹭了半天不来的原因,来少了打不下,来多了牵一发动全身,将兵马集合此处,又恐被李岩调虎离山,他处受袭”。
嘿,听了马花豹这话,虞绍勋一拍大腿:“话说李岩本意是不是就是把咱们几个扔在这当诱饵,引贼军合围,他却是要偷袭潼关,别忘了前几天他已传令吴三桂那边集结了,说实话李岩这一招确实狠啊,出其不意攻下朝邑,贼军虽恨极了,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李岩能得那小太监如此器重,就是因为他打仗厉害”马花豹咋咋嘴:“他明指朝邑,意在他处也极有可能,但有一点,这朝邑贼军必然反扑,只是对贼人来说失守太过突然,有些措手不及,待他们准备好了,便要来了……”几人越想越有可能。
李岩善谋,用兵入神,虚虚实实令人捉摸不定,而马花豹几人谁也参与了军务商讨,但地位稍逊,不可能知晓更高战略机密的。
李岩的真实策略只有顾君恩,吴三桂,马科,这种大佬才有资格知晓,因为需要他们配合。
第1803章 暴乱
黄河东岸蒲州城内的李岩同样没有睡好,即便已确定在大荔的是高一功,以他对其了解及贼军此时的举动料定一时半会贼军不会大规模的疯狂反扑,但山雨欲来时,风是最大的。
这股风不知何时戈然而止也不知什时候灌满楼,所以即便沉稳如他亦患得患失不敢大意,毕竟打仗这种事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甚至可能让对岸全军覆没。
若假设李过此时在潼关,大荔的高一功不敢贸然出战,必先请令这一来一回加上调兵遣将发动围攻,最快也要明日午后了,但为防万一,今夜也是睡不踏实。
贼军若想一举反扑收复失地,必须要遣大兵力,每个五千一万的猛烈进攻他们拿不下朝邑城,但大荔县能有上万兵马么?
虽情报说差不多,但其真的敢倾尽那边兵力么?就不怕大荔有闪失?
若其不敢,必会从别处调兵,南边从潼关,北边从郃阳,澄城县,韩城,或者从后方集兵,从两翼调兵会的话就不怕被官兵调虎离山?若从后方调兵,那时间就久了,等他人马结合过来,朝邑城的防务只会更加坚固。
但李岩知道李过不是个优柔寡断也不是个磨叽的人,他会趁官兵立足不稳立刻动手,其人也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人会果断从两翼某处调集兵马来合围。
既然如此,那两翼岂非就有了可趁之机。
马花豹几人没猜错,李岩就在这个候着呢,他就是要看李过从哪儿调兵,若只用大荔的兵马或者从后方调集那就罢了,若从两翼的话,调哪边我就突袭哪边。
所以在攻占朝邑之前就早传令陕州的吴三桂,马科,遣兵马朝潼关推进,又令河津的秦松旺加强侦察,若见对岸韩城兵马有调动迹象,立刻出兵渡河进攻韩城。
所谓知此知彼百战不殆,李岩和顾君恩都在贼军中混过,对其一帮将领性格作风及打法都极为了解。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等对方出招了!
夜色渐浓,灯火渐明,蒲州城内衙门里李岩和衣而卧,突闻外间轰鸣,翻身而起推开门便问:“贼子攻城了?”
“回李帅,是打雷”。门外亲侍赶紧道,李岩呼了口气,他以为是开炮了,隔壁房门打开顾君恩也走了出来抬头望了望天,眉头一皱:“怪哉,旱雷!”
所谓的旱雷就是光打雷不下雨,或者晴天打雷,古人视为异兆。
李岩表情淡淡:“翻不了船”。
天亮了,李岩起床洗漱时,就发现在马花豹满眼红丝在堂上候着他了:“马副将,这是一夜未眠还是睡不着?”
马花豹苦笑摇头:“睡与没睡也多大差别,贼子一夜袭扰不停,哪里睡的下”。
“那便趁这会儿赶紧回去睡吧,估摸晌午后或者晚间他们便会动手,那会儿你想睡都睡不好了”。李岩很肯定的对马花豹说。
然而,翌日一早马花豹又来了,却看到李岩蹙眉,顾君恩也是连连摇头:“非李过手笔,按理说他沉不住气的”。
“昨夜贼军可有袭扰?”李岩举目问道,马花豹赶紧点头:“不下十次,多在壕沟外骂阵,有两次企图跨越壕沟被末将下令狙击出去了……”
李岩脸色愈发凝重,沉思半响:“先吃了饭,再等等,或许今天……”话没说外,外边急报:“李帅,贼军凌晨突袭河津,破了河岸防线此时正在围攻河津城!”
啪,李岩手中茶杯跌落摔了个粉碎:“好你个李过,学的倒是快啊!”
李岩收到河津被围攻的消息时,他写给常宇的那封捷报也送到了京城,然后常宇就屁颠的进宫去了,和皇帝两人一阵的开心,却不知道黄河那边此时已乱了套。
其实即便他知道也不担心,因为他相信李岩的能力。
何况这会儿他手头上也来麻烦事了,和崇祯帝唠完瞌便出了宫本欲就会情人找朱芷娥畅聊一下人生去,结果刚出宫就被东厂的番子给拦住了:“禀督公,有人造反了!”
初闻有人造反,常宇是很讶然的,如今大明除了张李两股老字号的最近没谁敢这么嚣张了,特别是他出道后杀伐果断以强横且野蛮的实力横扫大江南北,谁还敢再言造反。
可是东厂的情报不会错的。
还真有人造反了,而且还不是一处。
山东武城有数百难民杀官造反,河北沧州有歹人蛊惑信众扯旗造反,保定府西北的满城有草寇入城掠劫……多达五六股人造反,这让常宇忍不住蹙眉。
他妈的,又要变天了。
不过随即就意识到,这天变得很是怪异。
这五六处造反的时间相差不远,都是这三五天内搞起来的,且多在河北和山东界,属于京畿圈的外围……事情有些玩味了,很快常宇就反应过来了,这变天是人为的。
李闯狗急跳墙了,常宇嘿嘿冷笑,身边人一时不解。
自从常宇警觉到李自成现身京城后便传令大搜捕,不光东厂番子和高手尽出还有锦衣卫,还有东厂麾下几营兵马,更有京营和亲卫军参与,如此大规模的搜捕即便李自成狡兔三窟也被弄的狼狈不堪,而这几处突然爆发造反,很显然是他已被逼到绝路,为了逃命不得不将潜伏的势力爆出来以此来迷惑和转移追兵视线。
这叫断尾求生,弃卒保帅!
如今对常宇来说追捕李自成的最佳时机已过去了,剩下的都是拼人品看运气的事,能抓到固然好,抓不到也没啥损失,反正即便李自成逃回西安后,自己那边的烂摊子也够他喝一壶的了,再想和谈更没资格提条件了。
但是,常宇绝对不允许还有人敢扯旗造反,既然是为了掩护李自成自己爆出来的,那自己也没理由手软,必须连根拔起必须斩草除根以儆效尤!
于是立刻召王家彦来衙门商量出兵平乱之事。
叛乱主要在河北和山东界,搁往日可调山东总兵前去平乱,可眼下……
山东总兵已嗝屁了,其兵马都调往黄河防线,便是河北也没啥兵力,说白了,此时江北除了徐州高杰那有个两万余兵马,也就京城有兵了,其他要么在九边要么在黄河,要么都在南边镇着呢。
像济南府,保定府这种大城也不过驻兵千余,守城可以出远门平乱打仗就太捉襟见肘了。
何况这一下爆出五六个雷,若不及时扑灭后果不堪啊。
所以常宇决定将皇帝的亲卫军拉出去练练去,和正规军队干他们或许不足,但搞定这些小叛乱还是十拿九稳。
理论上只有皇帝对亲卫军直接的领导和管辖权,可很多时候皇帝哪有功夫管着些,亲卫军大部分都托管给其他衙门,比如亲卫军里最能打的腾镶四卫便是由内廷的御马监来掌管,而亲卫军其他大部分都托管在京营或者五军都督府。
王家彦是京营总督,他能上位也是常宇幕后操作,且在京畿保卫战中他和史可法成主管后勤协助常宇大战贼军和清军,在这期间也对常宇有了个很多改观,不在固执的以往日印象中的太监来看待他,虽说文官和太监是死敌,虽说对常宇还是有很多偏见甚至说鄙夷,但在军事才能这方面他是真的佩服。
得闻常宇相召,王家彦满腹疑惑匆匆赶往东厂衙门,堂上奉茶一听有人造反,惊的他差点将手中茶杯摔了,就这当口还有人敢迎风作乱,真没听过小太监杀人不眨眼么。
还五六处!
“连根拔起!寸草不留!”王家彦走出东厂衙门的时候,常宇那几句话还在他脑海里盘旋,剿匪平乱的任务丢在他这个京营总督的头上了,常宇令其亲自率兵马前往各处平乱。
王家彦是文官出身,从未打过仗,但此时内心却有了跃跃欲试之感,其实这种冲动早在京畿大战时候跟着常宇打下手时就有了!
他也想成为常宇和李岩那种运筹帷幄的将帅之才留名青史,这才对得起他京营总督的身份,可是他没机会,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能力。
眼下机会来了,他想试一下。
毕竟这次没啥大风险,正好锻炼一下,他也知道常宇有锻炼他和军队的意思,所以内心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激小太监给他一个练手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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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4章 坦白
王家彦出了东厂衙门就往皇城奔去,他要趁着天还没黑进宫面圣,没别事,要兵权,皇帝亲卫军是皇帝的,不管托管在哪个衙门下边,你要用都得去给皇帝打个招呼。
皇城里的崇祯帝一听王家彦说有人叛乱且多达五六处,需要率亲卫军去平叛,当时就惊的站了起来:“如此紧要事常宇竟也没同朕说,他此时何处,速速传他入宫……”
王家彦赶紧解释:“皇上,常公公也是刚出宫才知晓此时,便立刻召臣商议此事……常公公本要同一同入宫的,只是临时有了紧要事,便让臣给皇上说这事……”
半响听完王家彦叙述一遍,崇祯帝这才缓缓松了口气:“按照常宇的推测此番暴动当时李自成为了断尾求生”。
“回皇上,常公公确实是这么说,不过这几处暴乱虽规模不大,但危害及影响确不小,常公公的意思是让臣亲率兵马尽快前往清剿”。
“打仗的事,满朝文武没人必他更懂的了,他怎么说你便如何做,只是……虽说这些暴乱规模不大,但爱卿亦不可大意,毕竟爱卿同亲卫军实战经验欠缺”崇祯帝微微点头,而后表情发狠:“不要俘虏,不要活口!”
“臣,领旨”王家彦心中震骇,皇帝真的不是原来的皇帝了,近墨者黑,他已然同那个小太监一样变得心狠手辣。
常宇没进宫汇报河北山东暴乱之事,确实是因为有事,送走王家彦后稍作休息他便前往兵部见了史可法,有遣人去次辅吴珄府上将他接了过来。
和谈不能就这么搁置下去,宋献策是个猴精,本以为将李自成被俘的消息放出去后他会很急切的要求重新谈判,但这老小子竟然无动于衷,天天窝在客栈里闭门不出。
既然他不谈,那咱们就主动谈,反正现在李岩那边已经开打了,且已取朝邑,是时候压价或者逼迫他们表态了。
“主动权既已在咱们手里,他不着急咱们又何必急着贴上去”吴珄表示反对,决定继续按兵不动,等宋献策撑不住了,自然会主动再提和谈的事。
道理常宇懂,但他想着速战速决,不如趁机快到斩乱麻,要么将李自成给招了,要么将其骗取打锦州,不然一直磨磨唧唧到啥时候啊,都来一年多了,三个敌对势力没收拾掉一个,确实有点急了。
可吴珄是个老古董,呵斥常宇虽会打仗但不懂得谈判,眼下筹码有了何必要着急……常宇无语苦笑直摇头,文官最会撕逼了,相对他们来说自己确实不善于谈判,但他也不好因此同吴珄硬刚从而把关系搞得越来越僵,只得退了一步:“论谈判本督确实不及两位大人,然则次辅大人也别忘记了,你们谈判桌上的筹码可都是本督赚来的,虽说咱们手头有筹码了有主动权,但也要见好就收,玩翻了可就不好咯”。
“闯贼都在东厂衙门里关着了,还能翻了天不成”吴珄冷哼,他们真的以为李自成被擒了,常宇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你大爷,若是真擒了李自成倒也好了,可万一他溜回去了,你们还磨磨唧唧,最后非坏事。
“本督话尽于此,虽说谈判非本督之长,然战场风云变幻莫测,筹码今儿在你手里,明儿就有可能在别人手里”常宇说完告辞离去,吴珄先是皱眉而后忍不住低骂这太监目无尊长太过嚣张,史可法在旁边打着圆场。
出了兵部衙门,常宇仰头望天叹口气,骂了句他妈的。
“莫非那老头惹了掌柜的了?”青衣低声问了句,常宇忍不住笑道:“你可知道那老头是谁?”青衣摇头,王征南则道:“当朝次辅!”
“那是何人,官很大么,有掌柜的大么?”
王征南笑而不语,常宇则点头:“皇帝之下除了当朝首辅外他最大,不光官大脾气也大,还死倔死犟”。
“所以掌柜的很怕他么?”青衣又问,常宇一脸愕然看向旁边的王征南然后两人都笑了:“怕,怕的要死啊”说完背着双手朝前门走去,青衣还在后边咋舌:“人说官大一级压死人看来还真是……”
出了正阳门常宇顺着大栅栏往大世界的客栈走去,到了附近对王征南和青衣等人道:“你们在外边候着吧,”说着径直走了进去,里头掌柜的本在低头算账听见有人进来抬头瞧了一眼,赶紧咽了口吐沫就要向前见礼,被常宇用眼神止住,走到柜台跟前问道:“这几日可正常?”
“足不出户,送啥吃啥,且胃口好的很”掌柜的低声说道,常宇嗯了一声,便朝里边走去。
咚咚咚,常宇轻轻扣了一个小院子的门,里边传来宋献策的声音:“来咯,今儿有什么好吃的?”
“今儿想吃什么本督请你”院门打开常宇轻笑,宋献策一怔,而后也是满面春风:“原来是督主大人,稀客,稀客,里边请,正好刚泡上茶”。
“宋先生果然道法高深啊,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常宇笑着走了进去,身后宋献策随口道:“泰山不是好好的么,何时崩了?”
“先生早晚是要为我所用,何必又执着眼下”常宇入堂坐下,宋献策帮他沏了茶:“忠人之事,哪怕是最后一刻,做人要有始有终”。
“也罢,先生此举倒也让本督愈加钦佩,那咱们就不谈私交就事论事,李闯被擒之事你当该知晓了,如今朝廷有了筹码,先生作何感想,这数日已过,李闯被擒的消息当已送往西安,那边如何说?”
宋献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督公这是代表朝廷来问此事么,小人可曾记得督公说过不参与此事的,这事不是兵部尚书和次辅大人负责的吗?”
“那先生便当本督是来探探口风的吧”常宇轻笑。
“既是这样的话,也好”宋献策点点头:“先前同次辅大人探过一次,朝廷提的条件小人难以做主,已遣人去西安请示主上,相信不几日就会回信了”。
嘿,常宇眉头一挑:“大军师是在调侃本督么?”
“不敢,不敢,督公大人为何这么说”宋献策一脸诚惶诚恐之色,常宇嘴角一撇:“李闯已被擒此时就关押在东厂诏狱里,敢问大军师问个鬼去,还是说你的主上已换人了?”
宋献策哈哈大笑,盯着常宇道:“督公大人何必诓我,泰山没崩,闯王亦未被擒”。
常宇眼睛眯了起来,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奇人是靠奇门遁甲推算出来的还是说有什么秘密渠道联系上李闯了,才有如此镇定自若的自信。
或者说,他在诈自己。
常宇笑了:“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嘿,先生竟将本督当成个骗子,咳,可悲呀,可悲!”
“督公大人言重了,小人只是说主上在西安无恙”宋献策摇头轻笑。
“你不信李闯被擒了?”常宇决定不和他绕弯子了,单刀直入,宋献策嗯了一声:“或许督公抓的那个李闯并非吾之主上李闯吧”。
常宇冷笑:“本督可是同李闯有过数次之面的,岂能抓错人!”
宋献策淡淡道:“那小的便不知了,但有一点小人可以确定,主上一直就在西安,并未踏入京城一步”。
“是么,那你敢跟本督去诏狱里确认一下么”常宇冷笑,宋献策微微一笑:“督公敢让么?”
气氛一下就微妙起来,常宇和宋献策脸上都挂着淡淡笑意看着对方半响不语。
“本督有何不敢,只要先生想看,随时请便”常宇放下手中茶杯:“不若咱们现在就去?”
宋献策轻摇头:“还是不看了,万一真是主上岂非吓到小人了”。
艹,常宇现在可以肯定,宋献策已确定李自成没落网。
“宋先生乃当时奇人,胆子哪会这般小”常宇打个哈哈,重新端起茶杯:“先生大才有通天彻地之能,但不知道可算到这个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
宋献策略显疑惑,缓缓接过打开看了,蹭的站了起来:“朝廷先前有约和谈期间不会发动任何进攻,岂可言而无信”。
这封信是李岩写给常宇的密信,或者说叫捷报。
“和谈的前提条件是要有诚意的,汝等诚意何在?”常宇嘿嘿一笑:“且李闯竟擅闯京城想要作甚,再说了此时他既已落网,谈不谈是朝廷说的算”说着站起身来拱拱手:“有句老话送给先生,兵不厌诈!”
宋献策目送他离去一屁股坐下顿感浑身无力,再看手中那封信,双手竟忍不住颤抖,朝廷既已动手了,且破了朝邑,局势已经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了,而是随时就能陷入全面战争随时开打。
眼下如何谈,怎么谈才能避免全面开战?
宋献策陷入沉思中,而出了门的常宇却一脸轻松转身又走到不远处另一座雅院门前轻巧几下,很快门咯吱一声打开,他闪了进去。
这是朱芷娥的住处,也是和常宇约会的地方。
“我要成亲了”堂上喝着茶你侬我侬时,常宇突然叹口气淡淡说了句,刚刚还在眉飞色舞说着京城里各种趣事的朱芷娥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笑容消失半响微微一叹:“我虽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这么快”。
常宇略显尴尬的轻咳一声:“身不由己”。
“是皇上指婚的么,哪家的姑娘?”朱芷娥长呼一口气强颜欢笑道:“和你在一起那刻起,我便知道往后见不了光了,即便能也要历尽千辛万苦,所以……我接受”。
其实在朱芷娥的角度来说,常宇还是个专一的情种,加上到处奔波打仗哪有时间谈情说爱,绝对是皇帝给他指了亲,她这么一问却正好也给了常宇一个很好的借口。
常宇点点头:“我只能给你个承诺,总归会有光明正大的那一天”。
朱芷娥嗯了一声,笑颜如花:“我一直都相信你的”又好奇问道:“到底是哪家姑娘,总归不会是哪个郡主公主吧”。
常宇笑了:“徐州府的一个盐商,徐州总兵高杰牵的线……”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常宇也不例外,明明是自己撩的骚,却正好顺着刚才朱芷娥给他的坡下驴,说是这盐商和高杰关系非同小可,而皇帝这时候又要拉拢地方军阀,所以……
本还有些不快有些酸味的朱芷娥瞬间就释然了,还觉得他为国不光出力还出卖身子呢,简直太伟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