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5章 地仙剑
常宇抽身回剑和素净青衣并肩,对那老道嘿嘿冷笑道:“你给我玩玄的,我自然给你玩玄的,修道人不过为了成仙,有没有仙能不能成仙咱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绝对没成仙,可是有的人生下来就是仙,虽不能腾云驾雾但克制你倒还是可以的”。
那老道脸色一黑,看着常宇手中长剑:“地仙之剑,怪不得!”
“皇,古为上天,光明之意,予万物生计谓之皇。帝,生物之主,兴益之宗。数千上万年来,芸芸众生何止万亿,但能成皇帝者才几人,必是集天地精气者方为皇帝,人间之皇谓之地仙,这把尚方宝剑乃地仙之剑,下可斩凡夫俗子,亦能杀你这种半吊子仙人”常宇看着剑尖血迹,嘿嘿冷笑:“杀你不过举手之间”。
老道苦笑:“贫道不是仙,哪怕和仙沾了边亦不是你所能杀掉的”说着看向青衣:“有的人生下来可为地仙,有的人一日千里抵上他人数十年之功,这世间太多不公”。
常宇心中一动,青衣刚才那一击实在太尼玛的惊世骇俗了,以硬气功或者内力劈砖开石倒也不是多大的难事,但她一掌所击竟然能将石柱化为齑粉,这他么的,玄幻小说啊!
“道长是说她天赋异禀么?”常宇问道:“你莫要说些玄乎的事,她是不会修什么仙的”。
老道苦笑摇头:“修什么不重要,她已入道了,只是不自知罢了,人间璞玉啊,何止是天赋异禀”。
常宇皱眉:“他刚才所用到底是内力,内劲,气功,还是法术?”
老道大笑:“你说的些什么贫道听不懂,老道先前已说了道成便成法,他内力已登堂入室,便成了你口中法术了”。
众人听了讶然,都知道青衣的内力深厚,却没想到那么的深厚,要知道修炼内力并非一日之功,那要日积月累,奈何……有的人出声就在罗马,你说多气人!
常宇也是个天赋异禀的人,可是此时竟有羡慕之色,只是突然想到一事,青衣有内力而不会用,怎么突然……
歪打正着,老道先前那一掌将他打翻,却无意打通了他的气门使得其源源不断汹涌澎湃,我尼玛,任督二脉?常宇又眩晕了。
“你走吧,今日看在你助青衣的份上且放过你一马,若再相扰,你知道我有能力杀掉你的!”半响,常宇对那还在疗伤的老道叹口了口气。
老道微微点头:“贫道此番受益匪浅,多谢小友了”。说着起身径直离去,常宇一脸雾水,抬手吆喝:“喂,道长,我没干啥呀,你怎么就受益匪浅了”。
老道笑了笑,扬长而去:“你我道不同,你自然不知道我受的什么益”。
“又他么的装神弄鬼”常宇走到洞口却见其已在数百米外,忍不住骂了句,朱慈烺却抓耳挠腮:“此等已是人间仙,比之那张三丰犹甚”。
“说的好像你见过张三丰似的”常宇忍不住揶揄,张三丰名头响啊,朱元璋和朱棣爷俩都遣人满天下找过他,但是连个毛都没见过。
“张三丰只在传闻中,真真假假谁也不知,这个可是真真实实见过的呀!”朱慈烺兴奋的直搓手,常宇忍不住蹙眉,他担心这孩子回头会走上嘉靖皇帝的老路:“见过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一剑刺伤,想杀他举手之间的事,若真是个半仙啥的哪能杀掉他,此不过愚民把戏罢了”。
“那还不是因为父皇这把剑”朱慈烺抓过那把尚方宝剑不停摩挲一脸的爱不释手:“竟没想到有此威力”。
“你是不是傻,我刚才故意忽悠他的,你真以为拿着皇上的剑就能杀掉他啊,给你拿去试试……最重要的还得看着剑谁用以及怎么用”常宇揶揄道,朱慈烺不服气:“那你刚才用青雀宝刀时连身都沾不上边……”
常宇摸摸鼻子道:“姑且说这剑有那么些灵气,但最重要的是这剑上有我的血……我的血专克邪门的东西……”原来刚才他取剑时,偷偷的划破指头,因为当时太过邪门,他想着自己天赋异禀,血能疗伤克毒便多加了层保险,果然一举破了你老道的罡气。
但至于到底是剑有灵气还是他血起了作用,现在也无从得知了。
“你是不是属狗的?”坤兴突然一脸认真问道。
常宇摇头:“不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黑狗血可以辟邪”坤兴如此说,众人一怔,随即掩嘴偷笑,常宇气的翻白眼却也不能对这个公主怎么滴。
谁也没想到在人类发源地之一的洪洞县能遇到这么荒诞一幕,一切的那么不可思议,恍然如梦一般,而最令大家伙惊奇的就是青衣了,因祸得福受那老道一掌却打通气门,使得十余年潜移默化中休习的功力破土而出一鸣惊人,朱慈烺实在想不通血肉之躯如何碎石如摧枯拉朽,非要青衣再表演一番。
青衣不敢违他命令,且常宇也想见识,便走到一棵盆口粗的大树跟前,奋力一掌击去,只闻咔嚓一声,那大树树干四分五裂,随即折断轰然砸在地上,众人惊骇不已。
天生我才必有用,常宇一个念头浮现脑海,老天爷让自己穿越过来扶大明不倒,这些人的出现应该就是安排保护自己不死的吧。
众人皆为今日见闻各有所思,但没人比朱慈烺那般兴奋,上蹿下跳坐立不安,将常宇拉到悄悄处:“你别装了”。
“我装什么了?”常宇一头雾水,朱慈烺嘿嘿笑着:“那老道的手段有目共睹,绝非凡夫俗子,你连他都能伤了……嘿嘿,还说自己只是个杂役小太监?你之前说白胡子托梦一准是骗我的对吧”。
“我,我,哪有骗你,是真真的”常宇有些心虚道,朱慈烺撇撇嘴:“还装,哪来的什么白胡子神仙托梦,你就是那个神仙!”
“这,呃……咳咳咳,都给你说了别胡思乱想……”常宇都快抓狂了,哪知朱慈烺一把拉住他异常认真道:“你放心,这是咱俩的秘密,我谁都不会说的!”
我……常宇的白眼都快翻过来,刚想说什么朱慈烺转身跑了,素净却又来了:“那道士说万法皆为道,修到极致便成法,青衣自小从经书中修习了内力而不知,日积月累达到极致成就了法,一法出百功废,我自小修习剑术,是不是修到极致也会成法”。
常宇点头:“世间有剑术一说,亦有剑法一说,既有这一说,便有这法,你剑术独步天下,将来必有大成”
“会的”素净静静的看着常宇:“那老道三番几次寻你论道,你到底修的什么道,论文,你虽有佳作但未必真的绝唐宋,论武,你连吴中都打不过,东厂能胜你者大有人在,这天下更不要提有多少个了,文武你都未进巅峰,可见修的不是这个道,行军打仗你虽也厉害,但比之岳武等前贤更是多如牛毛,显不出你来,显然也不是这个道,可我不信那老道说什么什么轮回道,所以你到底修的什么道”。
常宇讶然失笑:“我原本还觉得自己样样通样样精厉害的紧,可被你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一无是处了”说着摇摇头:“你莫受那老道迷惑着了魔,张口闭口都是道,你若真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我修的是忽悠,忽悠道”常宇指了指自己的嘴,本意想开个玩笑,可素净低头想了一会,认真点点头:“是了,合纵连横,纵横家,公孙衍和苏秦的纵横道:“说着又挑眉,但你比之人家也差太多了吧,人家忽悠的都是一国之君,你都忽悠的啥呀,再说你更像是坑蒙拐骗,是不是学偏了啊……”
呃……今天的人怎么了,这都能扯上去……常宇快疯了:“都说了呀我还没入登堂入室,只学了个皮毛啊”素净嗯了一声,转身离去,突的又回头道:“你今儿和我说话,没自称本督”说着嘴角一翘,转眼不见了人影。
第1596章 夜叩山门
洪洞县距离平阳府城临汾县不过六十里地,也就是一天的路程,朝发夕至。
临汾县城西山脚下有孔圣庙,山上有仙人洞旁边有个云雾寺,与汉中和四川大竹的云雾寺相比,这个云雾寺实在是简陋很,规模也小的很,临山而建,仅一殿及数间房舍。
时已入夜,外间飘雪,寺内小院独舍里青灯古佛下一个青年男子正在认真的看书,房门轻轻推开一人闪了进来在火盆里添了新的木炭,随口小声说了句:“将军,还不休息么”。
“快了,你们也早些歇着吧”。这青年男子正是大明朝八大柱国之一的李岩,数日抵平阳府候命见常宇而来。
“卑职当值,哪能睡呢”那亲侍拨弄着炭火,李岩笑了笑没说话继续翻书,他来平阳府不入城看似有些莫名其妙,实则也是有苦难言,一来为了低调行事,毕竟事关安危,二来则是和衙门的人有些……
年初时平阳府知府张璘然献城投降后背常宇一枪爆头,如今的新知府则是刚刚上任的赵建极,他原是山西布政使曾随常宇死守太原,恨贼入骨,而那时李岩可是为了攻打太原城各种不遗余力献谋献计啊,所以若是见了面还是在常宇不在的时候……多尴尬呀!
门外传来脚步声愈来愈近,拨弄炭火的亲侍眉头一挑,抚刀走到门口便听外边有人喘着粗气道:“将军,来了”。
李岩蹭的站了起来一脸意外:“此时?”
门外那人嗯了一声:“已到了山脚”。
李岩赶紧披衣出门,外边风雪甚急,快步走出寺门朝山下张望,果见山脚处有十余灯光若隐若现,便对身边亲侍道:“知会一下众兄弟,莫出了乱子”。
“将军放心,这庙前庙后庙里庙外都安排了兄弟,再说了,现在哪个瞎了眼的人还敢寻督公大人的晦气,只怕如今整个平阳府的地界到处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番子的眼线,就如咱们行踪够隐秘的了吧,督公大人竟直接能找上门来……”
“小心使的万年船”李岩叮嘱着,裹紧了衣服朝山下迎接。
半山腰李岩迎上常宇连忙见礼:“督公竟连夜至此”。
“寻幽探胜,李将军找个好地方呀,可比城里头舒坦多了”常宇四下张望黑漆漆白茫茫,李岩赶紧道:“末将只是随意找了个清静地方,倒劳烦督公辛苦跑一趟了”。
“不辛苦,本督也喜这清静之地”说着话便往山上走,李岩朝他身后随意扫了一眼,见常宇随扈有数十之众,好奇的是除了素净之外竟有多了几个女眷,猜想应是婢女,只是眼光扫到常宇身边的那个小太监时一下就怔了。
李岩是何等眼力!
他是见过太子的,而且并非一面。
“臣,拜见太子殿下”李岩连忙躬身施礼(明朝除了太子监国时,大臣不用跪拜)实在想不到常宇竟将太子也带来了。
朱慈烺显然没料到李岩眼睛这么毒,自己包裹那么严实就仅露半边脸竟还能被他瞧出来,一时反应不及看着常宇:“这,这……”
“这什么这,莫非还等着给你磕头呢”常宇说话间打了个寒颤,赶紧裹紧了衣服快步往山上爬:“将军莫多礼,这天儿太冷咱们先上去再说吧”。
“对,对,李将军莫要多礼”朱慈烺伸手扶了下李岩快步跟上常宇,却让李岩心中五味杂陈,他学的是孔孟之道遵从传统的礼规,虽也知道常宇不喜繁文缛节,可他对太子说话也太过随意了吧,逾规越矩也难怪朝里总是有文官骂他,转身瞧了两人背影,心中一个激灵,常宇怕是成为大明朝的第二个陆炳了。
陆炳是嘉靖时锦衣卫指挥使,被封为忠诚伯也是大明少有得善终的锦衣卫指挥使,嘉靖皇帝迷信方术不理朝政,惹的大臣一个一个的死谏,陆炳便是负责替嘉靖帝一个一个的收拾,杨最,杨爵,周天佐,浦弦皆死其手。
李岩觉得常宇是第二个陆炳倒非说他心狠手辣,常宇更不会陷害忠良,更不会如陆炳那样反反复复做墙头草,而是,陆炳之所以得嘉靖帝宠信是因为俩人是发小!
陆炳出生锦衣卫世家,比嘉靖帝大三岁,他母亲就是嘉靖皇帝的奶妈,从小与母亲出入宫廷和嘉靖帝培养了深厚的友情,据闻还救过嘉靖皇帝的命。
而如今,常宇和朱慈烺与其何其的相似。
东厂的督公,连锦衣卫指挥使见了都得磕头的主,一个未来的皇帝,两人年纪相当,交情更非陆炳和嘉靖皇帝之间可比。
若将来朱慈烺登基了,那常宇还得了……
寺中主持虽不知常宇身份,但亦知其不凡率僧众在庙门口相迎,常宇无心相扰双手合十问了礼,先将坤兴几个女眷安置好了,又给足了香油钱,主持让僧众烧了热水给众亲卫取暖安排妥当便回了房。
这厢房中常宇和李岩及朱慈烺等人席地而坐,有火盆有暖茶,外间寂静无声,常宇斜靠在墙上,听李岩娓娓道来。
李岩率部从安庆直奔蒲州,行军月余少不了劳顿之苦,也趁机拉练部队,这也是常宇最关心的事之一。
李岩最早投诚时手里有兵马八千,半年间跟着常宇南征北战打了几场数场硬仗后,兵马损伤大半,后在安庆设计杀了刘泽清后,将其部纳入,计万余。
刘泽清部是什么德行众所周知,当时觊觎他的这部人马大有人在,但除了李岩外给谁常宇都不放心。
一怕管不了,二怕不服众。
刘泽清部对高杰和刘良佐等人那都是仇视状态,相当的不服。
但李岩则不同,有勇有谋口碑好,且身为柱国之一又得东厂大太监倚重跟着他有前途。
就是有一点不好。
李岩这人军纪严明!
常宇担心这帮人受不了,别惹出事端。
此时听李岩说来,是他多虑了。
恩威并施,且有宫字营沿途盯着,只要管住带头的将领,下边的稍息立正都听话的很。
除非他们不想干了,要么反,要么逃。
可是如今,这两条路都不那么的好走,全是回头路,断头路。
李岩至蒲州之后便在城南中条山脉下取石伐木筑建军营,因为小小的蒲州城根本容不下上万大军,且这是冬日不是夏天要防风防寒,并在黄河岸边设置长达三十里的防线,十里一个二百人哨所,每日十二时辰不间断巡逻……
第1597章 寺中小憩
至于粮草,如今的常宇令出必行他说出的话负责的事比朝廷的还管用还有效率,西征粮草南京那些勋贵负责部分,抄没刘泽清囤货大部分也被充作军粮,高杰那边连捐带借,途径各州县在要点,这些粮草通过八达通正陆续运往,开封,洛阳和蒲州,用李岩的话来说,饿不死也撑不着,好在年前不会过河,撑到明年开春倒还行。
常宇将地图铺开,在潼关那儿点了一下:“吾同周将军,史尚书议定此处,李将军以为何?”
潼关在蒲州西南直线距离不过百里,中间隔着一山一河,山是中条山河是黄河。
黄河在潼关这儿直接来了个九十度的拐弯,转头去了正东,潼关背靠华山前临黄河一条渭河通长安,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岩盯着地图瞧了半响,眉头深皱连说三个:“难,难,难”。
“愿闻其详”常宇侧耳。
“其一潼关为西安东大门,闯贼驻有重兵,其二潼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虽有渭水直通西安然步步维艰,其三,吾等在开封,洛阳驻兵均在黄河这条线上目的太过明显闯贼岂能不防”。
李岩一一道来,常宇眉头紧锁:“将军可在潼关对岸留防?黄河是否已经结冰?”
“末将在潼关对岸的黄河畔设防点三处,密切注视对岸且已经遣人渡河侦察……如今天虽冷尚不至寒,河面有几处结冰但不足立人”。
“以将军的意思是从蒲州渡河正面进攻?”常宇挑眉,李岩颔首:“蒲州渡河之后一马平川,大军可直捣黄龙”。
“闯贼自也度量过,岂能容吾等长驱直入,如今已在蒲州对岸驻重兵防守沿岸,且即便吾等破黄河防线,其还可在前头北洛河再筑防线拼死阻挡,同时可从潼关调兵从后围堵那时吾等背后受敌……”常宇自有担忧,不过李岩早都考量过了:“分兵牵制潼关,以蒲州为主攻点”。
这恰好同常宇几人先前的考量相反,他们原打算在蒲州打幌子从潼关进攻,毕竟吴三桂的等人兵马就在开封和洛阳顺着黄河就便能将兵马调遣到潼关城下,若调早蒲州渡河西去则太费周折了。
“闯贼也是这般想的,咱们便反其道而行”李岩微微一笑,常宇一拍大腿,伸出大拇指:“妙。既是如此咱们兵分三路,虚虚实实让他摸不透”。
李岩瞬间就反应过来:“周将军从正北偏头关渡河走榆林朝延安府推进,吾等从蒲州渡河破同州(今大荔县一带)单刀直入杀往西安,吴总兵等则走南线打潼关……”
“基本战略吾等先制定,具体作战计划还要李将军同诸将细细研磨,不几日本督便要返京,余下军务便要多劳烦李将军了”。常宇拱拱手,李岩赶紧还礼:“分内之事何言劳烦”瞥了一眼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朱慈烺:“是要送太子殿下回京么?”
常宇点了点头,又略表歉意道:“今年怕是将军无法同嫂夫人团聚了”。
李岩笑了笑:“国事为重”。
朱慈烺略微感动,对李岩拱手道:“李将军忠君卫国本宫是钦佩的紧”李岩赶紧还礼,常宇朝朱慈烺翻了个白眼:“你莫随意搭话,这样会让李将军显得不自在,尽说些客套话浪费时间”。
“好的”朱慈烺不好意思摸头笑了笑,却让李岩心神大震,这……
“李将军不入城莫非是因赵建极?”常宇同李岩就军务聊了许久略显疲乏便扯了些闲话,李岩苦笑:“文官不同武将,记仇的很啊,并非所有人都像周将军那般……嘿,总归有些不自在”又好奇道:“赵建极本为山西布政使其守太原有功怎么不升反降到平阳任知府了?”
“将军可曾听过镀金一词?”常宇轻笑。
李岩微怔随即道:“虽未听过但大致知其意”常宇叹口气:“倒也并非全是为了镀金,经年初一役山西官荒啊,逃的逃,降的降,死的死,赵建极他们若是往常早就被调入京去了,如今不得已……”。
外间风雪呼啸而过,室内常宇和李岩秉烛夜谈,朱慈烺在旁边煮茶倾听至深夜竟毫无困意,常宇让他少言多听他就闭口不言眼光总在李岩身上瞄来瞄去,此人曾为贼如今为大明出力,为常宇麾下第一谋士,传言常宇能在短短时间力挫贼军和鞑子收复半壁江山,其赫赫战功里有李岩一半。
百闻不如一见,李岩是如今少有的儒将,言谈气度皆非高杰等人所能比肩,朱慈烺突然意识到常宇带他来见李岩的某些深层用意。
天亮了,雪不止。
常宇睡的晚却被庙内钟声和诵经声吵醒,翻身起床见朱慈烺还在熟睡中,披衣下床在外间看到青衣抱着本书在研读,好奇问了:“青衣莫非在读佛经?”
青衣急忙挥手:“道士岂能读佛经,这是道经,师傅的手抄本”说着朝常宇扬了扬手中经书,常宇接见封皮写了’心法‘两字,翻开看了一眼不由皱眉,上边写着: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微摆摇天柱。赤龙搅水津,鼓漱三十六,神...……
“青衣,这是什么啊,内功心法?”
青衣摇摇头:“贫道亦不知,自小师傅就教了贫道照读照背自己揣摩”。
常宇讶然,心道:我尼玛,觉远大师啊这是!这本心法是道家的最基本的内功心法,多少人终极一生也难窥门径只当做养生吐纳,可她天赋异禀不知不觉间竟已登堂入室:“你那内力就是照这个练成的么?”
青衣想了下,应该是吧,掌柜的想学么,贫道教你。
常宇当然想了,青衣一掌之下血肉之躯根本挡不住,不过再看那心法,什么是昆仑,什么是天鼓,天柱又是啥,顿时头大了……“待日后闲暇时再说吧,你可以先教习王师傅他们”。
说话间莲心端了盆热水进来:“掌柜的,寺里不能有荤腥,早饭只有清粥和咸菜您忍着些”。
常宇笑了笑:“那咱们入乡随俗就喝粥吧,九姑娘起了没?”
“还没,天冷赖床呢”莲心低声轻笑道,常宇又问:“你师傅呢?”
师傅去做早课了。
啊,常宇一怔,素净虽出身佛门但自从他师傅去世之后受了刺激心智变得偏激,便不再以佛门弟子自居不读经不礼佛,堕入江湖杀人如麻,怎么如今又归途了?心中疑惑顺着经声去了寺内大殿门口朝里边张望见十余和尚正在闭目诵经,素净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盘坐在角落里。
在殿门口默默看了一会常宇转身去洗漱,这边莲心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斋饭,李岩也早早起来床共进早餐聊着军务,外间风雪依旧,庙里经声回转,近百亲卫各司其职分布各处对寺庙并无袭扰之举。
这风雪天没有在暖呼呼的房间内睡大觉再舒服的事了,朱家兄妹便是赖着床不起,常宇也非常体恤二人,毕竟都是千金之躯和他们这些糙汉子不能比,这一路折腾早就疲了,也没让人去叫醒,任由二人呼呼大睡。
饭后李岩问常宇要入城么?
常宇站在门口看风雪,轻轻摇了摇头:“难得清静会,这下雪天儿比之赖床还舒服的事莫过于登山了”。
“督公既有雅兴,末将作陪”。
“吾所求也!”常宇哈哈一笑,带着几个亲卫披上蓑衣同李岩从寺庙后门上了山。
第1598章 行不通
雪及膝,山路难行,常宇同李岩十余人并未登山顶,攀至寺庙后方的山崖上止步,随侍们七手八脚在一棵树下搭了简陋避风草棚。
两人在树下望远,风雪迷眼依稀可见临汾县城(平阳府治所)轮廓,脚下的寺庙却可一览无余,一方院子里青衣正在和王征南笔划着什么。
“那道姑……”李岩一脸疑惑按奈不住好奇,昨日青衣上山时包裹的严实,他以为只是婢女,如今瞧了装扮自是讶然,却也知常宇身边皆奇人,比如那李慕仙看似个江湖骗子实则游戏江湖的高人。
“有妙手回春之术”常宇随口说道,李岩哦了一声:“如此年轻有这般医术实属难得,莫非名门之后?”
常宇叹口气:“李将军,这世界之大出乎你我想象,这芸芸众生中能人辈出亦非吾等能想像,有的在世有的在野,名门之后未必有能人,乡野村夫却真能出高人,往日……嘿嘿咱家也是井底之蛙”。
李岩大笑:“督公如此感慨,莫非遇到什么奇遇不成”。
“说来你可能不信……”常宇便将遇恒山老道以及青衣身怀奇技而不知的事说了,李岩听的目瞪口呆:“往日末将曾游侠江湖,仅听闻有高人隐世却遗憾未曾一遇,不曾想督公竟有这等奇缘,不说那修道人,青衣师傅亦是位不出世的高人吧”。
“或许是吧,也或许就只是个普通的道姑罢了”常宇微微点头。
“这世间高人多的是,只是汝等少见多怪罢了”一个声音从后方飘来,周边亲卫潜意识拔刀将常宇和李岩护住,嗖的一个身影从斜坡上的树丛里窜了出来,果然是素净。
“这世间有人爱财有人好色有人好酒有人好名,有人喜欢习字有人喜欢习武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嗜好,若终一生精力沉迷在这些嗜好上,总会有所成就便也成了你们口中的高人了!”素净走到常宇跟前看着寺院里的青衣淡淡说道,竟罕见的对李岩微微点了个头算是打了招呼了。
李岩也颔首:“素净师傅”。
“素净言之有理”常宇嗯了一声:“择一道选一技精修即便没有天赋亦会有小成,你师傅或许算不上高人,但也是位奇人,你也是奇人”。素净撇了撇嘴:“你口中的高人和奇人估摸都不是夸人的好话”。
“是夸你呢”常宇哈哈一笑又道:“伤已痊愈了?下雪天还蹿高下低的……”
“你也是个奇人,血也奇怪的很,往日受了这伤没个三月好不了,可喝了你的血……我这不是伸展一下身子么”素锦随口一句话听得李岩目瞪口呆,竟然喝大太监的血了?。
“督公所言,末将也深以为是,素净师傅的轻身功夫令人叹为观止,末将前所未闻,当真奇人高人也!”李岩由衷说道,素净难掩喜色:“李将军也来揶揄人了”。
“不敢,不敢”。李岩赶紧道。
“今早瞧你去诵经,莫不是要放下屠刀了么?”常宇岔开话题看了素净一眼问道。
“你说,放下屠刀真的能立地成佛么?”素净问道,看看常宇又看看李岩。
常宇摇头苦笑不语,李岩则道:“佛如是说,或许便能吧”。
“既是如此,我放下屠刀便是佛,拿起刀来便成魔,是佛是魔皆在我一念之间,成佛成魔任由我愿”说话间纵身跃下山崖,众人忍不住惊呼却见她已落上庙宇上脚下一滑顺势下了地,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帅的一笔,李岩忍不住抚掌:“叹为观止”。
“这丫头不是佛也不是魔,他是疯了”常宇气的直摇头,忒不要命了!
李岩观奇技意犹未尽,好奇问道:“素净师傅轻身术比之蒋把式如何”他知道常宇身边还有个大高手蒋发,虽身形瘦小但内功和轻身术也是惊世骇俗。
“各有所长,蒋把式擅长途奔袭,素净则善挪纵之术”。
“督公麾下藏龙卧虎,天下高手尽入彀中”。李岩感慨不已,常宇则摇头苦笑:“这天下间高手如云,能人辈出,岂言揽尽,李过麾下迟青石箭术通神,还有如影相随的无名杀手……”
李岩笑道:“总有一网打尽的时候,听闻督公前些日子在京城又招揽了几个好手,可否引见一下”李岩虽是文人出身却有一身武艺且曾游侠江湖,所以对一些武功高强的人有结交之情。
“正要给将军言及此事,昨夜咱们商议军务便不及提私事,今儿便好好唠一唠,也听听将军的建议”常宇淡淡一笑,李岩赶紧道:“末将洗耳恭听”。
“闯贼一直暗中遣人行刺本督,李将军知晓吧”。
李岩一脸无奈的苦笑:“虽不知却也猜得到,如今想杀督公的人太多了,各方势力明里暗里都在蠢蠢欲动吧,闯贼作为最大的一股势力应该没闲着”。
“何止蠢蠢欲动又何止没闲着,本督自京城于此,明着干的已有三四次之多,且不乏大场面”常宇便将这一路遇刺之事详细说了,李岩自是惊骇的很,心道这已不是简单行刺常宇本身了,若是太子有个闪失,那后果……不敢想象。
“于是本督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密令西安的锦衣卫谋划行刺,并遣一众高手及东厂番子潜入贼军控制区内寻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李岩望着远方久久不语,常宇也不打扰他,好一会李岩才摇头道:“施压大于实际,督公这是攻心计”。
常宇哈哈大笑:“知我者,李将军也,但又如何肯定不能得手呢”。
“贼军龙蛇混杂,山头派系林立,这十余年看似一条心实则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今儿把酒言欢好兄弟,明儿就能一刀子给捅了,罗汝才,贺一龙等贼首不都是这么死的么,闯贼这十余间身在其中自知厉害,对外人防范甚严,便是自处时身边都有十余高手相随,外出时候更是随扈如云,阵势比之督公有过而无不及,督公遣人行刺与他,最多可令其胆颤心惊不得安宁,但得手的可能微乎其微”作为李自成四大谋士之一的李岩在这件事上很有发言权。
“咱家就是要弄得他寝食不安,这叫精神摧残,也没想着真的把他干掉”常宇嘿嘿一笑又道:“可若再添些柴火,成功的可能有多大?”
李岩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遣一支人马入境,如顾君恩那般?”
常宇点头:“有此意月余一直拿不定,想听听李将军的意见,若可行,则由你部抽调一支数百人马入境”。
“不可!”李岩直接否定,却让常宇一愣:“为何?”
“人多目标大,若仅是锦衣卫的暗探及江湖人他们亦容易隐藏身份行事,可若数百兵马入境目标太大,想藏身都藏不了,随时会被贼军围剿,更不论数百人的后勤补给了”。李岩直摇头:“且如今老百姓多亲近贼人,即便不会主动掩护但也不会举报他们,可即便如此顾君恩才刚冒头多久就被督公给逼现了形此时已沦为丧家之犬。更不论贼占区的老百姓了,那都是贼人的眼线,数百人一入境无处可藏!”
常宇长叹一口气:“咱家懂了,是官兵的民众基础太差!”
李岩苦笑不语,旁边的陈汝信等亲侍却是一肚子的火:“明明是官兵拼了命的保护他们,凭什么却……”
常宇安抚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有果必有因,官兵往年口碑不好终究造成如今这个大环境……当然了,也并非全因如此,人啊……总是爱抱着幻想的嘛,总觉得没得到的好,只有深受其害的人才知道谁好谁坏,你问问京城的老百姓谁好?再问问那些曾被贼军拷掠过的富绅百姓们谁好,再去问问那写曾被贼军裹挟如今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老百姓谁好?他们未必说官兵好,但觉得不会说贼军好!”
第1599章 擒来
两人在山崖上的草棚里闲话,外边风雪不止亲侍们生了火取暖,一边在四周巡视,不知觉天已半响午,偶见山间有野兔窜过,山鸡惊飞,常宇道:“寺庙里饭菜淡出个鸟味,李将军咱们比比箭法,午饭便在这山崖上野炊如何?”。
众侍卫起哄,李岩点头:“闻督公如今箭术大成,今儿便让末将开开眼,不过末将这些时日也没闲着,便和督公比试一番,瞧着有多大差距”。
“屁的大成,难入大家法眼,也就闭门造车自己玩着乐呵”常宇哈哈一笑,扔了把弓给李岩,众亲侍在四周跑动惊扰猎物跑出来,两人在山间东奔西走开弓狩猎,不多会收获满满,亲侍便忙着开膛破肚清洗架火烤了起来,香味远飘。
“竟然偷偷开小灶也不知会一声,太过分了!”近晌午时,朱慈烺气喘吁吁爬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坤兴几人,李岩急忙迎向前见礼,常宇则在草棚里翘着二郎腿啃着野味:“晚起的鸟儿没虫吃”。
“我们可不是鸟,起的早不如起的巧”坤兴嘿嘿一笑,走到火架跟前,陈汝信赶紧递给他一个焦黄的兔子腿:“谢谢陈统领,你最好了”坤兴开心的接了过来,走到草棚里常宇无奈的把自己坐着的那块石头让给她,莲心还贴心的拿个蒲团垫上去。
李岩觉得不对劲了,莲心他虽然没见过,却听说,清早就见了果真是国色天香,只是这女子是何人?
他原本以为是侍女,可眼前这明显就不是侍女了,众亲卫对她客客气气明显不是普通人,可李岩真的不认识,而常宇也没有介绍的意思,偏偏坤兴长相随妈不随爹。
“这景儿真好”坤兴坐在草棚里,看着漫天飞雪下隐隐可见的临汾城,四周山林白茫茫一片:“好比咱们在一片石长城那会儿野炊,不过今儿雪比那会大”。
好家伙,看来这女子跟随常宇有一段时间了,还去过山海关那边,李岩心里在嘀咕着,常宇不说他也不敢问,但又忍不住好奇,这女子莫非是常宇的什么亲近人,还是太子的……太子尚未成亲,不可能将太子妃带出来呀,他实在也根本就没往公主那边去想。
“常宇,这么好的景儿你没什么触动么?”坤兴公主啃着鸡腿看了旁边狼吞虎咽的常宇问道。
李岩心里又咯噔一下,我嘞个去,直呼其名,这女子究竟是何身份?
“我触动老多了,没瞧着吃的带劲么”常宇嘟囔着,坤兴却道:“你自诩文绝唐宋,此情此景没诗意大发什么的么?”
“没,只有胃口大发”。
常宇这话惹的众人哈哈大笑,坤兴翻了个白眼:“李将军,闻你文武全才,此情此景能否赋诗一首,让俺们开开眼呀”。
哎呀我去,竟然还识的我,李岩有些意外,又不好意思摆摆手:“在下文采粗鄙的很,何来文武全才,姑娘莫取笑在下了”。
坤兴又要说什么,常宇便来替李岩打圆场:“那兔子腿都堵不住你的嘴啊”。
哼,坤兴翻了个白眼,不说话了。
咦,这么听话,看来这女子是同常宇关系匪浅了!李岩又开始嘀咕了,朱慈烺这时走到他身旁:“听侍卫说李将军刚才同常宇比试了箭法,李将军也擅箭术么?”
李岩就要站起来回话,朱慈烺按住他:“又不是在宫里头,李将军无需多礼,再这样的话本宫都不敢与你亲近了”。
李岩听了心中大喜,太子这话分明就是一个友好的信号,心中感激常宇故意帮他牵桥搭线,能傍上太子这棵大树,不出意外往后数十年稳了!
“你看着景儿才叫好”草棚下,常宇用脚轻轻碰了下坤兴,朝山崖便那可树下点了下头,李岩和太子并肩看着山下说着话。
“那李岩本事真的很大么?”坤兴问道。
常宇点点头:“只要将一个人放对了位置,一分才能发挥十分能,何况李岩本就有大才,其不愧大明柱国之名,将来必为大明柱石”。
“大明就靠你们这些人了,但愿这些人越来越多”坤兴叹口气,眼角朝远处一撇轻声道:“素净来了”。
素净面无表情,缓缓踏雪而来视众亲卫为无物,侍卫也知道她的性情没人给她打招呼。
“这会是佛还是魔啊”素净刚走到草棚跟前,常宇就打趣她。
“是佛如何,是魔又如何?”素净哼了一声。
常宇扬了扬手里的野味:“是佛呢就当没看见,是魔呢就来一口”。素净白眼一翻,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野味:“是佛酒肉穿肠过,是魔一口可不够!”
哎,坤兴蹭的站起来:“那是他吃过的”。
“夜魔嗜血,生的都可以吃,他吃过了的又如何?”素净冷哼一声,张口就吃了起来,堂堂大明公主在她眼里就是一平常人。
好在坤兴也知道她那性子不与其计较,无奈叹口气使劲摇摇头,常宇对素净道:“你也不是那爱凑热闹的人,跑来作甚?”
“不作甚,听说老贾和老九回来了,就在下边,好像还带回来个人”。
啊!常宇立刻坐不住了:“可是将那顾贼擒来了!”
山崖边李岩和朱慈烺听见了,也急急走了过来:“真的抓住顾君恩了?”
“听说是了”素净嗯了一声,常宇猛的一跺脚:“艹,今儿真他么的好日子”。
“你又说粗话”坤兴皱眉,常宇哈哈大笑:“这不是粗话,这是语气助词,感叹词”。
“对,语气助词!今儿真他么的好”朱慈烺也学样,只气的坤兴捂着耳朵,众亲卫却欢呼不已,各种,艹,靠,声不绝。
“走,下去会会顾大军师!不,寺里不方便,去将人提上来!”常宇难捺心中欢喜,这个肉中刺扎了自己数月之久,今儿终于将其擒了怎能不喜,又看向李岩道:“将军若觉得尴尬,回避一下亦无妨”。
李岩摇摇头:“良禽择木而栖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眼下虽各位其主,但毕竟是故人,见一下也无妨亦无什么可避嫌的,正好也可帮督公大人验明正身”。
“那便好”常宇点点头,又对陈汝信道:“叫几个兄弟下山弄些酒来,今儿要好好庆祝一下,也得犒劳那俩出力的货,不然回头说咱家小气”。
第1600章 谁在惺惺作态
山崖上,众亲卫已将草棚扩建,树枝为棚茅草为顶内燃炭火可取暖可烧烤,其中可容二十余人,身处其中可避风雪可观漫山风雪。
常宇和李岩朱慈烺此时站在山崖上探头看着下边一群人顶风雪拾级而上,几人脸上都是一副激动之色。
在三湾口顾君恩侥幸逃脱,常宇令老九和贾外雄率数百人入山搜捕,其实并没抱着多大希望,毕竟深山老林处处可躲,却没想到竟真的被逮到了,岂能不喜。
“督公大人好清闲啊,山中野炊离着老远就闻着肉香了都把下边那些和尚馋的流口水,您这是要让佛跳墙啊……”离着老远就听见贾外雄胡言乱语的吆喝着。
常宇大笑迎向前:“佛没跳墙,倒把你俩这馋虫引来了”。就听老九也开始叫唤:“只有肉不知可有酒,这大冷天的没酒身子冷啊”。
“有,今儿管够,已让人下山弄去了”常宇笑道,身后陈所乐笑骂道:“可把你俩厉害坏了,莫捉来个冒牌货来骗酒喝”。
“是哦,可别是个冒牌的”说话间常宇迎到跟前见两人一脸憔悴,皮肤黑红干裂,显然这几日在山里头遭了不少罪。
“督公且放心好了,卑职找了好几拨俘虏确认过了,就是那顾君恩”贾外雄说着瞥见了李岩:“哟,李将军在这呢,那正好您给验明正身”。
李岩点了点头,没说话,贾外雄和老九又赶紧给朱慈烺见礼:“大公子好”。
朱慈烺点了头,眼睛却一直朝他俩身后张望,依稀见几个大汉押着一人走过来,那人手脚皆上了镣铐还用布袋套着头。
老九走过去扯掉那人头上布袋,对李岩道:“李将军给瞧瞧是不是真货”。
李岩还没说话,常宇看了他的眼神便知道此人是正品无误了,于是赶紧走向前,轻斥老九:“岂可如此待客”借机仔细瞧了那人,四十余岁,样貌不凡脸上有伤嘴角有血,显然落在老九他们手里岂能不招待一下。
“顾先生,一路上招待不周莫要见怪”常宇斥贾外雄没点眼力价:“还不赶紧给顾先生解开这些玩意”。
贾外雄和老九撇撇嘴各自从身上取了钥匙,将脚铐和手铐打开,可见二人多谨慎。
“外边风雪大,顾先生里边请,给您备了热水和食物”常宇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君恩苦笑摇头:“常公公莫做这惺惺之态,虚伪”说着抬头看了李岩一眼:“别来无恙”。
“托先生的福,一切尚好”。李岩拱手道,顾君恩点点头,举步缓缓朝那草棚走去:“在下确实饿了些,那便做个饱死鬼吧”倒是洒脱的很。
常宇给李岩使了个眼色,李岩便快步跟着顾君恩走向草棚:“一别大半年,有些话儿要同先生说说”。
“说吧,说完了也没了心事……”两人进了草棚,常宇则将老九和贾外雄拽到棚外一棵松树下:“如何擒的这货?”。
“哎呀,好一番周折啊”贾外雄一脸的夸张,添油加醋将他们如何擒的顾君恩的过程说了,其实也就是天公做美,大雪留痕。
顾君恩当时虽趁夜色逃入山里,但天亮之后数百东厂卫的悍卒入山在精通追踪术的锦衣卫和番子的带领下,拉网搜扑很快就追到了痕迹,翻山越岭几次围堵,顾君恩在心腹的拼死保护下几次破网,但最终在一处绝崖下擒住了。
“大人,此功可当十坛美酒?”贾外雄说完舔舔嘴,常宇想了一下:“最近酒水贵的很……”
“大人”老九一声哀嚎,常宇叹口气:“够是够了但是怕喝死你俩”。
“嘿嘿,那不至于,只怕这些酒还不够喝呢,俺们手下可几百兄弟呢”贾外雄道,常宇问:“那些兄弟都上了山?”
贾外雄摇头:“没有,怕惊扰了和尚庙,但入城又有所不便怕惊扰百姓,便在山脚下那孔庙暂避风雪,大人,孔老夫子不怕被惊扰吧”。
常宇讶然失笑,临汾城西郊的山脚下有个孔圣庙,这种庙很多地方都有,就是读书人供奉孔子的地方,他上山时还曾路过,占地数亩房舍成片只是破破烂烂,但是还嘀咕着不知道里边有没有人,而且以闯贼的尿性,当时应该给烧了的呀,后有想到,闯贼早就改了性子,不是刚出道那时的强盗山匪,人家现在是他么的什么替天行道的大顺国天兵天将,知道注意影响了。
“这几日兄弟们都辛苦了,取些银子赏下去,分批入城逛逛,吃喝玩乐都行只要不扰民滋事便可”。常宇对嫡系人马向来好的不得了。
“吃喝玩乐都行?那俺俩也去”老九对贾外雄挤了下眼,常宇知他俩心思便骂道:“一听玩乐就心痒痒了是吧”。
“那倒没有,就是到城里头随便瞧瞧见机行事,没说非要干啥啊”。老九嘟囔这。
“我看是要见妓行事吧!”常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九和贾外雄不好意思的咳嗽几句:“哪……有,哪有啊,城里头哪儿有啊?”
“我艹,哪儿有我怎么知道哪儿有”常宇一人给了一脚:“都先消停会,办完手头事再说”。
常宇走近草棚时,顾君恩已啃下了半只兔子,李岩坐在他身边目光平静不言不语,刚才还说有很多话儿要说,可此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坤兴几人则在角落里好奇的看着他俩小声的嘀咕着。
“可还合先生胃口?”常宇走到顾君恩身侧的石头坐下,顾君恩头也不抬:“你莫在这虚情假意了,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说不说是我的事”。
常宇笑了:“没什么想问的啊”。
顾君恩一怔:“你费劲心思捉了我,没什么可问的么?”
常宇双手一摊:“有什么可问的么?问你闯贼身在何处?问你闯贼兵马调防部署?还是问你闯贼几更起夜?捉你是官捉贼,天经地义分内之事”
你……顾君恩愣了。
“本督知闯贼身在西安难不成还飞过去杀了他,至于其兵马部署谅先生亦不知,实在没什么可问的,却可同共商大计”。
且,顾君恩哼了一声,脸上充满不屑低头啃肉再也不搭话了,常宇则不休:“先生湖北承天府钟祥人?”
顾君恩一滞,抬头看了李岩一眼。
李岩赶紧道:“未曾透露过先生一语”。
“吾掌管东厂调遣锦衣卫,这大明天下的百姓只要本督想知道的,查他个祖宗八代都不是难事”常宇嘿嘿一笑。
顾君恩还是不搭话。
“钟祥人可知先生从贼?”常宇看似随口一说,顾君恩眼中充满怒意:“汝何意?”
“先生也是读书人,初衷便是要从贼为己任么?”常宇嘿了一声,顾君恩缓缓抬起头:“这世道从贼从官又有何区别,这天下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大家都在押宝罢了”。
“先生说的对,不过眼下貌似压错宝了”。常宇轻笑:“何不弃贼”。
“这才哪跟哪呀,从来打天下都是九九八十一难,最终鹿死谁手尚不得知,若日后闯王成事,吾今日便是死了,也会名列史册,追谥王侯”。
“先生何必自欺欺人,闯贼的巅峰时期已过了,从今往后他只能做个丧家之犬被本督追杀,不知哪一日便曝尸荒野,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贼名传千古翻不了身,先生也要跟着臭名远扬,辱没祖宗……”常宇话还没说完,顾君恩突的出手,拔出手中野味的签子朝常宇脖子猛扎过来。
第1601章 见机行事
这烧烤签子是用树枝削尖的锋利无比,且常宇就坐在他身边不足半步又正在说话,他猛然出手防无可防避无可避。
就在这刹那间,素净出手,剑光一闪,那距离常宇脖颈不足一尺的签子被一剑挑开,随即顾君恩惨叫一声,手掌已被利箭刺穿鲜血四溅,而几乎同时间王征南及陈家兄弟的刀已架在顾君恩的脖子上,令他动弹不得。
而常宇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你这又是何必呢”常宇挥挥手,王征南等人将刀从顾君恩脖子上撤掉,李岩急忙过来取出伤药给他敷上:“先生何苦……”
“汝,不必惺惺作态!”顾君恩冷哼,李岩苦笑:“先生此言伤人,当初身在贼军中,岩多得先生教诲,你我亦师亦友,岩向来敬重先生,今虽各为其主,但岩……”
“你莫说了”顾君恩突然泪崩如雨嚎啕大哭:“吾等读书人究竟所为何!”
李岩不语。
常宇叹口气,站起身走到草棚门口望着漫天风雪:“为己,读书人莫不是想要考取功名卖与官家谋的前途光耀门楣,然这时间都有数不清的落魄文人,有的就此一落千丈像生活低头,有的则另辟蹊路,如两位这般……”
说着转过头看着顾君恩道:“先生一直说本督惺惺作态,其实汝何尝不是,先生是读书人总是想要个好名声的,眼前有明路可走,却又忧心旁人碎言碎语,言你没了读书人的风骨,想做个忠臣不事二主对吧,但汝都从了贼还在乎名声么?如今若事二主,恰是弃暗投明的佳话啊”。
好半响,顾君恩沉声问道:“吾与汝有何用”。
“闯贼十余载不倒,自是有些本事的,却也并非全是他的本事,这么大的摊子后边少不了汝等谋士,牛金星为人奸诈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宋矮子江湖术士出身,为人圆滑亦不是好于之人,这俩人皆不如本督法眼,李将军同先生虽身处淤泥而不染,如今朝廷逆风而起,正是用人之际,顾先生真的无意朝廷么?”。
李岩陪顾君恩下了山崖回寺庙休息,他们之间定然还有许多话要说,有心结要解,常宇在草棚里细嚼慢咽,朱慈烺在身边低声问道:“这顾君恩当真有大才可用?”
“虽无将才却有谋才,而眼下我身边最缺的就是谋士,再者言,其即便无大才亦聊胜于无,更重要的是,断了闯贼一只手!”
“闯贼纠集贼众百万手下三教九流能人辈出,这顾君恩能脱颖而出成为其手下四大金刚谋士,必有出众才能”朱慈烺想了一下又道:“你不怕他诈降么,看他刚才貌似很勉强的样子”。
常宇笑了:“读书人都这个样子,既要做表字又要立牌坊,这叫又做又立,不过惺惺作态罢了,直接降了怕别人说他没风骨,能入朝为官光耀门楣谁愿从贼,不过欲擒故纵罢了,刚才出手行刺与我也是故意而为,彰显其忠,简单说有些人做贼从贼的初衷就是为了被招安,但是你招安他的时候他就得矫情那么一下”。
“怎么听了感觉和那些御史一样,就以骂皇帝挨揍为荣”。朱慈烺笑道,常宇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不是,文官也是读书人都那尿性”。
“凭此矫情劲便知其不如李岩”朱慈烺撇撇嘴,常宇笑而不言,就在这时几个亲卫抬着两坛酒哼哼唧唧的走来,老九和贾外雄一看顿时不乐意了:“怎么才两坛都不够漱口的,督公您这是打发要饭花子的呀”。
常宇也纳闷:“要你们置办些酒菜,怎得这般小气”。
那几个亲卫一脸苦笑:“督公大人,绝非属下办事不力,实则无能为力,平阳府禁酒,根本都买不到……”
几人细说了原来是赵建极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是禁酒令,无论官营私营皆在严禁之列,酿酒,买卖交易一经查出下狱重罚,其目的则为节省粮食,虽说西北人爱喝烧刀子,这种酒多是高粱,麦麸,谷糠等物酿造,算不上真正的粮食,可这饥荒年树皮都没得吃了,能吃上高粱饭都是大户人家了。
禁酒令刚颁布,衙门自然要找个露头青杀鸡儆猴,那些作坊的东家自也知道这道理,所以没人想做那个鸡,一时间临汾城内无酒可买。
几个下山买酒的亲卫在城中转了一圈,处处闭门羹,那些店家作坊都以为他们是官府的人来钓鱼执法,别说酒了,毛都没一根。
不得已,几人去了衙门亮明身份找赵建极,说是督公擒了贼首顾君恩要给老贾他们庆功,弄些酒来。
赵建极一听,于情于理不能不给弄啊,便亲自去了城中几个富绅家里讨要,转了一圈才弄了两坛酒,因为有人以为他故意试探,即便有也不敢说有,何况有人是真没有。
“堂堂知府大人的面子就只值两坛,真不信这平阳府就只有这两坛酒了,且不说那些私人酒作坊,便是那个富绅家不藏有酒窖”老九骂骂咧咧。
“虽不至于就真的两坛子,但想必所存亦不多”常宇一句话,众人便明了,贼军过境,富绅家又能留存个啥下来,兵灾刚过就是饥荒年确实不会酿太多,且如今有了禁酒令往后不能酿酒不能买卖,酒必然变得金贵起来,人家不得留着些啊。
“赵建极这是砸了很多人的金饭碗啊,西北五省天气寒冷,烧酒盛行,私人酒坊甚多,这一禁,嘿嘿……”常宇摇头苦笑:“但却是也该禁一下了,只是酒水暴利,是禁不绝的,待风声一过,少不得又有很多人偷偷摸摸的干这营生,毕竟对于很多人来说,饭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对吧”说着看向老九和贾外雄。
俩人嘿嘿鬼笑,各自抱了一坛酒出了草棚招呼各自手下吃喝去了。
酒虽仅有两坛,但菜确实不少,甚至还有一只烤山羊,数十人围在一起头顶风雪大口喝酒吃肉一个个脸色喜气洋洋,常宇看着也欣慰的很,对朱慈烺道:“你若去敬杯酒,他们愿为你上刀山下火海”。
朱慈烺瞬间反应过来,急急就走了过去,坤兴在常宇身后叹息:“说实话,你真的会收买人心,怪不得手下人一个个对你唯命是从”。
“你说招揽也罢,收买也好,但我觉得是人心换人心,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对你好,否则你觉得他们凭什么要为你家出生入死卖命呢”。常宇轻叹一声:“这时间有的是白眼狼,但有良心的人还是很多的,特别是这些底层的士兵,他们有时候真的会因为你一句话,一个小小的举动而舍命相赠”。
坤兴点点头:“我可以也去敬杯酒么?”
常宇摇头:“那是烧刀子你喝不得,可以以茶代酒,你哥哥去了,他们会心甘情愿上刀山下火海,你去了,他们会把命交出来”。
坤兴带着莲心提着茶壶端着茶杯也去了,老九和老贾那数十兄弟们立刻激动不已,太子和公主来为他们庆功,同他们敬酒,这是一种无上殊荣也是皇家对他们的认可和鼓励,有人竟激动的眼泛泪花。
“这些汉子,刀剑加身都不皱个眉头,而如今一个个却似个娘们般”常宇看着他们轻笑道,王征南叹口气不说话,身后传来素净冷冰冰的声音:“矫情”。
不知道是说太子兄妹还是说那一帮糙汉子的。
傍晚时分,贾外雄和老九等数十人摇摇晃晃下山去了,说是去替常宇慰问在孔圣庙里的那帮兄弟,常宇当然知道他们是要入城见妓行事,便也由的他们,只要不扰民,吃喝嫖赌的事他向来睁只眼闭只眼。
坤兴还不愿意下去,甚至说要在这山崖上夜宿,常宇笑道:“明儿早你就冻成冰棍了”坤兴便说:“那就待晚些时候再下去吧”又道:“跟你出来野惯了,竟喜欢上了这种风餐露宿的感觉,只怕回宫之后要闷死了”。
素净接了句话:“既然如此喜欢,要么我带你去闯荡几日,过过真正的风餐露宿的日子如何?”。
坤兴便不说话了。
众人不敢笑,快憋出内伤。
天黑之前李岩又上了崖头,对常宇说,顾君恩告知他,在乡宁县作案的是一个黑道枭雄,人称五魁手,其人武功高绝心狠手辣,曾与顾君恩共谋事,他们两人各据一方作案,意为扰乱官兵判断,其人手下有一种贼匪,在峰坡山袭击常宇的就是他带头干的。
“别说他五魁手了,他就是五个头,本督也给他砍下来!”常宇伸展一下筋骨:“开一扇窗便可见一方天,如今本督可不是两眼一抹黑了,今晚和顾君恩好好聊聊,给这个五魁手挖个坑,算是顾君恩的投名状”。
第1602章 听
天黑了,飘了一天一夜的雪停了,但风不止。
云雾寺的和尚们做完课后便各自回房闭门不出,寺庙里有近百官兵虽打扰了清静但却无袭扰之举,当然了,心里还是想着他们早些离去。
山中寂静,寺庙各处都有当值亲卫走动身影,便连白日在寺庙上房山崖搭建的草棚里都有二十余人。
青灯下,李岩在煮茶,顾君恩和常宇相对而坐闲话,说着这些年来跟着李自成的点点滴滴,他语速不快神情淡然就好似给乡邻唠闲磕那般。
常宇手握茶杯斜靠着墙角侧耳倾听,如听说书人讲故事那般。
顾君恩是湖北人,是在李自成占据襄阳时投靠他的,以陕西作为根据地经略三边,然后经过山西进攻北京的策略就是他提出的,有些史料曾言其兵败被杀,实则其隐遁平江县龙门土龙寺出了家。
顾君恩说的很慢,常宇也极少插嘴提问,听他说自己早年如何不得志,后得李自成垂青便要报知遇之恩,说完自己又说牛金星,说宋献策,说李岩,说贼军这些年的立国政策和方针……
其中很多是史料上没有记载的,却又真实存在的。
一帮泥腿子盗匪是如何从无到有,从丧家之犬到如今同朝廷鼎立相抗甚至一度差点灭了大明朝。
除了天运使然,时势造英雄外,其幕僚起了很大的推动作用,顾君恩的长远战略,李岩的舆论宣传:“闯王仁义之师,不杀不掠”“开了大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家都欢悦”牛金星的“少刑杀,赈饥民,收人心”宋神棍的“十八孩儿当主神器”
(按照史料顺序,李岩是崇祯十三年就投了李自成,顾君恩是在李自成占据襄阳时(1643年)投靠,后李岩推荐牛金星,牛金星推荐宋献策。)
顾君恩说了好久,常宇听了心中感慨万千,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为什么从明末一直到民国时,所有史料记载李自成等都以贼称之,而解放后我们看到的都是“农民起义军”
相信大家伙都知道为什么了,因为我党就是同样的背景,同样的路线同样的方针起家的,当然要给其正名了,可以说当年我当那帮合伙人完全就是套用李自成手下这帮谋士的模板打下的天下。
都是内忧外患,都是穷途末路,都是以农村包围城市……
当时李自成也成功了坐了十几天的龙椅,伟人那帮合伙人当然也会成功且还坐稳了,毕竟李自成那帮人是真正的泥腿子乌合之众,打打闹闹可以,一坐了天下只晓得享受声色犬马哪里会治国,但伟人那些合伙人却很多人是科班出身,能力比李自成那帮人强多了,但即便如此刚坐了天下时,有些开国功臣的行为与刘宗敏那些贼首无二,于是伟人便发动了一场运动,学朱元璋血洗功臣,只是显然伟人控火能力比不上老朱。
老朱当年那把火控制的恰到好处,对国本无伤,而伟人却烧空了十年国本。
(狗头保命,这段绝非黑我党,也没有任何贬义,就是陈述一些见解,正视历史)
寺庙里,三人议军务论局势,但对普通士兵来说,他们不关心这些。怎么打去哪打这些不是他们操心的事,他们更关心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
比如山脚下孔圣庙里的黑狼营和黑豹营数百悍卒,两营将士因擒顾君恩有功,常宇大赏全军并准了假可入城玩乐一番,众将士自是欢喜的很,纷纷结伴入城,当然也有部分人选择留在孔圣庙内打发时光,毕竟这会入城也没啥玩的,城里头一穷二白要吃没吃的要喝没喝的,这大冷天的还不如老实呆着吹会牛逼赌两把银子呢。
但入城的可不那么想,城里头就是再萧条也比破庙里有意思多了,何况两个统领说了入城见机行事嘛。
近百两百人抵临汾城下却发现城门已经关闭,贾外雄和老九扯着嗓门大叫要入城修整,守门的官兵不敢做主便去报了知府大人,此时城中赵建极最大。
大明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过路兵马路经州县城池可讨要些军需,当然了城里头的衙门也可以拒绝提供也可以拒绝你兵马入城,过路的若敢强入那事情就大了,以造反罪论。
当然了,明末那会,你不给我就来硬的例子多了去,高杰他们都干过,不给我就打。
只是如今小太监上位后整顿军纪,放眼大明天下没几个敢这么做的了,所以赵建极完全可以拒绝也不用担心贾外雄他们乱来,但是一想吧,这是常宇的嫡系兵马,面子必须得给,何况东厂卫的军纪那是人皆尽知的,吃喝嫖赌那是少不了,但不会扰民。
于是便令人开了城门放这二百余将士入了城。
这段时间两营兵马要么在东北西走执行任务要么在深山追剿贼人,哪有清闲的时,眼下得了假,自是要好好欢喜一番,上头给了赏银,尽可大吃大喝一番,毕竟这数日嘴里都淡出了个鸟味来,于是结伴去往各处酒楼要大吃一顿。
临汾是府城,虽经一场兵祸加上饥荒,但府城的逼格却还是在的,大小酒楼有十余家,只是年头不好生意萧条在苟延残喘罢了,却谁曾想在城门关闭时却有大买卖上门。
数百官兵将城中大小的酒楼挤了个满满的,银子一拍:好酒好菜上着。
店家可就皱眉了,这菜不论好坏荤素都能给整几样,这酒是真没有,有也不敢卖。
众将士来之前也知道没有酒,可是空有一桌子菜没有酒自也忍不住各种怨声载道,有人就起哄让贾外雄和老九去衙门找赵建极弄些去。
老九见手下人一个个期盼的眼神有些心软便欲往,却被贾外雄扯住:“莫去了,去了也白搭”。
“难不成他一丁点面子都不给?”老九不信,他同赵建极也是见过面喝过酒的,多少算有那么一丁点交情,即便不给他面子,常宇的面子总得给吧。
于是贾外雄就告诉了他一个血淋淋的现实,便是因为都是相识,这面子才不能给的,一来怕招口舌是非,二来赵建极新官上任三把火刚下禁酒令就自个儿扒个豁子那不是伸出脸给人别打么,偷偷摸摸弄两坛送到城外山上喝没人知道倒也罢了,一下几百口子在城里头灌,那往后在平阳府他会被人骂到狗血喷头,别说老百姓骂他,文人士子的吐沐星子都能淹死他,必让他臭名远扬。
文官都是爱名声爱惜羽毛的,赵建极决然不会同意的。
老九蔫了,骂了几句脏话,便安抚手下兄弟,酒喝不成了待会去听曲儿,找小姐姐嗨皮。
可并非所有人都爱找小姐姐,就有人嗜这口中之物,无酒满桌菜如同嚼蜡。
贾外雄忽的计上心头,招来伙计问道:“城里头可有赌坊?”
那伙计嘿嘿一笑:“军爷这话问的,哪儿能没有赌坊啊,这平阳府里大的小的明的暗的少说十多处”说着还凑过来低声道:“城北那家最大,听说是原知县大舅子开的……”
“赌银子哪里不能堵,非要去赌坊,那地方黑着呢……”老九随口说了句,突的眼睛一亮,他知道贾外雄的意思了。
赌坊里哪能没有酒,那儿可是三教九流龙蛇混杂之地,官府一般都管不到也不去管的地方,即便管他们也有着关系,在那儿只要你有银子,要妞有妞,要酒有酒,连青楼都不敢卖酒但他敢,当然也是偷偷摸摸的。
第1603章 易地而处
夜深了,临汾城内却也热闹的很,青楼啊,暗窑子啊,赌坊啊,酒楼啊,各有呼喝声,声声不同,城中官吏得知有数百兵马入城,忧心扰民便去见赵建极,却被告知:东厂卫的人最多嗓门大了些,不用担心他们做出格的事。
“知府大人对东厂卫的人这般信任?”官吏大多没同东厂卫的人打过交道,只是听了很多传言,说什么的都有。
赵建极胸有成竹:“那东厂督公有心以东厂卫为天下兵马榜样,军纪甚严,曾言接受朝野监督,若有违法乱纪之事严惩不贷,东厂的名声或许不佳,但那常公公治军之严,想必诸位都听过吧”。
众人这才散去。
这就是招牌,常宇用匠人精神用了近一年的功夫一点一点敲打出来的金字招牌。
城里头的将士还在尽情嗨皮,西山上的匠人还在煮茶论英雄,顾君恩也是个敞亮人,既已选择归正,也摆正了自己的位置,称常宇为督公,呼李自成为闯贼,并极力推荐宋献策,言其人有大才,精通周易八卦奇门遁甲……
常宇笑言:“本督麾下亦有此能人,除周易八卦奇门遁甲外还精通坑蒙拐骗,那宋矮子在他跟前未必就值得一提”李岩也忍不住笑了,立刻就想到了李慕仙那个道士,一个令人一言难尽的存在。
“说些本督感兴趣的吧”常宇握着茶杯拨弄着茶盖,这时房门轻轻被人推开,朱慈烺走了进来在常宇身边坐下:“起了夜,睡不着了”。
“臣,给太子殿下请安了”李岩赶紧起身施礼,朱慈烺赶紧摆摆手:“身在外,李将军莫多礼”。
顾君恩愣住了:“这位……”
“当今太子殿下”李岩赶紧拽了他一下,顾君恩懵逼了:“太子……太子殿下怎么会在这?”
“顾先生都能在这,本宫如何不能至此”朱慈烺笑了笑:“况且,顾先生当真不知本宫在此?”
顾君恩脸上一红,赶紧叩头施礼:“草民虽知太子殿下同督公大人出来京,但大同行刺之后,便以为太子殿下已悄然回京了……草民犯上罪该万死”。
“之前各为其主,恕顾先生无罪”朱慈烺探手作势扶了顾君恩一下:“正好想听顾先生说说,如何得知本宫出宫的消息……”说话间瞥见常宇皱了下眉头,朱慈烺赶紧道:“本宫就是睡不着来听你们说话的,你们请便,不用管我的”说着帮常宇沏了水,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不在言语。
这些小细节顾君恩看在眼里顿时惊骇不已。
眼前这太监尚未及冠,威势便如此,连太子都要瞧他眼色行事,假以时日……
“正好本督也想听听,顾先生是如何得知太子出京的情报”常宇微微一笑,顾君恩整理下神态:“想必督公大人亦知贼军在绿林道的号召力吧,除此之外在市井之中也多有眼线,甚至一些勋贵朝官府上都有,消息来源甚广……”
“甚至在宫里头都有是么”常宇嘿嘿一笑,顾君恩点点头:“或许有,虽未必是贼人直接发展的眼线,但却也能从他们哪得到很多消息”。
“顾先生还没说何处得来这消息?”
顾君恩想了一下:“具体来源在下确实不知,但根据当时送来情报的探子说,非常可靠”。
“那十之**出自某个朝臣或勋贵之口了”常宇扬眉想了下:“本督还是不相信他们能直接在宫里头安插眼线”说话间眼神盯上顾君恩:“绿林道有个说法叫投名状,顾先生虽是文人出身,但总归曾身陷贼人,咱们就按规矩来吧”。
顾君恩当然知道常宇的意思,赶紧正身道:“督公大人可是要问,京里头是否有官员通贼?”
常宇不置可否:“先生若知,便说了”。
顾君恩摇摇头:“是否有官员直接通贼的在下确实不敢肯定,但有着千丝万缕曾经透过消息的确实有,但对方身份在下实在不知”。
“为何?”常宇皱眉。
“事关隐秘,多是探子直接发展单线联系,这大半年来京城大搜捕,东厂和锦衣卫四处追剿,那些探子死的死散的散……或许还有人知晓,但在下确实不知”说着叹口气:“以后也不可能知道了”。
朱慈烺忍不住嘀咕一句:“说了如同白说”。
其实这在常宇意料之中,作为东厂大太监,不是一线的谍报人员,很多消息来源他也不可能知道,加上顾君恩一看就不是那狠辣无情之辈,不能刚招安转身就挥刀砍杀往日同僚。
但,常宇必须逼他如此!
“顾先生既不知便罢了,可那五魁手本督志在必得!”
顾君恩脸色一沉,半响叹口气:“其人在官府看来是悍匪,但在绿林道上确是个人人称赞的侠义之人,督公让草民出卖他委实……”
“如今易地而处咱们各为其主,从今以后先生是官,他为贼,先生还是站在官府的角度来看吧”常宇微微一笑,顾君恩又是一声长叹:“其为山西侠义盟盟主……”
常宇皱眉,忍不住打断他:“啥时候冒出来个侠义盟,本督怎没听说过?”
“成立尚不足一月”顾君恩苦笑:“以附近的大小山头绿林道结了个盟,推他为盟主……他本在乡宁县营生对那而熟悉的很,便有意在那造势与在下遥相呼应,扰乱督公大人判断……”
随后顾君恩提供了几个信息,乡宁县东南深山里的碾子岭,那儿是五魁手的山寨有贼众近百,乡宁城南郊寿圣寺和城里东门附近的铁匠铺是其落脚点,清水巷里有个寡妇家是他的姘头。
有了这些信息,常宇这所谓的侠义盟盟主蹦跶不了几天了。
五魁手才是兴宁惨案的策划和实施者,必须要绳之以法。
“李敬贤还活着,便在这寺中,先生若想见他随时可见”夜极深了,常宇起身歇息去了。李岩和顾君恩起身相送然后转身回屋,相视苦笑久久无语。
半响李岩道:“李敬贤就在东边的小院里,先生请便,岩告退”说完也走了,屋内独留顾君恩对着青灯发呆,好一会才起身推开门,外边风大很,忍不住缩了脖子,朝东边小院走去,那里头住着十余亲卫,见他进来便道:“顾先生可是找那姓李的?”亲卫原本都称之为顾贼,如今都知晓他已投诚便改口称顾先生。
顾君恩点了点头:“还请引个路”。
“就在那房子里头”一个亲卫随手朝墙角指了指,那边有个用来堆放杂物的低矮小草棚,顾君恩轻轻的走到门口抬起手又落下,如此几次三番终于一咬牙推门进去了,便看到面目全非的李敬贤被用绳子捆着。
“顾,顾军师!”待李敬贤认出他来后,便极力挣扎滚道顾君恩跟前:“军师,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你被他们抓了?”
“我如此信任与你,为何出卖我!”顾君恩面无表情却常常呼了口气。
“我……我没有啊,我,我觉得那时候军师应该撤走了……我,我怕死啊,军师,我该死啊,我该死啊,可我真的好怕死啊……”李敬贤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顾君恩终是叹口气,蹲下身子伸手帮他解了绳子。
第1604章 羞愧自尽
清晨一缕阳光升起,漫山遍野的白雪在阳光照耀下闪着晶光,李岩在寺庙门口看的有些痴了,听到半山腰传来声音举目望去便见山崖上有人才练剑,寒光闪动剑气凌厉。
那是夜魔素净,李岩久闻其剑法出神,他自己也是用剑,不由自主拾级而上却见崖头上有不少人,除了素净之外还有那个据说深不可测的小道姑,国色天香的侍女也在,此时正站在另一个少女身边看着她画画。
这少女身份一直成迷,此时握笔作画引起李岩的好奇趋步向前,见黑山白雪跃然纸上,画工竟是不凡心中讶然,女子学文习字已是少见,竟还擅丹青之笔,李岩料定其必是大家闺秀。
“闻李将军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可否指教一二”坤兴不经意瞧见李岩,便轻声问道,李岩一怔随即笑了摇摇头道:“姑娘不是初涉用不着指教,画在意不在实……”
那边不远处,常宇刚从山头下来,他睡的虽晚却起了个大早便同朱慈烺等人登高去了,遥见李岩正在和坤兴倾谈忍不住笑道:“若知阿九身份,不知他当如何?”
几人忍不住笑了,朱慈烺正要说话,就见一个亲卫从山下急急跑来:“禀督公,李敬贤死了”。
众人大惊,独常宇哦了一声:“知道了”。
“莫不是顾君恩给杀了的?”朱慈烺率先出口,那亲卫摇头道:“是上吊自杀”。
“他那么贪生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自杀”朱慈烺一怔看着常宇满脸疑惑。
常宇笑了:“或许羞愧而死吧”。
“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不惜出卖同僚的人会羞愧而死?”朱慈烺撇撇嘴。
“你说的没错,就是因为他投降了,又出卖了同僚,所以羞愧难当死了”常宇淡淡一笑看着远处的李岩:“反正不会是顾君恩杀的。”
“难不成是李岩?”朱慈烺看见了常宇的眼神瞥向李岩,常宇忍不住噗嗤一声:“你还真会幻想,李岩又不傻何必蹚这浑水”。
朱慈烺扰扰头:“那奇了怪了,虽不知究竟如何死,总归和顾君恩有关系,嘿,一个如此贪生怕死的人竟会羞愧自尽,那顾君恩也投诚了,也出卖了同僚,为何他没羞愧自杀?”
“这个问题问的好”常宇打个响指:“你可曾听过一句话,自我以上众生平等,自我之下阶级森严”。
朱慈烺摇摇头:“没听过,但能理解大致意思,说人都攀高踩低呗,是这意思么。”
“或许比喻有误,那你听过这句话么,以圣人标准要求别人,以贱人标准要求自己”常宇随口说道,朱慈烺一怔:“也没听过,不过我大概懂的你的意思了,也大概知道为什么李敬贤要羞愧自尽了”。
“是呀,他如此道德败坏不得不死呀”常宇轻轻摇摇头,快步下了山。
早饭过后常宇要下山进城,问李岩要不要同往,李岩摇头轻笑:“山间多清净,今儿天晴晴朗正是登高时”常宇也不勉强却留下朱慈烺与他同游。
临下山时,朱慈烺悄悄问他:“那李岩同顾君恩游山只是有许多悄悄话说,你让我跟着岂非不便,再说了那顾君恩新降你就不怕他对我下手啊……”
常宇忍住笑:“李岩同顾君恩的悄悄话该说的早就说了,让你跟着他俩多亲近自有受之不尽的好处,一时半会或还显露不出来,往后自有妙处,再者你跟在李岩身边,远比我伺候你还要谨慎的,至于顾君恩,他是聪明的人,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为敌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置对手与死敌,可一旦站在一起了,他则会全力为你着想了”说着从腰间拔出那把朱慈烺之前送给他的匕首:“拿着防身,即便那顾君恩有异心,他也不过是个手无搏鸡之力的书生,你身强体壮又有武艺,正好大显身手照死了的打”。
朱慈烺忍不住哈哈大笑,接过匕首藏于腰间:“只怕真发生了那事,也没有我出手的机会,哎,可惜了我这一声好武艺呀,竟无用武之地”
那可不,有王征南等亲侍随扈左右,真有突发情况确实轮不到他动手就给解决了。
常宇下山仅率侍从六七人,行踪低调丝毫不引人耳目,入城之后先去了茶馆喝了会茶,然后城中老百姓就发现,昨晚儿入城嗨皮的那些东厂卫的兵马陆续出城了,且神色匆匆。
便有百姓议论:东厂卫虽是皇帝二十七个亲军卫但实质上是东厂衙门的,战时为兵闲时则负责随扈大太监,现在又没打仗,他们所到之处不用说那大太监也在,所以昨晚那大太监应该也在,如今这会走了。
百姓口中已经走了的大太监则在城中兜兜转转直到近晌午时才去了知府衙门,赵建极欢喜至极将其请入衙门着急众官员共进午餐,这场面让人大跌眼镜。
历来文官最讨厌的就是太监,东厂的更是人人恨的咬牙切齿,对东厂的大太监更多的是敬畏如虎,可如今……真特么的稀罕了,知府大人见大太监上门微服私访竟然开心的咧嘴大笑。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日暮之时,常宇出城上山,空手而来走满载而归,寺中食物清淡且匮乏,这次下山除了体察民情巡视官员外就是采购食材,除了肉菜之外还有两坛好久,不用说又是赵建极拉下脸从别处讨来的人情酒。
常宇对酒没有嗜好甚至还挺讨厌喝酒的,但却不得不能舔着脸让赵建极给他弄点,只为了给顾君恩洗尘。
洗尘酒在山崖上的草棚里进行的,不是为了所谓的意境,常宇没有坤兴那么诗情画意,仅仅只是一种尊重,他不信鬼神不礼佛,但尊重他人的信仰,也绝不会亵渎别人的信仰。
在寺内喝酒吃肉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这应该是最基本的尊重,但在这个时代很多人做不到,比如贼匪比如官兵,所以当常宇做了这些时,顾君恩看他的眼神都变了,虽然这一夜一天中他从李岩口中听到太多有关这个太监的各种与众不同,可亲眼见其所为时还是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洗尘宴环境有些简陋就是荒山草棚,但三人都是出尘之士不在乎这些,反而觉得还更有意境,且酒相当好,陪客也相当尊贵:当今大明太子。
顾君恩新降之后也没急着表现自己的才能,甚至有些少言寡语,他此时心境常宇十分理解,还需要一些时间适应,所以也并未向其问计甚至都少谈军务,但总归这个话题还是跑不掉,同李岩有的没的说了一些,突然问了句:“潼关何人守?”
李岩摇头不知,其遣数股暗探渡河侦察,并未送来多少核心情报,比如贼军屯兵几何,主将何人皆不知,甚至就连蒲州对岸的同州亦同样不知对方来头和深浅,究其原因,贼军在对岸防守的实在太严密,明着有兵马对峙,暗中同样不知遣出多少探子在沿岸反侦察,更是发动对岸的百姓全民反谍,以至令官兵探子步步艰辛,每日都是生死一线。
第1605章 要分别
“有点意思”常宇微微勾起嘴角:“探子侦察情报只需个俘虏便可问出口供,即便俘虏不知兵力及部署但主将是谁怎么能不知呢?”说着看向顾君恩。
“在下实也不知”顾君恩赶紧道。
李岩皱眉沉思:“事出反常必有妖,闯贼此举十之**也是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何解?”常宇问。
“他摸不透咱们从哪里主攻,所以也布下迷雾,让咱们不知他虚实,其防守主力到底布置在哪里”李岩如此猜测,顾君恩微微点头。
“值得去玩玩”常宇嘿嘿一笑,顾君恩和朱慈烺一愣,没听懂他啥意思,但李岩的眼神却变了,欲言又止。
席散已是半夜,众人相互搀扶晃晃悠悠的回了寺庙,顾君恩心情复杂喝的太多已是烂醉如泥,朱慈烺作为陪客也没少喝酒,脚步浮虚站立不稳被几个亲卫扶着,常宇虽不喜酒却也不拦着他喝,这年头的男儿郎喝点酒才有气概。
“督公又要涉险?”青灯下常宇和李岩泡着茶醒酒,刚才在山崖上常宇那句话李岩便听出了常宇的心意,只是当然不便挑明,此时再也忍不住了。
“咱家嗜血爱冒险,这数月过的太舒服浑身不得劲,想出去活动一下筋骨”常宇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李岩叹口气,他比较了解常宇的热血性格:“末将亦知劝不了督公,但那边真真的凶险,夜不收过河都是九死一生,闯贼如今的谨慎和凶狠远超往日,督公还是三思而后行”。
常宇点点头:“吾岂不知,却正好燃了吾之热血,越凶险越刺激”。
李岩便不再劝,叹口气:“看来督公先前的建议,末将要用一下了”。
常宇一怔:“什么建议?”
“遣一支兵马渡河!”
“将军不是说太过招摇……哦,你是想要用他们吸引贼军注意力,实则来掩护本督是吧”常宇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摆摆手道:“若为了咱家将数百兄弟至于必死之地,咱家是不会同意的,也没必要,且如此或许适得其反,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岩挑眉瞬间明白常宇的意思了,突然明目张胆的送数百兵马渡河入境,贼军必有所怀疑,或许能猜测出官兵为了掩护什么,这样便弄巧成拙了。
随后两人低声商议了近半个时辰已是深夜方散,回到房里朱慈烺忽闪个大眼睛:“刚才我装的像不?”原来他根本就没醉,常宇笑道:“三流演技,你当真以为瞒得过他俩啊,只是鉴于你身份不敢揭穿罢了”说着对他道:“你去瞧阿九睡了没,没睡的话叫她过来说些话”。
朱慈烺知道必是有要紧的事,披衣起身却也忍不住嘀咕:“你现在架子越来越大了,使唤太子给你跑腿不说,有事哪有让公主来见你的”。
常宇笑道:“这深更半夜的我去公主房内也不方便啊”。
“你一个太监,去了有什么不方便的”朱慈烺撇撇嘴,常宇一愣,一拍脑袋:“草,都忘了自己是个太监了”。
“靠!幸亏你是个太监”朱慈烺翻了个白眼低声骂着出了屋。
这个点坤兴早就睡下了,突然被摇醒听说常宇找她说话儿,自也知是要紧事,睡眼朦胧的披衣进来,然后就往床上的被窝里一钻,“可冷死了人,这么晚你要说什么事”。
“明儿我要去办些机秘事,不能带你俩同行了”常宇轻咳一声,朱家兄妹立时就变得清醒了:“你去哪儿?”
“此为机密,此行万分凶险,你二人明日起跟李岩回蒲州侯我些时日,咱们再一同回京……”常宇正说着朱慈烺就打断他:“和我俩还有什么机密之事不能说,莫非我俩还能泄密不成?”
“就是,总不会是你要扯旗造反吧”坤兴撅着嘴巴:“多大的机密事我俩不能知道,又多大的凶险我俩不能跟着去啊”。
常宇苦笑:“涉军务机密,除了皇上可知外,不可传他耳”坤兴还要争辩,朱慈烺止住他:“看来是真的机密了,那怎么个凶险了?难不成你还要去西安刺杀闯贼啊,这种事也用不着你亲自动手啊”。
“确实如今很多事都用不到我亲自出手,但有时候有些事我偏就喜欢自己动手,那种刺激感和成就感是别人无法体会到的”常宇嘿嘿笑着,坤兴挑眉:“你有病啊,那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要自己去做,你若死了,我们可怎么办”。
“呸呸呸,乌鸦嘴”朱慈烺瞪了坤兴一眼,又对常宇说:“虽不知是何凶险之事,但也不可能真的去西安刺杀闯贼,那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忙完的事,我猜是去乡宁县擒那五魁手的吧”。
常宇大笑:“你一边说着既是机密便不追问,却总又旁敲侧击,那五魁手尚不配我亲自动手,你没见贾外雄和老九至今未归么?”
“他俩不是在临汾城内……啊……”朱慈烺这才反应过来:“我以为你要从太原调兵马前往,没成想却是他俩”。
“从太原调兵费时日,我们没有太多时间,顾君恩被俘之事眼下知的人甚少,五魁手此时也绝对不知道便无防备,若等的久了,只怕消息传过去,想擒他便难了,老贾和老九两人也擅长干这种活,兵贵神速便让他俩一早去了,不出意外的话,三五天内必有好消息传来”。
朱慈烺一脸的佩服:“你做事向来这般滴水不漏,也罢,既然你有机密事要去做,我和坤兴便在李岩处等你”。
常宇嗯了一声:“若半月内我尚未回来,李岩便会遣一支兵马护送汝等回京”。
朱慈烺倒没说什么,他对李岩也开始有些信任感了,套用常宇的那句话:李岩办事,我放心。
但坤兴显然不乐意:“我们还是等你吧,没你在心不安,此去京城上千里……不踏实”。
“坤兴”朱慈烺佯怒:“大局为重,如今两军对峙常宇军务繁忙,这些事儿莫要扰他”坤兴便低头不说话了,常宇安抚她道:“我会尽快回来的,一起回京,一起过年”。
“你最好是,否则回京后也不要见你了!”坤兴哼了一声,起身披衣走了。
常宇耸耸肩,对朱慈烺说:“九姑娘有你这么识大局便好了,你如今成熟了很多”。
朱慈烺一脸骄傲:“她总归是个女孩儿家,而我不同,大明太子,将来要主宰天下宇内第一的存在”。
哎,常宇摇摇头:“往后还是少喝酒,多吃点花生米吧”。
第1606章 找刺激
次日清早朱慈烺睁开眼,翻身见身边已是无人便急匆匆起床出了门,王征南正在院子里和李岩在练功:“常宇……走了?”
“走了”两人赶紧施礼,说话的却是坤兴公主,倚在门口两眼无神,旁边素净背着双手抬头望天。
朱慈烺略显失落,他对常宇早就产生了依赖感,可其走前竟不吱一声,四下瞧了又忍不住皱眉,寺庙里尚余数十亲卫,难道他竟是孤身离去……不对,陈家兄弟不见踪影。
“督公仅率七人离去的”李岩轻声道。
“把青衣也带走了,哼,喜新厌旧之辈!”素净冷哼,转身回房里头去了。
“李将军,常宇到底是去做什么去了,他说万分凶险,可才带了七个人,这怎么行”朱慈烺拉住李岩问道,
李岩摇头:“臣,确实不知,督公走前只说有要事要办”他当然知晓常宇做干啥了,却不能给太子说,大太监过腻了舒适日子,去玩刺激了。
好吧,朱慈烺叹口气,随即耸耸肩走到坤兴公主跟前:“常宇不是凡人命硬,死不掉的,无为老道那种半仙都在手底都扛不住,这世间谁能杀了他……”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坤兴公主听了这话,眉头也舒展开了:“也是,这世间谁能杀了的了他”说着看向李岩问道:“李将军,咱们何时动身?”。
“殿下愿意的话,臣等随时可走”李岩叩首道,这话听的众人大吃一惊,房子里正在看书的顾君恩忍不住手一抖,站了起来。
李岩心里何尝不是翻江倒海!
他本就是七窍玲珑之人,综合各种小细节,比如坤兴公主和太子说话的举动和神态,若仅是普通大家闺秀,哪怕是常宇的妞见了太子说话也不能这般随意自然的亲近。
只有一个可能!
大明长公主,坤兴殿下。
“都说李将军厉害的很,终究瞒不过你”坤兴一怔之下笑了笑。
此时,常宇已在数十里外的襄陵镇(今襄汾县)镇子紧邻汾河有数十村户,挨路边有几家小铺子,只因近日大雪封路都没什么生意,这会儿常宇八人便在其中一家馆子里喝着热腾腾的羊肉汤,看着不远处的汾河:“阿乐你待会过去瞧瞧那河里结的冰能过人不”。
“这还用的着瞧么”陈所乐起身走出馆子门口捡起一块海碗大小的石头嘿的一声朝汾河里砸了过去,随后传来阵阵啾啾啾的声音,转身对常宇道:“掌柜的,能过人”。
“你如今臂力竟这般大了”馆子相隔河岸有三十多米远,那么块大石头他挥臂一掷毫不费力,常宇忍不住赞道,陈所乐嘿嘿一笑:“终究还是比不上天赋异禀的人呀”。
“你是在说我还是说吴中”常宇笑道。
“哪敢说掌柜的,自是说吴中那厮”。
“吴中当真厉害的紧么?”小道姑青衣很少说话,但最近听这个名字听的太多了,便引起了她十分的好奇。
“他天生神力皮糙肉厚,刀法入圣,内力虽不如你,但打架你此时决然是打不过他的”陈汝信在旁边插话,其他几个亲卫而已点头赞同。
“所以贫道……我差的是火候?”此时常宇一行人皆为猎户打扮,青衣也不例外,故而改口不敢在称贫道。
“实战!”常宇定了调:“所以这次才带你出来历练,这样你才有机会帮我出头”。
青衣哦了一声,但又忍不住问道:“那吴中武艺虽是厉害,可您毕竟是掌柜的,他为什么欺负你,这般犯上掌柜的为何还要留他”。
“嘿,还不是东……店里无人可用啊,你瞧瞧这些个都不成材,我只能忍着啊”常宇耸耸肩,陈家兄弟几个略显尴尬,低头喝汤装作没听到,青衣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两位陈家哥哥武艺已是厉害的紧了,我一个都打过,那吴中比他们还厉害,只怕……”
“不用怕,打过一百场后,你一定能赢他的……”常宇给鼓励青衣,很显然这样一块璞玉,他要好好雕琢。青衣对常宇是无比的信服,一边点着头又忍不住问道:“掌柜的这次去的地方十分凶险,为何不带上素净师傅,她剑法高绝且对那一带都很熟悉”听了这话其他亲侍也好奇的很。
上刀山下火海没有比素净更适合的人选了,武功高绝出手狠辣有她跟着就等于上了交强险,而素净一早得知常宇要走也曾提出跟随被常宇拒绝了,此时对他来说,没有比太子和坤兴公主的安全更重要的事了,虽有万无一失的李岩在身边,但常宇还得加一层保险,王征南负责贴身保护朱慈烺,素净随侍坤兴公主。
至于自己,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想要我的命,我就和谁玩命。
而这一次,他就是要去玩命,没人逼他去玩命,完全是骨头里血液里与生俱来的冒险因子,他太喜欢冒险,太喜欢刺激的了。
如今天下大局暂时维持在一个安定的平衡点,北边的鞑子深陷内斗之中,又有祖大寿坐镇宁远,他们翻不出什么水花,京城瘟疫和饥荒也在可控之中,蠢蠢欲动的左良玉被他逼着去打荆襄以牵制西安的李自成,朝廷陈兵黄河沿岸同闯贼对峙,不过年前也不可能开战,这段时间常宇虽然奉旨巡边,却其无聊的很。
打打杀杀才是最喜欢干的事。
眼下机会来了,他要亲自渡河西去侦察敌营,这并非他第一次如此做,年初刚出道督军太原时,他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带着几个生手跟着几个老夜不收就能摸入贼军大营,还神奇的将小闯王给干掉了。
当初能无心插柳干掉小闯王李来亨却是运气,也是贼军大意,那会他们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官兵见到他们不是降就是逃,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官兵夜不收潜入营里行刺(常宇那会也不是来行刺的,就是碰到了临时起意给捅了)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吃了无数次闷亏的李自成不会在那么大意了,而且已经采取各种反制措施,反间谍,反渗透,甚至还主动渗透,进攻。
如今两军隔河对峙,互相遣暗探进入对方地界侦察,每一天每一刻都是腥风血雨,此行也确实如常宇所言,凶险万分。
可是,他觉得……刺激极了。
第1607章 听讲座
可冒险是冒险,并不等于去送命,常宇还不会傻道真的就带着七个人两眼一抹黑的渡河去送命。
龙门县,因紧邻黄河境内有渡口在宋宣和二年改为河津县,两天后常宇一行把人抵达河津却并未入城,而是直奔城北山脚一个小村子,叫龙门村。
龙门村本是个小山村,因临近渡口来此营生的人越来越多村子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热闹,每日人来人往川流不绝,三教九流龙蛇混杂,只是近来渡口却是萧条的很。
说是下雪了天冷了黄河结冰了,很多人不用绕老远来渡口渡河了,其实还是因为如今两岸剑拔弩张到处都是官兵和贼军的暗探在活动,双方扮作商旅渗互相渗入,互相厮杀,一时间两岸皆无安宁之地,老百姓也不敢随意走动了。
从河津县沿着黄河一路往南走二百里便是蒲州(今永济)听闻那里驻扎几万官兵,并且沿着黄河设置监控点,河津县紧邻黄河境内又有大渡口,李岩自不会放松监控,遣三百兵马驻扎河津,在渡口也伏有暗哨眼线,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他不知道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
傍晚时分,龙门村最北边山坡上的一户人家院门轻响,里边一个大汉朝屋子里使了个眼色,然后问:“谁啊?”
“收兽皮的”院子外有人回道。
“前些日子都卖给城里头的徐老二了,没得了”。大汉捏着脚朝门口走去,外边的人道:“哦,那脱了毛的老虎皮总该还是有的吧”。
大汉松了口气,拔掉门插打开门便看到外边站着七八个猎户,便道:“你们可来了”。
“雪天路难行,来迟了些,莫怪”常宇抬腿踏了进来,左右张望一下,便见十余大汉从屋里,墙角,草棚里闪了出来,每个人手里都还惦着家伙。
“瞧这架势,够谨慎的”常宇轻笑道,那开门汉子嘿了一声:“刀头舔血,不谨慎这脑袋长不了”,说着突然瞥见了青衣,忍不住蹙眉:“怎么还有个娘们儿”。
“娘们怎么了,收拾你绰绰有余”青衣不善言辞听了这话也不会反驳,但陈汝信却不依了,直接回怼一句,那汉子也不着恼,只是笑了笑:“兄弟你火气挺大的哦,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光是本事大还不行,得命硬”。
说着将常宇几人引入堂屋内,里边有火盆很是暖和。
“兄弟,你们是锦衣卫的还是东厂的又或周总兵的人?”刚进屋,那汉子就问了,他们是李岩麾下的夜不收,前日得到李岩的密令,让他们接待一波人,预定时间应该是上午道,结果等到现在。
“听说你们是李岩麾下最精悍的夜不收,以你眼力瞧我们是什么人?”常宇笑道,那汉子眼睛一咪在常宇几人身上扫来扫去,然后道:“诸位应该是东厂的了”。
“有何依据?”常宇问。“其一,便是锦衣卫的人言及李将军时都不敢直呼其名,其二,诸位眼神凌厉杀气隐现,且神态虽谈不上跋扈却傲的很,说话也很冲,绝非锦衣卫的暗探更不是军中夜不收,那只有东厂的人了”。
唔哦……陈所乐几人发出低呼起哄声,常宇有些不太好意思,本以为藏的那么深,结果人家一下就看出破绽,不得不说这些夜不收的眼力毒的很。
那汉子看见他们的反应便知道猜中了,心道原来东厂的人,态度也变的温和多了,得知常宇几人尚未吃饭,便让手下人赶紧去弄些饭菜,“诸位海涵,酒是弄不到了”。
“莫不是这儿也禁酒了?”陈所乐一怔,常宇直接给听了他一脑勺:“这儿也属于平阳府”。
那汉子笑了:“便是没禁酒令这儿也买不到酒了,人都没粮食吃了哪来酿酒哦”。
随后闲聊常宇得知这汉子叫张先是李岩的老部下了,也是贼军投诚过来的做夜不收已有三年,话说能撑三年不死的夜不收那确实是命硬,这让常宇想起了在太原时跟着他一起行刺李来亨的李兴祖,也是老夜不收了,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活着。
“张兄既是李将军麾下最精悍的夜不收,为何不在蒲州而是被安插此处?”陈汝信好奇问道,张先看了他一眼笑了:“看来几位入行不久啊”。
“何以见得?”陈汝信皱眉问道。
张先忍住笑道:“恕在下口直,诸位看上去对暗探这行不太懂”。
“还请多指教”常宇深知隔行入山,多听听别人的经验总归是没错的。
“从河津至潼关这三百里黄河沿岸,都有咱们的探子在活动,但这三百里范围大多都是荒山野岭野河滩,黄河水急没渡口,贼军渡河不便且即便渡河过来入荒山野岭侦察个什么玩意啊”。
众人一想,确实,他们要侦察的是有城池的地方,可是蒲州有重兵防守,反间谍力度也更大,贼军想直接渡水过来侦察恐怕刚上岸就被剁了,所以他们还是得迂回一下从别处渡河。
而河津这里,往北恰好是黄河入山之处,河道狭窄水流缓又有渡口,距离河津城又近,是个极好的入境点。
众人听了恍然大悟:“原来这里才是刀刃,怪不得李将军将张兄调来此处,想必此地每日少不了腥风血雨吧”。
张先点了点头:“整个渡口以及附近村子里都有俺们的眼线和探子,自两个月前在这周边已同贼人暗探火拼十三次了,干掉对方七十六个人!”
哇哦,常宇几人惊呼:“贼军渗入之心这么强大,那咱们的兄弟过那边是否也……”
“寸步难行”张先叹口气:“这时日也折了不少兄弟,我亦曾亲自渡河去过三次,最深入一次达三十里,身上被砍了三刀,当时折了六个兄弟,拼死逃回来的……”
夜不收过的就是刀头舔血的生涯,常宇早先也经历过,当时跟着李兴祖这种经验丰富的老夜不收也是九死一生,此时两军对峙,闯贼又收起往日的大意高度戒备,自然是更加危险。
“在下虽不知诸位渡河是执行什么任务,但诸位若是就这么过去,遇贼就会显形,对方一个眼神就能看破汝等身份”张先说的很肯定,常宇几人没做声认真的听着:“诸位最大的破绽就是眼神和神态”。
做探子的眼力都毒的很,可是他们又都有一个共同的破绽,那就是眼神及神色和普通人大不同,因为要侦察要提防所以会乱看乱瞄会不经意的露出警觉之色,而真正的老手都喜怒不形于色。
“像那两位兄弟眼神太过凶狠,扮作猎户或还能掩饰几分,若是扮作商旅或百姓,贼人一眼就能瞧出破绽”张先抬手指着蹲在墙角烤火的王辅臣和乌木善,他两人也被常宇带来了。
常宇几人忍不住笑了,张先接着说道:“可渡了河,对面一马平川你们在扮作猎户那就太突兀了,除非你们一直绕着山脚走,可是那边能有什么可侦察的呢……”
张先是个老司机,话也多,也喜欢给别人传授经验,常宇几人也非常的虚心,一边吃着饭一边临时抱佛脚参加学习这个间谍速成讲座,不知不觉天色大黑,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院子里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众人缓缓拔出刀藏在各个角落,有人甚至还上了房顶。
“谁啊?”张先藏刀身后在院子里问道。
“呃……我来找个人,不,我来买兽皮,脱了毛的老虎皮……”
这明明是接头暗号,但这人却一口气说了出来,院子里的人立刻生疑,猜想是不是据点被贼人识破,来骗门的了,张先正要让几人翻墙出去,准备前后夹击,常宇却笑道:“开门吧,自己人,我听出他声音来了”。
张先半信半疑,便叫人去开了门,却仅见一人牵着马站在门口,陈汝信眼尖最先看清那人脸顿时一喜:“卧槽,你怎么来了?”
第1608章 滴水不漏
来人并非汝等以为的吴中,那货休婚假就没出京如今在东厂衙门坐镇,即便常宇调他过来千里之遥快马也得跑半个月,不可能来这么快滴。
来的是况韧。
月前周遇吉和史可法从太原离开巡视边镇,常宇也给况韧批了个假回家省亲,然后就急急返回一路从吕梁追到平阳府恰遇到李岩等人也要离去,便问常宇去了何处?
众人皆不知,朱慈烺添油加醋说他去执行什么九死一生的任务,各种巴拉巴拉的,况韧是常宇的三个亲卫统领之一,对常宇无比的忠诚,听了自是担心不已,便去找李岩细问,李岩倒也没瞒着他给他说了,况韧便一路急追下来和常宇前后脚抵达这龙门村。
况韧箭法高绝有他来助自是又安全几分,众亲侍很是开心,常宇见他孤身前来也是感动:“家里人可找到了?”
“托大人的福,找到了”况韧难掩脸上喜悦:“爹娘都还在,哥嫂还刚抱了大胖小子”。
“都在就好,恭喜你了”常宇和一众亲侍一边恭喜一边将他拽到屋里头说话,张先跟在后头眉头挑了起来,他又看出了些问题,这个少年人明显是这帮人的头,但刚来的那人却叫他大人,在东厂里能被称为大人的至少是个大档头!
好家伙,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大档头看来必有几分本事的,怪不得瞧他人虽年轻气场却很大,东厂果然出人才,据说东厂大太监也是个少年郎呢。
李岩部随常宇辗转千里南征北战部分将士都是见过常宇的,只是张先他们隶属夜不收长年累月在外侦察敌情很少回本营却是不识的常宇的,他眼力虽毒但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眼前这个少年就是东厂的大头子,因为他和大部分人的思维都是一样的,位高权重的太监怎么可能出来涉险,而且是九死一生的那种凶险。
难道他有病啊。
没错,常宇真的有病,不找点刺激就会生不如死的那种病。
况韧也还没吃饭,到了屋子里随便捡些剩饭就胡乱吃了,常宇将其张先给他介绍了,两人打过招呼张先就借故先离开了会,知道他们之间要有话说。
其实也没什么隐秘的事啊,常宇问了些况韧回家的事,没多曲折倒也费了些周折,但总归结果是令人欣慰的,况韧虽一笔带过众人还是听的两眼发热,有人偷偷抹泪,那种寻亲的心理大家都能感同身受,乱世之间太多的悲欢离合了。
“瞧你混的这么有出息,叔和婶一定很开心的”陈汝信微笑道,况韧不好意思的低头笑了:“嘿,俺这算什么出息,不过比往年也算出息了些,往年可是没银子给家里头的,这次俺吧饷银和赏银都留给了爹娘和哥嫂,让他们修房子买地”。
“哎呦我去,那叔婶不得成你们村大地主咯,哦不,得是你们吕梁首富了吧!”众人起哄,况韧挠挠头:“哪有那么夸张的”
常宇对身边嫡系将士从来都大方的很,但凡有功都是重赏,且作为统领的况韧薪俸本就不低,加上各种赏银身家确实不少,他本身又不爱赌,少说也存个几百两了,说是一城首富那是夸张了,但在普通村子里确实是大地主了。
“没想过把二老接到京城里住么,以你眼下能力在京城买个宅子也不是难事,在置办些田地也是可以的,再不济也可以去通州”常宇在旁边听他们说笑插了一句,况韧苦笑:“俺也是这么给俺爹说的,即便不住在京城,现在通州移民宅基地和田地都不要花钱,距离京城也近,俺也方便就近尽孝,可是俺爹娘不愿意,说京城太远了,隔着千山万水怕是去了再回不了乡了,外边再好可就是比不了家里那些三间草屋”。
众人深以为是纷纷点头,人呀,在年轻时手都向往外边的世界,可中年之后便愈发思乡,家里的几分薄田两三间房是外边的摩天大厦永远无法代替的。
落叶归根就四个字,寄托的却是几千年来无数游子的乡愁。
又说了会话,夜色渐深,张先走进来对常宇拱拱手:“诸位先歇着吧,明儿送你们过河”。
常宇笑了:“用不着明儿,我们随时都可以走”。
张先摇摇头:“夜越深那边越难行,想走最快也得天明清早那会,诸位还是好生歇着养精蓄锐,因为过河之后随时都可能火拼”。
“被你这么一说,我更睡不着了”常宇起身活动一下筋骨:“几天不杀人浑身不自在”众亲侍早都习惯了他这样,而他确实说的是实话,可张先听了,却忍不住一个哆嗦,东厂的人果然变态!杀人狂啊。
“对岸是刀山火海,你想杀人那边却有更多想杀你的人”张先笑了笑:“既是睡不着,那俺就再多唠叨一会”说着捡着这个小木棍在地上划拉起来:“河津对岸便是莽莽大山,这会儿大雪封山想从山里头绕路不太好走,也别想着再冒充猎户什么的,都是俺们玩烂的招数了,那边见到猎户就砍杀”
说着往河津县城斜对面一点;“这山脚下就是韩城县,里头驻扎至少千人的贼兵,贼将何人尚且不知,从韩城再往西南走进入平原之地了,这是郃阳(今合阳县)正对着咱们这边的蒲州和河津县中间,那边封锁最严,因为我们这边无论从哪里渡河过去,总归要走郃阳境内西去进入西安,贼军在这里同样有重兵防守,从郃阳再往西便是澄城县,驻兵不详,澄城县往西数十里便是北洛河,河西边便是进入了白水县和蒲城县的地界,再往西就是西安府所属的三原,富平,高陵县等”说到这里张先叹口气:“咱们的探子最深入的地方止步北洛河,连白水和蒲城地界都没进去过,西安外围的那些三原,高陵啊,更是……只能远远看着”
李自成是将这华中平原打造成了铜墙铁壁将西安城紧紧的包裹在里边了,常宇皱着眉头,接过张先手里的木棍在地上划拉着,张先刚才所说的那些县城都是华中平原的北部和中部,而南部沿着华山脉从东至西,潼关(明朝为潼关卫隶属中军都督府,道清雍正五年才设县)华阴(属西安府华州,华州治所华县,今华州区。潼关卫在其境内设堡,屯,寨等二十八处)渭南(原属华州,后直隶西安府)临潼。
然后就到了西安。
从潼关到西安是最近的,但一路要过四个地势险要的州县,每一城都是临山傍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华中平原虽无险山恶水,可大小州县城池十余相互为辅,交叉成一张滴水不漏的火力网,且路途遥远想一举冲破这重重火力网打到西安城下也是极难的。
虽然常宇和李岩初议是两翼佯攻取中路进攻,也就是从华中平原中线杀到西安城下,但具体如何实施尚未到最终拍板的时候,因为还需要更多的情报。
比如贼军的兵力部署,已经各火力网点的主将。
情报从来都是左右一场战局最重要一环。
可偏偏这次李自成封锁的十分严密。
所以这次常宇来,并非仅仅是为了满足冒险的心理,还要拿第一手资料,只有自己走过了,看过了,心里才踏实才知道如何制定最符合实际的进攻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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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书友们新年快乐,全家安康发大财。
第1609章 费周折
李岩率部于两个月前抵达蒲州,便开始各种情报搜集,遣出渡河探子不计其数然收获却寥寥,对岸潼关,同州等地的兵力部署几乎两眼一抹黑,并非李岩办事不力,而是李自成在对岸布下天罗地网严密封锁消息,并且发动对岸百姓全民皆兵反间谍,以至于官兵的探子努力两月也仅仅摸清几个小县城的兵力,比如河津斜对面的韩城县里有千余贼军,郃阳有三五千,其余则多不详。
“咱们也应该捉到过贼军探马细作,难道拷问不出线索?”常宇很是疑惑,闯贼在对岸防守的滴水不漏,但他是如何做到让那些暗探一问三不知的,他不相信有人能受的了严刑逼供。
“他们是确实不知”张先苦笑摇头:“贼人的细作都是异地调遣而来,比如我们在这边抓到俘虏拷问韩城情报,却发现他们对韩城一无所知,因为是他们是从澄城县遣来的”。
“那便问他们澄城县的情报啊”况韧插话,张先笑了下:“俺们岂能不问,但依然不知,因为澄城县的兵马从异地调遣而来,探子不得入城且每日都有兵马进出,他们也摸不准到底城里头有多少兵马主将是谁……”
众人讶然,常宇却笑了。
花里胡哨!
闯贼故弄玄虚,目的就是不想让官兵刺探他的虚实,让官兵不知从哪儿下手主攻,一个不慎押错宝就可能陷入重重包围,反之,一旦被官兵识破他的主力防线何在,避开而行,那闯贼的防线就如同马奇诺防线一样,成为摆设!
按理说走潼关路线最近,但那边地势险要一城一池都要伏尸成千上万,走中路虽有些远但关中平原一马平川,一旦渡河便可长驱直入,可闯贼真的会打开大门让你那么轻松进来么?
他会不会明着重兵防守潼关,其实暗中早将兵马布置在平原一带等着官兵来送头呢,或者他故意让官兵以为他在平原设防,引官兵走潼关……
这是一个斗智斗勇的反心理战。
而事关这场大战前的心理战的成败,便是严密封锁,只要对方摸不明白,他就会一直患得患失,不知从哪儿进攻。只要官兵走错一步,选错了进攻路线,那便会处处被动。
常宇将这些说了,众人听了脸上都是一副凝重之色,张先更是感慨不已,这人年纪轻轻却分析的头头是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啊。
“闯贼认真做事的样子帅呆了”常宇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又将众人听懵了。
年初李自成渡河东征势如破竹之下让他开始自大自满,之后的结果便是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按在地上摩擦,而如今他退守河西,收起了轻视之心,反省之下谨慎对待,将对岸封锁的密不透风,官兵探子几乎难以渗透,再次点燃了常宇内心的火药,将这样的对手揍趴下了才有成就感。
夜深,星光之下张先领着常宇几人走出院子上了后山坡,对岸依稀有火光闪动,那是渡口对岸附近的村子听张先说也叫龙门村(今龙门镇)在其周边还有几个小村子,里边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贼人探子,现今官兵想从渡口过河侦察等于送人头,只能另辟蹊路。
张先带着常宇一行人上了村北山岭然后从西下了坡至黄河岸边,常宇四下看了,对岸黑漆漆一片看不真切:“从这里渡河么?”
“这里走不得了,我们的人在这已被伏击四次”张先摇摇头,捂着嘴咕叽学鸟叫,很快不远处传来同样的声音:“咱们的人”张先有些小傲娇道:“贼人在对岸有暗哨,这边咱们也有”说着带着众人沿着黄河岸边一路向北。
山脚河畔陡峭无比,天色又黑只有点点星光朦朦胧胧,众人深一脚浅一脚跟着张先,这一走就走了好久,少说有十里地可把众人累坏了,此时天有了些亮色,前方山崖也愈来陡峭,黄河在这里也有开始拐弯,若是夏季此地必是急流所在。
“这儿叫大梯子崖,地势陡峭的很水流也急,水面的冰层薄比较危险但却是渡河的好地方,对岸贼人未有防范,这几次咱们的人都是从这往返的……”张先喘着粗气说着,常宇心里一动:大梯子崖,原来是这里。
举目朝北边河畔望去,一道石梯子曲折挂在陡峭的山崖上,记忆中抗日时期,**曾从此地登山偷袭龙门寺的日军,后世这里也是个旅游景点,不过此时就是个荒山野岭,周围深山之中有零星几个山村,此地水流湍急不适渡河所以什么人在什么朝代为什么在这山崖凿了个梯子到河边也无从考证了。
“渡个河竟费这么大周折”陈所乐依在山石旁抓了把雪塞进嘴里,张先听了郑重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做咱们这行的步步都要谨慎,因为一个不慎连后悔的机会都没了”。
“受教了”陈所乐赶紧道:“俺就随口抱个冤没别的意思,张兄莫气”。
张先摆摆手:“没的气,没的气,只是如今不同往日,刚来那会还能想着法子从渡口或渡口附近混过去,对方也是如此,可一眨眼两个月过去了,双方斗智斗勇能用的招都用过了,现在无论怎么乔装打扮一照面就会被识破,只能绕道而行”。说着四下瞧瞧了天色,马上就天亮了:“诸位赶紧渡河吧,俺还有任务在身就不远送了,祝诸位平安归来”。
常宇拱手道:“打下西安城后,若大伙都还活着,我必请你喝一场”
“好,不醉不归!”张先拱了拱手,又再三叮嘱:“昼伏夜出,莫入深山莫入城,能露宿别借宿,夜不生火日不生烟……”
常宇几人谢过,便往河畔走去。
“哥,这人不错,能做朋友”陈所乐对陈汝信低声说道,陈汝信点点头回头张望见张先站在山石上目送他们,便出声问道:“张兄哪里人,日后有机会去拜访”。
“俺是文水县人,家在县城东三十里外的云周西村”张先挥手说道,陈家兄弟点点头:“俺们河南温县陈家沟的”说完挥手转身离去。
走在前头的常宇一怔,云周西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