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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爱太阳的向日葵     伐谋三国txt下载     伐谋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 先登初生

    等到这一天晚上,全军才完成了全天的训练,在享用两餐香喷喷的炖牛肉后,众将士捧着圆滚滚的肚子各自回营歇息去了。马超喝完牛肉汤后,就准备回自己的营帐去休息,等到明天就拔营,进击韩遂军。

    刚走到自己的营帐跟前,就看见微弱的火把光亮下,鞠义已经站在他营帐外来回地徘徊,不是在等他,又是等谁?

    马超走上前去,鞠义看见了赶紧迎上来,拜道:“参见少主!”驯服至极。

    马超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率先走向他身后的营帐。鞠义见状,赶紧先一步伸手撩开营帐的帘幕,让马超得以直直地走进去,他则跟着进去。

    进了营帐,马超坐下后,问道:“可否食过?”

    鞠义点点头,说:“食过食过!少主不必挂心。”

    “那便好”,马超说,“那你今夜找吾有何事吗?”

    鞠义说道:“末将之前与少主曾说过,末将别的不会,武艺也还算凑合,但唯独练兵,末将算是颇有些独到之处。”

    马超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是来向吾要部曲的?”

    “少主果然知人,末将此来确实是来问问少主,可否能给末将一个改过的机会?”鞠义小心翼翼地说。

    马超看鞠义面对他如此拘谨,便说道:“好了!人谁无过?圣贤尚不能,何况我等?你既然已受到应有的惩处,也获得吾之体谅,日后就不必如此小心谨慎了,只需得体即可。不然,吾也是会觉得无所适从的。”

    这一番话立即打开了鞠义的心结,鞠义顿了顿,才说道:“谨诺。”

    马超知道,鞠义练就的劲旅就是先登营,有些好奇他是如何练就的,就问道:“部曲当然可以给你,不过吾想听听,汝练兵之法,与他人有何不同。”

    鞠义思考片刻后,说:“是这样的,少主。末将本是平原人,后随祖上迁徙到凉州居住。家中殷实,尚有些祖先积攒下来的根本,就在凉州购置了田地,并招徕佃客。”

    马超一听就笑了,这年头土地兼并如此严重,以至于豪强田连阡陌,而贫者无立锥之地。鞠义家能如此老实,那才怪呢!

    马超笑道:“是兼并还是购置?是逼压还是招徕?是家奴还是佃客?”

    果然鞠义一听,脸上就有些不自然、尴尬起来。鞠义尴尬地说道:“少主果然英明,确如少主所说的。但不论以何手段,鞠家还是扎根在了西凉。不过迁徙到西凉才知道,西凉此地民风剽悍,羌人氐人与汉人之矛盾时时激化,以成兵变民乱。为了自保,鞠家只能大肆收揽流民为家奴,并选取其中身体健壮者习武,抵御乱贼。”

    马超点了点头,他知道鞠义这番话恐怕也是东汉末年豪强们的普遍写照。东汉本就是南阳的大地主豪强们扶持着建立起来的,故而并不抑制土地兼并;豪强们为了扩张,就势必会采用高利贷等等卑劣无耻的手段去兼并自耕农的土地;严重的土地兼并,就造成了众多的失地流民;

    失地流民为了求存,只能聚集而成乱民,掀起农民起义;豪强们为了保住他们抢夺来的财富,就势必要锻炼私兵。比如,曹操矫诏反董,其兄弟曹仁和曹洪就立即率领私兵千余人来助;后曹操屯兵陈留时,于禁又领着数百人来投。

    鞠义说道:“西凉战乱冗长,久而久之,我鞠家就逐渐摸清羌人战斗的规律,家中私兵凡数百人至千余人,都晓习羌斗;又在历次战争中磨练成一支精兵,摸索出对付骑兵的特殊战法,精于弓弩。故而鞠家不如杨秋、张横等家私兵多达数千,但也从未为贼所破。”

    马超一听,果然鞠义的私兵就是他所熟悉的先登营,大喜过望。问道:“那你之宗兵呢?现在身在何处?不在吾这里,是否便在吾父手中?”

    宗兵,就是私兵之意。

    未料鞠义闻言却叹了口气,说道:“韩遂之起事也,杀北宫玉并结连凉州各地豪帅,聚而为乱。遂知我鞠家有宗兵八百,晓习羌斗,乃精锐中之精锐,故而来信邀我一同为乱,妄图进击三辅乃至于京城之下。末将不愿屈贼,去信拒绝。于是遂率贼来围坞堡,众达十万。末将之宗兵死战不退,在杀贼数千后全军覆没了;家人凡数十口皆遇难;末将也仅以身免,幸而得以逃出重围。”

    说到最后,鞠义哀伤地低下了头。

    听说宗兵覆灭,马超也十分可惜,叹息道:“原来如此。”

    顿了顿,马超说道:“不过汝也不必太过心伤。宗兵虽覆灭,但只要汝尚在,便可重塑昔日精锐中之精锐。”

    鞠义一听这话,双目顿时有神起来,拱手一拜道:“少主所言极是!故而末将此来,就是想请少主许以末将部曲,末将必能重建往日宗兵之强盛,献与少主!不知少主意下如何?”

    马超说道:“当然可以!若不是顾念汝有练兵之才,吾也不会留你性命。”

    鞠义尴尬地挠了挠头。

    因为没有虎符,虎符还得是朝廷发放;马超从身上扯下自己的玉佩,扔给鞠义。鞠义双手接住了玉佩。

    马超说道:“明日你就持吾玉佩为调兵信物,任何部曲,你随意调用。”

    鞠义纳头便拜,喜不自胜地说道:“谢少主!不过……”

    “不过什么?”

    鞠义犹犹豫豫地说:“末将不想要一整个部曲。”

    “那你是想如何做?”

    “末将想从全军范围内优选出八百人来,不知可否?”说完,鞠义紧张地看了一眼马超的神色。

    毕竟这就有些让马超为难了,从全军挑选走最优良的八百军士,一定会引起这些军士本有的校尉们的抱怨。可不这么选,又不能保证兵源的优良。

    马超思忖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准允鞠义的条件。马超说道:“鞠义,汝可知道,汝如此一来,会让多少官长对吾不满?吾要替汝承受多大的压力?”

    鞠义垂下头,说道:“末将知道。”

    但他又迅速抬起头,急切地说道:“但末将必须如此,才能保证为少主练出一支精锐,一支劲旅!还请少主准允!”说完,又是拱手一拜。

    马超说道:“准允倒是可以准允,但汝必须将你之部曲训练得足以抗衡数千骑乃至数万骑,就如汝昨日所言一般,战力必须要远超汝之宗兵方可。不然,吾也不好向全军将士交待。”

    鞠义咧嘴大笑,说道:“这么说,少主准允了!”

    马超点了点头。鞠义兴奋地说道:“少主放心,末将定当不负少主重托!”

    马超点点头,说道:“那你之部曲可有名号乎?”

    鞠义挠了挠头,说道:“以前就称为鞠氏宗兵。末将也未曾想过……”

    马超笑了,说道:“好,以后你之部曲果真练就了,就必须要为我军之先登,就称为‘先登营’吧!”

    “先登营?好名字好名字!多谢少主起名!”

第一百零七章 施威

    第二天清晨,在床上酣睡如泥的马超突然被帐外的喧嚣吵醒。马超揉了揉惺忪的双眼,甫一从随军工匠新造的床上起来,不由得留恋起来。

    自从上次行水刑后,倒是提醒了马超得赶紧制造出床和椅子来,以代替不柔软、不卫生、不健康、不方便的榻。幸好古代行军打仗,军队总会有工匠、商贩、民夫、技术女性等非战斗人员随行,马超的大军也有一千多不同工种的工匠。马超就下令工匠伐取林木,给全军军侯以上的将领打造出床来。本来马超是挺想让全军列装床的,但考虑到后世甘肃的生态,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这样也能体现出将领和士兵的待遇区别,激励士兵奋勇杀敌,以期成为将领。

    马超侧耳听见,他的帐篷外传来阵阵争吵声,边让亲兵给自己洗漱,边问道:“外面如何了?”

    亲兵答道:“回主公,您昨夜不是下令允许鞠将军选取兵卒嘛?”

    马超回想起来,确实有这一回事。“这有何关系?”

    亲兵一边帮马超挽起发髻,一边说:“外面就是许多军侯、校尉,他们对此事颇有些意见。还说什么,那是他们的部曲,主公不该……”

    马超一听,脸色立即铁青了。东汉末年及至三国魏晋,军制都是部曲制,因为此时的世家大族往往豢养私兵,私兵的兵源就是他们的家奴。也就是说,士兵依附于长官,有人身依属关系,长官可以像役使自家的家奴一般,来役使部曲。比如在历史上,先登营就是鞠义私人的部曲,袁绍是在杀了鞠义之后才吞并的先登营。

    马超深知部曲制对于他掌控大军是巨大的弊端,士兵们只愿意为他们的校尉、军侯卖命,而不愿意听从他的指挥。军队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必须要拧成一股绳、只听一条命令才行。所以马超才在每次收降时,不厌其烦地打乱所有部曲,并撤换掉部曲长官,意图就在于彻底在军中废除部曲制。但部曲制已经流行很久,编制上的部曲制废除容易,人心上的部曲制废除却需要时间。

    马超默默地从亲兵的手里抽来佩剑,横放在双膝上。亲兵们看见马超脸色和动作后,大气都不敢出,静静地立在马超左右。马超明白,在部曲制的问题上不能退后,更不能手软。打定了主意后,马超对一个亲兵营的军侯说:“吾之亲兵营何在?”

    “回主公,三千骑时刻守在幕府周围,听候军令。”

    因将帅的指挥部在野战时,在野外宿营搭建帐篷,将帅要开府治事,所以将帅的帐篷也称为“幕府”。

    马超心一狠,说道:“你去调两百人来,手持刀斧,暗藏于帐后。一旦听吾掷剑于地,就入帐杀尽抗命不尊者,不必姑息。”

    军侯震惊地抬起头看了眼马超,马超直直地看着他,旋即军侯又低下头。

    “遵命。”

    看见那军侯拔腿走人,马超看了看身旁几个也都是一脸惊恐的亲兵,又对一个亲兵说:“传令给庞德、张绣二人,命令二人暗中点起部曲,严密警视全营。若有人变乱,立即铲除,务必斩草除根。”

    那亲兵吓得有些懵了,但能作为马超的亲兵,自然是全军精挑细选的精锐。那亲兵立即反应过来,说:“唯!”

    看着调兵和传令的两人都走了,下一瞬又听见大帐外隐隐约约传来金属碰击声和脚步声,马超心里有了底,方才沉着地说:“传令,让他们进来罢。”

    “唯。”一个亲兵立即走过去掀开帐篷的门帘,走出帐篷。

    门帘一掀起来,马超立即看见帐外已经聚集了数十个人,看兜鍪和甲胄的形制,少数几个校尉,多数几十个军侯,还有些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其中还有一个人没戴头盔,马超凝视一看,原是一脸冷笑不屑的鞠义,他正抱着手、抬着下巴看着围着他的军官们。

    马超冷冷的眼神从帐篷里投射出来,所有的喧嚣都立即噤声了。

    马超坐在了蒙着虎皮的帅座上,低下头伸屈手指弹动冰冷的剑刃。

    亲兵接引着鞠义和众长官入帐,在宽敞的帐篷内站列成队,齐齐屈膝向马超行礼。

    “末将参见主公!”

    “何事在外争吵?”

    一个校尉愤愤不平地说:“主公,都是这鞠义,他拿着主公的玉佩,说什么要人组建先登营,硬是来末将的部曲里抢人,把末将最高最壮的兵都拉走了……”

    马超看见鞠义不屑地瞥了一眼那个校尉。

    另一个军侯也叫道:“就是!主公,被鞠义抢走的那些军士,都是末将最亲近的人啊!末将平日里把他们当兄弟看待、当子侄看待,恨不得粮饷都分给他们!这鞠义却好不讲理,硬生生地把他们拉走!末将这心里啊,比那织女被抢走的牛郎还苦啊!呜呜……”

    说到最后,这军侯居然夸张到真的从眼睛挤出几滴眼泪来。马超都有些咋舌。

    还有人站出来说:“主公啊,末将的好兵都让他给抢走了,日后部曲的战力可就没了保障,万一哪天末将兵败,这责任不还是末将来担嘛?”

    说着说着,众多军官都纷纷站出来指责鞠义。用“万夫所指”来形容鞠义的处境,都不为过。

    马超只是冷冷地盯着众军官看,而并不说话。众军官闹了大半天,见马超只是冷眼看着,也都渐渐地不敢再说了。鞠义则是向马超投来希冀的眼神。

    等所有声音都消弭之后,马超才说道:“说够了吗?谁还没说够?来来,没说的都说说?”

    众军官都下意识地低下头。

    马超站起身来,冷冷地说:“什么叫你们的部曲?嗯?此话何意,吾不甚明白。这支铁骑到底是听你们的,还是听吾的?”

    马超的声音并不大,语调里也并不包含情绪,但鞠义却看见,身边站着的几个军官,鬓下都流下了汗。

    马超俯视所有人,如刀的眼神在众军官身上扫过。马超大声吼道:“回答吾,听谁的?!”

    这时,众军官都站不住了,纷纷翻身下跪,颤音道:“听,听主公的……”

    马超拿着剑刃拍着手心,冷冷地说:“好,明白就好。二三子给吾听清楚了:军饷粮秣是吾发的,战马军械是吾给的,众军也都是投献吾的,凉州每一寸土地也都将是吾的;故而大军是吾的,部曲都是吾的;吾的部曲,只能听从吾的军令。二三子只是吾任命的军官,依照吾之军令带领士兵而已。吾可以任命,也可以贬谪,更可以军法从事。”

    众军官纷纷颤抖着身子叩头,颤音道:“唯,唯。”

    “所以如果再有人在吾面前放言,这吾的军中竟还有他的部曲,那就不要怪吾手下无情了。听清楚了吗?”

    “唯,唯,听清楚了……”

    鞠义抬起头,对马超感激地一笑。

    马超没理他,继续说道:“鞠义拿着的是吾之玉佩,奉行的是吾之军令,调集的是吾之士兵。二三子若是还有人阻拦,就军法从事。违抗军令该当何罪来着了?吾怎么有些记不得了?”

    鞠义扯起嗓子喊道:“当枭首示众!”

    众军官心里一凛,更不敢再言语。

    马超又道:“二三子好好地奉行吾之军令,配合鞠义执行。可不要阳奉阴违,吾一切都看在眼里。”

    “唯,唯。末将敢不从命。”鞠义兴奋的嗓音,在一片颤抖压抑的嗓音里显得特别突兀。

第一百零八章 消弭部曲

    得到马超如此支持,狠狠地打了众军官的脸,鞠义心里像吃了蜜似的甜,乐呵呵地审视帐内匍匐在地的军官们。直挺挺地跪着的他,在一众匍匐在地的军官之间显得十分鹤立鸡群。

    马超看鞠义的尾巴翘得那么高,也有些看不过去了,不满地拿剑指着鞠义,说道:“不光是他们,鞠义你也一样,先登营是吾命令你为吾建立的,同样不是你的宗兵、部曲,可别犯了糊涂。”

    鞠义的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他道:“主公您是知道的,我鞠义一向最听主公的话啦。”

    匍匐在地的众军官听了,心里都是在暗暗吐槽:是谁昨天因为抗命不尊,头一个被关禁闭的?

    马超略微满意了些,说道:“那就好。”

    马超再次看向这些不识时务的军官们,心里知道这次得让他们知道教训,不然不会把他的话永远放在心上。

    故而马超又坐下了,说道:“以后都给吾记好了:在吾军中,没有什么部曲不部曲的,所有部曲都是吾的部曲。二三子不要想着威逼利诱,让部下士兵作二三子的私兵部曲。吾为了从韩遂手中抢来这十万余军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谁要是和吾争抢,那吾保证,他的下场一定会比韩遂还惨。”

    “唯,唯。”又是一片整齐的颤音。

    马超抚着剑,手指上传来微微冰冷。

    马超说道:“把自己定位好,好好地作吾之麾下将领,善待部下士卒,尽忠职守,便没有什么可忧虑的。若是率领所部在战场上取胜,二三子该得的赏赐,吾自然少不了。”

    “唯,唯。”

    马超点点头,看来这些天积累下来的威望还是管用的,还远远不到需要动刀子的地步。

    马超把剑放进剑鞘里,又道:“行了,二三子自觉去军法官那里领二十军棍,之后准备好,吾要日中时拔营。”

    众军官一听,脸上都是凄苦的神情,但还是服服帖帖地磕下头去,道:“唯。”

    军官们纷纷起身,沮丧地往帐外走去了,只有鞠义还没走。

    马超松了一口气。这是他觉得距离激起内乱最近的一次,毕竟从校尉、军侯们手中硬生生地抢走了部曲的归属权,不亚于虎口拔牙。要不是近来连番在鏖战中取胜,展露出权威来,就压不住这些本就是叛军出身、桀骜不驯的军官了。所以马超才要暗伏刀斧手,还要命令最忠诚的庞德、张绣两人谨防内乱。如果在此时发生内乱,会对接下来打击韩遂的战争造成不小的影响。

    马超招手叫来一个亲兵,命令他去把刀斧手都撤下。本来还想再叫来一人,去传令庞德、张绣停止对营区的监视,但马超转念一想,还是觉得稳妥一点好,便打消了这一念头。

    马超招手叫来一个传令兵,命令他去召集全军所有的扬义都尉,把他刚才的话转述给他们,命令他们在全军宣扬废除部曲制的命令,教导士卒不必依附于长官;如果有长官威逼利诱士卒形成私人部曲者,鼓励士卒举报,一经查实,杖五十并撤职处置。

    这一凛冽的军令很快就随着扬义都尉们的宣扬,传遍全军。

    另外,马超又想到士兵依附于长官,无非是为了能够获得更多的粮饷,得到更好的待遇,于是又下了另一条军令,规定以后每月发放军饷,每日发放粮秣,不再按照一个部来发放,也就是说不再把一部的军饷和粮秣统一发放给校尉,然后再由校尉把军饷和粮秣分放给士卒;改为由每个将士各自拿着自己的凭证,自行到军中粮饷官领取自己应得的粮饷。

    马超想,校尉、军侯们一旦失去了发放粮饷的权力,部下士卒们也就不必受他们掣肘了,而是转由他来掣肘。这样就能让将士们都认清楚,他们是吃谁的饭、拿谁的钱、替谁办的事。

    鞠义听了马超下达的一系列军令,不由得佩服地说:“主公高明,这下不论是谁的部曲。都是主公您的部曲了。”

    马超点点头,问道:“你招到足够多的兵了吗?”

    鞠义道:“末将正要向主公汇报此事。八百军士,已经招齐。只有三百多人还被他们的校尉、军侯押着不肯放,末将只抢来了四百多人。不过主公这一下令,料定他们不敢不放人。”

    马超听了,有些郁闷,说:“八百人有点少了吧?”

    鞠义有些愣神。

    “你不是说精通羌斗,通晓练就强兵之法吗?有没有信心,为吾练就一校三千人的先登营?”马超有些期待地看着鞠义。

    一校,也就是一个校尉之意,校尉主一部,所以一校也就是一部。一部,根据底下分设多少个曲(一曲五百人)而数量不定,一般是两千人,有的是一千多人,也有的是数千人。马超看自己的亲兵营也是全军的精锐,有六曲三千人,所以想再多加个同样三千人的先登营。

    鞠义扯了扯嘴角,说:“主公,您是知道的,兵不在多而在精。末将估计,符合末将训练和指挥作战者,全军范围内肯定不超过一千人。”

    马超略微有点失望,又说:“那凑个整,凑够一千人也行!”

    “主公,末将觉得‘八’更吉利……”

    马超是真拿鞠义没办法了,无奈地挥挥手,说:“行行行,都听你的。”

    鞠义咧开嘴笑了。

    马超想起很快就要起兵去寻找韩遂军主力了,问:“那你需要多久才能把八百先登营训练好?何时才能派上用场?”

    鞠义刚才也听到了马超的安排,今天就要追击韩遂,于是有些遗憾地说:“主公与韩遂的决战看来是用不上了。除非主公略微放过韩遂,留他狗命几日,末将保证,先登营一定能把韩遂老贼打得屁滚尿流。”

    “得了吧,有那几日的功夫,吾早就攻灭韩遂了,何须先登营出战?既然如此,你就在后面好生训练先登营,不要让吾失望。”马超郑重地对鞠义说道,这可是他除了亲兵营之后唯一的精锐部队了,而且会比亲兵营还要强劲,马超真的很上心。

第一百零九章 出战

    鞠义拍了拍胸脯,说道:“主公您就瞧好吧,待到主公凯旋归来,末将一定会把一支天下无敌的先登营奉上,主公勿忧。”

    不过想到这一战很可能就决定了西凉大地的归属,决定马超和韩遂到底谁胜谁败,鞠义就更加遗憾了,说道:“这一战是主公的关键一战,若是取胜,韩遂再无崛起的可能,末将却不能参与,实在是可惜。”

    马超笑了,确实这一战对他十分重要,比起之前的阿阳之战,还来得更重要。只要这次把韩遂剩余的主力军几万骑消灭掉,韩遂就算逃回金城,也不会有太大的作为了。不过要是败了,那恐怕一切又要归零到阿阳之战以前去了。能够参与这一惊心动魄的战争,对于所有将士来说,建功立业、获取赏赐倒在其次,能够参与本身就是一种难得的荣幸。

    马超笑道:“不必气馁,你若是能创建一支强兵,功劳也不比在大战中斩将夺旗来得小。这样,先登营虽只有八百员,但也是营,总不能名为‘先登曲’,你就作先登校尉吧!”

    鞠义一喜,八百人怎么看都是一曲左右的兵力,更何况他自觉还得罪过马超,原本他只是想若是能作军侯也是恩典了,谁知马超居然如此大方,不计前嫌,随手就是一个校尉。

    鞠义忙不迭地行礼,哽咽着说道:“谢主公,谢主公!主公如此恩厚以待末将,末将想起以前那些行径,真是无地自容……”说着,鞠义用手背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马超眨了眨眼,说:“好了,你赶紧去吧!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不必再提。”

    “喏,末将领命。”鞠义趴在地上重重地叩了几下,便不舍地站起身往幕府外走去。

    马超看着鞠义宽厚的背影,心里有些后悔:以前那个狂傲不羁的鞠义被他杀掉了,现在虽然鞠义面对其他人还是保持着高姿态,但在他面前却变得如此服帖,鞠义莫不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而且他俩的倒不像上下级关系,而是像主仆关系。这让马超多少有些难以适应。

    鞠义刚走到幕府门帘下,突然又转过身来对马超庄重一揖拜,说:“此战决定谁主凉州,末将祝主公旗开得胜,生擒韩遂老贼!”

    听了这话,马超心底春暖花开,温和地笑着说:“好好,吾一定会如你所言的。”

    鞠义便走出马超的大帐了。

    看着鞠义走出大帐,马超的笑容平淡了些。韩遂虽然在历次战争中不断失利,马岱拿下了陇西郡,但韩遂如此诡计多端之人,想要追击并一举击溃他,何其困难?

    马超立即召集来庞德、张济、张绣、段煨,决定出战事宜。四将也都知道,今天就要开始准备一战,故而十分庄重。

    马超问道:“兵马准备好了吗?”

    庞德抱拳道:“少主,而今我军八万骑已经齐备,甲胄已经披挂,兵器已经磨砺,战马也喂饱了草料,旌旗阵仗已经树起:就等着少主一声令下,即可开拔出战!”

    “好!粮秣运输供应呢?”

    张济答道:“禀少主,每名军士已分发下三日的粮秣,其余的粮秣,民夫们已经准备好了。另外,驻扎在陈仓的主公已经来信,说朝廷从三辅调来的三十万石粮秣已经快运进扶风境内了。”

    马超更是满意,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了朝廷在背后的鼎力相助,粮草就不成问题,他也就能放开手脚了。

    “好!流民疏散得如何?”

    段煨道:“禀少主,昨日已经派出四千骑向四方传播我军将战的消息,相信百姓已经得知此事了。不过,这么大张旗鼓地宣扬,韩遂恐怕也知道了。”

    “无妨,吾就是要让韩遂感到压力。”

    马超顿了顿,又说:“听令,张济率三万骑守卫我军后方,并派出部曲奔袭榆中、勇士二城。二城虽拱卫金城,但距离韩遂本军太远,想必并无太多的守军。务必要拔下此二城。”

    “喏!”张济高声应道。

    马超看了看其他三将,庞德、段煨和张绣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眼睛里跳动炽热的火焰。

    “你等三人,随我出战韩遂。此战务必要打成一场追击战、围歼战,务必要毕其功于一役!”

    “喏!”

    很快,原本静谧得如一潭死水的马超军大营,马上人声鼎沸起来:骑士们纷纷披挂上铁甲或皮甲,在额头上捆扎上帻,戴上头盔,用羽箭把几个箭袋塞得满满当当的,把环首刀的刀鞘紧紧地用长缨捆在腰带上,手里拿上一杆长矛或马槊;

    用肚带为战马捆上鞍鞯和障泥,捆上马镫,拉起缰绳,在马的额头上和胸口上披挂上胸带、当卢、杏叶和铁甲片,在马的臀部也挂上杏叶和云珠,拉起带,在鞍鞯上再捆上一大袋粟、一小袋盐巴和一小袋肉干和酱菜以及两三个盛满水的皮囊,并最后一次检查马蹄铁是否完好。

    除此之外,军士们还要把灶等炊具、餐具统一交给负责运输的民夫们。营区里,帐篷、行军床等所有东西也都交由民夫们处理。

    西凉铁骑一丝不苟地备战,营区里有条不紊,但终究是八万之众,等到准备好后正好到了日中时分。

    马超命令亲兵营走在最前,张着他的旗帜,领着身后八万骑走出了营帐。三万骑在张济的率领下向东北方向走,准备驻守已经攻拔下的城池,并向西北方向攻取榆中和勇士二城。

    另外五万骑就跟在马超的旗帜之下,结成中军和左右两翼,快速向陇西郡方向奔去。

    马超回首张望自己身后的大军,只见五万骑将地平线占了个满满当当,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尽头;

    丛丛树立的各色旗帜,遮天蔽日,抬头看,只能看见旗帜上的四神(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图案,阳光偶尔能从旗帜间的缝隙间流出一星半点来;

    尘土飞扬,所有军士都行进在烟尘之中,五万骑在烟尘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有如深夜林中的鬼影。

    马超扭过头来,展露出了一个笑容,心里暗暗说:韩遂,我看你这次往哪里跑?!

第一百一十章 宣传

    马超即将追击末路穷途的韩遂,在陇西郡和汉阳郡的地界上来一场大战的消息,很快就随着马超派出警告和疏散百姓的斥候的四处出没,而不胫而走。

    正有一名马超军斥候,骑着一匹强壮的凉州马驰骋在汉阳郡勇士城附近。斥候手里却并不拿刀剑,而是拿着一个铜锣。当他发现前方是一个村落,村落外还有很多流民临时搭建起来的窝棚时,他立即策马向村落里奔去,把铜锣敲得震天响。

    村民们和流民们木然地聚集在村中心的一棵大槐树下。不出他的意料,当听见马蹄声后,不知哪个妇人叫了一句“乱兵来啦”,所有百姓一哄而散,各自躲进自己的房屋里,紧闭大门。一时之间,整个村落空空如也,街道上连一条狗都看不见,净了街了,徒留斥候一人在凛风中凌乱。

    这多少让斥候有些为难和尴尬。他是从羌中来的氐人,要是按照以前的作风,看到百姓们都跑了,他早就冲进民房里烧杀抢掠了。但现在不同了,他不敢再这么做,他还有提醒百姓注意避免乱兵的使命在身。

    面对空荡荡的村落,斥候没得办法,又不敢去踹门,他只好把马绑在槐树下,一边步行在村里,一边敲锣,喊道:“乡党们,都出来吧!汉军不抢粮食!”

    斥候连续喊了几遍,村落里依旧空空如也。斥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汉军断粮时照抢不误,这么宣传只是适得其反。

    斥候想了会,想起了军中扬义都尉对他的告诫,改口高喊道:“乡党们,都出来吧!我是神威天将军的部曲,我们不拿百姓一针一线,我们是百姓的子弟兵啊!”

    一连喊了三遍,村落里还是一片寂静。这让斥候很是沮丧:扬义都尉们不是说,只要善待百姓,就能得到百姓的拥护吗?可看这情形,难不成都尉们都说错了?

    正在斥候怀疑人生时,他身旁的一道门突然打开了,斥候看见门后是一家五口,他们瑟瑟发抖,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他。斥候正愕然时,他扭头一看,一排排的门都打开了,人们踩着细碎的步子,半信半疑地踏出了房门。斥候激动地转过身去看,只见村落外那些简陋的窝棚里,面有菜色的流民们也都探出了半个身子来。

    斥候大喜过望,心里想:都尉们果然没说错,百姓们居然真的对他夹道欢迎了!

    斥候清了清嗓子,喊道:“乡党们,我真的是神威天将军派来的兵,乡党们都过来,我有神威天将军的命令要转告你们。”

    说着,斥候向村中心的槐树走去。斥候一走,百姓们纷纷半信半疑地跟上去。见斥候只身一人,也没有对百姓劫掠的举动,百姓们这才放下戒心,几千人呼啦呼啦地围了上去。

    斥候还注意到,人群们有一胖一瘦的两个儒士,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宽袍大袖华美淡雅的深衣,脑袋上带着高冠,在一群短褐穿结、面黄肌瘦的百姓之间显得鹤立鸡群,特别扎眼。两位儒士身材高大,斥候还看出骑乘的坐骑也都是良马,他们好奇地看着他,像是在等着看斥候的表现。

    斥候激动得红光满面,他敲了敲铜锣,扯嗓子喊道:“乡党们,我此来是奉了神威天将军的命令,来转告你们:我军,也就是将军的十万铁骑就要去打韩遂老贼了!”

    “你是说合众将军?”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斥候不满地看过去,是一个梳着总角的女娃子,面黄肌瘦的。她说完后,身后一脸惊恐的妇人赶紧拿手盖住她的嘴。

    想起扬义都尉平日里的教导,斥候不满地纠正道:“不是合众将军,韩遂是贼,是老贼,是祸国殃民的国贼!”

    “是将军还是贼都一样,还不是你们说了算……”女娃娃挣脱了妇人的手,又嘟哝了一句。

    听了这句,斥候双眼都瞪红了,说:“这怎么能一样?!韩遂放纵乱兵践踏百姓,抢掠百姓的粮食,让百姓过不成日子。神威天将军是来赶跑他的,只有神威天将军来了,凉州才能有安生日子。所以将军是将军,贼就是贼。懂吗?”

    “哦”女娃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斥候这才气呼呼地转过头去,却没看见人群外围两位儒士远远地报以惊异的目光。

    斥候又咳了咳,说:“过些天,我军就要攻拔榆中和勇士两座城池,可能会路过这里。神威天将军让我转告乡党们,不用躲避我军。我军绝不会拿乡党们一粒粮食,反而会给大伙儿分发些粮食。”

    听到这句话,人群马上就骚动了,窃窃私语,人们脸上都有些期待的神色。两位儒士听了,也是惊奇得面面相觑。

    “神威天将军真这么说的?真的会给俺们发粮食?”一个流民叫道,他拼命地压抑下嗓子里传来的激动,但颤抖的身体还是暴露了这一点。

    斥候看过去,那个流民已经瘦得皮包骨了,想必这些天都是吃草根野果活下来的。斥候再看其他的流民大抵也是这样,想起扬义都尉的话,说百姓困苦都是他们的罪过,心里又沉重了几分。

    不过想起自己的使命,斥候还是打起几分精神,说道:“神威天将军一言九鼎,说的一定做,大伙儿放心好了。将军还说了,等打跑了韩遂,平定了战乱,还要给大伙儿分发耕牛、田地和种子,让大伙儿安安心心地营生。”

    听了这一句,两位儒士的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百姓们则是欢呼雀跃起来,有些人还忍不住痛哭流涕。

    “呜呜,终于有救啦……”

    “是啊,神威天将军真是大善人呐”

    “娘,他说的是真的嘛”

    “不会错的,娘早就听说神威天将军是个好官,他来了咱就能过上安生日子了”

    “哦”

    百姓们的声音太大,斥候压了压手,又道:“乡党静一静,将军还说了,如果韩遂的溃兵躲藏在你们这,就去向我军举报。检举一个溃兵,奖励半石粟。溃兵越多,我军的奖励就越多!”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两个儒士

    传完命令后,斥候立即被百姓们围住了,人们拼命地拿些东西,说是要犒军。

    “不了不了,这酒我可不能拿,我军可是禁酒的啊……”一个老汉固执地把一个酒壶挂在斥候的鞍鞯上,斥候拼命地推辞,却发现他的力气差点还不如这老汉的大。

    “还有大娘,这粟我也不要,我这也有粟啊……”一个妇人用荷叶包了些粟硬塞给斥候,斥候赶紧拍了拍他鼓鼓囊囊的粮袋。要不是还得到各处去传令,并伺机记下周围的村落乡邑的分布和人口的大致,他早都把他的军粮分给百姓了。

    一个猎户模样的壮汉把一块肉干塞进他的甲胄,闻到肉干的味道斥候都满口流口水了,但想起都尉们的劝诫,赶紧吞咽口水,然后把肉干重新塞回壮汉的手里。

    正在斥候苦口婆心地百般推辞时,突然一个黑影飞来,砸中了斥候的脸。“啊呀”斥候痛叫一声,伸手一够那东西,拿来一看,怒道:“这谁扔的梨,下手也太重了……”

    两位儒士没有去犒军,而是旁观着这眼前发生的一切。身形和脸颊都很削瘦的儒士,眯着眼一直在盯着斥候看,见斥候虽然明显是氐人模样,却始终没有对百姓无礼,止不住地捋胡子。

    稍显饱满慈祥的儒士则是一直看着百姓们。百姓们听了斥候的话后,都把怀疑和提防抛诸脑后,人人竞相拿着很简陋的事物硬塞给斥候,好像斥候不要,就是看不起他们似的。看到百姓们如此,胖儒士若有所思。

    看了好一会,百姓们的热情依旧不减。斥候很想骑上马就走,好去其他地方传令,可百姓见他不拿东西就走,硬是抢着缰绳不让他骑马。见看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胖儒士对瘦儒士温和一笑,说:“文和,看了这么久,还不足以看出马超为人吗?”

    瘦儒士淡然道:“好吧,我等走吧。”说着,瘦儒士提转马头,离开了村落。

    胖儒士也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策马来到村落外的一片麦田里。这是还在七八月之间,麦田在五月时已经收获,麦田还在等待农夫们的翻耕,等过段时间就可以播种冬小麦。

    望着一望无际的麦田,瘦儒士极目远望,一言不发,但如刻刀般的双眼里却闪动着刀锋似的光。

    胖儒士追上来,停马在瘦儒士身旁。看瘦儒士并无兴致发语,胖儒士乐呵呵地笑了。

    瘦儒士微微偏过头来,看了眼胖儒士,还是没说话。

    胖儒士笑道:“文和,你方才也都看到了,那便是锦马超部下的士卒。有何感想?”

    瘦儒士沉吟片刻,道:“锦马超治军有方,吾佩服他。”

    胖儒士也无不感叹地说:“嗯,是啊。谁人都知,锦马超麾下的西凉铁骑十中有九,都是从韩遂那收降、招降、迫降得来。韩遂的兵,在凉州烧杀抢掠,恶事做尽,刀上不知沾染了多少百姓的血,说是畜生也不为过。可同样的兵,转交到锦马超之手,却变得如此亲善和睦,善待百姓。生于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从这一点可知,锦马超是超过九曲黄河的。”

    瘦儒士点了点头,说:“除此之外,锦马超聪明,吾也佩服。得到士卒的支持固然重要,但士卒终究是来自于黎庶百姓,得民心才能更好地得军心,锦马超果真是高明。”

    胖儒士冷哼一声,说道:“文和这么说,倒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明信,此话何意?”瘦儒士悠悠地看了一眼胖儒士。

    胖儒士捻了捻胡须,说:“吾观锦马超所为,是真心爱民,并非出于沽名钓誉,收买人心。试想粮草乃是决胜之关键,缺粮少食,岂有不败之理?锦马超固然有朝廷在后支持,但朝廷经历先帝荒怠、黄巾之乱以来,国力虚弱。

    本就不多的粮草优先要供应平定管亥和张燕等人,能给锦马超的少之又少。而且眼下又是决死一战之机,本该征集粮草才对,可偏偏锦马超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分粮于百姓。难道区区爱民的虚荣,就足以使他甘冒损兵折将的风险吗?”

    瘦儒士沉吟不语,胖儒士继续道:“吾看不可能。唯一之解释,便是锦马超分粮救济,乃出于真心、善心、恻隐之心,绝非以此来收买人心。”

    瘦儒士点点头,淡淡地道:“明信高论,在下心服口服。确是吾小人之心了,毕竟就算是他乃沽名钓誉,终究也是造福一方。咱们凉州,多久没出现愿意沽名钓誉之人了。”说着,瘦儒士哀痛地长叹一口气。

    听到这一声长叹,原本兴致勃勃的胖儒士也有些压抑,也道:“唉。是啊,凉州动乱,百年有余。朝廷虽屡次派雄兵镇压,叛乱却愈演愈烈。生民十不存一,白骨见于道路,念之使人心伤。”

    瘦儒士原本微敛的一丝傲气消散了,他低垂下头,望着一片荒芜的麦田,紧蹙眉头。

    胖儒士突然又兴奋起来,笑道:“文和也不必心伤,如今不是有锦马超吗?方才他那斥候放言,他将驱逐韩遂,夺下西凉之地,而后使民休息。如此雄心壮志,还不足以打动你贾文和这冰冷的心吗?”

    瘦儒士侧过头来看了眼胖儒士,脸色平常,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

    胖儒士笑道:“纵观凉州百年,割据者众,叛乱者众,劫掠者众,平乱者亦众,可唯独安民救民者无。韩遂虽怀有鬼谋,亦通掌兵,却也不过是北宫伯玉之辈耳。此辈虽强盛一时,但终究是西凉的毒瘤,是国之大贼,对国家、对西凉有害无利。

    唯有这锦马超,一心为民,有心救民于水火。当然,他未必就没有拥兵自重、割据西凉的打算。但只要有一丝安民之志,就足以使凉州安定。更何况从这几旬的战况看来,锦马超也完全有克定西凉之能。”

    瘦儒士再怎么不为所动,但听了胖儒士的一番话,也不得不微微点头认同。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谈论

    胖儒士自信已经快要打动瘦儒士了,更加兴致勃勃地说:“西凉之地,西凉生民,无不对一个能够平乱安民之英雄翘首以盼。吾可放言:锦马超就是拯救生民、平定战乱的不二人选,凉州所需要者就是他无疑。文和,你认为呢?”

    瘦儒士冷傲地瞥了胖儒士,冷哼一声,说:“明信所言非虚。可这与吾有何关系?”

    胖儒士深谙瘦儒士的性子,对于他的高傲也并不在意。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瘦儒士笑,说:“文和,你也是凉州人氏,你也是凉州人。你的家乡深受战火摧残,你的乡党饱受贼兵欺凌。换成是韩遂、北宫伯玉,也不免为此哀痛吧,你怎么可能对此熟视无睹,置若罔闻?想必你的心里,早就想把韩遂、北宫伯玉之辈以及他们的贼兵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了吧?”

    最后,胖儒士的目光落在了瘦儒士握着缰绳的手上。

    瘦儒士略显尴尬地松开了紧握缰绳的手,原本手背上暴起的一条条青筋都不见了。

    瘦儒士清咳一声,说:“是又如何?”

    胖儒士笑眯眯地道:“不仅如此,吾还知道你是个智谋奇高之人,不下于陈平、张良。虽然看着一脸漠然,其实吾知道你心里一直渴望有朝一日,得遇明主。只可惜,等来等去,只等来了个韩遂,而且人家还有了成公英。如今,你心心念念的明主来了。姜太公的直鱼钩已经垂入水中,你这鱼儿怎么还不上钩?”

    听到这,瘦儒士的脸色终于浮起了一丝笑意,锐利的眼神看了眼胖儒士一眼,又低头不语。

    胖儒士捻着胡须,望着天与地相接处,笑道:“眼下,锦马超准备对韩遂发起围歼战。一旦功成,那他可就不怎么重视谋士了。而若是在他未曾战胜韩遂之前,前去投效,他必定扫榻以待。这正是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的分别。文和,切勿自误啊。”

    瘦儒士笑道:“明信只道吾一心想要投效锦马超,难道你就真的不曾动心?说实话,你早就想去投效他了吧?”

    胖儒士笑吟吟的,也不说话。

    瘦儒士笑道:“你乃凉州名士,海内闻名,就连羌中之人也听闻你的贤名;你讲学多年,教出了无数弟子,而且凉州士人也都唯你马首是瞻。锦马超日后一定是要割据西凉的,所以他必然需要拉拢士人,为他效力。若是你带头归附他,必能带动整个凉州的士人前去投效。这样一来,锦马超就算想不倚重你,也得倚重你了。”

    “知我者,文和也。”胖儒士乐呵呵的说。

    瘦儒士道:“但你又恐锦马超乃一介武夫,未必会珍视士人。所以,你才想劝吾一同前去,对吧。”

    胖儒士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吾就说嘛,文和真是有良、平之才,果真什么也瞒不住你啊。”

    瘦儒士扭过头来继续望着天际,说:“你刚才说,锦马超准备一战功成,一举消灭韩遂?”

    胖儒士道:“必定如此。要不然,他也不会派重兵夺下陇西和汉阳诸多城池,目的就要把韩遂军全歼在罕、白石、榆中、勇士等十座城池之间。虽然韩遂多骑兵,但此间地形不平,再有十城守军的掣肘,他只能攻城方有活路。”

    瘦儒士极为忧虑地说:“这锦马超英明一时,糊涂一时啊。如今还不是消灭韩遂的时机。”

    “此话何意?现在放虎归山,谁知韩遂还能成何气候?”胖儒士十分不解。

    瘦儒士冷哼一声,道:“朝廷怎么可能会对一人独霸西凉,而置之不理?就算皇帝和十常侍昏聩,大将军和其幕僚也断然不会坐视不管。若是吾没算错的话,朝廷的大军只怕现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胖儒士思考片刻,说:“文和说的固然对。可朝廷现在仍在集中精力平定张燕的黑山军和管亥的青州黄巾,如皇甫嵩、张温、朱等名将都用在那里。朝廷应该无暇顾及锦马超吧?”

    瘦儒士眼神锐利,气定神闲地说:“无暇顾及也必须顾及。朝廷公卿不是傻子,他们一定知道,不管是青州黄巾还是黑山军,虽然各自都有百万之众,其实不过是一群流民而已。而西凉兵,才是冠绝天下的精锐之师。百万黑山、百万黄巾,还远远不如五千西凉铁骑。所以吾料定,朝廷的重兵此刻一定在路上。”

    “那朝廷又如何停止对黑山军和青州黄巾的战事呢?何况张温、朱和皇甫嵩都不是大将军的人。”

    瘦儒士道:“这个倒是还不曾算出,大概大将军也有他的办法。他的幕僚那么多,又都是难得的才俊,想必这个问题对他不是难事。总之,我等要阻止锦马超彻底消灭韩遂才行。”

    胖儒士有些疑惑,说:“文和,你糊涂了。如果锦马超不抢在朝廷大军到来之前灭掉韩遂,那岂不是陷入韩遂和官军的夹击之中吗?”

    瘦儒士笑着看了一眼胖儒士,没有说话。

    胖儒士不耐烦地道:“好好好,是吾太过愚笨短视了,这等简单的问题也看不透。你聪明,就你聪明!快给吾解释下这到底是为何。”

    瘦儒士笑道:“朝廷之所以愿意支持扶风马氏与韩遂争斗,是因为朝廷惧怕韩遂甚于扶风马氏。但锦马超消灭了韩遂,也就失去了遏制韩遂的用处。鉴于扶风马氏的血统和出身以及在三辅和西凉的人心所向,朝廷还会留扶风马氏一条活路吗?”

    胖儒士恍然大悟,捻着胡须,不住地点头。

    瘦儒士道:“只有韩遂还在,朝廷就会觉得韩遂是比锦马超更大的威胁,留着锦马超尚有用处;朝廷又怕攻击锦马超,会激起锦马超反叛,反而与韩遂结盟,共抗朝廷,才不敢贸然与锦马超翻脸。只有如此,锦马超才可能存活下来。不然,锦马超才进军西凉不过一个月,在西凉还未站稳脚跟。以如此薄弱的根基去与朝廷大军相抗,就是以卵击石。”

第一百一十三章 朝廷的威胁

    胖儒士听了后,叹服道:“吾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说你有良、平之才何其错误!以吾之见,文和实在是高过良、平。”

    瘦儒士摆摆手,笑道:“明信谬赞了。”

    胖儒士道:“既然如此,那我等何不早日前去向锦马超建言?他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后,我等救了他一命,对他也有些恩情,他必然会重用我等。”

    瘦儒士笑道:“明信你是凉州名士,说不说这些,锦马超都会重用你。吾就不同了,名不见经传,若是只是一个提醒,恐怕分量还不够。”

    “那…那你想怎样?”

    瘦儒士乐呵呵地看着胖儒士,笑道:“吾要增加吾之砝码,以图他日官位位居明信之上!”

    “那你的砝码是?”胖儒士很不解,他也难以了解这瘦儒士心里都藏着什么心思。

    瘦儒士笑道:“金城,李相如和黄衍!”

    胖儒士想了片刻,恍然大悟,笑道:“文和啊文和,你这砝码,份量不轻啊!”

    瘦儒士笑吟吟地扭过头向西北方向望去,那里正是金城的方向。

    ……………………………………………………

    一名风尘仆仆的骑士骑着快马,从西边奔向洛阳城。看到骑士的装扮,洛阳城门外成群的流民认出那是驿站来人,定然是身上带着紧急情报,纷纷给骑士让开了道路。

    骑士如疾风般冲进城门,在城门下负责收城门税的兵卒也毫不敢拦阻。骑士奔去城中,他毫不犹豫地循着街道,骑马来到了大将军府门外。看到是骑士赶来,门房赶紧命仆人为他安顿下马匹,骑士一人跟着府中管事的引导,来到了一偏房外。堂中,大将军何进和他的幕僚们已经分坐席位,翘首以盼。端坐在首席的大将军,期待又不安地抓着自己的袖口,炯炯的目光投射了出来。他等这个情报很久了。

    骑士看这阵势,不敢怠慢,连忙取下背在背后的竹筒,从中抽出一卷绢帛,恭敬地递给管事,让他代为传给何进。

    何进忙不迭地说:“快快!”

    管事跑着到何进的身边,把绢帛递给何进,何进连忙一手把绢帛抢过来展开看,看罢,立即放声大笑。

    陈琳道:“明公,不知这情报如何?”

    何进把绢帛递给陈琳,笑道:“你等都看看,刚从西凉传来的可靠消息:这锦马超不负所望,果然要和韩遂决一死战了。”

    陈琳与袁绍、袁术、曹操、吴匡、郑泰等十几个幕僚连忙传阅,何进笑道:“锦马超攻克了陇西郡和汉阳郡,已经把韩遂困死在两郡之间,他将率军围攻韩遂,胜算极大。”

    曹操看罢,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没有言语。

    袁术一脸讨好地笑道:“明公,这是大喜事啊!只要马超灭掉了韩遂,朝廷就再也不必为此劳心了。”

    袁绍也附和道:“而且马超甫一击败韩遂,必然师老兵疲,他在西凉的根基也不深厚,连西凉的百姓都无法征发为兵,也无力在西凉收税征粮。我朝廷大军虽人数不及他十二万兵马众多,也远不及西凉铁骑骁勇善战,但却胜在粮草充足,战力充沛,甲兵齐备,当有胜算击败之。”

    何进红光满面,道:“嗯,说的不错。早在两旬前,张燕就上了降表,表他为平难中郎将。管亥的青州黄巾也消停了。左车骑将军皇甫嵩、执金吾袁滂、荡寇将军周慎率步骑六万,已经行进如此之久,不知如今到了哪里?还有破虏将军、乡侯董卓,他的部曲走到哪里了?和皇甫嵩汇合没有?”

    郑泰道:“回明公,皇甫嵩部已经进了潼关,快要经过华阴了。董卓部两万多步骑已至长安外驻扎,右扶风太守鲍鸿也练就一万余步骑。三部一旦汇合,就是大约十万步骑。”

    何进满意地点头,说:“好!皇甫嵩不愧是当世名将,等他进入西凉,想必锦马超刚刚击败韩遂,时机也是大好。吾看,现在可以为皇甫嵩、周慎、袁滂、董卓、鲍鸿等人准备好军功册了。”

    众幕僚都附和着点头。

    何进道:“诸位也知道,陛下受十常侍蛊惑,本不愿进击锦马超。不过吾说动皇甫嵩和董卓上表陛下,鲍鸿也上表留守陈仓的马腾有不臣之心,陛下对此事已是默许。之前陛下下诏封赏马腾、马超,已覆水难收。等马超完全击败韩遂,就立即遍传檄文,宣布马腾、马超两位为叛贼,然后王师名正言顺地进击之。”

    “明公果真英明。”幕僚们附和道。

    “慢!”

    在一片附和声中,突然响起一声刺耳的反对声。

    何进和幕僚们循着声源看去,见那人是曹操,曹操正从席上站起来。

    何进正准备老神在在地迎接幕僚们的恭维呢,突然被曹操给硬生生地打断,脸上立马露出毫不掩饰的愠怒神情来。

    “孟德,你想说什么?”何进有些生硬地说。

    曹操站在堂中,对同僚们的目光熟视无睹,他道:“明公,我看此事还需商榷。”

    何进懒得说话,袁术斜眼看了眼曹操,轻蔑地说:“孟德,十万带甲之兵已经召集,眼下就是一劳永逸地解决西凉问题的好时机,你还想商榷什么?”

    曹操看都不看袁术,只看着一脸不耐烦的何进,耐心地道:“明公,锦马超没有那么愚蠢,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应该不会这么着急,就把韩遂消灭掉。”

    “不消灭韩遂,那他还怎么做?难道打开苦心经营的包围圈,放韩遂走吗?”袁绍冷冷地道。

    曹操乐了,说:“本初兄说对了!鸟尽弓藏,马超岂不知此理?况且留着韩遂,还能用与韩遂结盟来威胁朝廷,他为何非要消灭韩遂而不放他走呢?

    所以,只要锦马超还有些理智,一定会放走韩遂,来威胁朝廷不敢轻动。朝廷不敢动他,他又得了陛下的封赏,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其父马腾治理西凉,站稳脚跟了。到那时,才是他与朝廷彻底翻脸的时候。”

    何进等人听了,都有些恍然大悟过来。但何进脸上有些挂不住,策动大军消灭马超,这可是他亲自拟定的计策。如今如此英明的决策,却被一个阉竖遗丑毫不留情地按在地上摩擦,何进自诩可是大将军,怎么能忍受得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韩遂灵机一动

    于是,何进递给袁绍一个眼神。袁绍会意,立即从席位上站起来。

    曹操正等着大将军接受他的推测,而他进一步劝说大将军停止刀兵,谁知袁绍在此时站了出来。

    袁绍道:“孟德,你说的不错。但如今朝廷已经调去三部大军,对西凉锦马超磨刀霍霍。此时停战,哪有那么容易?且不说王师的士气会再而衰,三而竭,届时朝廷也会威信扫地。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何进露出了快意的微笑来,其他幕僚们也都支持袁绍,窃窃私语。

    曹操不服气地说:“那也总比损兵折将好吧!到那时,朝廷才是真的威信扫地!”

    袁绍道:“哼,你怎知一旦开战,锦马超一定会与韩遂结盟,共抗朝廷?韩遂与锦马超势同水火,真的能抛弃前嫌来结盟吗?”

    曹操有些语塞,瞪着袁绍说不出话来。

    袁绍得意洋洋地道:“再说了,就算二人果真沆瀣一气,其同盟也是同床异梦。用离间计就可以轻易把他们各个击破。”

    曹操说:“一个韩遂尚且打得张温、周慎、袁滂丢盔弃甲,而锦马超有勇有谋,尚远在韩遂之上。二人合流,乃强强联手,本初兄对王师就如此有信心吗?”

    众人听了,又有些患得患失。诚如曹操所言,这两个人都不是池中物,恐怕比张燕、管亥难对付多了。

    袁绍虽然狂妄,但也知道韩遂加上锦马超是一个强大而恐怖的组合。故而没再言语。

    曹操道:“马超如今已有十二万控弦之士,韩遂最少也有数万兵马,加起来就是二十万铁骑。而且凉州和羌中均对此二人鼎力支持。且不说朝廷的兵能否与西凉兵匹敌,先说朝廷是否养得起二十万大军?”

    座下谁都不吭声了。凉州养得起二十万铁骑,那是因为破罐子破摔;朝廷可还是要过日子的。那么多流民都无力赈济,别说供养二十万骑兵了,就是供养二十万步兵也着实吃力。要不然,朝廷也不会搞不定黑山军和青州黄巾,以及活动在兖州、豫州一带的刘辟、龚都等人。

    曹操的这句话,算是把幕府所有人都给问住了。

    何进也不得不改变原本的倨傲态度,装作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道:“那孟德说怎么办?”

    曹操看了眼袁绍,道:“明公,本初兄说的也不无道理。眼下撤兵回来不现实,不如就布置此十万步骑在三辅,让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都督三辅。倘若马超消灭韩遂,那就按照本初兄的计划,消灭马超;倘若马超放韩遂走,那朝廷就不得不按兵不动了。”

    “按兵不动?那锦马超怎么办?”

    “明公放心,马超不可能一辈子都和韩遂分治凉州的。放走韩遂只是权宜之计,迟早他要和韩遂再次兵戎相见。到那时,朝廷再趁机进击,方有胜算。”

    何进拍了拍大腿,道:“孟德所言极是。”

    袁绍尴尬地退下了。

    …………………………………………………………

    天下都将目光聚焦在西凉陇西郡和汉阳郡之间,那片即将被熊熊战火点燃成战场的方圆百里的土地。韩遂此时还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风暴的漩涡,众多的人正在等着看他的下场。韩遂也无暇顾及。

    他正在督促部曲收拢败兵,准备率军向金城方向行去,突破马超和马岱的包围圈。很快,他的三万多的残兵就烧毁了不用的营帐,轻装简行,准备开拔。

    这时,一名斥候赶来,大老远的就在马背上高声叫着一声“报”。

    斥候来到韩遂身旁,道:“禀主公,小的探知到,马超派兵向四方宣扬,即将要来寻觅我军踪迹,然后一战歼灭我军。”

    韩遂听了并不觉得惊讶,他历来知道马超此人就爱沽名钓誉,行事张扬。

    “好,知道了,你退下休息吧。”韩遂挥挥手,让斥候退下了。

    这时,成公英又赶了上来,疑惑又焦急地道:“主公,怎么我军只有骑军?属下怎么找,也找不到之前那两万步卒和六万多的民夫呢?”

    韩遂叹了口气,说:“在阿阳之战时,老夫为快速追上马超,不得已让步卒和民夫们在后行进,老夫自行率领铁骑前去阿阳。”

    听到这,成公英大概明白了,有些失落。

    韩遂道:“阿阳之战后,老夫忙于收拢败兵,又不敢再回冀城附近去收拢步卒和民夫,恐怕马超把老夫堵截在冀城那里。所以,步卒和民夫大约是难以汇合了。已经过去几日了,老夫看那些步卒和民夫大约是觉得老夫抛弃了他们,而今又没有他们的消息,他们是一定变节,转投马超了。”

    成公英失落地说:“可是没有步卒和民夫,以及他们所携带的粮草和攻城器械,仅凭我军这三万轻骑,恐怕难以攻破城池。而陇西郡地势不平,平原不多,不利于骑兵穿插。若是不能快速破城,我军在劫难逃了。”

    听了成公英如此丧气的推算,韩遂一开始也是为自己的前途灰暗觉得心里难受,但转念一想,他突然扑哧一笑。

    成公英有些震惊地看着傻乐的韩遂,觉得韩遂是悲极生乐了。

    “主公,您没事吧……”

    韩遂一拍成公英的肩膀,笑道:“老夫当然没事。不过伯英,你的一番话反而提醒了老夫,让老夫想出了一个计策。”

    “什么计策?”

    “那**万人大概已经归附锦马超了吧?”

    成公英眨了眨眼,说:“主公不能与他们汇合,他们自然是以为被抛弃了,自然只有归附锦马超这一条路可走……”

    “对啊!当马超看到归附的他是用来攻城的步卒,还有运输攻城器械的民夫,又得知老夫现在只有轻骑,他会怎么想?”

    成公英想了半天,说:“他大概会觉得高枕无忧了吧,因为没有攻城兵和攻城器械,我军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打造云梯车、攻城锤等,我军攻不下城,自然也就逃不掉了。”

    韩遂拍掌一笑,叫道:“对啊!攻城是做无用功,那么老夫只能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五章 声东击西

    成公英有些跟不上韩遂的思路,但好在早已把西凉的地图都记在心里了。他挠挠头,迟疑不定地说:“若不能攻城,主公只能向西北走,绕道羌中?”

    韩遂抚掌大笑,道:“不错,就是从羌中走,绕开陇西郡,而后再走建威城和归义城之间的河桥,渡过河水,再回到允吾城,最后再渡河进入金城。如此,不是吾最好的选择吗?”

    成公英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说:“主公是想用声东击西之计。既然马超会设想我军将取道羌中,那主公就将计就计,派一支兵马佯装成主力向羌中奔逃。而其实主公仍然是想攻城而逃。”

    “了不起,伯英。全军上下,也就你能体悟老夫。”韩遂满意地打量着成公英,有一种惺惺相惜之感。

    成公英被打开思路后,又说:“我军攻城何其困难!所以这声东击西之计,就是要让马岱探知到伪装成主力的部曲。马岱一旦中计,自然率军出城,来追杀所谓“我军主力”。然后,我军就可趁机攻下防守薄弱的城池了。”

    韩遂笑道:“不错,就是如此。”

    成公英道:“据可靠情报,马岱正驻扎在罕城。到时候,疑兵就可从罕城下经过。马岱身负陇西郡防守重任,看见我军要从羌中逃走,他岂敢不出城追击?等他率军追着疑兵跑远了,我军就可毫不费力地拿下罕城!”

    韩遂有些自得地点了点头,说:“马超准备到了。事不宜迟,我军这就行动。”

    韩遂召开将领,最终点了梁兴,领八千骑作为疑兵。

    …………………………………………

    这一边,马超还未曾知道,他这一战已经牵动了那么多的心弦。马超正率领五万骑,不紧不慢地行进,并向四方派出斥候,搜寻韩遂残军的踪迹;并派出无数的传令兵,往来与马岱驻守的罕城,一直保持联系。

    准备入夜时,马超仍然督军前行。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个斥候从西南方奔回,对马超道:“主公,冀城方向有情报。”

    马超来了兴致,道:“韩遂在冀城附近吗?”马超想,如果韩遂在冀城反而更好,他的空间进一步被压缩,距离金城、距离河西走廊更远。

    斥候道:“不是。有韩遂军的两万步卒和六七万民夫、杂役、工匠等,得知主公在这里,想要向主公献降。”

    马超有些警惕,大约十万人的部队明明还有战力却要投降,这别是韩遂又一次的诈降计吧。赤壁之战可就是诈降计;西晋时弘农太守垣延诈降,杀得匈奴刘聪丢盔弃甲;上次韩遂用诈降计,也几乎成功杀进他的营寨,可见这诈降计可不是好玩的。

    马超看了眼身后的庞德,庞德会意,他道:“少主,末将看就算是诈降计,韩遂也不必连民夫等都用做诱饵,毕竟粮草都在民夫的押运下。”

    马超听了后,心稍微安定了些,斥候又补充道:“他们还说,韩遂自从阿阳之战后,就抛弃了他们。他们如今只想投靠主公,愿意做主公的部曲,任由处置。”

    马超听了之后心总算是定下了。想必是韩遂追击时,没有足够的战马给两万步卒骑乘,所以就只好让他们和民夫殿后。在阿阳之战后,韩遂又不敢再回冀城那个死胡同,所以也没能与步军汇合。

    马超便命令庞德率五千骑前去收编那十万多人,收编要花费时间,尤其是要拆分部曲、打散编制、重整编制和重新任命各级军官。于是马超就命令大军先驻扎下。

    马超想,即使是步卒也不错。要知道,自古以来凉州的一绝,不仅有西凉铁骑,也有凉州所特有的重甲步兵。马超回忆起了西晋史。

    西晋时公元307年,匈奴汉国国主刘渊与王弥率十多万步骑围攻洛阳,恰逢凉州刺史张轨派其部将北宫纯,到洛阳办事。见汉军即将攻城,北宫纯率领他一千多身披重铠、手持重兵的卫队,依托城门列阵。汉军多为精骑,向北宫纯的卫队骑射放箭,但因为凉州重卒的铠甲和盾牌坚厚,未能撼动分毫。汉军遂冲阵,北宫纯率重卒迎面而上,将汉军一击而溃。是役,汉军死伤惨烈,刘渊不得已撤军。

    到了西晋永嘉三年,刘渊之子刘聪,率五万铁骑、三万步卒,第三次围攻洛阳城。又恰逢张轨派北宫纯来洛阳城办事。趁夜,北宫纯率领他的凉州重卒一千多人,杀入了匈奴军营中手持大刀片子见人就砍,将数万匈奴精锐一举击溃。汉军不仅损失惨重,而且司空呼延翼(刘渊老丈人)、征虏将军呼延颢死于是役。刘聪不得已灰溜溜地撤军。

    两次大败匈奴铁骑,使凉州重卒闻名遐迩,童谣曰:凉州大马,横行天下。

    想到这,马超心里已经对那两万步卒有了想法。既然凉州人身材高大雄健,适合背负重甲、作为重卒,而现在又有两万多久经沙场的凉州步卒不请自来,将来又要攻城拔寨,那何不将他们训练成重卒,就像北宫纯的卫队一样呢?

    想到这,马超心里美滋滋,反正步卒的消耗只是铁骑的六分之一,马超决定这两万步卒全都就要了。

    很快,庞德回来复命,道:“少主,末将已派人收降那些降卒了,无人反抗拆散部曲。现在正在有条不紊地打乱所有人。”

    马超点点头,又派遣军中十几个扬义都尉前去,代替他选择新建的部曲的校尉、军司马、军侯等军官,并宣传他的理念,申明军纪。

    庞德又道:“少主,工匠有一千多人,现已整编到我军这里。杂役和民夫还给少主上缴韩遂剩余的六十多万石粮草,数不清的草料,铁甲、皮甲、弓矢、弩机、刀剑、枪槊、马铠、甲骑具装等不计其数。军中文吏估计,这些武备加上我军多余的武备,足可以再装备二十万铁骑,四十万步卒。”

    马超对此,毫不在意。尹湾汉墓出土的竹简上记载,西汉永始年间的东海郡武库里,就有盾9991件,皮甲142322具,铠甲63324具,甲札587299具;战马首铠97584具,骑兵装甲具5000余套;车用铍1421件,铍449801件,矛50178件,有方(戟)78392件;刀156135件,剑99901件;鞍鞯2080具,上马鞒825具;弩机537707件,这其中有车用弩11181件,普通弩526526件,未装弩机的弩臂263798件,弓77521件,弓弦3987件;连弩车564乘,武刚强弩车10乘。一个东海郡最少也能装备50万步骑,何况韩遂搜刮了大半个凉州。况且东海郡还是内郡,都存有这么多装备,更别说受朝廷重点关照的凉州了,理应更多才对。

第一百一十六章 张绣的疑惑

    马超听后,考虑后说:“我军粮草还算充足,把那些刚收缴的粮草封存四十万石,其余二十多万石就遣人分发给陇西郡、汉阳郡、天水郡和武都郡的百姓。准备到播种冬种的时候,这些粮食给百姓做种子的,提醒他们千万不要吃完。”

    庞德听了后,马超没听见他回话,抬起头看见庞德一脸为难的神情,正在纠结要不要和他说。

    马超说:“令明,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只要是为了公务,吾不会怪罪。”

    庞德这才释然地呼了口气,道:“喏。少主,这么多粮食,真的不留作军粮吗?万一战事持久可怎么办?”

    马超笑道:“欲得军心,必先得民心,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况且遣人分发粮食时,吾也好探查凉州的人口概貌和分布。将来吾拿下凉州后,这些数据对吾征发徭役、征收赋税都大有裨益。”

    庞德惊觉过来了,道:“怪不得末将发现那些派出传令的斥候都是略通文墨的,末将还奇怪呢,能识字写字的兵可都是宝,少主怎么拿他们当传令兵呢!原来少主早已有了更长远的计划,末将佩服。”

    马超笑了,想起后世本朝太祖的一句诗词,说:“风物长宜放眼量。要知道我们不止是割据西凉的,更是要统治西凉的。高皇帝进关中时,萧何首先就先去把秦朝的简牍文书控制住,也是一样的道理。”

    “受教了。”

    “另外,那些多余的武器暂且封存。等西凉平定了,就铸剑为犁,给老百姓打造成镰刀、斧斤、铁铲、犁铧等农具。”马超说。

    “喏,末将记下了。”

    “还有其他东西吗?”

    庞德沉着地说:“回少主,有。民夫杂役们还上缴了撞城锤、云梯车等攻城器械共两百多具,可省了我军再打造器械的气力了。”

    马超下意识地点点头,有了攻城器械确实是好,骑兵攻打小的城池还勉强,但要攻破大中型城池非得有攻城器械不可。

    但灵光一现,马超仿佛又想到了什么。马超急切地问:“令明,你说收缴了众多攻城器械?”

    庞德有些懵,但还是道:“是啊,两百多具。民夫们说,韩遂逃走之前攻城器械一具也没带走,都留给他们运输。”

    听了这一句,马超更为震惊,说:“那这几日韩遂有无打造器械的迹象?”

    庞德思考片刻,道:“攻城器械需要专业工匠和专业的工具,又需要大量砍伐林木,没有五日是打造不出来的。何况这才三日的功夫,韩遂一定打造不了攻城器械。”

    听到这,马超先是一惊,是因为他没想到韩遂竟然走羌中那条远路;又是一喜,因为他判断到韩遂逃跑的方向。

    连日来,马超为此筹谋已久,一直觉得韩遂会用声东击西之计,佯装攻击此城,实际上却去攻击彼城。可是马超没有料到,这些假设都建立在韩遂有能力快速击破城池的能力的基础上。可现在他知道了,韩遂没有攻城器械,别说罕城、狄道城这样的中型城池攻不下,就连白石城、大夏城这样的小型城池也无力攻夺。

    马超兴奋不已,赶紧招来段煨和张绣两人。

    马超拿出羊皮地图来,指着西凉和羌中的边界,向三人解释了刚才他的推断。

    段煨道:“也就是说,我军现在只要追向羌中,并命令驻守罕、白石和大夏的马岱小将军策应,就可以夹击韩遂?”

    马超惬意地道:“大概便是如此。”

    庞德愉快地说:“这下,韩遂可逃不掉了。一战功成,西凉就是少主您的了。”

    一旁的张绣没有附和,却紧蹙眉头。

    马超问:“绣弟,你在想什么?”

    “兄长,弟觉得这里面不会有什么蹊跷吧?”

    马超有些愣神,道:“何意?”

    张绣疑惑不解地挠挠头,道:“以韩遂的智计,明明他应该猜到他的步卒和民夫会投降兄长,也应该知道兄长知道他没有攻城器械。他怎么会这么傻,还要走羌中呢?小弟真是琢磨不透,难不成韩遂真的变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马超听了后立即体悟到张绣的疑惑的所在了。段煨和庞德也都反应过来。

    马超心想,他又犯了轻敌的毛病,又轻视韩遂。这又是一个韩遂的计策。

    而看不小心猜出韩遂那点心思的张绣,还在那抓耳挠腮,马超笑了,拍拍张绣幼嫩的肩膀,说:“绣弟还疑惑什么?你已经知道韩遂这是明知故犯,怎么不知道他的用意?”

    “用意?弟还是……不甚了解……”

    马超说:“韩遂明明知道他的攻城器械将落入我手,那么下一步,他一定会派一支部曲伪装成主力,逃入羌中去。羌中又无城池隔离,虽然远一些,不过走河桥也能回到金城。岱弟一旦中计,必然要出城拦截,就会造成罕城的空虚。到时候,就算没有攻城器械,韩遂要拿下一个空虚的城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段煨道:“罕距离金城最近,而且道路畅通。一旦被拿下,谁也无法阻止他回军金城。”

    张绣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讶地说:“原来战争如此微妙,仅仅是一念之差就能分出两军胜负……”

    马超拍拍张绣的肩膀,笑道:“愚兄还要感谢你,若不是你聪明,那咱们这次如此大费周折可就毫无意义了。”

    “是啊,这次可多亏张绣…”庞德和段煨也有些后怕。

    张绣得了赞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其实小弟也是瞎猜的……”

    马超说:“不管是瞎猜的还是推算的,这次都算你头功!”

    “谢兄长!”张绣雀跃不已。

    庞德说:“少主,既然如此,要不要通知马岱将军谨防中计?”

    马超思考片刻,决定配合着韩遂,来个将计就计。马超说:“不必。为了伪装成主力,那支偏军的人数应该不低,就让岱弟捞些军功。岱弟自然而然地中计,如韩遂所希望的留给他一个空虚的罕,韩遂才会顺其自然地去攻打罕。一切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众将点了点头,马超抬头看了看夜空,道:“今夜夜色浓黑,有道是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夜色下,岱弟也很难分辨是否主力。料定韩遂一定在今夜动手。我们这就向罕扑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李相如和黄衍

    入夜后,金城的地上仍然残留着夏日的灼热,并不十分凉。城中实行了严格的宵禁,又有两万多叛军盘踞在城中,因而百姓们早早地锁紧房门,抱着在叛军魔爪下幸存的家人,吞咽下堵在嗓子眼上的惶恐不安,沉沉睡去。城中的街道上,月光洒在路上的青石板,青石板上倒映出淡淡的月光。时不时街巷中响起一阵金属碰击声,那是一行行夜巡的叛军在走动,带动起身上札甲、鱼鳞甲、板甲互相碰撞。叛军坐骑的蹄子叩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除了这些声响外,偌大的城中并无半点响动。被街巷里传来的马蹄声吵醒的居民,大气也不敢出,只有等马蹄声在巷弄里渐渐远去,方才敢抬手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有小孩的家庭,尤其是有女孩的家庭,不管女孩年龄多小,一看见夜巡兵手举的火把亮光照亮了窗棂,父母一定要拼命捂住孩子的嘴,不然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就会引来乱兵破门而入;

    稍有资产的人家,在上榻入睡前,一定会先检查地窖口的伪装是否完好,屋外传来整齐划一的夜巡兵的脚步声,富人们第一眼先是紧张地望一眼地窖;

    城里乱窜的流浪狗,听见羽箭在箭袋里摇曳碰撞的细碎响动,也不敢吠叫,只得蜷缩在角落里呜咽、颤抖。

    入了夜的金城,仿佛是一座毫无生气、死气沉沉的鬼城、空城、废城。人们别说是不敢走出自己的大门,就连从厢房里走出来,踏入自家的小院子都不敢。

    全城只有两个人敢这么做,那便是李相如和黄衍。他们是韩遂数年来最坚定的盟友,为了韩遂,连正儿八经的太守也不当了。韩遂见其虽是名士,但也没有多少带兵征战的能力,就让他俩领两万多人马留守金城。

    最初,李相如和黄衍自然是意气风发。韩遂攻破了大半个凉州,羌中之人都臣服于他,那是叛军最风光的时候,仿佛下一刻就能打到长安城下乃至洛阳城下。又得以留守这座凉州的中心,两人行事更加肆无忌惮,动不动就带乱兵闯进金城居民家中,恶事做尽。

    但自从上个月以来,就算是拿刀架在李相如和黄衍的脖子上,以死相逼,他们也不敢再蹂躏百姓了。因为马腾、马超父子攻进凉州了,很快就把韩遂打得一败涂地。马超此人,传言还十分爱民。两人开始担心马超会彻底消灭韩遂,然后对糟蹋百姓最甚的他秋后算账。

    此时他俩正坐在金城太守府中庭的一个石凳上,石桌上摆着玲琅满目的酒菜,李相如和黄衍两人也下不去筷。他们可是先前的正儿八经的陇西太守和酒泉太守,代表朝廷的脸面。又践踏百姓,天怒人怨。马超真的击败韩遂,那第一个就要砍下他们的人头。

    韩遂被包围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金城,二人筹措的粮草都运不到韩遂手里,几乎所有联系都已中断。仿佛韩遂和金城就如两艘破船,在卷起风暴的海面上漂浮着,载浮载沉。

    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地干看着,谁也没有动筷。酒菜热腾腾的蒸汽慢慢没了。

    黄衍看了眼凉了的酒菜,想到他也快凉了,决然捧起羽觞,一饮而尽。李相如有些懵。

    黄衍站起身来,狠狠地把羽觞扔在石桌上,对李相如说:“李兄,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由我率一万骑前去,突破马岱的包围圈,把主公解救回来!”

    李相如一听这个建议,急了,说:“黄兄千万不可这么做啊!”

    “为何?难道李兄还有更好的主意?”

    李相如神神秘秘地说:“我的主意就是,按兵不动,作壁上观。”

    黄衍一听,急了,拔出剑来指着李相如,呵斥道:“李相如,你想背叛主公?!”

    李相如一边躲开黄衍的剑,一边道:“黄兄你别动兵刃,你听我解释,我是为你好!”

    黄衍稍微放下剑,说:“好!你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就代主公劈了你!”

    李相如道:“黄兄,你也看到了,现在主公被包围几日了,传言锦马超的兵马已经不下于三十万了,而主公呢,恐怕也只有几万了吧,更可能只有数千人马。你说他怎么可能逃得出马超的手掌心?”

    黄衍愣神了,又道:“主公用兵如神,一定会有办法的。”

    “再怎么用兵如神,能比得过锦马超吗?在兵力远超锦马超时他都不能取胜半场,现在被包围了反而能取胜吗?”

    黄衍咋舌了,说不出话来。

    李相如看见黄衍松动了,赶紧把他的剑抢下手来,又说:“现在外面都在传,主公就快要被击溃了。还有谣言说主公已经被生擒。黄兄你觉得主公还能活着回来吗?”

    黄衍又没话说了。李相如道:“你的那一万骑,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是!去了只是给人家送首级去。一旦锦马超主宰西凉,他会怎么看曾经营救主公的你?”

    黄衍颓废地坐下了,李相如一边帮他把羽觞捡起来重新斟酒,一边说:“要我说啊,主公这次铁定玩完了。谁再和他走得近那就是陪他一块死。所以咱们应该按兵不动,作壁上观,这才在这乱世中保存身家的良策啊。”

    黄衍皱着眉头说:“可…可万一,千算万算,主公还是逃出来了,他不会怪罪我等吗?”

    李相如自己也坐下了,一边给自己斟满酒,一边说:“怕甚?是主公走之前要我们坚守金城的,到时我们就说,本来很想出兵营救,但又怕一出兵后金城兵力空虚,容易让锦马超偷袭。如此一来,主公还能说什么?”

    黄衍听到这,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他拱拱手,说:“高,真是高!”

    “来来来,吃菜吃菜!”

    李相如于是和黄衍愉快地吃喝了起来,暂时把眼前的危机忘的一干二净。

    正在这时,一个仆人走过来,对李相如说:“府君,有客来访。”

    李相如抬头看看这月亮,不满地说:“什么客人?这大晚上的还来拜访!不见,让他走!”

    “那客人太目中无人,竟然说是来救府君一命的,小人都听不下去了。小人这就赶他走。”

    说着,仆人转身就要走。但李相如听到这句,愣了嘴里的菜都顾不上咀嚼,赶紧吐掉,说:“回来!”

    “府君……”

    “你刚才说什么?”

    “呃,小人这就赶他走?”

    “不对,再上一句?”

    “呃,小人都听不下去了?”

    “再上一句!”

    “竟然说是来救府君一命的?”

    “请他进来………不!我亲自去迎他。”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客临门

    原本出现在勇士城附近村落的瘦儒士,此刻就端坐在马背上,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座煊赫辉煌的金城太守府,尽管只是一个穷郡的治所,比起不远处的凉州刺史府也差远了,不过门前的双阙高耸入云,高如城墙的墙也遮挡不住墙里的亭台楼阁,高阁上的星星灯光,仿佛如夜空中星般高悬。

    瘦儒士看着这座宏伟的府邸,脸上露出笑吟吟的微笑,心里开始计较,自己是否有朝一日将主宰这座府邸?亦或是主宰比之更为美轮美奂的凉州刺史府?

    想起入城后的所见所闻后,瘦儒士开始坚信,眼前这座将他拒之门外等候如此之久的府邸,不日就会匍匐在他的脚下。

    当他骑着马在进城时,看见的每个叛军士卒都是垂头丧气、情绪低落的,毫无望日的嚣张招摇的习气,也看不见他们随意再欺压良民,只是在街道上木然的站着。

    百姓们虽然仍然低着头行走,遇见叛军还是要躲避、让道、缩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但他明显看到,人们开始敢注视叛军了,眼神闪烁着难言的光芒。街道上的儿童们相互追逐打闹,雀跃地传童谣,曰:“白马入金城,凉乱一旦休。黄河变黄泉,乱贼泉中游。”

    又有儿童传童谣,曰:“细民未可欺,铁骑未足惧。银枪当空画,贼头皆坠地。”

    如此意味明显的童谣,随着儿童们的传唱,迅速传遍了整个金城,也渐渐传到了金城方圆三百里的地域。就算是韩遂的党羽们百般封锁,童谣还是如风般无孔不入。不仅儿童们在传唱,大人们有的也低声念着诗,就连有些叛军也都在嘟哝着这一句。紧张、惶恐、焦躁、不安的雾霾,笼罩在叛军的头上。瘦儒士觉得,那些叛军士兵,就像是垂垂老矣、行将就木的老人,正不安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但表面上又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这使瘦儒士更加确信,他距离拥有眼前这座煊赫的太守府,已经只差三言两语了。

    正在此时,太守府中门打开了,瘦儒士看去,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快速地跑来,把为他掌灯的仆人都落在身后,他跨过高高的门槛,疾步走来,边走边说:“听闻先生要救我?”这人正是李相如。

    瘦儒士不紧不慢地下了马,给李相如浅浅一揖。

    昏暗的夜空下,李相如看不清对方的脸,等到仆人提着灯来时,微弱的灯光照亮了对方的脸,李相如看清后惊呼:“贾诩?贾文和?竟然是你?”

    不错,此人正是贾诩。

    贾诩淡淡一笑:“府君也知贱名?”

    李相如笑道:“嘿嘿,我部曲里有一个氐人,曾经与我说过你的经历。你诈称是段的外孙,躲过了一劫。我听完你的遭遇,就知道你是个难得的人才。”

    “愧不敢当。”

    李相如连忙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说:“先生快请入府,正好黄衍也在,我们可详谈。”

    贾诩一听,黄衍也在,暗道这下就更好办了。跟着李相如入府,并与黄衍见面。

    黄衍见贾诩不过一身布衣,不屑地说:“我听说你们这些纵横家,最能用尽口舌之能。”

    贾诩微笑道:“足下已是大祸临头,死之将至,不妨也听听在下一言。”

    黄衍冷哼一声,道:“好!我就听听先生高论!”

    李相如不满地推了推黄衍,黄衍却不为所动。

    贾诩道:“足下以为,眼下足下的主公胜算有几何?他能从马超的包围中脱身而出吗?”

    黄衍冷冷地说:“先生既然身怀智谋,你且说说罢。”

    贾诩笑吟吟地说:“遵命。以愚见,韩遂有三种结果。第一种结果是韩遂是逃不出马超的包围,部曲被全歼,本人被生擒或斩首;第二种结果,韩遂侥幸溃围而出,但部曲死伤惨重,仓皇逃回金城;第三种结果,韩遂侥天之大幸得以全身而退,部曲损伤较小,逃回金城。”

    黄衍乐了,道:“那既然我主公还有可能全身而退,先生又如何说来救我们一命呢?”

    贾诩笑道:“因为出现那个结果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一,足下真想拿百分之一与百分之九十九赌吗?”

    “那不是还有第二种结果吗!主公不是照样还能回来吗!”黄衍急了,吼道。

    “部曲都没了,拿什么守金城?!就凭足下的两万人吗!”贾诩也毫不示弱地吼道。

    李相如本想替贾诩挡一下的,但黄衍气得脖子都红了,把李相如一把推开,走到贾诩近前来,又怒吼道:“部曲少,我等不会招吗!”

    贾诩也吼道:“韩遂一败再败,部曲尽皆归降马超,羌人、氐人、凉州人谁还肯为他卖命?别说招不招得到兵,足下就算是招到兵,也是转手就送给马超!”

    黄衍听后,想反驳,想来想去又想不出什么可以反驳的话来。是啊,原本韩遂的二十万铁骑,才成就了现在的马超的十二万铁骑。而还没有变节的叛军,现在恐怕都已经在心里埋下变节的心思了。况且外面童谣传得这么厉害,也没有人愿意应募了。就算是强征来的兵,心里也一定对叛军怀恨在心。这样的兵拉到战场上,与马超相会,就是资敌。

    黄衍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坐下了。

    贾诩道:“韩遂就要兵败了,足下也是覆巢之下,凉州即将改旗易帜。足下是韩遂用以托付老巢的亲信;又在凉州犯下了滔天罪行;本就是朝廷钦命的太守,而背叛汉室。足下觉得,马超会留你们一条性命吗?想活,就得听在下的。”

    黄衍没说话,李相如忧心如焚地道:“请先生赐教。”

    黄衍也有些希冀地看向贾诩。

    贾诩淡淡地说:“其实很简单:开城献降。”

    黄衍和李相如大抵是也知道,贾诩是来劝降的,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真的听到那刺耳的“开城献降”四个字,两人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

    “先生,真的要如此吗?难道我们不能逃了吗?”黄衍考虑了大半天,才弱弱地说了一句。

    贾诩见他已经上钩,只是还略微有些迟疑,心里暗喜。贾诩道:“逃?怎么逃?往哪逃?足下又想逃多久?难不成逃一辈子吗?”

    黄衍闻言,无力地垂下了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说降

    贾诩道:“二位想必心里也知道,再跟着韩遂迟早是死路一条,目前摆在二位面前唯一一条路,就是投降马超。”

    李相如为难地说:“可是,就算我等果真投降,那马超会接受吗?”

    贾诩微笑道:“他怎么不会接受?难道他不想要足下的两万数千守军吗?难道对金城一点也不动心吗?”

    听了这句话,李相如和黄衍的双眼顿时来了神采。是啊,他们手里可是握有不轻的砝码。

    贾诩道:“足下的两万数千部曲……”

    “先生,其实是大约两万七千部曲。”李相如半是讨好、半是自傲地说。

    贾诩暗道此人愚蠢,竟然连兵马总数这等机密都敢对人和盘托出,而且还一副得意洋洋之态,却不知兵马越多,吾的这份投名状才越足珍重。

    贾诩道:“足下的两万七千部曲,也是骁勇善战、悍不畏死的西凉兵。马超最喜……”

    “诶,先生怎可对神威天将军如此不敬,居然口称天将军名讳!”黄衍一脸不满地看着贾诩。

    贾诩尴尬地笑笑,心道此人真是墙头草,风吹两边倒。刚刚还为韩遂和他争得声嘶力竭的,这会“马超”在他口中又成了“神威天将军”了。也罢,劝降本就需要劝一个人变得不要脸。

    贾诩抱歉地说:“是,是,府君说的是。神威天将军最喜欢收纳降兵,若是两位府君一次就给天将军拱手相让两万七千带甲之兵……”

    “先生,其实是一万带甲之兵,一万七千控弦之士。”李相如再次打断了贾诩的话。带甲之兵多指步兵,控弦之士多指骑兵。

    贾诩极力忍耐住心头的怒火,尴尬地笑了笑,道:“府君真是对部曲了如指掌啊,真是有大将风采。”

    李相如极为得意地摆摆手,笑道:“先生说笑了。不敢当不敢当。”

    贾诩很想狗血喷头地骂李相如两句,笑道:“有如此雄兵,奉给神威天将军,他必定喜不自胜,哪里会不重用二位呢?”

    两人极为欣喜地点了点头。

    贾诩又道:“况且府君的金城,乃凉州重镇。依傍黄河,衣带群山,乃山河形胜之地。拿下金城,控制力就能辐射大半个凉州。金城处于黄河谷地上,周围三百里内,是数个广阔的盆地、谷地,有黄河、庄浪河、苑川河等河流灌溉,乃不可多得的肥沃土地,足以滋养百万之口。金城里又有民五万户,商贾云集,囤积着凉州大半的资源。如此雄城,若是由二位府君献给天将军,天将军岂会不感激二位呢?”

    李相如还有些犹豫,小声地说:“可是……毕竟我们残害了不少人……”

    黄衍也低下头:“是啊,听说天将军深得民心,不会因此怪罪吧?”

    贾诩暗道,你二人倒有些自知之明,但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但是在表面,贾诩还是装出一副和煦的笑容:“那些亲民、爱民的举动,都是做给细民小民们看的。天将军要成大事,必识大体,怎会怪罪二位?”

    两人舒缓了些,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抓着袖口的手。

    但谁知事到如今,两人还是不放心,黄衍忧虑道:“可我等毕竟曾经是朝廷命官,却反叛汉家、投身叛逆,就算天将军想饶恕我等,恐怕朝廷也不许啊……”

    “是啊,一次反水两个两千石,又有傅作为对比,朝廷定是对我等恨之入骨吧?”

    贾诩心里觉得好笑:既然明白马超不会放过,朝廷更不会放过,为何还敢开城献降呢?还不如学傅忠于汉室、死战不降,将来虽然朝廷那里定义为“冥顽不化”,不过在叛贼这里也能落个好名声。

    贾诩微笑道:“府君之忧,何其谬误!”

    “不知先生何意?”

    “天将军志不在为汉室之臣,将作凉州之主。虽现下名为朝廷的官军,其实内里却是暗怀反志。一旦在凉州根基牢固,他怎会听从朝廷之令?二位为天将军贡献出金城,天将军怎会将劳苦功高的二位献给朝廷呢?”

    李相如和黄衍听完,这下是完全放心了,打消所有的疑虑,就如同拨云见日一般。

    李相如激动地握住贾诩的手腕:“我命犹存,全靠先生!先生为我指点迷津,我真不知如何感谢才好!”

    黄衍也感激涕零地说:“是啊,微先生,我等早已是死人了,请受我一拜!”

    说着,黄衍拉上李相如,两人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

    贾诩赶紧托起二位的手臂,道:“这可使不得!在下不过说了几句话,二位府君切莫如此啊。”

    两人又想拜,贾诩连忙说:“事不宜迟,不如现在二位府君就改旗易帜,归顺神威天将军吧!不然等他一战杀败韩遂,那可就晚了!”

    “好,好,我二人这就点起兵马……”

    贾诩笑着摇摇头,说:“府君不必。如今天将军还未知二位府君心意,贸然带兵去寻他,只怕天将军误以为二位是来为韩遂解围的。”

    李相如愁苦地说:“那怎么办?”

    还是黄衍比较机智,说:“还请先生赐教!”

    贾诩谦逊地说:“赐教不敢当。不过在下可以为二位府君跑跑腿,在下亲自去天将军军中,向他陈说二位心意。”

    “有劳先生,有劳先生……”

    贾诩笑道:“为使神威天将军相信二位府君的诚意,在下需要二位的印绶,不知可否?”

    李相如和黄衍二话不说,赶紧解下银印青绶,双手捧着,递给贾诩。

    贾诩拿来两枚印绶,看到这正是九卿、太守等两千石所匹配的印绶,翻过来看印,仍然是“陇西太守”和“酒泉太守”。

    贾诩笑吟吟地将印绶挂在自己腰带上,说:“二位,在下这就去了,必定不辱使命!”

    “好好,先生一定要马到功成!”

    两人于是亲自把贾诩送到门口,又恐怕战乱中误伤他,又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和两百多骑作为卫队,随他一同前去。

    贾诩坐上了马车,往前看,金城的城门已经为他大开,车夫扬起皮鞭,马车开动了。他的卫队分围在马车两旁,也驱动战马行进。贾诩从车窗外探出头,给在府门前恭敬肃立的两人挥挥手,两人赶紧深深地弯下腰去。贾诩满意地把头从车窗里伸回来,端坐在车厢里。在昏暗的车厢里,贾诩闭上了双眼,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容。

    某一刻,贾诩突然双眼大睁,眼神锐利。即将见到马超,他难以抑制住心里的激动和期待,心里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马超,吾贾文和来了!

第一百二十章 陈仓城的来客

    陈仓城里,马腾的宅第里,马腾率领家人,马云禄和妻室,和家人们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黄门,正是汉灵帝派来宣旨的蹇硕,他正站着,双手捧着诏书大声地宣读诏书上的字。

    马腾是个大老粗,没当上耿鄙部下的军司马前,还经常上山伐木,故而对于晦涩难懂、寓意深刻的诏书半个字都听不懂。直到蹇硕念道:“兹封军司马马腾为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大庶长,封马腾之子马超为神威将军。”

    马腾听得心噔噔跳,这下终于是名正言顺、有名分了,赶紧以头抢地,口称:“臣谢陛下恩。”

    蹇硕不苟颜色,略微把诏书卷起来递给马腾,说:“恭喜刺史,如今荣升了。”

    马腾喜道:“多谢常侍,吾知常侍千里迢迢地从洛阳城到陈仓来宣布诏令,舟车劳顿,这点意思还请常侍笑纳。”

    说着,马腾一挥手,背后两个家人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来,托盘里是几锭马蹄金。马蹄金在红色绸布的映衬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谁知蹇硕看了一眼,也并不动心,道:“刺史不必如此。我也是为陛下分忧,以尽臣节,一切都是为臣的本分而已。”

    “常侍……”

    蹇硕一挥手,打断了马腾的话,说:“我知刺史心意,但这金我不能收受。我还要前往西凉,向刺史之子、如今的神威将军宣布诏书,刺史,就此别过吧。”

    马腾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蹇硕虽是个黄门常侍,却居然不肯收受贿赂,这倒是新鲜了。天底下哪有宦官不爱财的?这简直就像男人不近女色般,若不是正直,那便是有毛病。

    不过人家不要,马腾自诩都是刺史了,硬塞也不好,就说:“既然如此,吾派三百骑护送常侍。西凉虽然大半已经为马超平定,但还有众多小股马匪出没,还有韩遂的溃兵。打着吾扶风马氏的旗号,他们就不敢劫道。常侍可千万不要推辞。”

    蹇硕点点头,对马腾拱拱手,说:“多谢刺史美意。”

    说完,就带着随从这就要离开。

    但正当蹇硕快要跨过门槛时,却又突然回想起了什么,刚伸出的腿又伸了回来,一脸严肃地看着马腾。

    马腾不知这奇怪的宦官又怎么了,道:“常侍还有什么诏书要宣读吗?”

    蹇硕摇摇头,说:“没有。不过,我听闻,方才刺史说,打出扶风马氏的旗号?”

    马腾没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对的,在战场上打出绣着主将的姓氏的旗帜,不是很寻常的嘛。马腾道:“这有何不妥?”

    蹇硕冷笑道:“你是刺史,应该打出朝廷的旗号、打出汉家的旗号!”

    马腾立即明白了,蹇硕这是开始怀疑他的忠心了。不过也镇定地说:“常侍说得对,吾这就安排下去。”

    蹇硕听完,方才冷哼一声,跨出马府。

    马腾看着蹇硕的背影离去了,就吩咐妻室带着马云禄回去,命令一个军侯带领部曲去跟随蹇硕。他并没有因此而恐惧,一个宦官而已,就算察觉到他扶风马氏有不忠的苗头,那又如何?

    但马腾低头看到手里握着的竹简时,心里又疑惑不解起来。

    他接到情报,说同在一郡的右扶风太守鲍鸿,自从上个月扶风马氏出征以来,就一直在暗中招募部曲。由于三辅、南阳等地流民众多,鲍鸿很轻易地招募到了一万多兵士,正在槐里城里,紧锣密鼓地操练。马腾知道,这鲍鸿曾经参与过镇压北宫伯玉的战役,屡立战功,不是易与之辈。训练出的部曲,恐怕也非同小可。

    更可怕的是,他前不久又探查道,比鲍鸿兵马更多、更加善战的破虏将军董卓也在路上。他的两万多兵马,也是在西凉招募的,实战经验比韩遂的兵更丰富。

    更更令马腾心惊肉跳的是,比前两者兵马更众、更为善战的左车骑将军皇甫嵩来了,已经快到长安。他的兵马,刚刚从征讨黑山军的战争中脱身,是大汉的精锐之师。皇甫嵩本人是凉州三明之外,最为著名的猛将,他的两位副手,袁滂和周慎也是在西凉战场上拿下战功的猛将。

    加起来,朝廷已经凑足了十万步骑,步军、骑军各一半,另有名将五人,布置在三辅。

    朝廷这么做,不言而喻,肯定是奔着马超来的。虽然他在陈仓还有两万兵马,马超那里有十二万铁骑。但朝廷损失了兵马,很轻易地就可以再招募,粮草源源不断,更何况马腾自认为他连董卓都远远不如,更别提皇甫嵩了。

    这就让马腾更为疑惑了。朝廷一边加以封赏,给了他和马超占据西凉合法性的认可;一边又暗中调兵遣将,这是为何?

    马腾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不过,有一件事马腾是想明白的,那就是赶紧阻止马超灭韩遂的战争。只有韩遂还在,朝廷就不会兔死狗烹,还会惧怕逼反他和马超。

    马腾连忙叫来他的亲卫数十人,命令他们星夜兼程地赶往马超军,把朝廷兵力调动的情况和他的告诫,传达给马超。

    马腾在心里暗自祈祷,他甚至祈祷韩遂能在此战中胜一场,这样才能保证扶风马氏的存亡。

    ………………………………………………

    长安城外建立起了一座大型军营,军营里响起的阵阵兵士训练的呐喊声,在长安城中处处可闻,时不时有几队铁骑进进出出,一副忙碌景象。

    破虏将军、乡侯董卓,就是这座二万多人的军营的主人。他正挺着圆滚滚的将军肚,坐在一匹神骏得足以支撑他的分量的骏马上,驱马巡视军营。军营的校场上,树立着一排排的草人草马,他的铁骑正卷着风,纵马扬刀,嘴里怪叫着,冲进草人草马就疯狂地砍杀,把草人草马砍得稀巴烂。

    看到这,董卓满意地拿起酒袋,抿了口酒,他扭过头对身后的董、董璜、郭汜、樊稠、牛辅、李蒙、胡轸等人,道:“今日是谁负责带练?”

    “回叔父,是李。”董璜道。

    董卓点点头,即刻又道:“以后不必让他再训练士卒了,训练咱家的飞熊军才是第一要务。”

    众将听了,都不免有些嫉妒。董卓的亲卫飞熊军三千骑,囊括了全军最精锐善战的兵士,还有众多能人异士,堪称是董卓军中的王牌军。身为战将,谁不想统领这样一支精锐呢?但董卓却最为信任李,把飞熊军交由他训练,实在是让人眼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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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为马超,成就一世霸业伐谋三国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伐谋三国,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伐谋三国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