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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爱太阳的向日葵     伐谋三国txt下载     伐谋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追击战

    张横感受过沙袋堆坡的威力,苦劝道:“主公啊,锦马超之甲骑具装,即使是用最强劲的劲弩也决射不穿它。沙袋堆积,我军也难以摧毁。再守城下去,必败啊!主公三思!”

    韩遂怒吼道:“你懂什么!我军仍有三万精骑,他只有两万精骑。甲骑具装为何能攻陷安弥城?那还不是因为你安弥城兵少而弱?若是用老夫这劲卒来直面甲骑具装,甲骑具装要猛烈冲撞是吧?好啊!他们撞死一批,老夫就再顶上一批!

    看看是他甲骑具装撞得狠,还是老夫的兵经得起他的撞,经得起死!老夫就不信了,他甲骑具装如此沉重,还能连续撞击一天?!等他根本撞不坡老夫之人墙,老夫再命令精锐士卒顶上去,把他们推下城墙、推下土坡,摔死他们!如此,折了甲骑具装,老夫看锦马超还如何攻打老夫这禄福城!”

    张横、马玩一听韩遂这对策,一想,倒也是虽然这拼死坚守定然会造成十分严重的流血死伤,但只要有充沛的士气,未必不能抵挡住力沉势猛的甲骑具装。

    马玩说:“可是主公,我军将士都有些畏战,士气不高啊……”

    张横也道:“是啊,用如此低沉的士气的将士,根本抵挡不了凶狠的甲骑具装啊,他们一杀过来,就全都一哄而散了。”

    韩遂大手一挥,说:“简单!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立即打开禄福城府库,以金银丝帛邀买三百勇士,组成敢死队。老夫保证,只要敢死队能用血肉之躯死死地挡在第一线,挡在甲骑具装面前,使之不能前进半步、攻下城墙,敢死队不仅有重赏,而且所有队员之家属,老夫养之,老夫厚赏之!”

    张横和马玩这便有信心多了,说:“主公英明!末将立即就去打开府库!”

    韩遂点点头,说:“去吧!”

    “慢!”一直沉默寡言的成公英却突然出言。

    韩遂疑惑不解地说:“伯英,你还有何要说的?”

    成公英说:“主公,就算是敢死队今日能抵挡住甲骑具装,使之攻不下禄福城的城墙,可是明日呢?后日呢?我军又将如何?谁能保证我军三万精骑和敢死队,就一定能以血肉之躯,抵挡住甲骑具装?是,重金悬赏而来的敢死队是十分精锐奋勇,有必死之心,有敢死之志。但若是锦马超亲自率领甲骑具装,奋勇先登,以锦马超之威勇,区区敢死队能抵挡得住他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立即问得韩遂不得不低下了头。

    原本信心满满的马玩和张横两人,也是惊疑得面面相觑。

    马玩说:“那成公先生,这禄福城是真的守不住了吗?”

    成公英叹了口气,说:“在锦马超未曾想出以甲骑具装冲锋先登、以沙袋堆累成攻城之道之前,禄福城自然是能坚守百日,不在话下的。但在这之后,我军之箭矢形同蚊虫叮咬;沙袋堆积所形成的缓坡,比云梯车更宽阔、更不容易被摧毁。就算敌军没有甲骑具装冲在最前,寻常之西凉铁骑也强于我军将士。以西凉铁骑冲上城墙,我军也决难抵挡啊。”

    张横失望地说:“那这禄福城,还真是守不住了啊……”

    韩遂的怒气慢慢消退了,他说:“那伯英,老夫只有逃出禄福城这一条路了么?”

    事到如今,韩遂军的所有高层都已经无力回天了,哀伤和绝望如同一层薄雾笼罩在韩遂、马玩、张横、成公英四人头上。

    成公英平静地说:“是啊,只有趁锦马超忙于攻城之时逃窜,方能延续我军,主公才不会在这一战里彻底为锦马超所败。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逃出去后,只要主公还在、我军主力大体上未受重损,咱们未必没有卷土重来之机会!”

    韩遂听后,抬起脚来走了几步,绕过成公英身旁,慢步走到其身后,仰天长叹:“唉!老夫一败再败,而今又败。不知还要败到何时啊!”

    成公英转过身来走到韩遂身旁,说:“敦煌郡只有阎行之万骑,阎行很有可能仍然在攻打敦煌郡的其他城池,根本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我军逃入敦煌郡境内,面对阎行有很大的胜算,主公或许可以依据敦煌郡和玉门关,继续与锦马超对抗下去。而皇甫嵩迟早会探察到锦马超之动向,咱们卷土重来之机会就在那时。”

    韩遂又叹了半口气,踌躇了片刻,转过身来,看到了成公英一脸的坚决。

    韩遂欣慰地拉过成公英的手,说:“伯英啊,老夫有你在,何其有幸!”

    成公英也感动不已,泪眼朦胧,说:“主公……”

    韩遂对张横、马玩说:“就按照伯英说的办,命令全军从北门逃出吧!”

    “是!”

    ………………………………………………

    韩遂军刚一逃出禄福城,刚逃出三里,马超就率领两万骑死死地追在身后。

    看到身后追得死死的、随时都有可能追上来的马超军,韩遂、马玩、张横、成公英四人都是欲哭无泪。本以为能够逃出生天,没想到马超再次看穿了他们的算计。韩遂不禁心想,为何锦马超每次都能想到他之所想,连一次都没有错过呢?难道锦马超真的是技高一筹,难道他真的是自己这辈子的克星吗?绝望、失望之下,韩遂都不禁红了双眼。

    而追在韩遂军身后的马超可就没有这么多负面情绪了。

    前方是慌乱逃窜、队列大乱的敌军,敌军在逃跑的过程中还不断地扔下武器和旗帜,还有几十个敌兵竟然调转方向,跑回来向马超投降。

    马超笑了。罕之战时,不得已让韩遂离开,他眼睁睁地看着彻底解决西凉归属的机会,从他手掌心中一点点地溜走。现在,他终于能有机会,彻底地击败韩遂,从而全面占领凉州全境了!而韩遂那个十分难对付的对手,也终将臣服于他面前。对于马超而来,尘世间再也没有其他的,能让他更为心满意足了!

    成公英见如此,咬咬牙,说:“主公,属下请命,领一部前去断后!”

    韩遂说:“伯英,你乃老夫之左膀右臂,如何能去?”

    “可是……”

    “别可是了!马玩,你比伯英更熟悉行军打仗,你领五千骑去断后!”

    马玩一抱拳:“遵命!”

    说完,马玩就马上抽取了五千骑,脱离出杂乱不堪、人心惶惶的韩遂军阵中,调转战马,向身后已经看得见前军的西凉铁骑冲了过去。

    马超看见韩遂军又分出了别部前来断后,冷哼一声,他看冲在他身旁的,就是彻里吉。马超就说:“彻里吉,带领甲骑具装,为吾击破敌军断后之别部!”

    “遵命!”

    马超知道,不先消灭这断后的别部,受其阻拦,是很难再追上韩遂的主力军的,便命令大军先停下马蹄,让彻里吉先率甲骑具装冲击敌军别部。马超也是想借机看看,甲骑具装用在与轻骑兵的较量中,战力如何。

    马超的一声令下,两万骑纷纷勒停战马,严阵以待,静静地等着马玩率领的五千别部冲过来。

    马超远看马玩军与西凉铁骑只有三百步之距离,便喊:“彻里吉,出击!”

    彻里吉听完,盖上面甲,提起大斧,一指前方袭来的敌军,怒吼:“杀!”

    “杀!”五百甲骑具装就猛烈地冲向敌军。

    每个甲骑具装,都如同一座黑黝黝的铁山,奔动起来,更是势不可挡!

    马玩也率部迎面而来,他知道箭矢对于甲骑具装毫无用处,也就没有命令部曲射箭,直接大刀一挥,吼道:“给我冲!”

    骑兵奔动飞快,两军立即杀到了一起。

    彻里吉头一个冲入敌阵,迎面而来的是两个用长枪的敌兵。两个韩遂军轻骑兵,各自大吼着从彻里吉的左右两边快速冲过来,两杆长枪直刺彻里吉。彻里吉冷笑一声,干脆张开双臂,任由两个敌兵刺来长枪。左右两杆长枪立即刺中了彻里吉的胸口,但令两人惊讶的是,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刺来长枪。竟然刺不破彻里吉身上的铠甲,其中一杆长枪因稍微次一些,竟然折断了锋!

    正当两个敌兵疑惑之时,“到我了!”彻里吉大吼一声,扬起大斧,砍向左边,立即把左边一敌兵砍下了马背,顺带削断了他的肩膀,那敌兵当场毙命,尸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右边敌兵吓得大叫,彻里吉抽起大斧再砍向右边,敌兵赶忙扬起长枪格挡,却依旧被砍断长枪,继而砍破头颅而亡!

    同样的情况,在战场上同时发生。马玩的部曲十分英勇地迎击甲骑具装,却发现他们的兵器最多只能在具装铠上留下一些凹痕,让甲骑具装受点轻伤,却始终不能破开铠甲。而在他们无法砍破、刺穿具装铠的同时,甲骑具装早已挥起手中的武器,将他们杀死。随着甲骑具装与马玩的部曲展开对冲,还有几个倒霉的,直接被甲骑具装撞翻战马,被沉重的马蹄踩死。

第二百二十七章 骆驼长城

    只是一个对冲,甲骑具装就立即杀死了马玩所率的几百骑,其余兵马大骇,马玩的部曲大溃。在具装骑兵们继续冲锋时,他们的身后的地上,战马和骑兵的尸体铺满一地。而在甲骑具装的面前,剩余的韩遂军轻骑兵已经吓破了胆。

    甲骑具装在彻里吉的命令下,排列成横队,迎面而上,连续冲破了重重敌军轻骑兵,战场之上响起喧天的惨叫声,那就是韩遂军轻骑兵死之前发出的。

    马玩作为大将,力气和武器都比寻常士卒高很多。他奋力杀死了五个甲骑具装,饶是如此,他的刀也变得越来越钝,身上还多了两道伤口,他更阻拦不了甲骑具装对他的部曲的冲杀。当马玩回头一看,他的部曲已经被陵陷了大半。而且,甲骑具装吓破了士卒们的胆子,后军的轻骑兵们纷纷勒停战马,向后逃窜,不敢再与甲骑具装短兵相接。但一些甲骑具装追了上来,仍然杀落他们下马。只不过是一瞬间,战场上两军胜负已分。

    马玩知道自己终究不能抵挡甲骑具装,又看见更多的甲骑具装正向他靠拢,准备一同绞杀他,马玩连忙杀退两个甲骑具装,向后逃去,并下令:“撤!快撤!”

    剩余一千多轻骑兵听到这一声,都觉得如释重负,撒开马蹄就往后跑去了。彻里吉率领甲骑具装追上去,但因为甲胄太过沉重,战马疲累,就没有追上。

    马超看到这里,他明白过来,重骑兵适用于冲锋陷阵,但机动性太差,如果让敌军掌握了这一弱点,说不定也可以击败甲骑具装。断后的部曲一对冲就被击溃,这下,韩遂就再也没有可以抵挡他的了。马超抓住机会,策动两万轻骑兵追上去。

    战场这一边,马玩领残兵败将很快就又跑回了韩遂本军这里。直到逃回本军,马玩和他的残兵败将这才呼出了口气。马玩追到韩遂身后,韩遂大怒:“为何连一刻也挡不住?”

    马玩顶着韩遂杀人的目光,说:“主公,并非末将临阵脱逃,而是锦马超动用那支甲骑具装冲击我军,甲骑具装力沉势猛,犹如铁铸堡垒一般,我军根本挡不住他的冲击啊!只是一个对冲,我军就大溃败了……”

    韩遂闻言,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韩遂的身后传来了轰隆作响的马蹄声,韩遂急切回头一看,在后面,西凉铁骑已经冒出了地平线,正裹挟着滚滚黄沙,奔腾汹涌而来!

    而不知为何,在韩遂面前的地平线上,也突然冒出了一群骑兵,声势同样不小,旗帜林立。韩遂大惊失色,仔细一看,最大的一面旗帜上绣着一个“阎”字。

    韩遂明白了,他这是碰巧遇到刚刚征伐敦煌回来的阎行。而阎行部和马超的主力军,已经对他形成了两面包围,看起来这一战他是逃不掉了。再一次,韩遂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今天第几次感到绝望;更数不清,这是他自从马超杀入凉州以来,第几次感到绝望了。

    成公英急切地说:“主公,不如就地固守,不然被敌军两面迫而夹击,败得更快!”

    韩遂咬咬牙,他才不想这么容易就向那个可恶可恨的束发小儿,低下他的头。韩遂急中生智,喝令:“传令,全军停下,用绳索捆住骆驼,以之围成一道防线,骆驼不够用马凑!”

    骆驼不仅可以作为驮兽,也可以作为战兽,故而几乎每支骑兵中都有骆驼。更何况是盛产骆驼的河西,韩遂出城时也是带了许多骆驼来运送辎重。

    韩遂剩余的两万五六千骑中,大多数是其从罕之战中保留下的精锐两万骑,他们行动力迅速,立即停住了,牵来两千多头骆驼,就手忙脚乱地用绳索将骆驼们串联在一起。很快,数千高大的双峰骆驼就被捆住了四足,固定在原地,一连串的双峰骆驼也就形成了一道高墙。韩遂还命令士卒给双峰骆驼们披上多余的皮甲,让这道“骆驼长城”变得更加坚固。

    马超远远地看见韩遂军前面又冒出了一群骑兵,心里清楚那必定是西征敦煌的阎行率军回返,在路上正好碰见他追击韩遂。马超心里很高兴,感叹老天爷真是待他不薄啊,虽然在罕、在阿阳,老天爷都有意放走了韩遂。但这次,老天爷却特意在他追击韩遂之时,安排阎行率部东还,这是老天爷在暗示他,这一战就能彻底击败韩遂、全领凉州啊!

    想到这,马超振奋不已,催促部曲快速靠近韩遂军。但令马超惊异的是,韩遂没有选择坐以待毙,没有选择冲击阎行的铁骑,而是选择停下来列阵。更让马超惊异的是,韩遂果真是聪明无比,居然想到了用骆驼来围成一道长城。马超自忖,换做是他,在遭遇追击和两面包围、如此险境之时,也很难想到这等高明计策。

    马超见状,便命令全军向左右两边扩展开,与对面的阎行部一道,形成对韩遂的骆驼长城的重重包围。

    西凉铁骑迅速向两边分散开来,纷乱的马蹄踏得沙漠卷起黄沙满天。待黄沙落地,西凉铁骑绕着骆驼长城围得密不透风。而后,马超命令全军驻马,只是围着敌阵不动,并张起强弓劲弩,谨防在一排骆驼之后的敌军突然发起溃围。

    阎行从敌阵对面奔过来,看见马超,就欣喜不已,在马背上抱拳见礼,说:“少主,末将刚刚拿下整个敦煌郡所有城池关塞,正领军回来想向少主复命,不曾想,居然能碰到少主追击韩遂,这是天意要助少主啊!”

    马超道:“你可有给玉门关留下驻防兵力?”

    阎行道:“玉门关万夫莫开,末将留下了一千骑驻守,料定韩遂就算逃离这里,在短时间内也攻不破玉门关。”

    马超这便放心多了。

    张绣诧异地说:“兄长,韩文约就在这骆驼之后,只要冲破就能击败他,为何驻足不前呢?”

    马超冷静地说:“双峰骆驼高大肉厚,别说是弓箭很难杀死,就连长枪,如果刺不中要害,刺得不深,也绝杀不死双峰骆驼。”

    张绣道:“那简单啊,派士卒靠近骆驼,把捆绑骆驼的绳索砍断,骆驼自然会逃开,韩遂军也就暴露出来了。”

    马超摇摇头,说:“贴近敌阵,那敌****射杀我军士卒又怎么办?”

    张绣一愣,说:“那不如调用劲弩,一定能射杀骆驼!”

    马超说:“骆驼被射杀倒地,反而很难挪开,我军战马更不可能跳过骆驼的尸体了。你啊,老是着急,做事不过脑子想想!”

    张绣委屈巴巴地:“那可如何是好?难道干看着吗?”

    马超道:“对,就是干看着!这里是沙漠深处,只要我军困住他,韩遂与其兵卒总会将水喝尽,届时他不战自败。”

    张绣闷闷不乐地说:“哦,明白了。”

    马超见他撅着嘴,一脸不乐意,就笑道:“怎么了?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

    张绣的嘴撅得老高,说:“弟也是想为兄长分忧,早些击破九曲黄河嘛,兄长就这般说弟……”

    马超大笑,说:“说两句都不行,像个娘们似的!行了,是吾不好,不该那么说你,吾向你道歉。我军还要长期困守韩遂军,你可去安排三部将士,安营扎寨。”

    “哦。”张绣这才下去了。

    打发了张绣,马超又回头看向骆驼阵, 他看见在骆驼之后,韩遂军骑兵们挤在一起,中间围着两骑,正是韩遂和成公英。

    马超便打马向前,单骑行到骆驼阵三百步。看见马超出阵,韩遂两个眼珠子都瞪出火了,暗自咬牙切齿。于是韩遂便与成公英并肩出阵,驰马也来到马超面前二十步。

    来到马超面前的韩遂和成公英,二人都是一脸怒容,绷着个脸,两个眼珠子红得像火炭似的,甚至成公英气得脸皮在抽搐。

    马超正想开言,成公英怒道:“将军明智人也,岂不知冤冤相报何时了之理?为何要屡屡将我等逼上绝路,不留半条活路?”

    马超冷笑一声,说:“山无二虎,地无二主。凉州所有郡县,吾扶风马氏要定了!而先生之主,却挡在吾前行之路上,意图与吾角逐凉州,吾岂能放过?换做是先生你,也绝不会放过吾吧?先生聪慧,何必多问?”

    韩遂怒道:“锦马超,你不要以为,将老夫困在这里,你就已经全胜了。”

    马超笑道:“死鸭子嘴硬!”

    “老夫之骆驼长城”,说着,韩遂拿手一指身后的骆驼长城,“你破不了!”

    马超点点头,说:“是破不了,但吾也可以不破阵啊!吾可以选择如围城一样,围困住你,让你动弹不得。你之兵马精锐,吾之兵马更精锐,你又有多少把握能够突围呢?你突围不了,此地又无水源,安能不败?”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两次溃围的尝试

    韩遂气得咬牙切齿,瞪着马超的面目的双眼,红得仿佛在喷火。韩遂怒道:“老夫时常在想,难道是老夫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惹怒了天神,居然让老夫这辈子遇到你这等妖孽?”

    马超冷哼一声,说:“能与吾这般妖孽对抗,应该是你韩文约之福气。别的人想都不敢想,能有如此福气。说实话,能与吾对抗如此之久,吾也甚为忌惮你,佩服你。不过,事到如今,形势何其明朗?你已经免不了战败之命运,何不为了凉州安定、士卒性命着想,投降于吾呢?投降,可免你一死,并保住你之兵卒之性命,吾还会给他们授田,使之安居乐业。”

    韩遂仰天大笑,说:“投降于你?做梦!老夫就是死,也绝不投降于你,你这可恶可恨之奸贼!”

    马超不怒反笑,说:“事到如今,你依旧不悔改,真乃自取灭亡。既然如此,吾严阵以待,且看你如何溃围!韩文约,你可别让吾失望!”

    说完,马超拨转马头,回到自家阵前。

    韩遂和成公英也回到骆驼长城之后。刚一回来,马玩就赶上来,说:“主公,沙漠里十分炎热,我军将士的水快没了!”

    韩遂一听,没有责骂马玩,他想起刚才马超的话,知道马超吃准了他缺水、不可能长时间地据守在此。但韩遂也知道,他也不是神仙,不能变出水来。而没有水,在这沙漠深处迟早要渴死。

    韩遂道:“准备好,随老夫溃围吧!”

    马玩和张横也知道,除了舍命溃围,也没有其他的好方法。

    马玩撤开了一处骆驼,韩遂便领着他的骑兵从骆驼长城之内一股脑地冲出来。

    马超早就知道韩遂迟早要溃围,早已准备好了众多的铁蒺藜。看韩遂突围之方向,马超下令:“给吾撒!”

    马岱带领五千骑从旁掠过,在韩遂军突围之路上撒下一大片铁蒺藜。韩遂的骑兵一踩中铁蒺藜,立即有数十骑被刺伤,吃痛的战马不是摔倒,就是疼得乱跑,扰得刚刚冲出骆驼长城的韩遂军骑兵大乱。韩遂不管这些,仍然策动骑兵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击,更多的骑兵因为铁蒺藜而死伤,倒下数百骑。而面对地上密密麻麻的铁蒺藜,不论怎么抽打战马,其他的战马们看着脚下锋利的铁蒺藜,也不肯再向前踏一步了。

    自己的战马也陷入铁蒺藜之中,伤得难以动弹,韩遂无奈地闭上了双眼。

    张横急切地说:“主公勿忧,末将这就派士卒下马,把铁蒺藜扔去一边。”

    韩遂叹了口气,看了看在铁蒺藜覆盖的区域在,马超已经调离了更多的骑兵围了过来,而马岱仍在率领部曲往地上撒更多铁蒺藜,无力地说:“没用的,你捡的多,还不如人家撒的多。”

    “末将就不信了,难道马超有无穷无尽的铁蒺藜?主公,我军将士一定能捡完的!”

    “捡完了,将士们乱成一团,又不在马背上。马超派兵冲杀,败得还是我军啊。”

    “那怎么办?”

    韩遂道:“退回去吧!”

    于是,韩遂只得灰溜溜地又退回了骆驼长城之内。经过这次突围不成,韩遂军的士气彻底跌至谷底,所有人垂头丧气,都知道他们坚持不了太久了。

    马超则不着急,命令部曲一半负责包围骆驼长城,一半到已经营建得十分草率的营寨里修整,然后换岗,交替着包围韩遂军。

    就这样僵持着,时间来到了晚上。

    到了晚上,韩遂的心思再次活泛起来,他发现在阎行部和马超所率的主力的重重包围之间,有一个稍微薄弱、人马比较疏散的口子。韩遂大喜,趁着夜色变浓,他率领部曲再次打开了骆驼长城,杀向那个人少的口子。

    一切都很顺利,两万五千骑迅速杀破了那个薄弱的口子。正当韩遂以为他能够逃出去之时,左边突然窜出一骑,正是马超!

    原来,马超知道韩遂肯定是想趁夜溃围,故而他命令部曲在包围时,故意在一处只安排较少较薄弱的兵力。其实由于有夜色掩护和距离因素,他埋伏兵力在那口子之后。他亲自率领五千骑、马岱领四千骑,埋伏在左右两侧,就等着韩遂钻进这个口子里。

    一看韩遂果然闯进来,马超驰马而出,横起长枪,大喝:“韩文约,你中吾计矣!”

    韩遂直到驰马越过那个他认为薄弱的口子后,才看到两边已经汇集了黑压压的人群,自知上当了。

    “撤!快撤!”韩遂大喊。

    一见中了埋伏,两边的沙丘上是黑压压、不尽其数的伏兵,韩遂军士兵们纷纷手忙脚乱地向后涌去,阵型大乱。

    马超与马岱立即率军出击,从两侧夹击陷入埋伏之中的敌军,立即冲入敌阵中,趁着夜色和敌阵大乱,杀得韩遂军一片大溃,黑夜之中响起韩遂军骑兵哭爹喊娘的声音。

    由于被埋伏,又是在夜里,黑夜加剧了韩遂军骑兵遭遇埋伏的恐慌,他们只顾着逃回骆驼长城,无心反击,让西凉铁骑杀得如披靡般倒下,整个军阵迅速陵陷。响彻云霄的哭爹喊娘声,让整个沙漠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

    西凉铁骑奋发而起,如痛打落水狗般,把韩遂军追杀了一路,一路人留下韩遂军数之不尽的尸体。不过幸而骆驼长城距离不远,韩遂还是很快就逃回了骆驼长城之中。

    而除了设伏引诱之外,马超并非没有其他后手,他另外安排的张绣、彻里吉等人,也在韩遂中伏的同时,从另一边冲击骆驼长城。骆驼长城里根本无人驻守,张绣、彻里吉等人率领的人马得以安全地砍断骆驼的绳索,放走了一大批骆驼,撕开了骆驼长城的一个口子。从马超的埋伏中败退回来的韩遂军又迅速跑回来。

    张绣惧怕硬冲上去伤亡太大,就命令部曲张弓开弩,齐射敌军。夜空中响起“咻咻咻”的声响,一心败退回骆驼长城之中的韩遂军没有防备,抬头一看,月朗星稀的夜空中,无数的箭头闪烁着寒光。韩遂军被射倒一大片,就连韩遂都险些被射中。

    “快顶住前方那一部敌军,再封住骆驼长城!”韩遂焦急地大喊。

    其士卒一边稀稀拉拉地放箭反击,一边顶着密集的箭雨,付出惨重的死伤,靠近到骆驼旁边,牵拉骆驼,用骆驼为韩遂军挡住了箭雨。

    而另一边,马超驰奔入纷乱的敌阵,猛气咆哮,舞动银枪,冲东击西,奔南突北,杀得敌军死戮者不可胜数,敌军莫能当,所当者皆破,敌兵纷纷迎刃而倒,敌阵披靡。

    马岱也十分勇武,驰马奋枪,冲入敌阵中,大杀四方,敌阵中爆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兄弟二人还没等后面骑兵赶上来,已经扫平了数百敌兵,敌阵溃乱。

    乱军之中,也有众多勇猛的韩遂军兵卒奋起反抗。二十多个持长枪的敌兵在无领导的情况下,自发地一同攻杀马超,搠来二十多杆长枪,刺向马超的右侧。而在马超左侧,则是从人群之中冲来使大锤的一骑。眼看着就要被两面夹击,马超不慌不乱,右手持长枪转圆,甩开了二十多杆长枪,而在同时,左手抽出破城剑,飞掷向使锤敌兵。破城剑直刺破使锤敌兵的脖子,解决了左边的忧患,马超得以用双手持握银枪。他挥舞银枪,立即打得二十多骑缤纷落马,重伤而亡。

    这时,马超看见韩遂军大部分已经全进入了骆驼长城,前军还抵挡住了张绣的进攻,而后军,也就是他这里的敌兵,一边退去骆驼长城之中,一边还在牵引骆驼,想要封闭住骆驼长城。马超与马岱见机,便趁骆驼长城未曾闭合,立即冲进了骆驼长城之中。而两人刚一闯入骆驼长城之中,骆驼长城就闭合住了。

    马超和马岱想,反正进来都进来了,不拿点战果,回去也脸上无光,便向着韩遂所在的垓心直直地杀过去,一路人纷乱的敌阵再次披靡,无人能当,混杂无比的敌阵中,韩遂军的哭爹喊娘声,听着令人心焦。韩遂远远望见马超追向他来,大惊失色,立即让成公英帮他解开甲胄,脱掉红袍,换上了寻常士卒的衣甲。

    而马超与马岱迅速地切入敌阵,敌兵们大为震骇,竟然给兄弟二人让开了一条直通韩遂和帅旗所在的中军的大路。马超和马岱便快速驰入,到达中军帅旗之下。黑夜笼罩之下,也无火把,马超四处探看,也找不到韩遂和成公英两人的踪迹。

    中军的敌兵们,个个都紧握刀枪,对着马超和马岱两人,却不敢一哄而上,只是远远围着马超和马岱。骇惧之下,一些无畏的韩遂军骑兵向马超和马岱射冷箭,居然一箭未中。

    马超和马岱丝毫不怕,只是认真地寻找韩遂和成公英的身影。但夜色黑浓,两人迟迟找不到韩遂和成公英。

第二百二十九章 第四种选择

    马超心里烦躁,突然瞥见帅旗之下、敌兵之中,站着两个比较瘦弱的人,正瑟瑟发抖地看着骑在马上的他,马超便把银枪交给马岱拿着,他则伸出双手擒住了那两个较为瘦弱的敌兵,问:“韩文约与成公伯英何去?”

    两人紧张地摇摇头,支支吾吾的,就是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马超见两人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急躁不已,便把两人重重地扔在地上。那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溜烟,就窜进敌阵里不见了踪影。

    马岱递给马超银枪,说:“兄长,陷入重围,迟早要完,何况这些敌兵总是在放冷箭,十分危险。左右也寻不到韩遂和成公英,不如退出去吧!”

    马超说:“好,你去把韩遂的帅旗砍倒,咱们这就走。”

    马岱应了一声,就挥枪击翻了帅旗,拿过帅旗来,就扔向敌阵,砸死了几个倒霉鬼,并以此吓得敌阵分开了一条道来。马超便与马岱顺着这条道,杀入敌阵,很快就来到骆驼长城边。正好这一段的骆驼长城,有十几头骆驼已经死了,倒在地上。马超和马岱的战马都是万中无一的宝马良驹,两人便跃马而起,跳出了骆驼长城。

    方才被马超拎起来的两人,赫然就是韩遂和成公英。待马超与马岱杀出重围,跳出骆驼长城后,两人方才松了一口气,但身上仍然战战栗栗。直到看不见马超、马岱的踪影,两人才敢脱下身上的衣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和甲胄。而他们的士卒们,也才敢松开颤抖的手,不再紧握刀枪。

    随着马超和马岱从敌阵之中安全回来,西凉铁骑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二位兄长真乃万人敌,冲进敌阵,敌兵们明明万倍于二位兄长,居然只持握着武器,而不敢近二位兄长半步!”张绣羡慕地说道。

    阎行也道:“最可笑的是,敌兵恐惧到握弓弩的手都颤抖不已,竟然一箭也射不中二位!”

    彻里吉也笑道:“可见我们羌人所言不虚,少主真有神威!”

    马超和马岱笑道:“不过是敌兵软弱可欺罢了。”

    鞠义问:“岱将军既然砍倒了敌军帅旗,可有碰见韩遂、成公英吗?”

    马岱摇摇头,说:“只怕两人恐惧殊甚,大概是妆成士卒模样,潜入敌群之中,黑夜之中,难以辨认。”

    贾诩也道:“应该如此,要不然韩遂与成公英绝不会凭空消失于敌阵之中。”

    马超一听,惊讶道:“你等是说,二人必定是扮成寻常士卒之模样?”

    贾诩道:“必是如此。”

    马超想起了刚才他抓而又放的两个敌兵,说:“方才吾抓来两个敌兵,那两人支支吾吾,十分瘦弱,比较矮小。”

    贾诩略微惊讶,说:“经此一战,韩遂损失了五千骑,只剩下两万骑。韩遂素来看重那从枹罕之战中保留下来的两万骑,会命令新卒冲在最前。故而现在还剩下的两万骑,定是枹罕之战所剩的两万骑。那两万骑是韩遂军的精锐,个个身高力猛,绝无瘦弱矮小之人。”

    马超惊讶地说:“你是说,吾在帅旗之下抓到的那两人,可能就是韩遂与成公英?”

    贾诩笃定地说:“在帅旗之下者,定是韩遂的亲卫。亲卫更为精锐,韩遂不可能挑选瘦弱矮小之辈充为亲军。故而那两人必定是韩遂与成公英无疑!”

    马岱也说:“对,兄长想想看,我兄弟二人很快就冲到帅旗之下,两人必定没有太多时间逃向更深更远的敌阵之中。他们最有可能就蛰伏在帅旗之下。”

    马超一听,懊悔不已。韩遂和成公英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竟然没有认出来二人,都是这夜色太浓,而他又没有带一个火把。凡是有一个火把,或者他眼力好一些,今夜就能彻底解决掉所有问题。

    贾诩道:“不过少主也不必太过后悔,我军今夜又胜了韩遂军一阵,韩遂再次试图溃围,机会不大。”

    马超叹了口气,说:“行了,既然我军达到了阻止韩遂军突围而去的目标,这便够了。韩遂军两次突围不成,必定士气低迷,不敢再冒险溃围。张绣!”

    “末将在!”

    “由你带一万骑看住韩遂军。”

    “是!”

    马超便带着其余人到营寨里修整了。

    ………………………………………………

    第二天起来,马超先是视察了下韩遂军的骆驼壁垒,发现韩遂居然在一夜之间,收集起战场上韩遂军人马的尸体,用来加固昨夜被攻击得十分残破的骆驼长城。因有数千人的尸体和更多的战马的尸体,骆驼长城被加得更高更厚。在尸体堆之后,韩遂军骑兵们顶住尸体的恶臭,神经紧张地坚守。

    马超知道,为了延缓彻底战败的时间,韩遂已经完全疯了。不然,他也绝不会惨绝人寰到用尸体来作为营垒的材料。要知道这些尸体,可都是他自己的兵卒的。这个方法虽然有效,但是十分下乘。

    马超更是不屑,因为尸体总会腐烂,而用尸体围起营垒,迟早会让韩遂军士兵给感染到。说不定还没等水喝完渴死,韩遂军士兵得先病死。

    马超决定继续坚守下去,反正韩遂总会有顶不住的那一刻。而那时,韩遂除了投降之外,也就只有自刎这一条道可走了。

    马超便从阵前回到营中,到营帐里一看,贾诩正站在地图面前,仔细端详着地图,不知又在想些什么。

    马超自顾自地说:“文和,韩文约用尸体作为围城,你看了吗?”

    贾诩静静地看着地图,也没有转过身来面对马超,说:“看见了。少主,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马超说:“当然知道。韩遂已经穷途末路了,不然也不会出此下下策,因为他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两次精心准备的溃围都落入失败,而再不溃围而出,淡水喝尽,就只能喝马血;马血再喝完,一切就完了。”

    贾诩仍然看着地图,马超方才觉得贾诩有些异常,因为他直勾勾地看着地图上凉州旁边的西域,而河西之地,他并不看。

    贾诩直勾勾地看着地图,连一眼都没有移开。他淡淡地说:“韩遂也清楚这一点,但他始终不愿投降。何者?因为他要投降的是少主,故而他不想投降。”

    马超自信地说:“恐怕现在,韩遂正在心中激烈地斗争,正纠结于是否要投降呢。吾想,他多半还是会投降吧,除了投降之后,他第二种选择是自刎;第三种是率军作最后一次溃围,失败后被斩杀。除了这三种选择,吾想不出他还有其他选择。”

    贾诩突然没头脑地来了一句:“那如果,韩遂还有第四种选择呢?”

    马超诧异不已,说:“第四种?那又是何选择?”

    贾诩这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面对马超,脸上挂着一种难以捉摸的笑容,笑得马超都觉得有些瘆得慌。

    贾诩悠悠地说:“他之第四种选择,乃不投降也!”

    马超听得一头雾水,说:“不投降?何意?难道他还能反败为胜不可?”

    贾诩脸上仍然是那副不可捉摸的笑容,说:“反败为胜?不可能。”

    马超听得更为一头雾水,诧异地说:“那你到底是何意?”

    贾诩笑道:“如果属下说,属下能使韩遂虽不投降给少主,但他能为少主建功立业,献上一大片领土,少主信吗?”

    马超一脸懵逼,说:“这都哪跟哪啊?你到底什么意思?领土又是哪里?吾一句也听不懂你的话。”

    “领土?就是这!”贾诩拿手一指,手指戳了戳地图。

    马超看过去,“西域?这又关西域什么事?”

    看马超仍旧一头雾水,不得其解,贾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不可捉摸,深不可测。

    …………………………………………

    这一边,韩遂坐在中军帅旗台阶上。韩遂嗅了嗅空气中飘散的腐臭味,忍了许久的他,终于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成公英赶紧呼喊:“快给主公拿点水来!”

    张横递过来一个皮囊,成公英扭开瓶塞,就递给韩遂。

    韩遂拿起皮囊就对嘴吹,结果才喝了半口水不到,任由他怎么吸允,也喝不到半滴水。韩遂就倒提皮囊抖落两下,方才有一滴水从皮囊口掉落下来,滴落进脚下的沙漠里,蒸发掉,不见了。

    韩遂哀叹一声,无奈地把皮囊扔了。抬起头来一看,韩遂才看见,众多兵卒正看着刚刚喝下水的他,吞咽口水。所有兵卒,都是唇焦舌敝、形容枯槁、有气无力,他们已经整整一天没喝水了。

    这让韩遂更加绝望,头垂得更低。

    “还有没有水?快给主公呈上来?”成公英焦躁地喊道。

    张横一脸无奈,说:“先生,是真没水了,就那半口水,还是末将凑了好几个皮囊,才省下来的。”

    成公英不满地说:“那么多尸体上还有皮囊,不知去取吗?”(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章 西域奇谋

    马玩哀叹道:“先生,尸体腐烂得太快,味太重,没有士卒愿意靠近,更别说扒开尸体取皮囊了。”

    “哼,没人去是吧?那我去!”成公英抬起脚,这便要去尸体墙那里。

    韩遂连忙抓住成公英的手,成公英扭过头来,无力地说:“伯英,算了吧。”

    成公英叹了口气,这才作罢,坐在韩遂身旁。两人身后,就是被砍去半截、只剩下下半截的旗杆,在沙漠呼呼的风沙中伫立。在两人面前,是哭丧着脸的马玩、张横,以及同样哭丧着脸的两万人马。所有人都哀怜地看着韩遂,眼神里流露出一种期盼。

    在这些目光的打量之下,韩遂也经受不住,只好低垂下头。

    成公英也感受到了那种带着沉重的期盼的眼神,无可奈何地叹气。

    韩遂轻声对坐在他身边的成公英说道:“伯英,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你知道众将士的眼神里,藏着哪些他们想说而又不敢说的话吗?”

    成公英当然知道,但他不忍心直言相告。

    韩遂却已经抬起了头,目光掠过那两万双哀怜无神的双眼,轻叹说:“他们想劝老夫投降,但又恐惧伤老夫之心,故而才未敢说啊。”

    “主公……”成公英欲言又止。

    韩遂的目光投向天空,望得出神,此时他的脸上已经一脸淡然无波。

    韩遂笑道:“你是不是仍然想安慰老夫,可又想不到任何安慰之语?”

    成公英低下了头。

    韩遂的双眼里闪着微光,他又是轻叹一声,说:“唉,伯英,这一战,我们败了啊,我们彻底败了啊!”

    闻言,马玩和张横各自低下了头,吸了吸鼻子。

    成公英却愤然伸手紧握住韩遂的手腕,笃定地说:“主公,我们未曾投降,兵力依旧充沛,只不过是被困在这里,怎么能轻言失败呢!”

    韩遂淡笑着转过头来看着成公英,说:“伯英,你真是第二个老夫。换做是以前,老夫必定如你这般,绝不轻言失败。但走到了这般田地,被人重重围困,断水断粮,欲溃围而不得,怎么能继续自欺欺人,说未曾失败呢?”

    听到这句,成公英才无力地松开了紧握着韩遂的手。

    尸体堆之间,韩遂军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韩遂仍然定定地看着天空;成公英拼命地揉搓眼睛,好让他的眼睛里流不出任何一滴眼泪来,恐怕韩遂看到后会更绝望;马玩、张横纷纷低着头,不作声;所有的兵卒仍然以期盼的眼神望着他们的统帅——韩遂,并时不时地舔舐皲裂的嘴唇。

    韩遂突然又来了一句:“伯英,好像除此之外,我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除了什么之外?”

    韩遂语气轻快地说:“投降啊!”

    成公英见韩遂什么都知道,他也不能含糊过去,又无力地低下了头。

    韩遂道:“你说,老夫要不要投降?”

    回答韩遂的,是成公英的沉默。

    韩遂明了于心,轻轻地点点头,说:“原来你也认为,老夫应该投降。”

    成公英把头埋进臂弯里,抽泣。

    韩遂伸出手,抚了抚成公英颤抖的后背,说:“伯英,你别这样,你知道老夫没有怪你的意思。”

    成公英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韩遂,却又相对无言。

    韩遂咯咯地笑道:“你猜马超会如何想老夫?老夫猜他,一定料想老夫会投降。实际上,他想错了。”

    成公英一怔,死死地抓住韩遂地说:“主公!你不能那样做!”

    韩遂并未正面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要老夫投降?哼,他锦马超做梦!伯英,等老夫自行解决后,你就率领全军将士投降吧!”

    “主公!”马玩、张横、全军将士齐齐大吼,齐齐下跪。

    成公英仍然擒住韩遂的双手,焦急又生气地说:“主公你千万不能这么做,你千万不能这么做!我们还有转机,我们还有转机的!”

    韩遂摇摇头,终于,两行清泪从他眼眶里无力地流出。韩遂又哭又笑,说:“伯英,虽然老夫恨锦马超,但他确实是人中龙凤。你投降后,可尽力辅佐他。锦马超说得没错,老夫伤害凉州太甚,罪孽深重,你就权当替老夫赎罪,辅佐锦马超早日平定天下,让天下再无战乱之忧。”

    成公英从台阶上跑下来跪倒,嘶吼道:“主公,若你真要自尽,英必定随你而去!”

    韩遂闻言,原本一脸恬淡,立即变成一脸暴怒,他站起身来,怒道:“成公英,你敢不遵从老夫之命?!”

    成公英直起身子,说:“主公此命,英誓死不从!”

    “你!”韩遂指着仰着脸看着他的成公英,气得发抖。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

    韩遂抬头一看,居然是贾诩,他骑着马在尸体堆外,一脸笑容地看着自己这感人的一幕,像是在看戏一般。而西凉铁骑,则是稍微退得远了一些。

    韩遂气得咬牙切齿,贾诩远远地喊道:“好生感人的一幕啊!”

    成公英从地上爬起来,挥手示意士卒放贾诩进来。贾诩便单骑进入韩遂军中,屹然不惧。

    贾诩骑着马行到帅旗台之下,韩遂面前。

    韩遂怒道:“贾文和,你特地来看老夫之笑话的么?”

    贾诩笑着指了指韩遂的营帐,说:“在下此来,是与将军商议一件大事。不过将军可别误会,不是劝降。我等,不妨进帐详谈。”

    一听居然不是来劝降的,韩遂诧异不已,但还是将贾诩迎进了营帐里。

    韩遂刚坐下,就说:“锦马超派先生来,到底所为何事?”

    贾诩笑道:“再三说过,绝不是劝降。在下是来与将军洽谈合作的。”

    马玩怒道:“合作?有什么好合作的?”

    贾诩道:“实言相告吧,与上次谈判劝将军离开枹罕、来到河西也差不多,这次也是来劝将军你远遁此地,转移到别处的。”

    韩遂一怔,说:“你是说,去西域?”

    贾诩道:“将军真乃聪明绝顶!”

    韩遂道:“可为何锦马超要放老夫去西域?他明明可以在等一两天,老夫自然不战自败。”

    贾诩说:“我家少主当然不想放将军走。这个主意,是由在下提出来的。在下可以放将军走去西域,把这里所有的两万骑都带走也可以,甚至在下还可以让将军带走整个敦煌郡二十万人口,一同带到西域,以防将军人少,不能在西域立足。放走将军,让将军免于失败、免于投降,自然也是有条件的。”

    韩遂、成公英、马玩、张横四人一听,放走全军两万骑已经是莫大的宽恕,没想到锦马超还允许他们带走整个敦煌郡的户口,这就让四人摸不着头脑了。

    韩遂诧异地问:“什么条件?”

    贾诩说:“条件有三:第一,将军必须以全占西域为己任,必须攻下西域大大小小所有国家;第二,将军必须在占领西域诸国的同时,屠杀掉西域诸国的居民,只留下汉人。这两个条件最为紧要,将军能否做到?”

    韩遂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成公英说:“为何要如此奇怪的条件?你最初是怎么想的?”

    贾诩说:“很简单,在下一来是怜惜西凉将士。因为再与韩遂军作战,势必还会折损一些人马。西凉将士自从进入河西以来,大约折损了三千多骑,这个数字对于韩遂军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我家少主说了,每个西凉将士的性命都是最为宝贵的,应想尽办法减小西凉将士的死伤。故而,在下选择放将军走。

    第二,在下是觉得杀光或者招降韩遂军,也没什么意义。韩遂军已经被包围在这里,杀光与不杀光,没什么两样。而招降的话,又会给凉州本就不宽裕的府库,增添负担。再说,韩遂军对将军如此忠心耿耿,再留在凉州,定然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第三,在下今日在观察地图时,突然看见西域诸国。西域诸国,本为汉朝臣妾,如今却不复款汉,太过可惜。所以在下就想到了借用将军去收复西域诸国,并给将军以敦煌百姓,就是因为在下知道,之所以西域诸国时叛时降,是因为西域诸国并非汉人也。所以,给将军以敦煌百姓,就是盼望将军能用汉民取代西域原住民,彻底将西域之地化为华夏之地。

    不知道在下这么说,将军听明白了吗?”

    贾诩说完,才发现韩遂、马玩、张横、成公英四人,已经瞠目结舌,无言以对。

    贾诩低下头暗笑,他这个类似于借刀杀人之计的计策,刚才告诉马超的时候,马超也是这么表现的。当然,马超最后还是让他给劝服了,就是因为贾诩这个计策十分宏大。驱使韩遂去攻取西域,并用汉民占领西域,彻底将西域化成华夏之地,不管成功与否,或者是达到多大的目标,都将是成功。

    西域诸国很有可能就因为这一计策,彻底地从蛮夷化外之地,变成华夏族群的地盘,想到这,贾诩笑了,他将因此而青史留名。青史留名,对于他一个士人来说,就是至高无上的人生追求。

    对于自己提出的这一计策,贾诩称之为“西域奇谋”。(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夺成公英

    对于贾诩的计较,成公英又惊讶又略有些敬佩,说:“贾文和真不愧是西凉之地第一智者!居然能想到如此奇谋,盖张良、陈平,也不能及!”

    贾诩略微拱拱手,说:“在下能得到九曲黄河首席谋士的这一夸赞,也是荣耀至极!”

    韩遂低头沉思片刻,说:“先生对老夫,就这么放心么?为何先生没有考虑过,万一老夫得以从此地逃走,并得到敦煌百姓之后,却没有履行约定,而是依据敦煌人力,反攻凉州呢?”

    贾诩笑道:“将军既然会这么想,那就肯定不会出尔反尔。再者,就算将军保存下了两万精骑,又得到了二十万百姓,实力也远远低于坐拥凉州的我家少主。其实在下也是在赌,第一,就赌将军会选择履行约定,依靠自身的鬼谋,帐下两万精骑和敦煌郡二十万户口,能够击败孱弱的西域诸国,将之彻底化为汉地;第二,是赌将军即使敢反攻凉州,我家少主也都有实力,能够再次击败在少主手下屡战屡败的将军你!”

    贾诩目光闪烁,脸上带笑,看着韩遂。

    韩遂也随他笑了出来,看着贾诩的双眼,说:“不得不说,先生这两个赌,都赌对了!”

    “哈哈哈!”贾诩和韩遂相视而笑。

    马玩、张横两人都放松下来,这下他们都免去了投降的屈辱了。虽然他们也知道,他们一旦要出走西域,很可能一辈子也回不来凉州了,但他们更知道的是,在眼下这种局势,不选择与贾诩达成一致,下场更加不堪。

    至少去了西域,他们还有机会纵横一方。再说了,贾诩提出的以汉民化西域为汉地,也让两人觉得这是一件有利于汉民族、华夏族群的大好事。

    如果他们真的能辅佐韩遂,攻下整个西域诸国,杀掉西域诸国的原住民,进而用贾诩提供的敦煌郡百姓,换到西域诸国,从而使西域诸国化为汉家城池,这是一件值得大书特书的功绩,可以让他们洗脱叛军的罪名,而获得为汉家、为华夏开疆拓土的大功臣的美誉。仅仅想象一下,在西域的大地上,都是束发右衽的汉人,而不是披发左衽的蛮夷,就足以让两人激动万分。

    成公英却没向往到那么些,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忐忑不安地说:“适才先生说,有三个条件?第一第二个条件先生已经说了,但不知第三个条件是何?”

    贾诩本来是面对着韩遂站着的,听到成公英这么问他,他立即快步走到成公英面前来,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略微有些紧张的成公英。

    贾诩轻轻地说:“足下不是已经猜到了么?又何必多问呢?”

    一听此话,成公英瞠目结舌,一脸惊恐,难以置信地慌张地看着贾诩,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他的瞳孔在放大。

    韩遂看到成公英居然被贾诩三言两语吓成这样,问:“伯英,你怎么了?”

    成公英仍然慌张地看着贾诩,贾诩一脸春风得意。

    见成公英不回答,韩遂又问贾诩:“足下到底是何意?这第三个条件,究竟是有多苛刻,多离奇,才能吓得伯英如此失态?”

    贾诩扭过头来,笑着说:“第三个条件,就是成公英必须效忠于我家少主锦马超!”

    “什么?!”韩遂惊叫出来。

    贾诩笑道:“看啊,将军还真是猜中了,这第三个条件,果真是又苛刻,又离奇呢!”

    韩遂紧握住成公英的手臂,坚定不移地对贾诩说:“要想从老夫身边夺走伯英,你痴心妄想!”

    马玩和张横也恨恨地说:“贾文和,你休想夺走我们的成公先生!”

    贾诩看着一脸惊恐不安的成公英,一字一句地说:“我家少主若得不到成公英,将军就只有自刎和投降两条路!而成公英本人都比将军你看的更透,不是吗?”

    成公英闻言,惊恐不安的表情,变成了无奈的表情,他双目垂泪。

    韩遂焦急起来,连忙用袖口给成公英擦眼泪,说:“伯英你别哭啊,老夫就是死,也绝不让锦马超从老夫身边将你夺走!”

    韩遂又扭头瞪贾诩,怒道:“贾文和,在伯英被夺走和自刎之间,老夫选择自刎!西域老夫也不去了,你滚吧!张横、马玩!”

    “在!”

    “送客!”

    “是!”

    马玩、张横立即欺身到贾诩身边,伸出手,摆出“请”的手势。

    贾诩看向成公英,说:“成公先生,你果真愿意看到你家主公,落得那等下场吗!”

    成公英一怔。

    韩遂怒道:“滚!”

    张横和马玩立即架起贾诩的双手,抬着他离开。

    贾诩不甘心地高喊:“成公英,作出你正确的选择!你明明知道什么选择对于韩遂来说,才是最佳的!”

    一听到这句,成公英立即撇开了韩遂的手,让韩遂诧异不已。

    “伯英,你别听他的话!”

    成公英追赶上贾诩,让马玩和张横松开了贾诩。贾诩笑道:“在下果然没有看错足下!”

    面对着韩遂,成公英跪下不停地磕头,毅然决然地说:“主公,请恕属下不忠!”

    韩遂哭了出来,说:“伯英,你知道的,老夫不能没有你啊!”

    成公英哭着说:“只有答应贾文和,主公才能脱离险境,才能有机会纵横西域。属下无能,辅佐主公不力,以至于让主公一败再败于锦马超手下。这是属下最后能为主公做的一点事了,还请主公不要拒绝。”说完,成公英不住地磕头。

    韩遂无力地倒在地上,大哭道:“伯英,老夫可以没有千军万马,也决不可没有你啊!”

    贾诩见此,不屑地笑道:“我说将军,不是在下说你,成公先生离开将军帐下,那是为了救将军!而为了离开将军,成公先生已经忍着痛,下定了决心。将军却挽留他,这不是成心带给他更多的痛苦嘛?这是何必呢?将军怎么就不明白,将军放手,才是成公先生所需要的呢?”

    韩遂望着成公英,哭成泪人,没有说话。成公英也望着韩遂,哭得不能自已。

    贾诩转念一想,这么劝没有用,应该用另一种方法来劝。贾诩笑道:“再说了,将军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我家少主什么样?将军此刻连活命的能力都没有,而我家少主什么人物?羌人尊他为神威天将军,凉州庶民人人都感谢他施行仁政,爱民如子。我家少主还坐拥凉州,麾下数万西凉铁骑,可谓雄霸一方。

    成公先生跟了我家少主,那是风从龙,云从虎,正应了‘良禽择木而栖’之理。他日后定然成为更厉害的大谋士、大军师,随我家少主一道,威震天下。怎么就不比跟着将军你颠沛流离来得好?如果将军果真舍不得成公先生、爱惜成公先生,何不就此放手,让成公先生这只凤凰,从你这蓬蒿之上,飞到梧桐树而栖居呢?”

    “贾文和,我杀了你!”成公英听了贾诩的话,勃然大怒,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拔出佩剑就要捅向贾诩。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成公英握剑的手。

    成公英回头一看,果然是韩遂。

    韩遂已经抹去了泪水,淡定地对成公英说:“伯英,贾文和说的没错,你跟着锦马超,是比跟着老夫好。老夫决定了,同意让你效忠于锦马超,从此你便不是老夫的谋士了。”

    贾诩见计策奏效,笑了。

    “主公,不要啊!”成公英扔了剑,哭倒于地。

    韩遂扶起成公英,认真地说:“听着伯英,老夫也舍不得你。但现在我们已经无力回天,只能听从贾诩的安排。你我分离,未必不是好事。贾文和也说了,任老夫攻取西域。西域诸国那些软柿子,从前班超、陈汤只用汉兵数百就能治得服服帖帖,老夫一定能把他们攻下来,完成化西域为华夏的丰功伟业。这样,不是很好吗?”

    成公英这才止住了哭,韩遂严肃地说:“锦马超老夫虽恨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是不世出的天才。他有更大的抱负,可以惠及天下百姓,你若能尽心尽力地辅佐他,实在是大功一件,老夫不仅不会伤心,反而会欣喜。”

    成公英有气无力地点点头,韩遂又道:“所以,老夫要求你,辅佐锦马超一定要尽心尽力,尽职尽责,就把锦马超当成老夫来辅佐,你辅佐锦马超,就如同辅佐老夫一般!”

    成公英毅然决然地擦了眼泪,说:“属下明白了!”

    贾诩突然鼓起掌来,称赞道:“二位君明臣贤,心心相惜,在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韩遂怒道:“不必你在此虚情假意地嘲讽。”

    贾诩一脸严肃,说:“在下对天发誓,绝无嘲讽之意!”

    韩遂和成公英看向贾诩,见他一脸真诚,才知道是误会他了。

    贾诩道:“既然二位已经做好决定,成公先生可以随在下回去,向我家少主复命了吧?”

    韩遂没有说话,毅然决然撤开紧握住成公英的手,无声无息地背过身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成公归附

    马玩和张横两人,也是带着敬佩和可惜的眼神,望着成公英。

    成公英对马玩和张横说:“二位将军,在下走后,主公只有你二人可以依靠了,希望你们一定要忠心辅佐主公。”

    马玩和张横也是潸然泪下,哭道:“先生你去吧,我等一定谨记先生之嘱托,忠心护主,绝不改志!”

    成公英放心地点点头,又朝背对着他的韩遂,庄重下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而后漠然站起身来,毅然决然走到贾诩身旁去。

    随即贾诩拔腿就走,成公英跟在他身后,走出了营帐。直到这时,韩遂也依旧没有转过身子。

    成公英也并未回头看,而是跟着贾诩走,面不改色。出了营帐,贾诩和成公英直接走向韩遂军的外面。韩遂军的士兵们看见成公英跟着贾诩走,十分疑惑不解。

    终于,贾诩带着成公英出了骆驼长城,在外面,已经有西凉兵牵过来两匹马了,一匹是给贾诩的,另一匹是给成公英的。

    成公英看到后,不禁问:“足下就如此有把握?万一我家主公誓死挽留,在下拼死不从呢?足下没有想过吗?”

    贾诩转过头,微笑道:“在下从未如此有把握过。”

    贾诩便上了马,成公英也驯服地上了马,向着西凉军营寨行去。

    等到了营寨不远处,成公英看见,马超已经带着一干将领、长史,在辕门之下迎候了。为首的马超精神奕奕,将领们、参军们脸上的神情也都十分得意。

    看见成公英跟着贾诩到来,马超挥手,军乐响起,鼓钲齐鸣。

    尽管是如此的礼遇,也不足以冲淡成公英的怨恨。

    成公英与贾诩一道,行至辕门外五十步,就下马步行。还没等成公英走到辕门之下、马超面前,马超就快步迎上去。

    看着马超快速走近,成公英深吸一口气,他立即知道了自己该怎么做。

    马超走到成公英面前,成公英一板一眼地整理衣襟,而后缓缓跪下,双手按地,继而缓缓地以头触地,磕了个头。

    看着成公英驯服至极地跪下行礼,马超十分满意。旋即成公英的声音从底下传来:“成公英,拜见少主!”

    马超连忙低下身子伸手扶起成公英,笑道:“成公先生能追随吾,吾感激不尽!”

    成公英垂下眼睑,没说话。

    马超也知道,成公英遭受如此打击,肯定还要一个很长的适应过程,短时间内不可能令他俯首称臣,言听令从。

    马超笑道:“此地风沙大,成公先生,请入帐说话!”

    成公英闻言,见马超摆出“请”的手势,便当仁不让地抬起脚就走,反而让马超落在他身后。这十分失礼的行为,让站在两旁的马岱、张绣、阎行、彻里吉、鞠义等人都勃然大怒,对成公英怒目相视。成公英却对此熟视无睹,旁若无人地走过众将身边,向着马超的幕府大步走去。

    马超和贾诩相视苦笑,只得跟在成公英身后。

    进了幕府,成公英站在文吏队列前,让贾诩站在他后面。

    马超坐下,众将分队站立。

    马超微笑着说:“足下还记得,足下与吾第一次相见,是何情景否?”

    成公英略微躬身,说:“属下记性不佳。”

    马超知道成公英是故意在顶他,也不恼,说:“足下不记得,吾可记得一清二楚。当时,正是吾率军战胜九曲黄河,偷袭了韩遂之营寨,用火马计重创韩遂之部曲,使之残兵败将堵截在营寨之外,不得入营,部曲混杂,乱成一团。眼看着韩遂之部曲就要被吾率军击破,是足下你——”

    说着,马超指着成公英,又说:“单骑奔到吾之面前,对吾使出拖延之计,三言两语就迷惑了吾,让韩遂之部曲得以顺利躲进营寨,化解了韩遂战败的危机。足下知道,吾当时是怎么想的吗?”

    成公英面上略微有些惊疑之色,说:“少主必定是想生吞活剥了属下吧?”

    马超笑着摇摇头,说:“不,吾当时在想,如此鬼谋之士,吾势必得而用之!”

    成公英被震撼到了,没想到马超早在那时,就已经盯上他了。

    成公英诧异地说:“属下也曾经企图偷袭阿阳,并在途中包围少主,险些杀死少主。少主不记恨属下?”

    张绣怒道:“你还有脸说!”

    马岱拍拍张绣的手,张绣才没有继续发作。

    马超笑道:“犀首公孙衍也曾经策划五国合纵攻秦、说义渠攻秦啊!秦惠文王亦用之为相。”

    成公英一听,举袂,向马超深深地揖拜。

    “少主胸怀宽广,属下佩服。”

    直起身来,成公英又自嘲地笑道:“不过,属下侍奉韩遂时,屡屡用计,屡屡被少主识破,屡屡为少主所败。韩遂之所以屡战屡败,还不是因为属下这个谋士不够称职,远不如少主和贾文和深谋远虑,洞若观火?如此拙劣的谋士,少主却肯用韩遂之命来换取,少主不觉得因小失大吗?”

    一旁的马岱笑道:“成公先生,你说你不如吾兄长,此话非虚!因为都这么久了,你还是想不明白韩遂真正的失败原因。韩遂之所以败于吾兄长者,并非是计谋不深、谋士不用,而是天道所致、人心所向也。”

    马超听了,觉得自己能有这样出色的兄弟,真是难得的福气,赞赏地对马岱微微颔首。

    成公英诧异地说:“哦?还请将军赐教。”

    马岱侃侃而谈:“韩遂裹挟羌氐,祸乱凉州,荼毒生民,残害天理,此乃取祸之道也。而吾兄长却对部曲严加管束,整理军纪,使兵不扰民,使民不恨兵。又多次在军粮紧缺的情况下,节省出众多军粮用来救济饥民,活民无数。如今得了凉州,更是不惜与所有世家大族为敌,禁止土地兼并,将土地分给百姓耕用,加之轻徭薄赋,此乃仁政也。

    孟子曰: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韩遂自为失道之事,岂得人助?是故,韩遂麾下十几万士卒,每每一被吾兄长打败,全都立即选择投降,吾兄长在一月之内就攻下大半个凉州,正是此理也。”

    成公英听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说:“将军之言,使在下醍醐灌顶。是在下短视了。”

    马超笑道:“足下也不必气馁。虽说足下所设之计皆被识破,但就算是吾与贾文和,也很难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谋。例如足下所设的避实击虚、偷袭阿阳之计,也是让吾左支右绌,始料未及啊。”

    成公英自嘲地说:“少主抬举。属下之计策再怎么精妙,又怎么能与贾文和之奇谋相提并论?韩遂与其两万精骑陷入少主之重围,犹如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本就是可消灭、可不消灭的。而贾文和却化腐朽为神奇,天马行空地将他们的作用发挥到最大化。

    如果说逼迫韩遂与其败兵去取西域,已经是妙计;再牺牲掉二十万敦煌百姓,去替换掉西域原住民,化蛮夷腥膻之地,为我华夏礼仪之国,便是妙计中的妙计!

    贾文和还如此地洞察人心,利用属下与韩遂之私情,不仅使韩遂答应退入西域之事,又能为少主增添增添谋士,以为羽翼,真乃一举多得,以小得大之好计啊!”

    说到韩遂那里,成公英脸上再次显露出不甘心和愤怒之色,他看着贾诩,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

    这让幕府之中气氛再次变得尴尬,马超很明白成公英自然是仍然对贾诩设计他而耿耿于怀,便说:“足下,吾与你明说了吧!虽说你之前一直辅佐韩遂,使他一直与吾为敌,多次坏吾大事。吾也知道,让你离开韩遂、你所忠之主,实在是过于残忍卑鄙。但不论如何,既然韩遂已经将你交给吾,吾现在是你之主,吾不管你是如何想法,但吾知道,吾只保持一颗平常心即可。吾待你,必定会如待贾文和、杨义山一般,绝无他心。”

    成公英这才没有更为仇恨贾诩,他叹了口气,再一揖拜,说:“既然少主如此开诚布公,属下也实话实说,属下侍奉少主,此乃被逼无奈耳。不过,既然属下来之前,韩遂已经交代属下,要对少主忠心耿耿,要如侍奉他般,来侍奉少主,那属下就一定会听韩遂之嘱托,视少主为主,别无二心。”

    马超听了后,心里无限地感慨,韩遂竟然也如此性情中人,看来看人还真不能片面地看,还得全面地看。

    马超道:“韩遂既然有如此说,必是忠厚之人。”

    成公英突然又跪了下来,说:“不过,属下侍奉韩遂已久,对韩遂仍有私情。属下能否提一个条件?”

    马超不用问,也知道成公英想提什么条件,就说:“你可放心,只要韩遂不来攻击吾之凉州领地,吾必不主动攻击他。吾会让他安心地去攻取西域,完成化西域为华夏之千秋伟业。”

    出乎马超意料的是,成公英居然摇摇头,说:“属下的条件,并非这个。”

    马超这就搞不懂成公英在想什么了,诧异地说:“不是这个,又是哪个?”

    成公英一脸平静地说:“属下只想求少主,在征伐韩遂之时,不要属下参与就是。”

    说着,成公英流下了两行清泪。(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三章 良心不安

    马超大为震惊,说:“你难道不是想保韩遂吗?怎么还希望吾征伐他呢?”

    成公英垂泪道:“韩遂此去西域,不是要化西域为华夏吗?”

    “是啊!怎么了?以韩遂之智谋,加上他麾下两万精锐铁骑,再加上还有足足二十万敦煌百姓为他的后备军,国家多、人口少、而力量弱小的西域诸国,肯定不是他之敌手。完成化西域为华夏之业,对于他来说并非很难。”

    成公英说:“既然西域将会变成华夏之地,那就必须一统。只要韩遂完成了他之使命,那就足够了,换言之,他也就没用了。届时作为汉地的一部分的西域,必须统一!”

    贾诩淡淡地说:“所以说,在足下眼里,华夏族群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是韩遂,在华夏族群的利益面前,也是微不足道的。如果用少主将来征伐韩遂、用韩遂之死作为代价,换来华夏族群扩大分布范围,也是可以容忍的。”

    成公英淡定地说:“难道不是吗?在下也是华夏之人,是束发右衽之人,当然对华夏人群扩张势力乐见其成。属下死忠于韩遂,但属下更死忠于华夏、死忠于汉,属下知道谁更重要。但韩遂终究是属下旧主。故而少主在征伐韩遂时,属下不想参与。”

    马超点点头,说:“好,这个条件吾准了。另外,作为对足下效忠于吾之奖励,吾会立刻放韩遂走,也不会派兵对之防备掣肘。韩文约可以自行而去,收集敦煌全郡百姓,一并西行。”

    “属下替韩遂,谢过少主。”

    看着拜倒于地的成公英,马超愉快地长舒一口气,随着韩遂不得不退往西域发展,整个河西,也就是敦煌、张掖、酒泉、居延,重新并入凉州之下,凉州再次一统了,他的地盘再次扩大了。

    会议散去,马超与贾诩两人又去巡营。此时,他已经再派使者去接洽韩遂,韩遂正在命令部曲收拾行装,缓缓地向西行去。但马超仍然有些不放心,想着多个心眼也无妨,就命令由马岱率领一万骑盯着韩遂的部曲,目送韩遂部曲西行。

    马超与贾诩从幕府走向辕门,辕门正对着,就是那一片韩遂部曲驻扎的沙漠。

    远处,弥漫着腐臭味的骆驼长城,韩遂军士兵正在搬开。其余的士兵们各自有序地收起营帐,打包好粮食,再一次饲喂战马,收拾战场上堪用的兵器,一副忙碌之象。

    马超与贾诩看了许久,马超突然想到,韩遂军急忙逃出禄福城,肯定带的粮食、辎重不够多;而经过昨夜这一场恶战之后,韩遂军士兵估计也没有过多的兵器甲胄。就依靠这场恶战之后的实力,马超觉得,韩遂日后要攻入西域,过程一定十分艰难。而他,总不能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

    马超便问贾诩:“文和,你觉得韩遂还会反悔,趁我军放他走,回过头来再攻击我军吗?”

    贾诩胸有成竹,说:“第一,韩遂军损失惨重,若其果真反戈一击,亦难以击败处在上风的我军;第二,韩遂军士气低迷,此非用兵之利;第三,少主开出的条件也并非太过于苛刻,韩遂还不至于反悔;第四,也是最重要的,成公英捏在少主手里。”

    马超完全明白了,笑道:“原来吾只道你之所以逼迫韩遂交出成公伯英,是因为想在削弱韩遂之同时,增益于吾;却没有想到,你这一层心思,将成公英作为人质,韩遂必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地往西域诸国而去。”

    贾诩笑道:“方才成公英所说,他为韩遂设计,屡屡不能成功,深为羞愧。属下可不想如他这般,因为设计不精,而无地自容啊。”

    马超道:“那吾就放心了。”

    马超找来几名负责军需的长史,吩咐他们分出一部分军粮和军器,交给韩遂。

    马超突然想到,西域诸国,鄯善、精绝、于寘、拘弥、莎车、小宛、温宿、龟兹、焉耆、车师、疏勒、皮山等国,大多数都是深处沙漠包围的绿洲,沙子多的是……

    马超于是又叫来彻里吉,命他交给韩遂一百副具装铠。全军一共才有五百副具装铠,一次就交出去一百副,让彻里吉很不高兴。但也拗不过马超,仍然是派人交给韩遂了。

    五百具装铠,这可是全军唯一的具装铠,突然交出一百副拱手让人,其实马超心里更不好受,心在滴血一般。马超可是记得清清楚楚,曹操在《军策令》里说:“ 袁本初 铠万领,吾大铠二十领, 本初 马铠三百具,吾不能有十具,见其少遂不施也,吾遂出奇破之。”

    坐拥青、幽、并、冀四州的河北霸主袁绍,也才只有三百副;坐用兖、豫、徐、司四州的中原霸主曹操更惨,连十副具装铠都没有。要不是因为凉州战争频繁,使东汉一百多年来将最主要的军事力量集中放在凉州,他也不可能得到具装铠五百副。具装铠打造不容易,费工费时,很难如同寻常的刀剑那般,随便一锻造就差不多。今天他一撒手就一百副具装铠,他还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凑齐五百副具装铠。

    看着士卒们吃力地把具装铠抬上马车,一辆辆地拉运到韩遂军那里去,马超肉疼不已,而彻里吉是快要哭出来了。

    马超对贾诩说:“文和,你说吾都这般加强韩遂的力量了,他应该能完成西域奇谋吧?”

    贾诩笑道:“少主为何还有疑虑?”

    马超道:“毕竟西域大大小小的国家有三四十个,人口多的有数万,少的也有数千,实力终究还是有的。再说西域方圆八千里,不比中原小多少啊!”

    贾诩笑道:“区区数十万人,连个郡都不如,不过是地域广阔罢了。再说,西域怎么可能有比少主更厉害的人,作为韩遂的敌手?少主应该对韩遂有些信心。少主可是连甲骑具装都给他一百人了,他要是还不能拿下西域,那他还是少主所熟悉的那个九曲黄河吗?”

    马超这才舒开紧蹙的眉头,说:“也对!是吾太过小心紧张了。”

    马超又仔细想想西域的历史,感叹道:“西域以前可是设置过都护府呢!张骞、班超、陈汤等人,为了控制西域,付出众多努力和牺牲,才击败匈奴,换来西域款汉。我朝也曾经在西域之车师、焉耆等地屯田驻兵,设置宜和都尉、戍己校尉,西域似乎距离为汉吞并,近在咫尺。而今西域却脱离汉朝,自为其政。若不能夺下西域,将此忧患重任交给后人处理,后人定然不耻吾辈多矣!若不是现在吾并无余力征伐西域,又有皇甫嵩在侧,吾早已自行率军攻伐西域,置西域为汉境,何用韩遂?”

    贾诩道:“少主放心,韩遂并非寻常平庸之辈。只要他效仿杨阜针对休屠人之法,除掉西域男子,只留下女子,再加以敦煌汉民,不出十年,西域必定化为汉地,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分割出去。”

    马超想到,他这次可是暗中将敦煌郡的所有百姓都出卖给了韩遂,有些良心不安,说:“将敦煌郡百姓交给韩遂利用,真的合适吗?韩遂为了逼迫敦煌郡百姓远离故土,跋涉到异国他乡,必定会采取残暴手段。这样不是过于残忍了吧?”

    贾诩笑道:“成大功者不拘小节。少主这可不是将敦煌郡百姓交给韩遂利用,而是交给整个华夏族群利用。少主你想想看,我等华夏,扩张如此不易,如今大汉方圆万里,那都是数千年来一点点蚕食而得。比如,凉州在数百年前还是匈奴的领地,若不是霍嫖姚,凉州现在怎么可能是汉人之地盘,而羌氐都难以动摇呢?

    如今却有一个能使华夏陡然扩展方圆八千里之机会,我等岂能放过?而且这个机会,只有使用韩遂,方能抓住和利用。少主短时间内无力开拓西域,而韩遂却穷途残兵,用他去开拓西域,此乃最为省力之策也。

    再者,开拓西域必须要用汉人,不然西域就永远不可能成为汉境。百姓安居乐业,若不用强行迁徙之法,不可能调离百姓前去充塞西域。少主又有爱民如子之美名,不可轻易毁掉,逼迫百姓充塞西域之事,只有韩遂来做才最好。韩遂本就是叛贼,名誉不佳,他逼迫百姓西迁入西域,于他之名誉,并无损伤。等他完全占领西域,史书反而会给他拓地有功之美名。所以,少主驱使韩遂,韩遂驱使敦煌郡二十万百姓,方才是少主之最佳选择,对于华夏族群,也可实现利益最大化也。故而属下认为,少主不必良心不安。”

    马超也知道要干大事,是得狠下心,手还得黑一点,就说:“好,听你的,吾不再惴惴不安就是了!”

    贾诩笑道:“少主根据时机,能善能恶,不为善所拘束,不为恶所驱使,而能自如变化,此正是立于不败之地也。”(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又是试探

    韩遂军没有耽搁太久很快就出了玉门关,进入敦煌郡境内。马超知道,那定然是敦煌郡百姓噩梦的开始。不过,马超也无暇再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也无暇再在河西盘桓下去。马超要趁着皇甫嵩还不知晓河西之战的胜负情况,赶紧率军回防金城,做好应对皇甫嵩的大举进攻的准备。

    马超下令,还剩下的两万七千铁骑,立即随他全速奔回金城。

    …………………………………………………………

    武威郡,朴寰城。

    听闻杨阜、庞德和张济三人,即将率军从休屠泽畔回来,将要路过朴寰城,杨彪放下手里的活,早早地就领着一干属官,来在了城外的长亭里迎候。

    没等多久,杨彪向北望去,北方的地平线上冒出一条长长的黑线。杨彪眯着眼极目望去,原来是排成排的西凉铁骑,在远处看起来如一条线。而后西凉铁骑慢慢靠近,阵势也渐渐地展露出来,人马成群,旌旗蔽日,千乘雷起,万骑纷纭。尽管西凉铁骑在杨阜、庞德、张济等人的率领下,并未全速奔驰,只是信马由缰地走着,在杨彪看来,却有排山倒海、吞天吐地之势。

    如此雄兵,如此虎狼,看得杨彪倒吸一口凉气。杨彪身为太傅府的曹掾,久居京城,并非没有见识过大汉其他的军队。如洛阳城里,有南军、北军五校、执金吾、卫尉、城门、羽林、虎贲等军,约有三万步骑,已经是大汉最顶级的军队了;在三辅,皇甫嵩有十万步骑;

    黎阳营、雍营、渔阳营、扶黎营、虎牙营(也叫长安营,屯驻长安,因归虎牙都尉掌管而得名)、三辅积射、护乌丸校尉、护匈奴中郎将等各有一千步骑,总共有大约一万步骑;在幽州,刚刚打败张纯的中郎将公孙瓒有步骑一万。

    还有一些官军数量不等,加起来应有五六万步骑,正在与张燕、张牛角等的黑山黄巾军,管亥、管承等的青州黄巾军,于毒、晆固、白绕的兖州黄巾军,刘辟、龚都的汝南黄巾军,何仪、何曼、黄邵的颍川黄巾军,相持不下,互相攻伐。

    另外,大汉的一些边郡和内郡普遍临时征召郡兵,视情况而数量不等,多则数千,少则数百。

    而这些军队,没有一个能够胜过杨彪眼前的这支大军。在西凉铁骑面前,即使是打败了黄巾军的皇甫嵩军,监视乌丸和鲜卑的公孙瓒军,以及经常被汉室以为重任的黎阳营、虎牙营、雍营等,都显得像是弱旅一样。

    看着眼前的西凉铁骑缓慢而又齐整地行军阵势,杨彪的赞赏之情慢慢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忌惮。毫无疑问西凉铁骑超越了黎阳营、护乌丸校尉等部曲,是大汉最强的骑兵,数量也十分可观,达到了四万骑。然而,如此雄兵,却是不忠于大汉的割据兵团,应该被消灭!

    不过,杨彪想,还不是现在。

    很快,西凉军行至长亭之外,杨阜、庞德和张济三人看见是杨彪前来,命令部曲暂驻,各自长了些心眼,迎了上去。

    见三人下马,向他走过来,杨彪也换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四人互相行礼,庞德道:“劳杨公迎候,末将荣誉至极。”

    杨彪微笑道:“三位将军击破残贼,为凉州增添了如此之多的人口和牛羊,大功一件。在下备了些薄酒,就在亭下,三位将军,请!”

    杨阜、庞德和张济便跟着杨彪进入长亭,三巡过后,杨彪突然问:“三位将军,此前你等就已经分批将三部的妇女幼童送回凉州,交由刺史,好生安置。如今率大军班师,是否这次是最后一批了?”

    杨阜道:“杨公说的不错,这次班师,正是顺便将三部之牛羊最后一批送回来。”

    杨彪点点头,说:“好啊,牛多了,凉州百姓不论是耕田,还是用牛车拉运,都方便了许多。这次三位将军征伐休屠、浑邪、卢水胡,可谓硕果累累啊!”

    张济道:“哪里哪里,杨公过奖了。”

    杨彪道:“在下听闻,此次是杨校尉从中周旋,才使得三部互相残杀,给了西凉军以最小的代价一并歼灭的好机会?”

    杨阜摆摆手,说:“些许小计,何足挂齿?倒是杨公在武威郡这里辛苦寻找矿藏,也不知有更大的成果了否?”

    杨彪听了,颇有些自豪,他说:“在下在前几日刚刚找寻到大大小小一百多个矿藏,有金、银、铜、铁、锡、铅等十几种矿藏,品质极好,储量不小,已经雇佣工匠在开采了。在下估计,武威郡之矿藏,不下于邯郸、南阳、蜀中的矿藏储量。其中的铁矿石尤为众多,有了充足的铁矿石,凉州便无铁器紧缺之忧了。”

    三人听了,都是十分高兴,别的不说,光是铁矿石丰富,就意味着西凉军可以获得大量的刀剑甲胄,实力有了不小的提升。

    杨阜道:“杨公为凉州贡献如此之大,我三人弗如也。”

    杨彪谦虚地摆摆手,说:“哪里哪里,分内之事耳。”

    一顿客套之后,杨彪话锋一转:“对了,在下一直奇怪的是,休屠、浑邪两部,为何要攻伐我凉州呢?他们难道不怕神威天将军吗?难道不怕威震天下的西凉铁骑吗?”

    三人一听杨彪的话,都知道杨彪是在怀疑西凉军的异动与河西韩遂有关,立即从刚刚说客套话时的随意,略微有些紧张。

    庞德假装镇定地说:“彼蛮夷之辈,自然是劫掠成性。”

    杨彪见三人一听他的问题,表露出微不可查的紧张,心中的疑惑更加重了。他想,难道还真是让他给猜中了?

    杨彪道:“不对啊!按理说十天前神威天将军正在与韩遂鏖战正酣,整个凉州混乱一片,那时正是休屠、浑邪介入凉州战事,劫掠凉州的大好时机。因为神威将军还要讨伐韩遂,如果二部趁虚而入,神威将军也分身乏术。而休屠、浑邪却避开这个时机,选择在凉州大部已经为神威将军所收复时,发兵进攻,这不是舍易求难,自找苦吃吗?在下想,休屠、浑邪虽戎狄之辈,也不至于如此愚蠢吧?”

    杨阜心里十分不安,如果杨彪对此根本就毫不在意,才能说明杨彪并没有对马超的瞒天过海产生怀疑。但此时杨彪却咄咄逼人,据理力争,说明他早就怀疑马超已经率军去征伐河西韩遂了。只是征伐河西的时间选择得太早太离奇,即使是杨彪也难以相信,马超真的会在战乱初平、不到一个月之间,凉州百废待兴、喘息未定之时,就敢出兵征伐河西。所以,杨彪还处于半信半疑地状态,想要来他们三人这套出话来,印证他的猜想。

    杨阜说:“可能是当时处于夏季,草原上正是水草丰美之时,牛羊正在繁殖,故而休屠、浑邪才没有入侵。而少主驱逐韩遂、平定大半个凉州之时,也就是这时,就快要入秋了,草原上牧草减少,休屠、浑邪才想入侵凉州打草谷,以为入冬做准备吧!”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杨彪依旧不肯相信。杨彪说:“不对。休屠、浑邪再如何想劫掠,也要掂量掂量他们的实力。毕竟他们两部还不如一个羌人部落强大,还有西凉铁骑在,他们怎么敢轻易劫掠?”

    杨阜有些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怕杨彪已经猜到了真相,说:“那依杨公之见,为何休屠浑邪有胆子侵犯凉州呢?”

    杨彪想了想,说:“不会是有韩遂在其背后鼓动吧?”

    三人更为紧张,最为紧张的张济说:“杨公这猜想,也不是不可能。或许是韩遂想利用休屠浑邪来削弱我凉州,而后他才更高地侵犯凉州。”

    杨阜和庞德闻言,表面上并无波动,但心里却开始害怕起来。因为张济这话,已经包藏着漏洞,万一杨彪识破了,那瞒天过海之计就完了,皇甫嵩得到消息后,也将兴兵进犯。

    杨彪听完,思虑一番,说:“张将军所言,也确有可能。”

    见杨彪一脸平静,好像没有看出张济的话里的破绽,杨阜和庞德松了一口气。

    杨阜看了看长亭之外,见已经到了下午,就站起身来,说:“杨公,我等还要赶在今日驱赶牛羊,带领士卒回到金城。如今已经到了下午,在下怕再耽搁下去,就错过了进城的时间,金城可能就要关闭城门了,就不再盘桓了。”

    杨彪也站起身来,道:“好,那在下就不再打扰三位,三位可尽快赶路去吧。”

    “多谢杨公招待,我等先走了。”

    杨彪便送三人出了长亭,三人赶紧策动全军离去。

    看着西凉铁骑踏起的尘土渐渐地消失在地平线上,杨彪背着手,心里却开始仔细思考刚刚张济的话。

    张济说,休屠浑邪大概是与韩遂结盟,而韩遂让二部先行攻击凉州。杨彪仔细琢磨,立即觉得这不符合常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风声走漏

    按理说,韩遂应该与休屠浑邪同时发兵进攻,韩遂在河西向东进攻凉州,休屠浑邪在北境南下进攻凉州,就形成了两条战线,迫使马超不得不进行艰难的两线作战,分身乏术,这才是最佳的策略。

    而素来奸诈狡猾的韩遂,竟然不采取这对他最有利、对马超最不利的策略,而选择让休屠浑邪先行进攻的策略,这摆明了是让马超有逐个击破的机会。所以说,这肯定不是韩遂的真正选择。

    杨彪恍然大悟,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马超定然是正在征伐河西,所以休屠浑邪才会不顾一切地进攻,杨阜才会被派去指挥卢水胡人抵挡休屠浑邪!也就是说,马超早就开始了征伐河西。而之前马超与他说他要去陇西分田,又借口寻找矿藏很重要,将他调离金城、派去河西,实际上是在迷惑他、支开他!而杨阜等人之前的百般解释,也都说得通了!

    杨彪大惊失色,因为他知道,距离马超上次迷惑他,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日。而马超选择在此时征伐河西,韩遂一定也没有预料到,马超竟然会这么快就来征讨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杨彪难以想象韩遂能够抵挡多久,说不定这时已经被马超彻底打败了!

    这正是杨彪最害怕的,如果马超已经打败、或者快要大败韩遂,那么预料之中的韩遂与皇甫嵩形成的两面夹击、马超不得不进行两线作战,也就彻底破灭了。等马超打败实力弱小许多的韩遂,就可以游刃有余地前来对抗皇甫嵩了。而此刻,皇甫嵩依旧蒙在鼓里,傻乎乎地等着预料之中的来年一月的到来,他依旧相信明年一月是马超秘密征伐河西的时间。殊不知,马超已经率军在河西,与韩遂作战。

    事不宜迟,杨彪赶紧唤来仆从们,命令他们装扮成寻常商贾的模样,带着一封只写着“超去河西,大事急矣,可速攻伐”的信,分头行动,赶赴陈仓城。

    这一边,杨阜和庞德越想越不对劲。杨阜道:“方才张将军那句话,实际上已经漏洞百出,难保杨彪那老家伙看破了啊!”

    庞德也十分紧张,说:“方才祭酒与他辞别得太快了,我等与他只不过才说了一阵子,酒菜也未曾动过多少。恐怕杨彪会怀疑啊。”

    杨阜大惊,说:“不,他已经怀疑了!”

    庞德说:“此话怎讲?”

    杨阜焦急不安地说:“确如将军所言,在下辞别得如此匆忙,而杨彪却一点挽留之意都没有,一句挽留之语都未曾说。寻常人在送别之时,不免要说几句挽留之语,以示不舍之情。而杨彪却如此痛快,盼着我等离开。这定是他已经想清楚了其中的奥妙!”

    庞德也是惊讶万分,说:“如果他已经知道了少主早已率军西征韩文约,那他必然会想方设法去通知皇甫义真,免得两线作战失败!”

    杨阜道:“事不宜迟,庞将军,我等必须立即拿住杨彪,让他闭嘴!”

    “好!”

    两人便率领一百多骑向后追去。

    而这一边,杨彪在派出通风报信的仆从之后,也猜到了杨阜等人会怀疑他已经识破了瞒天过海之计。杨阜等人为了保持瞒天过海,继续把皇甫嵩蒙在鼓里,一定会回来找他。杨彪自知逃不过西凉军的马,故而就在长亭中悠闲自得饮酒食菜,等着杨阜等人前来。

    过了一会儿,杨彪听到了久违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杨彪不为所动,因为他已经把消息带出去了,而他也逃不走。杨阜和庞德领一百骑立即包围了长亭,围得水泄不通。

    杨阜和庞德见杨彪已经遣散了仆从,只有他一人还在空荡荡的长亭下饮酒进食,就知道杨彪看破瞒天过海之事,已经不必再怀疑了。

    图穷匕见,杨阜和庞德也就懒得再与杨彪维持着表面的同僚关系。随着消息为杨彪所走漏,杨彪和杨阜、庞德,已经撕开了自己的伪装,也撕开了对方的伪装,谁都清楚,对方已经**裸地暴露出敌人的真实面目。

    庞德快速带兵闯入长亭,站在杨彪的桌案面前,冷眼相待。杨彪饮了杯酒,只抬起头看了看庞德,没说话。杨阜走进来,沉声说:“在下以为,要过段时间才会与杨公你图穷匕见,没想到图穷匕见来得如此之快!”

    杨彪笑吟吟地看着杨阜,说:“杨祭酒可与在下共饮否?”

    庞德怒道:“废话少说!杨彪,你既然已经看穿了少主已去河西,我便留不得你了!”

    杨彪闻言,哈哈大笑,说:“乱臣贼子,你也敢这般威胁在下?”

    杨阜怒道:“杨彪,你应该知道,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杨彪不屑地说:“杀了在下,你们也阻止不了风声的走漏。”

    杨阜和庞德大惊,说:“你什么意思?”

    杨彪不屑一顾地说:“在下早已派出十多个随从,装扮一新,带着情报,赶赴陈仓城了。”

    庞德说:“我西凉铁骑,快如闪电,难道追不上你区区随从?”

    杨彪冷笑道:“庞将军,你把事情想简单了。在下派出的随从,俱是训练有素的军士,骑的都是好马。再说了,在下已经交代了,让他们分头行动,各走各的道。将军即使能抓住其中一两人,又怎么将他们全部抓住?只要有其中一人成功逃脱,逃到陈仓,皇甫嵩就会得知。”

    庞德和杨阜深为震惊,坐立不安。眼下马超并没有传回任何消息回来,也就是说,马超仍然陷在河西,没有回来。而皇甫嵩估计过几日就能收到杨彪传给他的消息,届时必定会挥师来攻。两线作战,终将不可避免了!

    杨彪看两人脸上都有震惊之色,就说:“如何?怕了吧?在下以及朝廷早就知道,马腾马超包藏祸心,定会反叛,一如韩遂。所以朝廷才布置了足足十万步骑,用来消灭扶风马氏,收复凉州。眼下马超陷于河西,皇甫嵩再从东面进攻凉州。马超不过只有四万骑,而河西和三辅之间又有千里之遥,马超要在千里之间左支右绌,面对的是数倍官军,如何不败?所以在下劝二位,识时务者为俊杰,马超失败是注定的是。二位不要执迷不悟,趁早归降朝廷,仍能保住性命!不然等皇甫嵩击败马超,二位可就性命不保了!”

    听完,杨阜道:“二三子,给我绑了!”

    “是!”士兵们立即一拥而上,用绳索将杨彪捆得五花大绑,动弹不得。

    杨彪大怒,说:“杨阜,在下好言相劝,你竟如此?!”

    杨阜和庞德没有理会杨彪,庞德说:“祭酒,我等应该赶紧回金城告知主公,让他早点防备才是!”

    杨阜点点头,两人就带着杨彪迅速向金城奔去。

    ……………………………………………………………………

    “什么?!你等是说,消息已经走漏了?!”马腾看着面前负荆请罪的杨阜、庞德和张济,惊声叫出来。

    张济不顾背后的荆条刺得满后背都淌着血,不住地磕头,说:“都是末将一时无察,胡言乱语,才让杨彪看出来其中端倪!”

    马腾责骂几句后,又问杨阜:“杨彪呢?”

    杨阜也是咬牙忍着痛,说:“已经带回来了。不过主公,杨彪已经派人秘密地逃回陈仓,属下估计再过几日,陈仓城就会收到消息。”

    马腾见事已至此,便命令士卒给三人解开了背上的荆条,说:“行了,事已至此,还是商量怎么办吧!”

    杨阜道:“主公,皇甫嵩屯驻陈仓,直面凉州。而凉州面朝三辅,有两处不可不守。”

    “那两处?”

    杨阜道:“街亭和大散关。若是其中之一被皇甫嵩攻克拿下,则他就可如少主一般,毫无阻拦地侵入我凉州腹地,届时形势必定十分严峻。”

    马腾听完,说:“凉州此时还有一万步兵,和一万四千骑兵。我不能与皇甫嵩硬碰硬,只能坚守。段煨、张济何在?”

    “末将在!”段煨和张济喊道。

    “着你二人各统领五千步军,坚守街亭和大散关,凡无命令,不得出关,与皇甫嵩野战!”

    “喏!”

    马腾又道:“庞德、杨阜、治元多、伊健妓妾、杨秋、梁兴何在?”

    “末将在!”

    马腾道:“一万四千骑,由我为主将,庞德为副将,杨阜为军师祭酒,治元多、伊健妓妾、杨秋、梁兴为校尉,前往街亭!”

    杨秋和梁兴和治元多、伊健妓妾一样,都是降将,因为两人确实有些带兵打仗的才能,马腾就用他们为校尉。

    “遵命!”

    另外,马腾命令阎忠等人暂时留守金城,管理凉州事务。但消息不慎走漏了,让盖勋知道了,盖勋立即前来指责马腾,并要求他率军向皇甫嵩投降,再请求朝廷的宽恕。

    马腾当然不答应,暂时扣押了盖勋。马腾又惧怕皇甫嵩的兵力是他的五倍,就命令暂时停止全凉州的徭役工程。幸而在杨彪的组织下,绝大多数的徭役工程已经完工。马腾再下令征调十万人,为街亭输送军粮;再命令五万名曾经是西凉军的人,加紧训练,作为预备役。(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困难重重

    顿时间,平静了不过月余的西凉大地,再次被战火点燃,尽管战争还未曾爆发。面对马腾的动员,五万人纷纷放下刚刚从官府领取的田地,披挂甲胄,磨砺刀剑。距离这五万人放下这些刀剑也才过去一个多月,故而这五万人对于战争非但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还多了些期待。

    因为不用马腾多说,这五万人以及全凉州的人都知道,如果他们不奋起反抗朝廷军队的侵入,那么刺史府分发给他们的田地、牛马、粮秣,都很可能会被朝廷收回。这一战,他们不仅是为扶风马氏而战,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全西凉的利益而战。

    随着大散关和街亭两处要地,各有五千步军驻防,马腾统领一万四千骑兵,外加后备军五万之众,马腾自忖他手里可用的军队加上马超的西征军,数目已经能与皇甫嵩的十万关中官军持平,马腾的担忧开始慢慢降低。而且本来西凉兵之骁勇善战,就远远胜过天下其他部曲,风闻马腾动员起五万之众,本来有些风声鹤唳的西凉民众,都信心满满。

    这一边,陈仓城中。

    皇甫嵩手里紧紧捏着一面白帛,上面一行字“超去河西,大事急矣,可速攻伐”,看得他心头泛起冷意。

    这十二个字,已经足够让皇甫嵩恍然大悟了。皇甫嵩很快就想到,一定是锦马超比他们预期中对韩遂动手更快,而把杨彪蒙在鼓里。杨彪却现在才发觉,皇甫嵩也难以想象,锦马超在河西已经取得怎样的进展了。如果锦马超在杨彪发觉之前,就已经解决了韩遂这一忧患,那么皇甫嵩预想中的与韩遂一道,形成对锦马超的两面夹击之势,就全盘皆输了。

    但杨彪在信上却也没有提到锦马超已经解决韩遂的事。这意味着或许锦马超仍然深陷在河西战场,皇甫嵩还有机会。

    事不宜迟,如果再不动手,随着时间的推移,锦马超一定会平定河西。到那时,锦马超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对付他,仗就变得很难打了。

    皇甫嵩便尽起十万关中官军,自陈仓城西进,向街亭扑来。之所以没选择大散关,是因为皇甫嵩知道相较于大散关,街亭更容易攻取,距离金城也更近。

    仅一日,皇甫嵩就率军经过汧县。又过一日,董卓就率领先锋军即本部人马两万骑杀奔街亭之下。见西凉军早已在街亭立寨,防守严密,将街亭这一山口堵塞得严严实实,董卓不敢轻举妄动,便在街亭十里外建立营寨,等待皇甫嵩到达。

    皇甫嵩率领主力军到达,立即率全军至街亭西凉军营寨下。见西凉军营寨早早修建,高大坚固,皇甫嵩心里不禁暗骂杨彪愚笨,竟然让马腾、马超父子给蒙骗了过去。但事已至此,皇甫嵩也知道埋怨杨彪无用。

    马腾亲自坐镇街亭,杨阜在侧。

    遥看街亭山下,十万官军营寨的帐篷连绵不绝,旌旗丛立,寨墙高耸,另有一排排守兵站立在寨墙之上,守兵们手中的长矛大戟,锋芒毕露;时不时还有一队队巡逻兵在营寨内外逡巡,战马嘶鸣之声,响彻营中。

    看到官军如此雄壮,马腾本就不多的自信心,便立即有些动摇了。

    马腾喃喃地道:“此十万官军,曾历经平黄巾之役,堪称劲旅;其中甚至还有两万骑兵,是我西凉人氏,也是战力不俗啊……”

    一听这话,身为嫡系的庞德、杨阜、张济还好,却立即把伊健姬妾、治元我、杨秋、梁兴这四个降将吓得不轻。

    杨阜忽见杨秋脸上有担忧之色,暗自埋怨马腾远不如马超,居然当着降将的面说这些丧气话。因为万一降将们心生畏惧,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与皇甫嵩暗通款曲,再次投降?到那时,情势一去不复返矣!

    杨阜正色,大声道:“主公何出此言!我军坐居街亭形胜之地,另有精锐步军五千、骑军一万四千、后备军足足五万之众。粮秣充足,足支一年;兵甲犀利,官军弗如。”

    一听这话,马腾方才重新鼓足勇气,原本有些动摇的伊健姬妾、治元我、杨秋、梁兴四人也为之动容。

    杨阜又道:“再者,少主已经解决了韩遂之患,不日即将回军。届时我军精锐齐出,以少主之威,量皇甫嵩一老匹夫耳,安能抵挡?”

    马腾这才稳定下来,同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心中不觉为马超提拔起杨阜,感到庆幸。

    马腾赶紧道歉:“确是吾失言了,祭酒勿怪。”

    “岂敢。”杨阜谦逊还礼。

    随后马腾又找了些借口,将伊健姬妾等人给支开了。

    马腾道:“不过义山,我军处于劣势,自然是要顶住官军的进攻,守住街亭。但我军只有五千步军,一万四千骑军不仅不善于坚守,而且若用在坚守之上,万一之后需要骑军作为野战主力,就捉襟见肘了。而皇甫嵩却有五万步军,是我用于坚守街亭之兵的足足十倍。街亭再如何险要,恐怕也难以抵挡五万带甲之兵的猛攻。如之奈何?”

    杨阜还在思考,庞德插嘴道:“主公勿忧,我军不是还有五万后备军吗?”

    一听这话,马腾皱起了眉头,对杨阜、庞德、张济说:“你等都是我马氏之心腹,我也不瞒你等了。虽有五万之众,但粮秣根本不足支一年。因为凉州本就不多的存粮一用于超儿征韩遂,二用于赈济饥民。留给我军的不过四十万石,只足够五千步兵、一万四千骑兵食用三个月。这还只是在平时。如今是战时,粮秣消耗势必更快。方才杨祭酒之所以说粮秣足支一年,不过是稳定伊健姬妾那四名降将的心罢了。”

    庞德、张济一听,吃了一惊。

    马腾又道:“不仅如此,刺史府还没有兵甲,供给这五万之众。因为要恢复凉州的农耕,就必须分发给凉州百姓足够的农具。而刺史府除了兵器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铁了,只好推行铸剑为犁之策,收集残破、多余的兵器,重新冶铸,成为农具。后来超儿又新打造断金刀、盆领铠等,又消耗了许多兵器;杨彪勘探铁矿,也迟迟没有进展。所以这五万之众不过是赤手空拳,手无寸铁。使之上阵,以敌官军,无疑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张济惊讶地道:“既然这五万之众,一无粮秣可食,二无兵甲可用,主公为何还要动员他们呢?”

    马腾摇摇头,说:“你不懂,我这么做实在是有苦衷。官军出动,方才安定下来的凉州百姓立即一日三惊,人心惶惶。若不动员起数量可观的后备军来,一则皇甫嵩老儿轻我西凉军,敢于全力以赴,猛攻我军;二则西凉父老人心不稳,刚刚有所恢复的农桑之事陷于绝地;三则无法调动起西凉人众对朝廷的敌对情绪,我军若无人心支持,迟早必败。故而动员起五万之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张济不禁赞叹:“原来如此!主公真是深思熟虑啊!”

    马腾道:“所以我才深感忧虑,五千守兵恐怕抵挡不住五万敌军的攻势。那五万后备军也必须要尽快返回家乡,不然就很可能耽误了农桑之事。”

    杨阜道:“主公之计,属下已知。属下认为,这五万后备军确实必须尽早解散,返回家乡,最后过几日就解散。”

    张济道:“这是为何?”

    马腾冷静地说:“义山之意,大概是借解散后备军,来向西凉百姓示以不惧官军之决心,使西凉百姓知晓,我军有充分的信心以不足两万之众抵抗官军十万之众,这样西凉百姓的心自然就更稳定了。况且五万之众能够迅速动员,说明西凉人心早已被调动起来,西凉的百姓无不同仇敌忾,仇视官军,他们都担心朝廷一旦重新将凉州纳入统治之下,我马氏许给的田地,会被立即收回。所以遣散后备军,不仅可稳定人心、调动人心,还可以让这五万青壮回归田地,维持凉州农桑复苏。”

    杨阜不禁赞叹:“主公英明,属下正是此意。”

    庞德道:“可是祭酒,后备军一解散,皇甫义真若是举五万步卒来攻,我军又如何抵挡呢?”

    杨阜略一思索,说:“属下得罪,还请主公直言相告,以主公之才能,统领五千步卒守住街亭,顶住十倍于我之敌,顶住计谋百出、用兵如神的皇甫嵩,能守几日?”

    事到如今,马腾也不敢托大,思索片刻说:“论用兵,我远不如超儿。要说敌对皇甫、扼守街亭,我拼死也要守住十日!”

    杨阜点点头,说:“那我等就必须要守十日,坚持到少主从千里之外的河西战场赶回来。届时,我军集齐主力,再齐出街亭,与皇甫义真决一死战,才有胜算。”

    张济道:“但现在还不知道少主在河西进展如何。就算少主在今日已经扫平了河西,那少主也势必要留在河西休整几日;而休整后再星夜兼程地赶回来到街亭这里,也要花费几日。恐怕十日坚守,不够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官军议事

    庞德道:“实在不行,那就让骑兵加入一同坚守!”

    马腾摇摇头,说:“没用的,我等举全军以守,官军也必然举全军以攻。十万官军齐攻,能坚守多久很难说啊!”

    杨阜说:“主公之判断是对的。本来我西凉军就擅长野战、擅长攻击,用于坚守,实在是勉强。所以我等不能寄希望于坚守,而必须要等少主回军,借助少主河西大捷之威,方有机会打退官军。”

    庞德道:“那在少主未曾回军期间,皇甫嵩就率先发起攻势怎么办?”

    杨阜仿佛已经有了对策,轻松地说:“很简单,设法让皇甫嵩不要发起攻势就行了,至少在少主回军之前。”

    其他人都有些诧异,马腾道:“义山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皇甫义真岂会听从你的话,让他不攻,他就不攻?”

    杨阜自信地笑道:“主公不必担心,属下早已有了三策,管教他皇甫嵩乖乖地按兵不动,直到少主率领主力军回来。”

    马腾略一迟疑,又回想起这杨阜虽然年轻,可却是完美完成了马超交给他的两个任务,顺利地收回凉州大部分田亩,狠狠地削弱了世家的势力;又设计定谋,轻松摆平了屠各胡和浑邪胡,迫使卢水胡人归附西凉。马腾想来想去,他没有理由再不相信杨阜的能力。

    于是马腾道:“好,义山,既然你如此有信心,那皇甫义真就交给你了。”

    “多谢主公信任,属下保证,绝不辱使命。”杨阜弓下腰来。

    马腾又道:“当务之急,是赶紧联系上超儿,让他尽快带兵回来。”

    于是马腾立即写了一封信,派一队骑兵去给仍然在西凉那一头的马超传信。

    这一边,杨阜在经过简单的准备后,便随便带了十几个骑兵,奔向街亭之下的官军大营。

    ………………………………………

    官军大营中,皇甫嵩、董卓、鲍鸿、袁滂、周慎等人正在皇甫嵩的营帐里观看沙盘。

    皇甫嵩道:“董仲颖,你曾经多次在凉州与叛军作战,又本是陇西人氏,你对于凉州之地形定然了然于胸,就由你为我等讲解地形吧!”

    董卓道:“喏。”说着,董卓拔出佩剑,一指沙盘上连绵起伏的群山,“诸位请看,这便是陇山”,又指向陇山以东的一块狭长的平地,“此乃关中也”,佩剑一挥,又指向陇山以西的一块高地,“此乃凉州也。”

    董卓道:“所以诸位应该很清楚,我等要率军从三辅攻入凉州,便必须翻越陇山。”

    鲍鸿冷哼一声,道:“却也不尽然吧!”说着,鲍鸿抽出剑来,指向陇山以北,“若果要攻入凉州,我等也可绕过陇山,从此地北上,至北地郡。北地郡田地肥沃,我军可先攫取其粮秣,再沿着黄河,一路攻至金城,何功不成?”

    董卓不屑地说:“哼,此无知之见也!北上至北地郡,路途遥远不说,途中俱是人烟稀少、城池小破,大军转运粮草何其困难!再说沿着黄河进攻金城,又是一大段长途跋涉。马腾若坐镇金城,便以逸待劳,我军岂能取胜?再者金城以东有桑园峡,前番官军平叛,正是因桑园峡狭窄险要,方才使叛军得逞。鲍将军如此设计,莫非也想在桑园峡败上一场乎?”

    “你?!”鲍鸿狠狠地瞪着董卓,气得说不出话来。

    皇甫嵩平淡地说:“董仲颖所言非虚。不然老夫也不会陈兵于街亭之下了。”

    鲍鸿一听这话,连忙道:“车骑高明,是末将造次了。”

    董卓见此,脸上嘲讽之意,难以掩饰。

    皇甫嵩觑了一眼董卓,毫无感情地对鲍鸿说:“无事,议事本就应畅所欲言。时而言错,则必然时而言对。言错不应气馁,言中也不应沾沾自喜,自以为是。”

    听了这软中带硬的话,董卓得意之色顿时消解,慢慢将头埋进阴影里,看不清神色。谁也不知道阴影之中的董卓脸色,是羞愧难当,还是憋着火。

    皇甫嵩说:“接着说。”

    董卓方才抬起头,用佩剑指了指陇山两个山口:“陇山连绵不绝,若要翻越,就必须选择其中之谷道。其中大散关最为险要,难以攻下,并且远离金城;街亭此处则较之不那么险要,容易攻取,且距离金城较近。

    一旦攻下,天水、陇西、汉阳、安定、武都五郡就完全暴露在我军锋芒之下。马腾马超父子之所以能迅速打败韩遂、攻占凉州,其关键就在于韩遂用人失当,马超略施小计就攻下街亭。攻下街亭,就能迅速走出陇山,袭取安定、汉阳等郡。如今我军也面临昔日马氏父子之局面,故而这街亭,我军也是非取不可。”

    皇甫嵩点点头,说:“董仲颖说得不错。前番马超只用一日就攻下街亭,是因为街亭守将太过愚笨,将营寨驻扎在远离水源的山顶上,让马超轻易断了水源。此番马腾守街亭,我军攻之,马腾断然不会再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让我军有断水的机会。而街亭又不得不攻,所以,诸位,接下来我军除了全力猛攻街亭以外,别无他法。诸位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砥砺士卒,鼓舞士气,做好一切猛攻的准备。”

    “遵命!”四名大将纷纷抱拳,大声应和。

    袁滂道:“车骑,我军现有五万步军,五万骑军。另外前番与杨阜以马易牛之后,我军有充足的马匹,随时可以让两万步军装备战马。所以我军该出动多少兵马,猛攻街亭?”

    皇甫嵩一听袁滂的话,略一思索,脸上立即露出惊讶之色,紧接着便是颓废之色。

    众将一看皇甫嵩这反应,都有些好奇,只有董卓思考后,轻蔑地笑了。

    周慎急忙道:“车骑这是怎么了?”

    皇甫嵩痛心疾首地道:“唉,中了锦马超与杨阜的计了!”

    “中什么计了?”

    皇甫嵩哀叹一声,道:“马超早已料到,一旦他与我军兵戎相见,势必会在街亭展开攻防战,即马腾马超守街亭,我军攻街亭。攻防战不是野战,必须用步军爬附城墙,拼死突进。战马虽多,也跨不过高耸的城墙。所以表面上看锦马超失策,竟然将战马与我交换,实则是战马毫无用处,给了我军,他也毫不损失。”

    鲍鸿明白过来了,道:“反而是我等失利了。因为耕牛者,粟米粮秣之所出也。马氏父子得了数万耕牛,西凉之经济势必复苏迅速。不仅饥民得活,西凉军有了充足的粮秣,实力倍增!别的不说,若是马氏能坚持到来年五月,刈麦之时,必定收获粮秣无数。届时西凉军解决了后勤问题,我军就更难与之抗衡了。”

    袁滂说:“我等为征集足够的耕牛去与马氏进行交换,对关中世家们施加了不少压力,引来了不少敌视。白白与关中世家为敌,也没得着好,真是得不偿失啊!”

    皇甫嵩道:“好了,事到如今,我等也改变不了中计的事实了。我等只能寄希望于早日攻下街亭、攻入凉州,再把耕牛抢回来,还给关中世家了。”

    “喏。”

    皇甫嵩道:“老夫决定,就以五万步军为强攻街亭之部曲。其余五万骑军待命。”

    鲍鸿听后,心想董卓的部曲两万人可都是骑兵,如果能让董卓的部曲也派上街亭战场,那董卓的部曲势必损失惨重,以后看他还有何资本,在众人面前气焰嚣张。

    鲍鸿想到这,便道:“车骑,我军的骑军也是骁勇善战,何不将骑军也派上战场?”

    董卓一听,他心知肚明,这鲍鸿是想借攻防战来消耗他的部曲,怒道:“骑军本就不善于攻城拔寨,若死干净了,咱家看你拿甚么部曲去和西凉铁骑对阵?!”

    鲍鸿冷笑道:“董将军可别忘了,我军有的是战马,之前也对一部分步军进行了骑军训练。骑军若是死干净了,我军还会有新一批骑军顶上去。董将军莫不是心疼自家部曲,不肯为平定马氏之乱出力了?”

    董卓连忙争辩道:“咱家岂是心疼部曲!”

    皇甫嵩赶紧制止道:“好了,不要争了!左右街亭不过一个亭罢了,加之马超进击河西,必然带领西凉军主力,留给马腾之部曲必定没有多少。我军之步军已经数倍于马腾之军,何须骑军上阵?”

    董卓欣喜不已,道:“还是车骑老谋深算。”

    众人看董卓如此,都有些不快。

    皇甫嵩又道:“不过,战场瞬息万变,骑军还是准备好,该上阵就上阵。”

    董卓欣喜之色就减退了些,反是众人略有喜色。

    正在这时,一名传令兵跑进来,高喊着:“报!”

    皇甫嵩淡定地道:“讲来。”

    “回车骑,西凉方面派来了一人为使者,声言是刺史府中曹掾、西凉军中祭酒,杨阜,正在营寨外等候,想与车骑交谈。”

    一听是杨阜来了,众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皇甫嵩缓缓坐回他的座位,淡淡地道:“来得好,让他进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羞辱与反羞辱

    说完,皇甫嵩又对周慎道:“从军中选择五百熊虎之士,列队在辕门之下;吩咐粮官,准备开放大军粮仓,待老夫前去;再在老夫帅帐面前,树立起一口油锅,烈火烧至沸腾。”

    周慎也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皇甫嵩这是要通过杨阜,而震慑西凉人众,瓦解西凉人的斗志。

    周慎道:“车骑真是用心良苦!末将这就去办!”

    皇甫嵩点了点头,却不小心瞥见董卓满脸横肉的脸上,嘴角似乎上扬了一下,似乎显露出一丝嘲讽之意。

    实际上皇甫嵩也没有看错,董卓确实对皇甫嵩的“怀柔远人”之计,打心底的嗤之以鼻。董卓深知杨阜此人性傲,而且也是西凉难得的智谋之士。区区的震慑,恐怕震慑不了从来便是桀骜不驯的西凉豪杰,反而贻笑大方。

    皇甫嵩也没有功夫再理会董卓,他赶紧率领军中将军、裨将、中郎将、长史、校尉等高阶将领,出帅帐,步行至辕门之下。正好看见杨阜正率领一小队骑兵,慢慢踱进官军大营。

    皇甫嵩等人面露冷意,杨阜则微笑着快步走上前,微微一拱手,道:“下官见过皇甫车骑。”

    皇甫嵩略一还礼,道:“不必多礼。”

    杨阜微笑道:“事关紧要,我等不如入帐详谈。”

    皇甫嵩面露微笑,道:“不急,杨曹掾远道而来,老夫身为主人,可先带杨曹掾参观参观,老夫这军营。不知杨曹掾意下如何?”

    杨阜眼珠子滴溜一转,立马猜出这皇甫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应道:“客随主便。既然车骑延请,在下岂敢不从?”

    皇甫嵩点点头,拿手一指粮仓的方向,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车骑先请!”

    皇甫嵩便带着一群人向粮仓行去,很快一行人就走入粮仓。还未曾步入粮仓,杨阜就已经看见了高高的粮仓,一个一个的整齐树立,似乎要插入云端。一步入粮仓,映入眼帘的便是数之不尽的粮仓。粮仓有圆的,即“囷”;也有方的,即“鹿”。无论是囷还是鹿,皆又高又大。

    杨阜见皇甫嵩面露得意之色,便赞叹不已:“此粮仓真丰厚也!但不知每囷每鹿,存粮几何?粮仓之中又有多少囷,有多少鹿?”

    周慎道:“我大军粮仓中有囷、鹿各二百五十,即总共有仓五百。一仓储粮四千斛,即大军存粮,有二百万斛。而且这还只是粮,秣则不可胜数。”

    杨阜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一斛即一石!就算把整个凉州都榨干了,所有粮食加起来都没有八十万石,西凉军的存粮也才四十万石。按照马超的规定,在平时,每名军士每日朝食分发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麦,晚食也分发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麦;在战时,每名军士每日朝食分发三分之一斗粟或小麦,晚食分发三分之二斗粟或小麦。

    按照一名军士一天食用一斗粮食来算,四十万石粮只足够将近五万人的西凉军,食用短短八十日!不过凉州多草原、多羌氐游牧之人,羊群众多。若加上羊马等肉食,西凉军可以坚持一百日。而且现在在街亭战场的,也只有马腾的不足两万人。粗略一算,存粮足够西凉军食用一百二十日。

    而官军呢,按照同等计算,则可以坚持足足两百日!而且官军背后就是三辅、就是朝廷,势必还有更多的粮食。这还只是前线的存粮,一般来说,大军出征都在后方设立几个存粮之地,所以谁也不知道官军究竟有多少存粮、能坚持征战到几时!

    杨阜很明白两军存粮对比之下,其实是两军实力的对比。官军的存粮远远多于西凉军,这意味着皇甫嵩甚至不需要投入野战、攻防战,他只需要坚守不出,持续消耗西凉军的存粮。待西凉军食尽粮秣,那么最后战争的赢家毋庸置疑就是他。

    但杨阜此时决不能显露出一丝动摇。

    皇甫嵩见杨阜面对官军如此丰厚的粮食储备,丝毫没有恐惧,反而镇定自若,微笑道:“不知西凉军中,有此量否?”

    杨阜转过头来,面对皇甫嵩,一脸微笑地说:“我军实无此量。”

    说出这句话,杨阜备感心酸。杨阜不禁握紧了拳头,心想总有一日,我西凉也会有丰沛的粮食,让西凉父老食之不尽、啖之不绝!

    “哈哈哈哈哈!”杨阜话出,皇甫嵩麾下的将领们便大声嘲笑。皇甫嵩也不禁面露笑意。

    杨阜毫不动摇,微笑着道:“车骑想知道原因否?”

    皇甫嵩眯着眼笑道:“愿闻其详。”

    杨阜转过身来面朝皇甫嵩军中的将领们,微笑着道:“西凉虽贫瘠,但也有北地郡土地肥沃,加之我西凉百姓勤于农桑,区区两百万石粮食,偌大一个西凉十六郡,岂会拿不出来!

    之所以我军存粮不及官军,不过是因为我州刺史腾、我军将军超等,怜悯百姓饥饿疾苦,多次将军粮分发给凉州百姓。即使是我军平韩文约之战,到达最激烈之时,我州、我军,仍从为数不多的军粮中抽出半数,也就是七十万石,用于赈济饥民。凉州百万百姓,实赖之存活。”

    听完杨阜抑扬顿挫的讲述,皇甫嵩、董卓、鲍鸿等人都不禁大吃一惊!甚至还有人惊呼:“七十万石?!”

    又有人小声说了句:“真是好魄力!”

    又有人小声感叹一句:“爱民如此,真仁义哉!”

    出身大世家的袁滂,冷笑道:“莫不是足下欺我等吧?七十万石用于赈济就算是真,也不过是邀买人心罢了。”

    杨阜嗤笑道:“官军在前线就有足足两百万石粮食。而官军驻扎之地——三辅,正有众多从南阳迁徙来的流民,每日就在君等眼皮子底下苟延残喘,也未曾见君等有任何赈济饥民之举。怎么?难道君等太过于正人君子,以至于目睹流民活活饿死,君等也绝然不屑作邀买人心之举?”

    一听这话,皇甫嵩、袁滂等人都不禁羞愧难当,都不好意思直视杨阜的眼神。

    杨阜呵呵一笑,说:“或者是君等毫无仁慈之心,就算是饥民饿死,化作白骨,也不足以使君等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呵呵,如此看来,我州刺史、我军将军,真可谓是仁义之至了!”

    袁滂好歹也是世家出身,何时受过如此羞辱?登时老脸通红,不得不举袖掩面。

    杨阜又转过来面对皇甫嵩,笑道:“有粮而不济民,坐看活人饿死,这等不仁之事,车骑不仅作得出来,而且还敢于将此事作为值得向人夸耀之事?啧啧啧,看来才性异、才性离,方是人间正理啊。”

    才性离、才性异,即才能和品德并不时时同备,有才之人未必有德,有德之人未必有才。杨阜这话,是在讽刺皇甫嵩乃当世名将,有统军征战之才,却没有德行。羞辱至此,皇甫嵩也不禁老脸一红,也学着袁滂举起袖子掩住脸面。

    杨阜的三言两语,立即让现场的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鲍鸿连忙站出来,说:“杨曹掾何出此言?车骑岂有夸耀之意?不过是待客之礼罢了,所以才请曹掾来参观我军的粮仓。”

    杨阜赶紧拱手,说:“那便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不知车骑这军营中,还有何稀奇之物否?在下凉州鄙人,真是想大开眼界啊!”

    皇甫嵩想起他还有熊虎之士布置着,便想吓一吓杨阜,找回场子。便道:“好,曹掾既然有兴致,那就随老夫来。”

    皇甫嵩又带着一行人来到一群精锐士卒的面前,这些熊虎之士,半数为骑兵,半数为步兵。步兵俱披挂铁铠,一手持长矛、一手持刀斧;骑兵俱披挂皮甲,一手秉缰绳、一手握环首刀。行列整齐,人马高大,兵甲齐备,看起来倒也十分可怖。

    皇甫嵩得意地带着一行人走在两列士卒之间,这些熊虎之士应该事先都得了命令,每当杨阜走过他们身旁,就立即瞪着杨阜,或者故意抽出环首刀挥舞几下,吓唬杨阜。

    皇甫嵩微笑道:“曹掾以为如何?”

    杨阜笑着点点头,说:“真熊罴之士也!”

    周慎问:“不知西凉地界,有此熊罴之士否?”

    杨阜笑道:“我州实无。”

    “哈哈哈哈哈!”方才被羞辱得无地自容的官军诸将,立即报复性地爆发出一阵狂笑。

    皇甫嵩也再次展露笑容。在他看来,西凉军再怎么强,但也敌不过他的兵。论练兵,皇甫嵩自信还是强于马超的。

    杨阜笑道:“车骑想知道原因否?”

    鲍鸿讥讽道:“个中原因,在下知矣。必是你州刺史、你军将军,怜惜民力,爱民如子。军中雄兵,均遣散归田。故而你军中唯有老弱残兵,并无如此雄兵也!”

    “哈哈哈!”“说得好!”

    鲍鸿这一讥讽,又博得官军诸将的一阵大笑。

    杨阜也笑道:“若鲍太守如此认为,那倒是敬重我家刺史、将军了。在下多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拖延第一计

    周慎不屑地说:“既然如此,那杨曹掾何不说说原因何在?”

    杨阜笑道:“很简单”,说着,杨阜走近一个士卒,拍了拍他身上的铠甲,“因为我军并无如此低级的铠甲。”

    “什么?这还低级?”官军诸将不禁惊呼。

    还有人嘀咕:“这已经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好甲了,这杨阜不会是不懂军事吧?”

    杨阜自信地说:“当然,不信就看看在下带来的随从。”

    官军诸将一起回头看,果然看见杨阜的十几个随从身上的铠甲,与官军的大不相同。杨阜道:“此乃盆领铠也!不仅较之官军铠甲更为坚固,刀剑矛槊难以破开;而且在多个身体部位加强了防护,臂膊、后背、双腿、和颈项。尤其是颈项这一处,加装了盆领,极大地保护了脆弱的颈项,使我军士卒在战场上的存活率大大提高。”

    官军诸将也都不是池中物,自然知道这盆领铠的好处,立即面上无光,不敢再笑。

    杨阜又拍了拍一个骑兵,说:“而且我军士卒,人人都内穿皮甲、外披铁铠,防护力无以伦比。而官军的精兵居然只披挂一层皮甲?

    啧啧啧,若是弓箭射来了倒还好,很难射穿;但若是面对劲弩所射之箭,若是面对破甲利器——马槊长枪,要这薄薄的一层皮甲,又有何用呢?”

    这话,不禁说得皇甫嵩等将领面上无光,而且方才还怒视杨阜的熊罴之士们,也都有些后怕。

    杨阜还不足够,抽来随从佩带的一把断金刀,又抽来官军精兵的一把环首刀,挥起环首刀狠狠地劈砍断金刀。“当”地一声,环首刀应声而断。

    杨阜便看向皇甫嵩,嘴里“啧啧啧”着,摇了摇头。

    听着杨阜的“啧啧称奇”,皇甫嵩的心仿佛中了一箭。

    杨阜又随手抽来官军精兵的一把环首刀,这回他用断金刀狠狠地劈砍环首刀。又是如出一辙的响亮清脆的“当”的一声,又是环首刀不出意料地应声而断。

    杨阜又面朝皇甫嵩,一边摇了摇头,一边嘴里“啧啧称奇”。

    看着一脸“你这刀不行啊”之意的杨阜,皇甫嵩真想苦笑出来。

    扔了断掉的两把环首刀,把断金刀交还给正在偷笑的自家士兵,擦了擦手掌,杨阜轻松愉快地说:“所以车骑,你也看到了,这就是为何我州并无这等熊罴之士的原因。”

    皇甫嵩只得勉强堆起一个笑容来,道:“西凉军真不愧为天下第一雄兵,老夫真是佩服得紧啊。”

    一旁冷眼旁观的董卓,看见皇甫嵩那一脸的羞惭,不禁在人群中偷笑出来。

    杨阜道:“所以车骑还有别的稀奇之物否?若没有了,在下想,我等应该进入正题,好好谈谈了吧?”

    皇甫嵩正要回答,袁滂快步走到皇甫嵩身后,低声说:“车骑忘了,我等还布置了油锅呢?”

    鲍鸿也赶紧贴近上来,低声道:“是啊!等下就佯装将杨阜这小子投入油锅里,管教他不敢这般猖狂肆意!”

    皇甫嵩怒道:“好了!二三子不觉得丢人丢了太多次,老夫却还是要脸面的!”

    鲍鸿和袁滂立即羞愧地低下头。

    皇甫嵩咬牙切齿道:“赶紧派人把油锅撤了,事情做得干净些,别让杨阜看见!”

    “喏……”

    皇甫嵩便道:“既然曹掾如此说,那我等便去帅帐中详谈吧!”

    “请!”杨阜摆出手,做“请”的动作。

    皇甫嵩便带着杨阜走到帅帐之中。走到帅帐之前,杨阜看见地上有些湿润,一闻,是豆油的味道。杨阜心里暗道,这皇甫嵩也还算要脸,没有再拿油锅来刁难他,估计是这老儿害怕又丢脸一次。

    众人走进帅帐之中,分宾主落座。

    皇甫嵩悠悠地道:“老夫既然已经陈兵于此,杨曹掾来我营中,不知所为何事?”

    杨阜大声道:“在下此来,就是想问问车骑,陈兵街亭之下,与我军对垒,是何意图?”

    皇甫嵩冷笑道:“杨阜,我等也不必再虚情假意了。杨彪传信告诉老夫,锦马超早已带兵西行,征伐韩遂。恐怕杨彪已经被你等乱臣贼子控制住了吧?”

    杨阜正色道:“不错!我家少主早已在河西战场,杨彪也被下狱。但这和车骑兴兵在此,又有何关系?”

    皇甫嵩本来以为杨阜会老老实实地撕破脸皮,没想到杨阜居然不玩那一套,倒是让皇甫嵩有些懵了。

    周慎道:“好了,杨阜!锦马超既然已经深陷河西,我等自然要趁机发起攻势。难道我等愚笨到坐失左右夹击的良机吗?”

    杨阜大声道:“韩遂乃叛贼也,我家少主征伐他,正是为汉室分忧,为汉室尽忠!杨彪泄露军机,依法下狱!此正当合理,诸位凭什么要兴兵进犯?难道是篡逆吗?”

    这一番话,立即点醒了皇甫嵩、董卓、周慎、袁滂、鲍鸿等人:对啊!他们师出无名啊!

    董卓狞笑道:“事到如今,杨义山,你就不要再在这里空言恫吓了。马腾、锦马超乃反贼也,我等无论如何也要征讨!”

    杨阜怒道:“我家主公腾,乃朝廷钦封的凉州刺史、护羌校尉;我家少主超,乃朝廷钦封的神威将军,两人从来毫无反迹,忠心耿耿,如何是反贼!若说二人是反贼,董将军难道不也是反贼吗?”

    董卓无言以对。确实,在明面上,马腾马超做到了没有丝毫造反的迹象。

    杨阜面对皇甫嵩道:“敢问车骑,朝廷是否曾经下令,宣布二人为反贼?天子是否曾经下诏,命令车骑统兵剿灭我西凉军?”

    皇甫嵩瞠目结舌,没有说话。他可不是宦官,敢矫诏行事,没有下过的诏令,他也敢说下过。

    杨阜冷笑道:“看来是没有了。那在下再问一句,车骑擅自带兵从长安、陈仓等地,汹涌拥至街亭,是否出于朝廷钧命?车骑这么做,天子知不知道?”

    见皇甫嵩期期不敢回应,董卓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车骑休要听他啰嗦,快快拿下这小子!”

    杨阜呵呵一笑,道:“呵呵,君命有所不受?那也要看看天子是谁,更要看看天子是怎么想的。无故调动部曲,尤其是十万大军,而且还是数量远远超过京城驻军的大军,这让天子怎么想?”

    皇甫嵩、周慎、鲍鸿、袁滂四人都不禁有些害怕,面面相觑。即使是董卓,也没有说话。

    杨阜冷冷地道:“天子会想,既然车骑敢调兵向西,自然也敢调兵向东。向西是凉州,谁知道车骑是征讨腾、超,还是效仿腾、超,赶走韩遂,自己占据凉州?向东是司隶、是洛阳,这意图根本不用猜度。”

    皇甫嵩愈加动摇了,不知不觉中居然微微低下头。

    董卓大呼:“车骑何必听他的蛊惑?别忘了,我等率兵前来,本就是受了大将军之令。大将军如今录尚书事,他之令,就是朝廷之令。车骑何须疑惧?”

    杨阜一听董卓说这是大将军的授意,多了个心眼,暗暗记住,同时也抓住这个点,道:“好啊!那在下可以让我家主公给天子、给朝廷上一道表文,陈述在街亭发生的事。就说皇甫嵩、鲍鸿、周慎、袁滂、董卓,图谋不轨,心怀叵测,竟然想学韩遂占据凉州、称霸一方,于是率军猛攻我西凉军。一切都交由天子裁决,在下倒要看看,天子会如何应对?”

    此话一出,皇甫嵩等人吓了一跳。因为这一番话看似是威胁让天子来惩罚皇甫嵩等人,其实是暗中指明了天子与大将军之间的龃龉。把皇甫嵩这十万步骑布置在三辅,准备征伐马超,这是大将军的授意,并非天子之诏令。天子虽然准许了,但必定心里有芥蒂。这时若让天子知道了此事,天子必然会趁机惩治皇甫嵩等人,来回击大将军。

    皇甫嵩想了想,说:“杨曹掾不如暂且先下去歇息,容我等商榷商榷。”

    杨阜知道他的话已经极大地动摇了皇甫嵩等人,便道:“好,在下在帐外随时恭候,车骑的传讯。”

    看杨阜走了,袁滂忧心忡忡地道:“车骑,这杨阜虽然猖狂,但说得也不无道理啊。朝廷尚未宣布马腾马超父子是为反贼,仍然是朝廷钦命的刺史和将军。我等陈兵于此,实在是有些师出无名啊。”

    周慎也道:“而且朝廷没有命令,我等擅自动兵,若是能取胜倒还好,但一旦输了,大将军不敢为我等败军之将撑腰,那其他宵小之辈如十常侍,一定会给我等定一个反叛之罪。届时我等不死也要脱层皮。”

    鲍鸿也道:“是啊,而且我等屯兵三辅、以伐马氏,本就是大将军联合车骑等人,迫使陛下同意。陛下定然心怀怨怼。尤其是车骑,车骑在陛下眼中,一直是陛下之心腹。此番却因不愿使马氏父子占据车骑的家乡,恐皇甫家族为马氏所执,而听从大将军的命令,陛下心里一定会愈加怨恨车骑。(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牛辅出谋

    若马腾真上表陛下,给陛下送上一个治罪车骑的机会,陛下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到那时,大将军也不好为车骑做主。陛下又从来厌恶外戚干政,不然也不会迟迟不立太子。车骑既然听大将军之令,那陛下治罪车骑,就一定不会手软。事关重大,还请车骑三思而行啊!”

    皇甫嵩即使是宿将,听了这一番话,也不禁吓得愣神了一会。诚如鲍鸿所言,在皇帝与大将军之间的斗争中,他一旦行差踏错,就会沦为牺牲品。况且自己的家族已经被马氏父子赶出西凉,根基全无,要是再被皇帝惩罚,那皇甫就再不会是世家了。

    董卓却道:“诸位何必听杨阜一面之词?马腾马超之心,必定是反心。朝廷之上诸公有谁不知?没有诏书就胡乱用兵又如何?只要我等有兵在手,朝廷也不敢给我等定太重的罪!

    再说即使定了罪,诸位如此富有,可以贿赂十常侍,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所以即使朝廷果真降罪也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诸位畏首畏尾,贻误战机。待时间迁延,锦马超若带主力军回来,那时我军要想战胜西凉军就难如上青天了!”

    众人一听董卓这一番惊世骇俗的话,纷纷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董卓。皇甫嵩呵斥道:“董仲颖,注意尔之言行!”

    其他人也是一脸冷漠地看着董卓。

    董卓诧异不已,他就曾经在平黄巾之战中战败,本应降罪下狱,但贿赂了十常侍,所以不仅无罪、反而升官加爵。在董卓看来,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而且这么做,也是为了抓住战机。不然随着锦马超平定韩遂、回师街亭,那大将军何进苦心谋划的计谋,也就是使皇甫嵩与韩遂形成对凉州的左右夹击之势,迫使马氏父子陷入两线作战的泥潭的大好局面,就立即一去不复返。没想到好心相劝,皇甫嵩等人居然排斥他的建议。

    董卓怒道:“所以车骑以及诸位同僚不肯用咱家的计,是想怎么做?”

    袁滂沉声道:“不如这样,车骑,末将即刻写信给太傅与大将军,劝朝廷下令,宣布马腾马超是为逆贼。只要太傅与大将军都同意,天子大抵也不会反对,诏书很快就能下达。”

    太傅就是袁隗,与袁滂同出汝南袁氏,不可能不答应袁滂。太傅加上大将军,已经是朝廷上最强的力量了,即使是十常侍也轻易不敢反对。

    皇甫嵩道:“好,此事就由你去办。”

    “遵命。”

    董卓气得狠狠一跺脚,怒道:“诏书下达,至少又是几日光景!绝佳战机,居然轻易贻误!真是庶子不足与谋!”

    说完,董卓气得踏步走出帅帐。皇甫嵩等人十分气愤,但也没有理会。

    董卓走出帅帐,正好看见杨阜正在远处站着。杨阜一看,主张立即与西凉军开战的董卓气愤地走出来,就大概猜到了帅帐之中爆发了怎样的争执,止不住咧开嘴笑了,心想他这一计,至少能拖延皇甫嵩一段时间。

    因为从街亭这里到洛阳,那可是隔着一个八百里秦川。即使是用快马传信,传回洛阳也需要两日;洛阳传回来诏书,则又是两日;中间朝廷还要决策,还要扯皮,朝廷还不知道要几日才能统一意见,写成诏书。这样一来,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再用其他二计,只这一计就能将皇甫嵩拖延到马超回来。

    笑容灿烂的杨阜,好整以暇地看着怒气冲冲、难以抑制的董卓。董卓快步走近,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杨阜,道:“恭喜你,杨义山,你的拖延之计奏效了!”

    杨阜笑着弓下腰来,对董卓略一拱手,道:“多谢仲颖兄相告。看来这皇甫嵩果真是老了不堪用,仲颖兄良言劝诫,老儿居然不听。看来还是仲颖兄胜过皇甫老儿多矣!”

    董卓冷哼一声,道:“杨义山,你不要得意,若是咱家主宰这十万部曲,你的雕虫小技,咱家还不放在眼里。”

    杨阜直起腰板,微笑道:“好啊,那在下就静候仲颖兄,他日执掌十万部曲,再也不必如此受气。”

    董卓怒道:“十万部曲算什么?迟早有一日,天下都是咱家的!”

    说完,董卓头也不回地走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杨阜在听了董卓最后撂下的狠话后,却是收敛了笑容。即使是在这个混乱不堪的时候,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寻常人也绝不敢脱口而出。而董卓却毫不忌讳,这不得不让杨阜对董卓此人心生警惕。杨阜想,敢于说出这等话的人,不可能是皇甫嵩之辈,只可能是韩遂、张角之辈。

    在董卓走后不久,帅帐那边就过来一个士兵,让杨阜进入帅帐。

    一进来,皇甫嵩就开门见山:“杨义山,你回去吧。”

    杨阜说:“哦?车骑已经决定好开战了?”

    皇甫嵩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杨阜。

    杨阜说:“哦,在下明白了。车骑想必是已经拟好了表奏,准备送回朝廷。等朝廷钧命一到,车骑才开战。”

    皇甫嵩道:“不过是几日而已,老夫等得。但不知,锦马超等不等得?”

    杨阜笑道:“等得,等得。”

    说罢,杨阜便向外走去,离开官军大营。

    回到街亭,杨阜把事情一说,原本十分紧张的马腾、庞德等人都松了一口气。

    马腾大慰,笑道:“这便又给了我等至少四日的准备时间,虽然不长,但也能让我军士卒未来之伤亡减少不少了。待超儿回来,皇甫嵩又算得了什么?”

    与马腾的自信不同,庞德则是有些忧虑。庞德道:“主公,祭酒,末将还有一个疑虑啊。”

    “将军请讲。”

    庞德道:“听祭酒所言,官军之中,虽然绝大多数将领都听皇甫嵩之令,暂时不会开启战端。但其中仍有一个董卓,向来不服皇甫义真之命。而且据我等所掌握的情报看,董卓手中有两万骑,大多是西凉人,还有些是辽东人。董军人数可观,实力不小。说不定,董卓会不顾皇甫嵩等人,独自率部攻打我街亭。到那时,皇甫嵩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如此,董卓便可迫使皇甫嵩等人,也率部加入到战争之中,开启战端。主公,我等不可不防啊!”

    马腾听了,脸上再次浮现出忧虑之色,看向杨阜。

    杨阜听了,轻松地说:“主公、将军放心,董卓绝不会那么做的。”

    “哦?为何?”

    杨阜笑道:“因为在下方才看出,董卓有野心。”

    这一说,马腾和庞德也就有些明白了。

    杨阜接着说:“野心之辈,最在意的是手中部曲。若是部曲损失惨重,那么野心之辈就难以实现其野心。董卓虽有两万铁骑,但我军驻扎在街亭的最少也有五千步卒。以此抵抗两万人,远比抵抗十万人轻松。且街亭如此险要,董卓绝不敢孤注一掷,以此孤军来攻击我之街亭。”

    马腾和庞德便再一次放下心来。

    杨阜转念一想,道:“不过董卓此人既然主张立即开战,这就表明他远比皇甫嵩,还有鲍鸿、袁滂那几个庸碌之辈更有远见卓识。在下猜想,以董仲颖之才,估计过不了三日,他必定有计策,能够策动皇甫嵩开战。”

    马腾道:“那该如何是好?”

    杨阜嘴角扬起,显露出一个微笑,他用平稳轻快又充满自信的语气说:“主公勿忧,在下早已有了第二计。”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自从皇甫嵩与杨阜会面,并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等待朝廷的命令后,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里,董卓每日都在营中烂醉如泥,意气消沉。

    此时,董卓正趴在胡床上,一手撑着硕大的头,一手捏着一个耳杯,目不转睛地盯着在胡床之前翩翩起舞的一群妙龄少女。随着少女们的舞步奏响的丝竹之声,加以酒精,让董卓的头脑渐渐昏昏沉沉,让他看着舞步翩翩的舞女们,看得有些不真切。

    眼皮慢慢变重,眼前的舞女渐成一团虚影。就在董卓快要再一次醉倒之际,突然大帐的门帘就被掀起。董卓自幼习武,警惕心极高,他立即睁开双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女婿牛辅走了进来。

    牛辅看着趴在胡床上醉醺醺的老岳父,这心里就更急了。牛辅不耐烦地挥手让舞女们都退下,走到胡床旁,一边扶起董卓,一边焦急地说:“我的岳父大人啊,这都过去三天了,锦马超说不定已经在回街亭的路上了,你怎可每日醉酒,不问营事?岳父难道不想占据西凉,他日也像锦马超那般威风凛凛了?”

    董卓一边在牛辅的扶持下坐起来,一边有气无力地说:“贤婿急,咱家就不急吗?但急又有何用,此十万部曲又不听咱家的。”

    牛辅给董卓端来水来醒酒,又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唉,若岳父执掌此十万部曲,我等早已在金城之中饮酒作乐了,如何在此地,不能进,又不能退?”

    董卓喝了口水漱了漱口,随即咽了下去,说:“好了,别发牢骚了。总归皇甫嵩有权在手,贤婿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挑动他与西凉军开战吧。”(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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