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佯撤之策
面临如此重大的抉择,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都慌神了,不敢轻信杨阜的话。因为现在是卢水胡生死存亡之时,一个决断错误,就足以让卢水胡全部落坠入深渊。
众所周知,追击战,被追击的一方往往会随着追击,军心士气一时丧尽,只想着拼命逃跑,就算被敌军追上,也难以抵挡,只能任由敌军屠戮。之所以说“穷寇勿追”,那是因为敌军的屠戮太甚时,被追击的一方在死伤惨重的情况下,萌生出“不拼死一战就逃不了”的念头,被追击的一方才会奋起反抗。不然,若敌军屠戮不多、不快,没有把被追击的一方逼进绝地,后者还是不会反抗的。所以,不论在任何情况下,被追杀绝对是战场上的大忌。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正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在这紧要关头游移不定。
到了这时候,休屠浑邪联军的马蹄声,已经铺满了整个战场,卢水胡骑兵一边紧握兵刃,严阵以待,一边也纷纷回头来看伊健妓妾、治元多和杨阜三人,等着三人拿主意。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不停地张望着敌军宏伟的冲锋势头,一边不停抬手擦擦脸上的汗水,喘息声似乎能盖过敌军的喊杀声。
杨阜心里,对于二人是否听从他的计策也没个准,心里也急得不行,但他知道现在可不能在两人面前显露出焦急之态。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对视一眼,多年来的默契,让两人仅仅是一个眼神交换,就明白了对方的抉择。
治元多喘着粗气说:“杨校尉,你可知道,我卢水胡人全族的男子可都在此地,稍有不慎,我卢水胡人可就万劫不复啊!”
杨阜淡定地看了一眼周围看着他的卢水胡人,知道他们都在等候命令,方才对治元多说:“本校尉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意设下此计。时间不多了,究竟是用不用此计,你二人快快拿个主意!”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对视一眼,伊健妓妾紧张地说:“好,校尉,我等就听你一计,后撤佯退,而后反攻!”
杨阜这才呼出一口气,治元多死死地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卢水胡骑兵不过七千,敌军却有数万铁骑!只要一场失败,那就是全败!但愿校尉之计奏效!”
杨阜道:“命令士卒,将牛羊群全都驱散开!要快!”
说完,治元多和伊健妓妾没有理会杨阜,赶紧召集部将,发号施令。
休屠浑邪联军已经在向卢水胡骑兵发矢射箭,射杀了十几个逃跑不及的卢水胡骑兵,眼看着就要与卢水胡骑兵交战,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果断发号施令,正在驱赶牛羊群的卢水胡骑兵纷纷冲进牛羊群里,疯狂地鞭挞牛羊。再加上一大群战马突然冲过来,吃痛的牛羊群纷纷惊动,哀嚎着向四方逃窜。
顿时,正要变成战场的草原,一片大乱,到处是乱窜的牛羊,激起沙尘一大片。
惊吓过度的牛羊群的四处乱蹿,也正好把休屠浑邪联军的冲锋势头给拦了下来。牛羊就是游牧民族的心头肉,休屠人和浑邪人就算再想找卢水胡复仇,却也不想伤害他们的口粮。趁着牛羊群把休屠浑邪联军给拦了下来,杨阜、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赶紧率领七千五百骑逃走了,很快就消失在草原的地平线上。
休屠酋长一看,疑惑地挥手,命令部曲停下,喃喃地说:“这些该死的卢水胡人,这是要干什么?”
浑邪酋长追赶上来,说:“大概是要逃跑。”
“可逃跑就逃跑,为何还要驱散牛羊?”
休屠酋长的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见数之不尽的牛羊四处乱蹿,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们没有得到命令,竟然纷纷跳下马背,去抓住那样咩咩叫、一同乱跑的绵羊羯羊;或者把刀枪收起来,改用套马索,把横冲直撞的牛套住。
休屠酋长和休屠骑兵们见敌军已经逃得没影了,也就无心再追击。眼前的牛羊群是他们休屠仅剩的一点底蕴,休屠人纷纷去抓牛抓羊。
可谁曾想,浑邪人明明知道这是休屠人的牛羊,也纷纷疯狂地去争抢。
一个浑邪骑兵刚刚用套马索,精准地套中了一头雄壮的公牛的两个犄角,正奋力把牛拉到他这来。一头牛,可以让他一家人吃上一两个月。牛肉风干起来,风味更佳。想到风干后的牛肉干,这浑邪骑兵就不由得垂涎三尺。套马索被他拉得绷直,公牛也拗不过他的力气,一点点地被他拉到近前来。眼看着这头牛就归他了,突然从背后冲过来一个休屠骑兵,扬起一刀,就砍断了套马索。紧绷绷地套马索骤然被砍断,一头猛烈地甩在他脸上。
“啊!”浑邪骑兵捂着脸,痛苦地叫唤。
那休屠骑兵愤怒地看着浑邪骑兵脸上已经浮现出一道通红的印子,说:“这是我们休屠人的牛羊,你再敢抢,就要你的命!”
浑邪骑兵也怒道:“哼!草原上的规矩,谁抢到就归谁!别说是牛羊,女人也一样!”
休屠骑兵听完,没有再说话,而是挥了挥手中的刀,示意两人单挑。
这浑邪骑兵也立即掣出战刀,两人立即杀到一起。
与这类似的事,同时在发生。输掉老巢、丢掉一切的休屠人想保住自己的牛羊,而浑邪人的理智,也被游牧民族惯有的贪婪之性给蒙蔽了。面对四处乱蹿的牛羊,两个部落的勇士们大打出手,这一边,一个休屠人双手紧握一只羊的两只前蹄,一个浑邪人双手紧握着同一只羊的两只后蹄,两人互不相让,可怜的羊几乎被两人给活活撕断;那一边,三四个休屠人把一个浑邪人推下马背去,从他手中抢过来套马索,浑邪人起身后二话不说,直接拔刀相向……
局面变得比刚才牛羊乱窜时,还更加乱。
休屠酋长愤怒地说:“浑邪酋长,这可是我休屠仅剩的一点牛羊了,你们浑邪人也不放过?”
浑邪酋长不以为然地说:“我浑邪部落为你休屠部落出兵,可是冒着触怒西凉人的风险,拿你两三头牛羊怎么了?”
“你!”休屠酋长愤怒地指着浑邪酋长,为之气绝。
第二百一十二章 趁乱而战
杨阜、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三人领着部曲逃出五里后,杨阜气喘吁吁地对左右两边的两人说:“行、行了,已经逃出五里了,赶紧回身反攻。”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略微有些疑虑,不过看了看身后的部曲,他们才放下心来。因为休屠浑邪联军没有追上来,没有与卢水胡骑兵交战,所以虽然是逃窜,但卢水胡骑兵并未表现出十分的惶恐,军心士气还算稳定。
不过,用七千五百骑去正面进攻整整四万骑,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还是没有那个魄力。
杨阜见两人眼神游移不定,就知道两人心智不坚。可此时若是还不进攻,那大好的机会可就白白流失了。
危急关头,杨阜轻蔑地看了一眼两人,笑道:“好,你等不去,本校尉自去!”
杨阜一调转战马,率领自己的三百铁骑,全速向着休屠浑邪联军冲去。
见汉人只有三百骑,都敢向四万铁骑进攻,羞耻感立即冲昏了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的头脑,两人一咬牙一跺脚,也率领七千五百骑追上杨阜。
杨阜和他的三百骑虽然冲在最前头,但他并不害怕。因为这一切都是他设计好了的。休屠人被他整个把老巢端掉,女人被抢回凉州,牛羊又大多被卢水胡分掉。那四万多牛羊可就是休屠人唯一的基业和家底了,他们肯定会疯了似的去抢那些牛羊。
四万多牛羊,又都乱成一团,四处乱蹿,休屠人必定要花大力气、派大多数人去抓。如此一来,本来严整的阵型可就乱了,更何况很多人还没在马背上。这样一来,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突击的机会。
五里,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杨阜很快就率领卢水胡大军回到战场,休屠浑邪联军再次映入他的眼帘。
可让杨阜大吃一惊的是,休屠浑邪联军比他想象中的更乱,两个部落不仅在疯狂地争抢驱赶牛羊,而且还在互相打打杀杀。整个草原,现在已经是两个部落之间的战场了。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纷纷赶到,看到眼前景象,方才懂了杨阜的计策,原来是借牛羊,来使敌军士气松懈,阵型大乱。很快两人就意识到,休屠人和浑邪人兄弟阋墙,正是突击的好时机!
伊健妓妾看着纷纷攘攘的战场,眼神火热,他对杨阜说:“校尉,此时是我卢水胡击败敌军的天赐良机啊!”
杨阜也懒得再追究两人方才的怯战,道:“那还等什么?如今该怎么做,还要本校尉教你等么?”
“是是是!”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立即呼喊部将,卢水胡骑兵立即冲向纷纷攘攘、乱作一团的休屠浑邪联军。
这边,休屠酋长还没有压服浑邪酋长,让他约束好自己的部众,他立即看到了远处卢水胡人又杀了个回马枪。卢水胡骑兵组成一个粗略的锋矢阵,矛头直指正在内讧的休屠浑邪联军!
七千多骑,比起四万骑来虽然少了很多,但骤然冲过来,裹挟着隆隆马蹄声,和漫天飞尘,仍然是气吞万里如虎!
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休屠人和浑邪人,先是愣在原地,过了几秒后赶紧各自停止争夺。正骑着马的,有些太过慌张,看着对面冲过来的卢水胡骑兵不知所措,有的比较机敏,先行冲向敌军。但整个战场上,休屠人、浑邪人、战马、牛羊,乱成一团,他们根本组织不了有规模的进攻。而那些下了马去抢羊的,也都赶紧扔了羊,匆忙爬上马背。
但卢水胡骑兵已经给不出休屠浑邪联军任何组织起严密的进攻的机会了。
杨阜和他的三百西凉铁骑,因为战马最好,率先冲进敌阵。
杨阜知道敌军和牛羊都乱成一团,人马相杂,很难冲破,便领着三百铁骑掠过敌阵,冲击休屠浑邪联军的阵型。
杨阜领着三百一字排开,一边骑马绕着敌阵疾行,一边举起连弩来。
“放箭!”
杨阜高喊一声,箭矢纷飞,射得一排排休屠和浑邪骑兵倒下马背。
连弩虽然能连发,但二次装填十分困难,杨阜便命令部曲收起连弩,拿出战刀来。三百铁骑便跟在杨阜身后,绕着敌阵跑,掠过敌军身边狠狠地挥砍。休屠人和浑邪人的尸体也绕着阵型,倒成一排。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率军冲上来,仗着自己的兵马更多,没有选择如杨阜般掠杀敌军,而是直接冲击敌阵。
由于浑邪人和休屠人开始组织反击,杂乱的阵型反而严整了不少,为卢水胡骑兵预留出了转圜的地方。卢水胡骑兵一贯而入,直接破开了敌军较为松散停滞的阵中,与休屠人和浑邪人展开殊死搏斗。
休屠人和浑邪人胜在人多势众,但人太多,也会增加杂乱无章、难以组织的风险。休屠人和浑邪人都混杂在一起,彼此之间找不到自己的百户、千户。正混乱着,卢水胡骑兵火速冲进来,像潮水冲刷沙滩一样,立即一泻千里,休屠人和浑邪人难以招架。
本来卢水胡骑兵人少,也不如休屠人彪悍,但卢水胡骑兵胜在有备而来、组织严整,所以虽然人数少,但对上无头苍蝇似的休屠人和浑邪人,仍然占据上风。随着卢水胡骑兵侵袭入地敌阵中,休屠人和浑邪人不得不一步步败退。
掠着敌阵的杨阜,也突然找准了敌阵一处较为松散的口子,带着三百铁骑一头扎进去。杨阜一手掣战刀,一手秉缰绳,战马飞驰,一冲进敌阵,两边的敌兵立即呈现在他的眼前。虽说是一介书生,但杨阜也是学过刀剑的,他瞄准一个敌兵的脖子就奋力平挥去一刀,敌兵的脖子立即被他的刀砍断一半,但没有完全砍断。
杨阜来不及懊悔,耳旁传来一声喊杀声,就又抽刀回来,向左侧一挥刀,把一杆正刺向他的长枪削断。继而他高举起战刀,在战马即将掠过那个袭击他的浑邪骑兵时,愤然砍下,正把那浑邪人的头盔砍破、头削去一半。
休屠人和浑邪人也并非是待宰羔羊,在被卢水胡骑兵冲杀好一阵之后,也纷纷振作精神,向卢水胡骑兵反攻。杨阜这边也遭受很大的阻碍,阵中的敌军开始渐渐对他的部曲形成包围。
因为大敌当前,休屠酋长和浑邪酋长已经无力再去纠结于牛羊的归属,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慌张后,两人开始各自调动兵力,休屠浑邪联军开始团结起来。
杨阜又挥舞一刀,把一个用长矛刺伤他的战马的休屠骑兵砍翻在地。他回头一看,虽然三百铁骑仍然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不断侵入敌阵深处,杀得敌军尸体遍地,但杨阜却敏锐地发现,直面他的一排排敌军身后,突然冒出一杆杆长枪来,这一定是敌军统帅调动了使长枪的骑兵下马步战。
一旦被步兵用长枪困住,那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杨阜十分清楚这一点,他紧紧地盯着敌阵,想找出一个突破点,摆脱点那些即将合围他的敌军步兵。
突然杨阜听见右侧传来更猛烈的喊杀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率领的卢水胡骑兵,正不断地冲击着敌军的前军。
杨阜大喜,他的三百骑在敌阵正中央,而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在敌军外围,还不断地向他靠近。杨阜立即带领部曲向卢水胡骑兵的方向,冲击敌军。
这在局部上,就形成了对一部分敌军的包围,被杨阜和卢水胡人一同夹击的敌军拼死抵抗,但却被不断挤压在一起。
骑兵最重要的是阵型松而不散,如此才方便骑兵发起有序而迅猛的冲锋。一部休屠浑邪联军受夹击而被挤压在一起,被围在中心的人甚至被活活推下马背,被战马踩踏而死。
杨阜的部曲,还有卢水胡骑兵奋力冲杀,杀得被挤压的一部敌军如被砍伐的林木,一排排地倒下。
但敌军实在是太多了,而杨阜的部曲也因为长时间的战斗不断减员,只剩下两百多人了。并且敌军的主力正在迅速靠近,准备形成对他的合围。
一个亲卫奋力用长枪打开敌军的一长矛,回头对他说:“校尉,我等快坚持不住了!”
杨阜心中大急,背后已经是无数持长兵的敌军步兵,严阵以待,眼前又是挤得密不透风的一群困兽,该怎么办才能逃出生天呢?难道他这一场就要战死在这吗?
正在这时,身后,在纷乱的马蹄声和喊杀声中,响起又一阵喊杀声。杨阜回首一看,正是治元多来了,他率领一千多卢水胡骑兵冲散了敌军的阵,前来接应杨阜!
杨阜方才痛快地大笑,命令部曲回身,与治元多的援军接应。治元多突然从阵外冲进来,立刻从侧面冲垮了两百多一心放在合围杨阜身上的敌军步兵,两百多人被铁蹄踏为齑粉。
治元多高喊:“校尉,我治元多救你来了!”
杨阜也高喊:“好,可随吾再冲阵一阵,然后退出敌阵!”
“好!”
第二百一十三章 杨阜用计
治元多和杨阜便再次统合兵马,趁着敌军步兵被从侧面冲乱,两人再次冲击敌军。站在最前排的敌军步兵因乱了一阵,没有及时放平长枪、对准杨阜和治元多的部曲,只有少数的步兵放平长枪,立即被一冲而溃。部曲马不停蹄,踏破步兵。又再一冲向步兵之后的敌军骑兵,又把其冲得溃败。
但休屠浑邪联军毕竟是卢水胡军的数倍。待冲击几次、两军拼死交战后,被冲得一退再退的休屠浑邪联军逐渐稳住了阵脚。杨阜本还趁着大胜的势头继续冲杀敌军,但治元多却道:“校尉,敌军变得不好闯了,为了保住我军有生力量,不如见好就收吧!”
杨阜想,这一战虽然给予敌军以重创,但也不可能一战就消灭敌军。所以他还要留着为数不多的卢水胡骑兵,以应对接下来的恶战,为庞德的援军争取些时间。
所以杨阜也没有恋战,便与治元多一起边战边退,渐渐地退出了敌阵。退出了敌阵,立即领兵去与伊健妓妾汇合。两军汇合后,伊健妓妾的本军以为是援军赶到,竟然士气大涨,杀得面前刚刚站稳脚跟的敌军又是一大后退。杨阜也十分兴奋,一直冲在最前,不知不觉中手臂、大腿,都挨了好几刀。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休屠浑邪联军的人数优势开始起作用,而人数少的卢水胡骑兵却渐渐地显得疲惫。杨阜正想劝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撤军,但刚想说,敌军中突然响起悠扬的角声,那个声调是撤退的命令。休屠浑邪联军裹挟着阵中无数的牛羊,慢慢地脱离与卢水胡军的接战,向后退却。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知道见好就收之理,害怕再追击下去,会激怒敌军,让敌军不顾一切地来与他们厮杀,便也没有继续追杀。两军各自向后撤退。
看着休屠浑邪联军渐渐地退走,杨阜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一仗,可算是打赢了。刚松口气,杨阜才意识到,他身上已经有很多处挂彩了,痛得杨阜倒吸冷气。
刚一抬头,就看见治元多和伊健妓妾围了上来。
两人下了马,给杨阜见礼,伊健妓妾佩服地说:“校尉神机妙算,这敌军果然被牛羊所累,自相杂乱,多亏了校尉,我军这一仗才有打胜的机会啊!”
治元多看了看杨阜身上还在流血的创伤,眼圈都红了,说:“校尉本不是我卢水胡人,却为了我卢水胡人伤得如此之重,我治元多真是羞愧难当!”
杨阜摆摆手,说:“没什么,既然本校尉是护卢水胡校尉,这便是职责所在。”
“校尉,我二人之前对您多有抵触,实在是愧对校尉。今后校尉但有驱驰,我伊健妓妾、我治元多,必定无一不从!”
杨阜这便心里踏实了,他最忌惮的是两人不受他的控制,这一仗之后能得到两人的效劳,那他就能更多地借卢水胡给休屠浑邪两部落造成更大的伤害了。
杨阜点点头,说:“好,二位首领有此心,本校尉已知之。”
抬头又看了看满布尸体的战场,杨阜又说:“此战打完了,你二人可快快清点尸体,调查出此战敌军损失了多少吧。”
“喏!”
杨阜便组织部曲休整,就在战场旁边,命令部曲扎起营帐。
不一会儿,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回来复命,脸上没有如刚才那般惊喜,说:“回校尉,已经查清楚了,此战我军损失一千六百余人。”
一千六百余人?杨阜心里很快地在加减着,一战损失这么多人,对于只有七千五百骑的卢水胡军来说,也算是个不小的损失了。眼前用来消耗休屠浑邪联军的卢水胡骑兵,也只有大约六千骑了。
杨阜道:“那敌军呢?”
“敌军损失了一万三千骑,另外我军还从战场上缴获了两千多匹马。”
杨阜这才略微有些欣慰,这一仗让他手臂被砍了一刀,左大腿被刺一枪,自己的坐骑也是伤痕累累,总算是没白付出,敌我双方的伤亡率还是比较悬殊的。
杨阜道:“也就是说,敌军还有两万七千骑,仍然是我军的四五倍啊。”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叹了口气,说:“确是如此。校尉,接下来,我等怎么办?”
杨阜也有些愁苦,虽然胜了一场,给敌军造成不小的损失,但敌军仍然数倍于我,而且休屠人抱着复仇之心,战心炽烈,哪有那么容易战而胜之的?
想到这里,杨阜略有些头疼。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二人见杨阜都束手无策,不禁面面相觑。
复仇之心?这四个字,在杨阜的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
杨阜腾地站起身来,走动起来。
对啊!休屠人一心想要复仇,夺回属于自己的女人和牛羊,而浑邪人受休屠人裹挟,也只能跟着休屠人着急。在复仇之心的驱使下,休屠人哪里还会有什么理智?失去了理智,那就容易用计打败了!
而杨阜想起,之前他故意遗留下牛羊群,出乎意料地挑起了休屠人和浑邪人的内讧。之前抓到的俘虏也曾说过,浑邪人本不愿意与西凉为敌,都是休屠人凭借武力逼迫,不得已才和休屠人狼狈为奸。
而经过昨天的那一场内讧,本就只有一万骑的浑邪人,估计也损失不小。浑邪人也见识了卢水胡人的厉害,并非有休屠人想象的那么容易揉搓。而休屠人又被削弱不少,实力下降。再说,这场战争本就是为了休屠人夺回女人和牛羊而已,就算西凉败了,浑邪人也不见得能获得多大的好处。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阜不认为,浑邪人还有任何愿意再为休屠人卖命的理由。想必现在,浑邪人正愤怒和动摇着,愤怒是因为休屠人为了牛羊而和他们争斗,而今日一战他们还为了休屠人白白折损骑兵;动摇是因为失大于得。
想到这,沉思着的杨阜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面面相觑,说:“校尉难道是想到什么妙计了?”
杨阜胸有成竹地说:“当然。若是此计用得好,保准又能让休屠人死伤颇多。”
“哦?是何计策?”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知道休屠人和浑邪人虽然经此一战损失很惨,但仍然是卢水胡一个小部落惹不起的。而惹不起他们也惹了,他们迫切地想要摆脱对休屠人和浑邪人的恐惧。
杨阜说:“本校尉之计,就是交通浑邪人,以我为用,以造战机。”
“浑邪人?他们也是我等的生死大敌,怎么交通他们?”伊健妓妾不解地说。
杨阜还没说话,治元多气得一拍伊健妓妾的头,说:“你笨啊!之前校尉审讯时,不是得到了浑邪人是受休屠人裹挟的情报吗?再说了,今日他们与休屠部落因牛羊群打得不可开交,若不是校尉率军冲杀之,两部落早已打得火热了!这说明什么?浑邪人和休屠人并非一条心啊,正好可以利用他们之间的嫌隙做文章。嘿嘿,校尉,你说我治元多说得对否?”
杨阜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他没想到这治元多也想到了这离间计,看来他若是不能借休屠人削弱卢水胡,难免这治元多会成为马腾马超的一个隐患。
伊健妓妾仍然不解地说:“不对啊,如果浑邪人果真与休屠人有嫌隙,那为何当我军进攻时,他们与休屠人拼死抵抗?何不引军逃走呢?”
治元多又给伊健妓妾一个爆栗,骂道:“你怎么这么笨?方才的情形是,浑邪人与休屠人疯狂地争抢牛羊,相互打斗,两个部落的人都混杂在一起,谁能分得清?故而我军一冲击杂乱不堪的联军,自然也有不少浑邪人被杀,浑邪人当然会拼死抵抗了!”
伊健妓妾不服气地说:“不对!既然浑邪人在混战中被我军击杀不少,那浑邪人自然会仇恨我军,怎么会轻易背离休屠人呢?”
杨阜本想解释给伊健妓妾听,但治元多眼疾手快,又给伊健妓妾一个更响亮的爆栗,伊健妓妾疼得大叫,眼角都湿润了。
治元多不耐烦地说:“校尉在此,你能否给卢水胡人争点光?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清楚,浑邪人本不愿出战,是休屠人强行逼迫来的。浑邪人冒着被西凉打败的风险随休屠人出战,但休屠人连区区牛羊都不舍得给。而正是因为休屠人和浑邪人争夺牛羊,所以才导致阵型紊乱,给了我军冲杀的好机会。
浑邪人会认为,如果休屠人没有逼迫他们出战,没有与他们争夺牛羊,他们也就不会死伤那么多人。所以虽然浑邪人都是我军击杀的,但浑邪人自然而然会迁怒于休屠人,反而不会那么记恨我军了。”
“哦,原来如此。”伊健妓妾一边捂着被爆栗的痛处,一边恍然大悟。
治元多说:“既然校尉意图用离间计,不知如何用计?”
杨阜道:“简单。派人劝服浑邪酋长,说明利害,晓之大义,应该能把浑邪人劝服,让他们退兵。”
第二百一十四章 离间匈奴二别部
一听这话,伊健妓妾大喜,说:“太好了!浑邪人一走,那就只剩下休屠人了,这便又等于削弱了休屠人的实力!”
治元多瞥了眼伊健妓妾,懒得再给他爆栗,他忧心忡忡地对杨阜道:“可是校尉,如此也只是让浑邪人不再与我为敌,没有离间休屠和浑邪啊?”
杨阜气定神闲地说:“放心,本校尉还有后手。在劝服浑邪酋长后,再派人去通知休屠酋长,就说浑邪人背叛了休屠人。浑邪人结连卢水胡人,计划在夜间,浑邪人率先夜袭休屠人,而后举火为号,通知卢水胡人一同夹攻休屠人。”
伊健妓妾大为不解,说:“不对啊,为何只是通知一声,休屠酋长就肯相信浑邪人背叛之事?”
杨阜首先看向治元多,治元多却没有如平常一样给伊健妓妾一记爆栗,而后娓娓道来,给伊健妓妾解释他的计策,而是也如伊健妓妾一般,好奇地看着杨阜。
杨阜这才意识到,治元多也不过只是有些小聪明,他所设计的离间计如此精妙,治元多也悟不到其中要点。
杨阜说:“你二人仔细想想,若本校尉果然劝服了浑邪酋长,劝他赶紧退出这场战争,他会怎么做?”
伊健妓妾挠挠头,说:“浑邪人损失了些人马,已无战心,当然是想早点离开了。”
治元多也说:“又考虑到休屠人肯定会阻拦,浑邪人肯定选择赶紧离开,不给休屠人阻拦的机会和时间。所以听从校尉的话后,浑邪酋长定然下令全军立即退走。”
杨阜点点头,说:“没错。那你二人再想想,当休屠酋长听说浑邪人要背叛、结连卢水胡的消息时,又正好发现浑邪人正在紧张地整理行李,营寨里乱哄哄的,休屠酋长会怎么想?”
治元多说:“经过一场内讧后,又听说浑邪人意欲背叛,休屠酋长必然先是半信半疑。而这时他又正好发现浑邪人有异动,自然而然地会把浑邪人整理行装的举动,视为整军备战,准备偷袭。这正好与谣言相吻合!”
杨阜倍感欣慰,他的妙计就是这般,利用休屠人对浑邪人的怀疑。
伊健妓妾也想明白了,说:“对!事不宜迟,容不得休屠人再作其他的思考,一心只认为浑邪人果然是背叛了他们。因为惧怕那并不存在的偷袭,休屠酋长必然选择立即整军备战,先下手为强,先行攻击浑邪人!”
杨阜笑道:“说得不错!正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浑邪人,突然遭到休屠人的攻击,必然会试图解释清楚。而这时,我军听到休屠和浑邪的火并,再在夜里举起火把,又会如何呢?”
治元多和伊健妓妾两人大喜:“举火为号,休屠人必定认为,这是浑邪人与我卢水胡相约一同进攻休屠人的信号!”
“再然后呢?”杨阜循循善诱。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的笑容已经接近于狰狞:“铁证如山,任凭浑邪人如何解释,休屠人都不肯信了,定会疯狂地攻击浑邪人!而浑邪人见解释不通,被休屠人疯狂地攻杀,必然也会不顾一切地与休屠人拼个你死我活!”
杨阜的笑容也变得越来越奸诈,说:“那么我等该怎么做呢?”
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两人说:“等两部落打得不可开交,我军突击之,必定能击败敌军!”
杨阜点点头,说:“好,既然你二人都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赶紧给本校尉准备好五十骑吧!天也都快黑了。”
伊健妓妾疑惑地说:“这个节点上,校尉你要五十骑作甚?”
杨阜平静地说:“自然是作为本校尉的护卫,随本校尉亲自进入浑邪人的营帐了。”
两人大吃一惊,说:“校尉千万不可啊!若是浑邪人犯浑,我等如何向刺史和神威将军交代啊?”
杨阜道:“劝服浑邪酋长,这种事太过精密,让别人去,本校尉不放心。只有本校尉才有完全保证,能劝服浑邪酋长。放心,浑邪人害怕我西凉势大,神威将军更是威名赫赫,浑邪酋长不敢拿本校尉怎样的。另外,再给本校尉挑选一个机智的人,届时就让他扮成休屠骑兵的模样,去给休屠酋长报信去。”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只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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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浑邪酋长刚从休屠酋长的营帐走出,他看了看已经一片漆黑的夜空。由于有了嫌隙,浑邪人拒绝和休屠人共居一个营寨,两部落各自营建起一个营寨。浑邪酋长漠然骑上了马,慢慢地骑着马,步出休屠营寨。
走回自己营寨的路上,浑邪酋长的脑海里一直充斥着刚才休屠酋长的话。
“以往的嫌隙何不一起忘掉?”
“别想着脱离这场战争,或者背叛我休屠部落。毕竟我休屠骑兵还有两万骑,你浑邪骑兵只有区区七千骑!”
“就算是你敢背叛我,你的兵加上该死的卢水胡人,也没有我休屠骑兵人多势众,我劝你不要犯傻啊!”
“再说了,卢水胡不足为虑,他们的背后是西凉,是神威天将军!神威天将军眼里不揉沙子,韩遂都跑到河西了,他也不放过!你以为你现在收手,他就会放过你吗?”
这几句话盘旋在浑邪酋长的脑海里,让浑邪酋长变得恍恍惚惚,头脑不清。
不知骑马走了多久,浑邪酋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营寨。部下骑兵纷纷在两旁肃立,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浑邪酋长知道,部众都希望他赶紧拿个主意,和休屠人决裂,退回部落去。
但休屠酋长的威胁言犹在耳,是啊,休屠骑兵还有两万骑,不是浑邪部落能惹得起的。但休屠人的嘴脸,浑邪酋长也记忆犹新。他也知道,再跟着休屠人混下去狼狈为奸,恐怕西凉人很快就要有行动了。等神威天将军马超回来了,第一个肯定找浑邪人的麻烦。该怎么办?浑邪酋长陷入了两难境地。
正思考着,浑邪酋长突然在迎候的人群中,看到一群被浑邪骑兵押着的人,那些人身上穿的是卢水胡骑兵的皮甲,为首一人,披挂的是西凉铁骑的铠甲,在黑夜中犹在闪闪发光。而那个披挂着西凉铁骑的铠甲的人,是个年轻人,正直勾勾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他。
浑邪酋长问:“你们都是谁?”
那个年轻人,自然就是杨阜。
杨阜道:“你就是浑邪酋长吧?在下是西凉刺史任命的护卢水胡校尉,神威将军帐下的军师,杨阜杨义山!”
浑邪酋长大惊,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左右,看有没有休屠人在。见没有休屠人在周围,浑邪酋长方才焦急地说:“杨校尉,你为何来此?”
杨阜笑道:“在下此番前来,就是来劝酋长你迷途知返!”
浑邪酋长见人多眼杂,便道:“大帐里说话!”
浑邪酋长便命令部众放了杨阜和他的五十骑,与杨阜一同进帐。
杨阜开门见山,上来就强硬地说:“酋长,话不多说,你再与休屠人联手对付我西凉,他日神威将军率军回来,必定征伐你浑邪部落。羌氐远胜于你,神威将军的西凉铁骑,也是顷刻间说灭掉就灭掉!何况你这比卢水胡强不了多少的浑邪部落!”
浑邪酋长一听这恫吓,也没有想到马超正在河西,短时间内抽不出手来收拾浑邪,立即被吓得额头冒汗。
浑邪酋长向前踏出一步,紧张地说:“校尉你听我解释,都是休屠人的逼迫,不然我小小的浑邪部落也绝不敢冒犯西凉啊!”
杨阜说:“既然如此,好!要想不与我西凉结怨,那就赶紧听从在下的命令,与卢水胡骑兵一同进攻休屠骑兵的营寨!”
浑邪酋长又犹豫不决了,看着杨阜冰冷的表情,迟迟没有开口。
杨阜轻哼一声:“哼,酋长是在惧怕休屠骑兵数倍与你,恐怕打起来,定然全军覆没吧?”
浑邪酋长果然低垂下了头,说:“不瞒校尉,休屠骑兵还有足足两万。校尉你是知道的,休屠人历来就是我匈奴部落中的中坚力量,曾经与霍嫖姚交战过。战力虽不如西凉铁骑,但也是强于我浑邪骑兵……”
杨阜大怒,指着浑邪酋长说:“你既然知道我西凉铁骑强于休屠骑兵,更强于你浑邪骑兵,那为何只惧怕休屠,而不惧怕我西凉呢?”
浑邪酋长无言以对。
杨阜说:“你仔细想想,西凉本也不愿与浑邪为敌,是休屠硬逼着你上了战场,所以你们浑邪人今日才丢下三千多具尸首,仓皇逃走。你们浑邪人为了休屠人流血流汗,可休屠人是怎么对你们浑邪人的?连几头牛羊都不肯给你!吃力还不讨好,你觉得是明智选择吗?”
浑邪酋长仍然无言以对,但头脑里又再次浮现出今日内讧的场面,当时若不是卢水胡骑兵突击,浑邪骑兵和休屠骑兵已经全面开打了。想到这,浑邪酋长的心又动摇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五章 离间计成
但浑邪酋长抬起头看了眼一脸冰冷的杨阜,复杂的脸色,又瞬间垂下了下去。
杨阜看这人迟迟不肯从命,略一思考,明白了浑邪人最后的一点顾虑。
杨阜抱起双手,说:“在下知道,你是在害怕休屠人报复你们浑邪人,更害怕西凉会出尔反尔,在收拾了休屠部落后,腾出手来收拾浑邪人。”
浑邪酋长看着杨阜,虽然没有否认,也没有认同,但其略微闪烁的眼神,已经给杨阜想要的答案。
杨阜说:“在下可以保证,不需要浑邪人攻击休屠人,只需要浑邪人退回去,脱离休屠人,留休屠人给我西凉来收拾,西凉绝不会再与浑邪交恶。”
一听甚至不需要攻击休屠人作为投名状,浑邪酋长再也忍不住了,问:“校尉此话可当真?”
“当然当真。”
浑邪酋长如释重负,甚至笑了出来。
不过又想了会,浑邪酋长又道:“校尉能否代表整个西凉,代表马凉州,代表神威天将军?”
杨阜寒着脸说:“论政,在下乃马凉州之刺史府中刑曹掾;论军,在下乃神威将军帐下右军师祭酒,护卢水胡校尉。你说在下能否代表整个西凉?”
浑邪酋长见杨阜动了怒,惶恐地说:“校尉见谅,兹事体大,我也是不得已啊。”
杨阜说:“那你答不答应,不答应,西凉兵动,尔浑邪无葬身之地矣!”
“我答应,我答应!”浑邪酋长连忙应允。
杨阜道:“若是让休屠人知晓你浑邪部落退出战争,必定阻拦你等。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浑邪酋长也算是机灵,立即说:“校尉,我浑邪人这就拔营!”
杨阜点点头,二话不说便走出浑邪酋长的营帐。
此时,浑邪人大概是得了酋长的命令,已经放了杨阜的卫士。
杨阜快步走上前去,冲一个卢水胡人点了点头。
那卢水胡人已经换上了休屠人的衣甲,见杨阜对他下达了命令,二话不说,拨马便走。
杨阜心里很清楚,那个前去给休屠人通风报信的骑兵,在战乱突起中,大概是回不来了。不过那是个卢水胡人,杨阜也并未有太多的怜悯。
杨阜也骑上了马,很快浑邪人的营帐就要变成修罗场,再留在此地太过于危险。
当杨阜骑马行至浑邪人营寨的辕门之下,他回头一看,营寨里浑邪人应该接到了酋长的命令,正在紧锣慢鼓地收拾自己的行装,浑邪人紧张地走来走去,有的把帐篷收起来,有的去马棚解马,有的把刀***挂上马鞍,整个浑邪营寨里,顿时熙熙攘攘,一派热闹。
杨阜听这声响已经足够嘈杂,脸上不禁挂上了一副笑容。接着,杨阜又扭头看了看就在浑邪营寨旁边的休屠营寨。两个营寨之间不过一里路,浑邪营寨里的动静应该很快被休屠人发现吧,杨阜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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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浑邪人果真敢背叛我休屠?!”休屠酋长拍案而起,又惊又怒,快步走到一个休屠骑兵的面前。
那休屠骑兵,也就是杨阜派来的报信者。
报信者捂着肩膀上仍在流血的伤口,那伤口是他自己砍出来的,痛苦地道:“酋长,千真万确!我奉命侦查卢水胡人的营寨,见卢水胡营寨并无异动,便原路折返,想回营向百户禀报。但我实在愚笨,浑邪人的营寨和我们休屠人的营寨挨在一起,我误以为浑邪人的营寨就是我军营寨,便骑着马闯了进去。”
休屠酋长半信半疑地说:“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浑邪骑兵已经被动员了,人人都在收拾兵器,饲喂战马,正在做大战前的最后准备!而当浑邪人看见我误闯营寨,他们立即紧张不安,几个人高喊‘不好,休屠人进来了’,又有人喊‘决不能让这休屠人活着回去,通风报信’。我赶紧逃跑,但还是被一个浑邪人追上,砍中了肩膀,方才逃出营寨。”
休屠酋长直盯着报信者受伤的肩膀,脸上越来越怒。
报信者是经过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严格挑选出的,立即明白过来,休屠酋长仍然在权衡和半信半疑。
报信者道:“酋长,浑邪人突然整军备战,一定是冲着我休屠人来的!他们并非是想夜袭卢水胡人,不然也绝不会想杀人灭口,就是害怕夜袭我休屠人失败啊!”
休屠酋长踌躇起来,说:“可,可浑邪人是我休屠部落唯一的盟友,好端端的怎会倒戈相向?”
“这还用说吗?必定是怨恨我军与他们争抢牛羊,可那些牛羊本就是卢水胡人从我休屠人手中抢走的!”
休屠酋长正犹豫不决时,突然浑邪营寨传来了一阵喧闹,战马的嘶鸣声从黑夜的另一端响亮地传来。
报信者就在休屠酋长身边,听到了浑邪营寨里传来的声响,适时大叫道:“看啊,酋长!这必定是浑邪人已经骑上战马,准备来夜袭我们了!您若再不下令反击,那我们就只有一个死字了!”
休屠酋长听完,立刻捏紧了拳头,扭头对几个千户百户说:“听着,浑邪人已经投靠了西凉!你等立即整军备战,先下手为强,进攻浑邪人的营寨,把浑邪人杀光!”
“是!”
休屠骑兵立即动员起来,因为浑邪人其实只是收拾行装,并非真的整军备战,所以休屠骑兵的动作要快得多,休屠酋长也立刻顶盔掼甲,率领两万骑冲出辕门,杀向浑邪人的营寨。
休屠骑兵杀到浑邪营寨之外,由于浑邪人还蒙在杨阜的离间计里,还以为休屠人只是前来阻拦他们,不放他们回去而已,故而浑邪酋长也派出几百骑出迎。由于没有防备,休屠骑兵直接冲上来厮杀,这几百骑立即淹没在了休屠骑兵的冲锋之中。
浑邪酋长已经上了寨墙,准备与休屠酋长谈判,申明自己必须要退出。眼前的一幕却出乎了他的意料。只见夜空之下,休屠骑兵举着火把一冲过来,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立即冲垮了他派出迎候的几百骑。
浑邪酋长看着他的部众被残杀,大怒,喊道:“休屠酋长,你这是干什么?”
休屠酋长又砍下一刀,把一个浑邪骑兵砍翻下马,方才回道:“浑邪贼,你等意图背叛我休屠,还敢质问我?!”
一听这话,浑邪酋长更是愤怒,喊道:“你把话讲清楚,我浑邪几时背叛你休屠人了!”
结合浑邪营寨里的动静,休屠酋长已经全信了那报信者的话,他已经认定浑邪人已经背叛了他,故而冷笑道:“尔结连西凉,意图与卢水胡人一同夜袭我休屠人,我岂不知?”
这一句话,反倒让浑邪酋长疑惑不解,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辩解的话。
但这个表现,却让休屠酋长更加确信,浑邪人这是被说中了,所以哑口无言了!
休屠酋长怒道:“我知道今日与你浑邪人争抢牛羊,是我休屠理亏。若非我休屠人与你浑邪人争抢牛羊,也不会让阵型大乱,所有士兵猝不及防,这才给了杨阜突袭的好机会。我知道你浑邪人委屈,故而也曾想过在攻占西凉郡县之后,给你浑邪人多些补偿。可你浑邪人倒好,居然勾结西凉人,倒戈相向!难道你忘了,你浑邪和我休屠同出匈奴一族,乃至亲同胞乎?”
浑邪酋长更加懵逼了,不知道休屠酋长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胡言乱语。
浑邪酋长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告诉你,我浑邪人只是想撤退离开,从未想攻击你休屠!”
休屠酋长一听,略有些迟疑。
浑邪酋长慌忙地说:“是,西凉人是劝我加入他们的同盟,一同夜袭你休屠营寨。但我没有答应,只是保证撤离战场,不再与西凉为敌,仅此而已!”
休屠酋长一听这话,首先扭头去看就在他身旁的报信者,用狐疑的眼神打量着报信者。
突然,休屠酋长喊道:“把他抓住!”
报信者立即被休屠酋长的几个卫士按倒。
“说,你究竟是何人!是不是卢水胡奸细!”
报信者大叫:“酋长,我真的是休屠人,不是奸细啊!”
正在这时,休屠酋长看见,面前站在寨墙上的浑邪酋长突然仰起头,看向远方。
休屠酋长似乎明白了什么,回头一看,身后卢水胡营寨的方向,在一片漆黑的远方,亮起一束火把,火光冲天。一束熊熊燃烧的火把,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十分地显眼,除非是盲人才会忽略它,除非是傻子才不会把它往“举火为号”去想。
报信者也看见了那火光,疯狂地叫喊:“酋长快看啊,这就是举火为号,一定是西凉人和浑邪人暗中勾结了!”
休屠酋长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把,大怒!
浑邪酋长看到那火把,更加懵逼了,不知道西凉人这是什么意思。
刹那间,浑邪酋长明白过来了,这下,他再怎么解释,休屠酋长也不会信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三军混战
在明白解释已经完全无用的情况下,浑邪酋长知道,他只有拼死抵抗这一条路了。于是浑邪酋长沉下心来,暗中握紧了手中的刀柄。
休屠酋长抬起头,面对高高站在寨墙上的浑邪酋长,咬牙切齿地说:“浑邪儿,事到如今,图穷匕见,我看你还如何狡辩!”
浑邪酋长也咬咬牙,他没有理会寨墙下两万愤怒的休屠骑兵,而是高喊:“浑邪勇士们,快快备战,和休屠人拼了!”
浑邪人本就仇恨休屠人,听令之后,精神振奋,各个弓箭上弦。
“啊!”休屠酋长怒得大喊一声,“休屠勇士们,攻破这座营寨,杀光这些浑邪叛徒!”
“杀啊!”休屠骑兵立即行动起来,一部分靠近辕门的休屠骑兵跳下马背,推着已经准备好的撞城车,猛烈地撞向浑邪营寨的寨门。其他的休屠骑兵,在千户百户等军官的指挥下,有的在马背上引弓放箭,向浑邪营寨抛射箭矢;一部分扛着简陋的云梯,搭在寨墙上就疯狂地攀爬。
战争一触而发,浑邪酋长毫不犹豫地高喊:“放箭,给我杀!”
浑邪人虽然人数少,但却占据高度优势,浑邪人放射箭矢,将寨墙下的休屠骑兵射得七零八落。一时间,寨墙下响起一大片惨叫声,众多休屠骑兵一脸痛苦地捂住伤口,无力地倒下马背。
休屠酋长杀红了眼,根本不顾人员伤亡,又派一部骑兵顶了上去。休屠骑兵的人数优势逐渐发挥效果,与有着居高临下的优势的浑邪骑兵杀成了平手,双方死伤在箭雨之下的人也平分秋色。
与此同时,嘴里叼着刀背的休屠骑兵也纷纷爬上了寨墙。起初,据守寨墙的浑邪骑兵能够在休屠骑兵爬上寨墙之前,就用勾枪把梯子掀翻,或者把正准备爬上寨墙的休屠骑兵砍下去。但寨墙又比不得城墙,只不过是用土木粗略修建的一道只有一丈多高的墙而已,还不如休屠人所使用的梯子高。
随着时间推移,浑邪人也疲惫了,面对源源不断攀爬寨墙的休屠骑兵也是招架不住。休屠骑兵渐渐跳上了寨墙,浑邪酋长大惊,如果让休屠人占据寨墙,那他这一战必败无疑。
浑邪酋长立即亲自带领三十多个亲卫,从寨墙这一头,一直杀到另一头。这一战术的应用,虽然让浑邪酋长损失了七八个亲卫,但也成功地把休屠骑兵的势头给压了下去。
但浑邪酋长知道,寨墙太矮,休屠人太多,他不可能一直压制住这疯狂地、被仇恨蒙蔽的休屠骑兵。果然,休屠骑兵死得起,又是一大波休屠骑兵踩着自己人的尸体,义无反顾地叼着刀攀爬梯子。其余未在第一线的休屠骑兵,则是奋力地放箭。箭雨密密麻麻,射得寨墙上都插满了箭。浑邪酋长也不幸中了箭,被射中了大腿。在他疼得倒下时,正好看到寨门已经让休屠骑兵的撞城车撞得变形了。
一旦寨门破了,下场会被寨墙被占据更加严重,休屠骑兵能够更快的速度,通过寨门,冲进营寨里来,如同洪水一泻千里。
浑邪酋长顾不得拔箭,立即站起身来,命令一群弓箭手瞄准推着撞城车的休屠骑兵,大喊:“射!射死他们!”
箭雨纷飞,那些推着撞城车撞击寨门的休屠骑兵,根本没有什么防护,只穿着皮甲而已,立即被射得七零八落,鲜血洒满了整个撞城车。
休屠酋长怒火中烧,大手一推一个百户,喊道:“快带人顶上去,一定要撞破浑邪儿的寨门!”
百户得令,带领一群休屠骑兵飞奔过去,下马,推动已经陷在尸体堆里的撞城车,搬开挡路的尸体,继续疯狂地撞击寨门。寨门剧烈地震动,门闩已经被撞得弯曲了。
休屠酋长又命令全军:“所有弓箭手,给我射寨门周围的浑邪儿,不必管其他寨墙的箭雨!死也要掩护住撞击寨门的人!”
毕竟还是休屠人多势众,所有休屠弓箭手纷纷调转目标,把目标放在寨门周围的寨墙上的浑邪弓箭手,因为只有那些弓箭手能够放箭杀伤操纵撞城车的休屠骑兵,阻碍撞城车撞破寨门。
密不透风的箭雨,立即把数十个靠近寨门、正在射击撞城车的浑邪弓箭手射死,有几个还掉下了寨墙摔死。浑邪人的箭雨一停歇,撞城车立即趁这个有利机会,趁机猛烈地撞击寨门。
浑邪酋长大惊失色,又派一队弓箭手上了寨墙顶上去,但休屠人用更多的箭雨,打得他们抬不起头来。
浑邪酋长这时明白过来,寨门是守不住了,他立即命令所有浑邪弓箭手下了寨墙,在营寨里严阵以待。
浑邪酋长做好了寨门被破开的准备,立即命令一队浑邪骑兵数百人下马步战,手持长矛,顶住寨门。然后又命令一队弓箭手一千人顶在步兵两侧,准备与长矛兵一道攻击破门而入的休屠骑兵。
寨门终于被撞破了,浑邪酋长的额头上渗出了汗水。撞城车把寨门撞开后,立即往后退,浑邪酋长知道,这是给后续骑马冲杀的休屠骑兵让开路。
他喊道:“休屠贼就要冲进来了,准备!”
刚喊完,突然无数休屠人攀爬上了寨墙,立于寨墙之上。
浑邪人早已退下寨墙,在寨墙之下,一心放在寨门这里。休屠人突然爬上寨墙,把寨墙站得满满当当,让所有浑邪人都大吃一惊。
紧接着,浑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寨墙上的休屠人纷纷举起手中的角弓,拉开弓弦放箭。
猝不及防的浑邪人立即被射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死伤无数,尤其是顶着寨门的长矛兵和弓箭手们。
正在长矛兵和弓箭手被射得抬不起头来时,寨门外面突然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浑邪酋长一看,黑夜之中,寨墙上的火光之下,无数休屠骑兵鱼贯而入,冲了进来。
高速奔驰的战马可不是好玩的,一冲进来就把挡在正中的浑邪长矛手撞得七零八落,一百多人立即被战马撞飞、踩成肉泥。浑邪酋长大惊,大喊:“放箭!放箭!”
长矛兵两侧各五百人、共一千人,还残存的弓箭手立即从两侧射来箭雨,这才射得冲锋在最前的休屠骑兵纷纷倒下马背,止住了休屠骑兵的冲锋势头,避免了更多长矛兵的伤亡。
浑邪酋长这才擦了擦汗,大声呼喊:“长矛兵整队!”
稍微得到喘息机会的长矛兵们,纷纷整理队列。
待队列整齐,浑邪酋长大喊:“刺!”
长矛兵们纷纷伸出长矛,把冲在最前的几十和休屠骑兵刺下了马。那些倒下马背、但还没死透的休屠骑兵也有几十人,便有十几个长矛兵暂时把长矛交给战友保管,拔出刀清理干净了。休屠骑兵的势头顿时停滞,还节节后退。
就在浑邪酋长自信能够顶住休屠人的攻势时,拿下本在寨墙上的休屠人也纷纷跳下了寨墙,杀了过来,围住了浑邪人。
与此同时,从寨门又冲进来一群休屠骑兵,浑邪人受休屠人的猛烈攻击,一面苦苦支撑,一面却不得不慢慢后退。
时间飞快,休屠骑兵从寨门进来的越来越多。原本浑邪人在营寨里,面对寨门这一处的休屠骑兵还有局部的人数优势,但随着休屠骑兵涌入,胜利的天平悄然偏到休屠人这边。
浑邪酋长无助地看着自己的士兵拼死抵抗,却不得不慢慢后退,仿佛今天的失败是注定的了,不由得悲从中来。
休屠酋长也进入了浑邪营寨,看着自己英勇的部众打得浑邪人一退再退,志得意满。
就在这时,变化突生。在休屠骑兵后面,马蹄声汹涌而来。那正是杨阜、伊健妓妾、治元多三人率领卢水胡骑兵六千人,看准休屠骑兵攻入了浑邪营寨之中,这便杀过来了。
在最后面的休屠骑兵猝不及防,并且休屠酋长进入了浑邪营寨,又不在营寨外。卢水胡骑兵一经冲击,立即顺利地冲破了一部浑邪骑兵,黑夜里响起了一阵休屠人的惨叫声。
但有些休屠骑兵在看见火把后,就暗中对卢水胡人多了个心眼。在经历了一番慌乱后,几个百户率领休屠骑兵掉头与卢水胡骑兵杀到一起。
卢水胡骑兵不如休屠骑兵勇猛,立即就被拦了下来,与休屠骑兵杀得难舍难分。但由于大部分休屠骑兵都涌进了浑邪营寨里,所以在营寨外,实际上休屠骑兵的人数不如卢水胡骑兵多。
但就是少数的休屠骑兵,卢水胡骑兵也没有迅速冲垮,反而是被愤怒的休屠骑兵给顶住了。杨阜一边厮杀,一边着急。他知道休屠骑兵是因为误以为浑邪人背叛他们,故而十分愤怒,直接让他们更加悍不畏死,所以卢水胡骑兵才拿不下。如果卢水胡骑兵连这么些休屠骑兵都打不败,那别说彻底击败休屠,反而还很有可能被休屠人在消灭浑邪人之后,再击败他们。
第二百一十七章 恶战取胜
杨阜心里清楚,这是因为卢水胡骑兵不如休屠骑兵勇猛。而正所谓夫战勇气也,没有勇气,那就是一群懦夫,你不能指望一群懦夫能战胜哪怕是最弱小的敌人。危急关头,杨阜骂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二人:“眼前不过三四千敌军,也未能击败。你等卢水胡人这么没用吗!废物,全都是废物!”
伊健妓妾大怒:“卢水胡人不是废物!”
“何不证明给本校尉看!废物!”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十分愤怒,打马向前,一边亲自督战,看见哪个怯战就抽刀砍死;一边冲到最前头,亲自带领士卒拼杀休屠骑兵。
治元多在砍翻一个休屠骑兵后,还对周围的卢水胡骑兵喊道:“卢水胡勇士们,莫要让汉人看扁了!全都给我使出所有力气,杀败眼前这群休屠儿!”
卢水胡骑兵听了这话,又看见伊健妓妾身先士卒,果然士气大振,人人争先,奋不顾身地攻杀休屠骑兵。
休屠骑兵虽奋发士气,怎奈知耻而后勇的卢水胡骑兵的士气更加振奋?立即被杀得抬不起头,被卢水胡死死地压制住了。
而在营寨里面,浑邪酋长听到了营寨外的动静,知道是卢水胡骑兵前来摘桃子了,虽然气愤于杨阜用了离间计,但他知道现在杨阜是他的援军。
浑邪酋长便立即高喊:“浑邪勇士们快看!我们的援军来了,正在与我军一起在营寨内外夹击休屠贼。休屠贼被包围在寨门寨墙这里,进也不得退也不得,他们死定了!”
浑邪骑兵听了,士气大振,纷纷昂扬斗志,奋发精神。
休屠酋长自然也知道了卢水胡骑兵正在攻击他的后军,更要命的是,局势果如浑邪酋长所说,他的大军被卢水胡骑兵和浑邪骑兵夹击着;更更要命的是,由于有寨门和寨墙的存在,把休屠骑兵活生生地分成了两半,首尾不能相顾,进退维谷,危险了!
浑邪酋长又振臂高呼:“给我杀!”
“杀啊!”再次燃起斗志的浑邪人,杀得士气下跌的休屠人一败再败,一退再退,攻守之势完全变了。
这一头,浑邪酋长带领剩余的四千残兵反冲休屠骑兵,杀得本来已经深入到营寨后部的休屠骑兵逐渐退到了中部;那一头,杨阜驱使卢水胡骑兵也猛烈冲击人数和士气都不占优势的休屠骑兵,很快就杀到了寨门之下,眼前的休屠骑兵只有区区数百人,还人人带伤。
休屠酋长着急不已,心跳飞快,他紧张地环顾四周,身前传来浑邪人野蛮的喊叫,身后传来卢水胡人的马蹄声,而四周全都是步步败退的休屠人。
危急关头,考验一个统帅的时候到了。
休屠酋长开始清楚地意识到,他必须做点什么,带领部众逃离这里,不然整个休屠部落就全都完了。
休屠酋长扯起嗓子大喊:“难道休屠人全都要死在这里吗!难道注定休屠人要灭族吗!”
休屠人一听这话,胆怯、绝望的心顿然一变,肃然。
“不!绝不!西凉人手里还有我们的女人孩子,卢水胡人手里还有我们的牛羊,我们决不能死啊!我们要杀出去,夺回休屠的女人孩子,夺回休屠的牛羊,夺回休屠的荣耀!给我杀!”
说着,休屠酋长挺马而出,杀向面前的浑邪骑兵。
听如此激励,休屠骑兵纷纷爆发哀兵必胜的勇气,忘却了一切,义无反顾地追在休屠酋长之后,杀向浑邪骑兵。
休屠酋长并没有被哀伤和绝望冲昏头脑,他很清楚,比起营寨外有备而来、还有汉人相助的卢水胡人,营寨里已经被打得半残的浑邪人才是更好收拾的敌人。再说卢水胡人在后面,在这拥挤的战场,掉头去攻击很不现实。
浑邪骑兵也是勇猛地杀过来,休屠骑兵迎面而上,两军相撞,如同二马相撞,立即血肉横飞。无数冲在最前的骑兵,先后被敌方杀死、撞死。
而坚守着寨门、面对卢水胡骑兵的数百休屠残兵,也义无反顾地与卢水胡骑兵冲撞在一起,火星迸发。哀兵必胜,给这数百骑加持了强有力的攻击力。
虽然卢水胡骑兵人多势众,那是因为卢水胡纠集了所有青壮年,故而良莠不齐,在同时士气不失的情况下,哪里是休屠骑兵的对手?所以饶是数百骑,也让卢水胡骑兵付出了多出两百人的伤亡,才杀干净。
让杨阜更欣喜的是,休屠人太过愚笨,一心想着赶紧突破包围夹击,却无心把寨门给关起来,也没有派更多的兵力来防守。杨阜便领兵通过寨门直冲进浑邪营寨。
而与此同时,休屠人仗着人数优势所带来的更强大的冲锋劲头,冲破了浑邪骑兵的阵,正向营寨另一侧的寨门逃去。
卢水胡骑兵追上了休屠骑兵,又是一番砍杀。杀败了浑邪骑兵,休屠骑兵便一心只想着逃离这片修罗场。卢水胡骑兵追杀,休屠骑兵也没有敢滞留下来反击,一心只顾着逃跑。这样,卢水胡骑兵又顺利收割了数百颗首级,休屠骑兵才彻底逃出了浑邪营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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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阜呼出一口气,疲惫不堪地下了马。周围,也就是浑邪营寨里,卢水胡人和浑邪人各自包扎伤口,分出些人在尸体堆里清理和清点尸体,营寨里乱成一片。
伊健妓妾赶紧殷勤地来扶他,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说:“嘿嘿,校尉,此战休屠人又折损了一万两千骑,只有八千骑。”
杨阜方才有些欣慰,浑邪营寨里里外外,到处都是休屠人的尸首,印证了伊健妓妾的话。
但看伊健妓妾如此得意,杨阜心里很不屑,因为他很清楚,真正由卢水胡骑兵杀掉的休屠骑兵,最多三四千人,大多数休屠骑兵都是在与浑邪骑兵的战斗中战死的,尤其是在争夺寨门寨墙时。
治元多忍不住又给伊健妓妾一个爆栗,说:“你得意什么?这一战,我们卢水胡也损失了两千骑!”
伊健妓妾捂着头,说:“那有什么?休屠骑兵现在只有我们的两倍,我们又有校尉在,打败休屠人是迟早的事!”
杨阜也十分满意,原本三万控弦之士的休屠,如今不过八千残兵败将,再也不是西凉的敌手了。
正在三人各自兴高采烈的时候,刚刚包扎好的浑邪酋长提着刀,漠然走向杨阜。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赶紧拔刀相向,护住杨阜。
浑邪酋长见不能击杀杨阜,便指着杨阜说:“杨阜,你这奸贼!我本以为你西凉人应当有些信誉,却没成想,用如此狠毒的离间计,来害我浑邪部落!”
杨阜一点愧疚也没有,反而是愤怒异常。
杨阜冷笑道:“哼!浑邪酋长,这就是你轻易与我西凉为敌的下场。当你同意与休屠人结盟时,你别不承认,你也曾垂涎过我西凉之人口、郡县、粮食!”
浑邪酋长怒道:“我浑邪是受休屠人逼迫所致!”
“逼迫所致?我看是威逼加利诱吧?”杨阜道。
浑邪酋长怒道:“白天我浑邪人被你害死三千人,今夜又被你害死四千人。你杨校尉难道就不怕,浑邪人的亡魂们找你吗!”
杨阜冷笑道:“别说是七千亡魂来取我的性命,就算是还活着的三千浑邪人,我也不怕!”
“你!”浑邪酋长瞪着杨阜。
杨阜看了看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说:“卢水胡骑兵还有四千骑。浑邪酋长,我劝你别自找麻烦!”
浑邪酋长这才有些松动,表情一滞。
杨阜笑道:“况且在下还有神威天将军帐下数万西凉铁骑,在下劝你仔细掂量掂量,你的浑邪骑兵,能经历多少次西凉铁骑的致命冲杀?”
听到这句威胁,浑邪酋长瞳孔收缩了,嘴角微颤。他只有把刀插回刀鞘里。
杨阜道:“先前的承诺还可作数,你可率浑邪骑兵离开此地,我西凉必不找你浑邪部落的麻烦。”
“你保证?”浑邪酋长死死地盯着杨阜。
杨阜也盯着浑邪酋长的双眼,一字一句地说:“我保证。”
“好。”浑邪酋长转过头去,不一会儿便率领残余的浑邪骑兵,陆陆续续离开了自己这满布尸体的营寨。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收起刀,松了口气。但杨阜仍然凝视着浑邪人离开的方向,不知在看什么。
待浑邪骑兵完全离开,又过了半刻后,大风骤起,卷起沙尘,风声呼呼,杨阜心情振奋不已。估计浑邪骑兵已经走了大约七八里路。
杨阜突然对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说:“听着,你等率全军追上浑邪骑兵,本校尉要浑邪骑兵有来无回,人马无存。”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大为吃惊,说:“校尉,你方才不是给浑邪酋长保证过,不再找浑邪部落的麻烦吗?”
杨阜奸诈一笑,说:“本校尉所承诺的,是西凉不再找他浑邪人的麻烦。而此次追击浑邪骑兵的,是你卢水胡人,与我西凉人何干?”
第二百一十八章 借刀杀人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面面相觑,两人都暗自腹诽着,这杨阜别看年纪不大,心可真够狠的。
治元多迟疑不定地说:“可是校尉,浑邪人还有三千骑,我们也只比他多了一千骑,恐怕胜负难分啊?”
杨阜看了看这肆意的大风,风吹得他头盔上的红缨如云飘动。杨阜笑道:“怕甚?如今正好卷起大风,能盖住一些声音。再者,浑邪人要回到部落,就要向东进入沙漠。届时风沙剧烈,在沙漠之中,浑邪人更难发现追击。况且死伤过重的浑邪人已经丧失了斗志,一心只想逃回去,心志不坚。如此,你等还怕打不赢他?”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这便放心了,说:“是。”
杨阜捏紧了拳头,愤怒地说:“西凉乱了太久了,多亏少主平定时乱,西凉才有了如今的喘息之机。这太平来得不易,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不然不仅少主放不过我,我也放不过我。故而,所有胆敢挑战西凉,试图使西凉回到战乱不休的局面的宵小之辈,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强,都得死!”
说到最后,杨阜咬牙切齿,几乎把自己的牙齿咬碎。
杨阜年轻的脸渐变得狰狞恐怖,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竟被吓得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
杨阜知道,没有好处的事,卢水胡人不会轻易为他卖命。杨阜便道:“浑邪胆敢与休屠联盟,与我西凉为敌,西凉必定要让其下场与休屠一般无二。若浑邪人全败,届时其女子归我西凉,牛羊马驼等一律归你卢水胡。”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对视一眼,没有那么快答应,只当是没听见似的。
杨阜有些气愤,小小的卢水胡,现在也只不过有四千骑,实力还不如以前羌人的一个小部落,竟然也敢拒绝他。
不过杨阜又想,左右最初的计划就是利用卢水胡去最大限度地消耗休屠和浑邪,最后同样实现对卢水胡的削弱,最后把三个部落给一口吞并。现在卢水胡从七千骑被削弱到四千骑,休屠从三万骑被削弱到八千骑,浑邪从一万骑被削弱到三千骑。虽说三部还有些实力,但已经不足为虑。只要庞德、段煨等人率领西凉军一到,三部都无力回天。所以,杨阜想,就算在这时许给卢水胡更多的好处,也都是如张仪之许地诈楚一般。
杨阜便道:“除此之外,浑邪故地也都许给卢水胡。如何?”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又对视一眼,治元多一本正经地说:“再许给卢水胡以休屠故地,卢水胡不仅帮助校尉追击浑邪骑兵,还会全力助校尉消灭休屠骑兵。”
杨阜本想快速答应,但又想到方才他对浑邪酋长出尔反尔,已经让二人亲眼目睹。如果此时这么容易就答应二人的条件,二人难免会觉得吃亏上当,对他生疑。这就像砍价,商人出价十钱,你砍价至五钱,商人若立即答应,你拿了商品,必然会怀疑这商品根本不值五钱。
杨阜道:“休屠故地和浑邪故地皆可许给尔等,但卢水胡现今驻扎的可是我西凉之地。若要二部落之地,则我西凉就要收回现今之地。”
这次卢水胡内迁的地方大多是荒原,所以西凉也才舍得。而休屠、浑邪故地不仅更广阔,也更肥沃。
两人又对视一眼,各自欢喜地说:“听校尉的。”
杨阜便看二人很快就消失在他的面前,过了一会儿,卢水胡骑兵也在二人的统领下,向着浑邪部落的方向追去。
看见偌大的营寨里,空荡荡的,只有三部骑兵的尸体,杨阜笑意渐浓。
他没有消耗太多西凉人的鲜血,仅仅是战死了几十个西凉铁骑,就换来了三部之间的互相残杀,互相倾轧。到现在,休屠人、浑邪人和卢水胡人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们一心只想着各自报仇,却都没想到,只派出一个校尉的西凉,才是这场混战的最大赢家。西凉是借卢水胡这把刀,去杀休屠和浑邪;又借休屠和浑邪这把刀,去杀卢水胡。握刀的人,始终是西凉。
而卢水胡人这次追击,是杨阜的又一计策。杨阜不愿看到浑邪人就这么脱离三部之间的战争,尤其是还带着三千骑回去。这一战,浑邪人必定会再损失不少人马。而且又被卢水胡人追杀,恼羞成怒的浑邪人说不定会不顾一切,想寻卢水胡人的仇,从而放下与休屠人的矛盾,再次与之组成联盟。这样,杨阜就又能加剧三部之间的互相倾轧了。
虽然有风沙的掩护,卢水胡人能取胜。但杨阜也曾考虑过,浑邪人对沙漠的了解程度,肯定要比一直在关中的边角处游牧的卢水胡人更高。再加上浑邪人哀兵必胜,卢水胡人也未必就能讨得好处。
而这,将再次把浑邪人推向休屠人的怀里,引发卢水胡人对休屠人和浑邪人的更多的流血。这样,此消彼长,西凉就更容易吞并三部了。
想到这,杨阜便心满意足地去休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杨阜被侍卫推醒,说是卢水胡人回来了。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上前见礼,身上全是血,应该是经历了一场血战。
杨阜道:“如何?”
伊健妓妾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治元多也是支支吾吾。
杨阜明白了,不屑地笑道:“不会是你等伤亡,比浑邪骑兵的还多吧?”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无奈地点头,说:“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校尉的法眼。”
杨阜道:“具体多少?”
“浑邪人损失一千骑,我卢水胡损失一千三百骑。”
“浑邪人被追击是挺狼狈的,但可能是校尉你把浑邪人逼得太狠,导致所有浑邪人都发了疯了,不顾一切地反击我军。我军经历这一夜的厮杀也很疲惫,就难以招架。幸亏浑邪人的战马都累了,才没有追上我军。”
杨阜觉得好笑,卢水胡人在如此优势地位,都拿不下浑邪人一群残兵败将,甚至被反过来追击,战力实在太低了。
治元多说:“而且,浑邪人经过此战,彻底疯了!见追击不成,他们又北上而去,大概是要去与休屠人接触了。”
杨阜内心里欢呼雀跃不已,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如此一来,大约万骑的休屠浑邪联军,可就又是你卢水胡骑兵的四倍了。”
伊健妓妾迟疑不决地说:“校尉,我卢水胡也只不过两千七百骑了。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损失了五千三百骑,再打下去,卢水胡可就要灭族了啊!”
治元多也不满地说:“是啊校尉,青壮年都损失了,日后我卢水胡连放牧都难以为继了。”
杨阜知道二人的心思,便抱起双手,冷漠地说:“所以,你等想同休屠人、浑邪人讲和休战?”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见杨阜态度如此,就小心翼翼地说:“校尉,你不同意?”
杨阜一听这话,咧开嘴笑,说:“同意!怎么不同意!”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舒缓了不少,却听杨阜漫不经心地说:“反正休屠人和浑邪人恨的是卢水胡人,又不会找西凉的麻烦。你等三部之间,是战是和,与我西凉都无关。”
“啊?”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吃了一惊,方才想起来,休屠人可是对勾结西凉、偷袭休屠泽的卢水胡人恨之入骨;而浑邪人更不用说了,一心只想退出战争却又被卢水胡人追击,恨意只怕也不比休屠人少多少。
伊健妓妾说:“那校尉你看,如何才能消解休屠人和浑邪人对我卢水胡人的敌意,让他们与我讲和呢?”
杨阜漫不经心地说:“这简单啊,让休屠人也偷袭你卢水胡人的老巢,把牛羊女人都劫掠一空;让浑邪人再杀败你卢水胡骑兵一场,这就行了,保准二部定会与你讲和。”
“可这根本就不可能啊!”二人惊得大喊。
杨阜无奈地摊开手,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和二部拼到底了。”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绝望地低下头。
杨阜拍拍二人的肩膀,说:“行了,不必再患得患失了。本来这便是你死我活的结局,何不赌一赌呢?有本校尉在,指挥卢水胡骑兵,提点你二人,还怕二部不败么?想想看,现在讲和不可能,只有打到底一条路。若是打赢了呢?你卢水胡便能坐拥二部的数十万头牛羊,和广阔丰美的牧场。”
这些话稍微让二人有些动摇,对牛羊牧场的贪婪之心,慢慢盖过恐惧之心。
杨阜又抱着两人的肩头,凑近了说:“是,你卢水胡现在青壮年不多了,再打下去十不存一,这些本校尉自然知道。但你二人想想看,只要得到二部的牛羊牧场,再过十年八年,等卢水胡的幼童长大了,到时候青壮年也有了,牛羊牧场也有了,岂不更好?”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一想,这还真是。游牧民族的小孩比中原人更早熟,再过十年,就又是一大批青壮年。到那时,战争带来的青壮年损失,就完全修复了。
杨阜说:“反正这仗,不打也得打,打也得打,打了还有很大的可能获利,变得更强大,何乐而不为呢?”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听到这,也就坚定了继续与二部作战的决心,道:“好,那就听校尉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又是离间
劝服二人后,杨阜接着去睡。但没过多久,就又被侍卫叫醒。
原来是马腾派来了使者,来与杨阜接触。
杨阜屏退侍卫,道:“主公有何吩咐?”
使者道:“校尉,刺史早已安排好了一万西凉铁骑,由庞德、张济二位将军统领,就蛰伏在卢水胡驻地。只要校尉有令,二位将军可以立即提领铁骑北上,一举灭掉休屠、浑邪、卢水胡!”
杨阜大为振奋,一砸拳头,说:“那可太好了,也不枉我筹谋了如此之久!”
使者说:“庞德、张济二位将军还想问问校尉,如今休屠、浑邪、卢水胡等三部,各自有多少实力?二位将军的意思,就是等三部互相倾轧、损失惨重之后,立即一网打尽,永绝后患。”
杨阜自豪地说:“你回去告诉二位将军,就说三部已经不足为虑。休屠骑兵只剩下八千骑,浑邪骑兵只有两千骑,卢水胡骑兵只有两千七百骑。”
使者一听,果然露出了杨阜想要看到的惊讶和佩服的神情。使者不禁长大了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使者说:“校尉此话可当真?”
“那当然,我岂会骗你?”
使者佩服地说:“三部损失如此惨重,校尉功不可没啊!”
杨阜假装谦虚地说:“哪里哪里。”
使者说:“既然三部残破不堪,那现在可就是最佳的收网时机啊!”
杨阜却摇摇头,说:“不,三部加起来,超过一万两千骑,数量犹在二位将军的铁骑之上。”
使者说:“校尉怎如此谨慎?我西凉铁骑虽不如他多,但战力足可数倍于之!”
杨阜仍然摇摇头,说:“毕竟是一万两千骑,接近一万三千骑啊。若贸然进攻,却也能一网打尽,但伤亡总还是有的。”
“那,校尉就不打算收网了吗?”
杨阜又考虑片刻,说:“收网自然要收,但不是现在。明日一早,我会率领卢水胡骑兵北上去寻找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伺机作战。到时候,等三部拼杀得不可开交,再传信给二位将军,趁三部混战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好!”
……………………………………………
第二天,杨阜便率领卢水胡骑兵北上。此时卢水胡骑兵都明白,这一战将会是最后一战,输赢就在这一战之间。因为卢水胡骑兵只有两千多人,已经不够第二场恶战的消耗了。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也被劝服,知道讲和是不可能的。故而卢水胡全军上下,战心空前的坚定。
夫战,勇气也,杨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卢水胡骑兵眼下高昂的士气,确实对等下的恶战大有裨益,但杨阜也知道,愤怒至极的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恐怕士气更盛,因为他们疯狂地想向卢水胡人寻仇。
怎么才能依靠两千七百骑,硬抗下四倍多的敌军,杨阜陷入了沉思。
尤其是昨夜浑邪人又被卢水胡骑兵追杀一阵,致使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之间,更为紧密,更难用离间计了。更何况,二部对卢水胡人仇恨之深,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不过杨阜转念一想,也并非不能用离间计。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形成于杨阜的脑海里。
正在这时,前方跑来一骑,是杨阜派出的斥候。
斥候道:“校尉,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就在前方二十里处,正在朝我军进发。”
杨阜问:“两军的情况呢?有没有混为一军?”
“没有,浑邪自为一军,休屠自为一军,两军齐头并进,相去半里。”
杨阜露出一个阴谋的笑容。两部没有混为一军,这就说明休屠人心里还是有些提防和抵触浑邪人,两部并未因为共同的仇恨,而加紧合作,变得更团结。而这,正是杨阜所想要看到的。
“好,全军全速进发!”
杨阜领兵走入一片沙漠时,逐渐看见沙漠的那一头,浑邪骑兵和休屠骑兵,已经将北方的地平线占得满满当当。人马过万,无边无际,正是此理。
杨阜率军缓慢行到两部面前三里处,驻马布阵。休屠浑邪联军也知道这一战将会是决战,也没有立即发动攻势,而是静静地等待卢水胡骑兵整队。
沙漠之上卷起细微的风,吹得三军的旗帜,缓缓飘扬,三军人马的头发飘动。战争一触即发。
休屠酋长紧张地看了眼旁边半里外的浑邪酋长。随着决战时刻的来临,他越发害怕浑邪人会变成这一战的变数。休屠酋长自信自己还有八千骑,必定能在决战中消灭卢水胡那可怜的三千都不到的骑兵。但浑邪人的加入,却让他有些忐忑起来。
休屠酋长不禁回忆起了昨夜的事。昨夜他率休屠骑兵逃窜出浑邪营寨后,刚歇下不久,浑邪骑兵就突然出现在他的营帐外面。当时,休屠骑兵刚刚脱离战场,警觉心还很强,立即发现了浑邪骑兵的动静。休屠酋长刚率军出营,准备恶战一场时,浑邪酋长才来解释说,他在撤退的路上又被卢水胡骑兵追击了,所以想与休屠骑兵再次结盟,一同消灭卢水胡人。
虽然这个解释挑不出什么毛病,但休屠酋长一想到这,疑心又起。不会是浑邪骑兵本是想来偷袭休屠骑兵,以报之前他中离间计、错误进攻浑邪营寨之仇。但就在这紧要关头,却被休屠骑兵发现了踪迹,见偷袭不成,浑邪酋长这才急中生智,故意编造出卢水胡骑兵追击之事吧?
而且当时休屠酋长也看不出来,浑邪骑兵没有表现出什么被人打败后的颓废。但休屠酋长恰恰不知道的是,浑邪人之所以没有表现出颓废,是因为浑邪人反败为胜,反而击败了来追击的卢水胡骑兵。而这更让休屠酋长心中生疑。
更让休屠酋长生疑的是,浑邪酋长主动提出,让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混编为一军,这样力往一处使,对付起卢水胡骑兵来更容易。
可休屠酋长自信自己还有八千骑,就算没有浑邪骑兵的加入,面对卢水胡骑兵也同样具有压倒性的人数优势,浑邪骑兵加不加入都不影响。
浑邪酋长应该知道这一点,但却极力要求两军混一,让休屠酋长开始怀疑,是不是浑邪酋长被西凉人收买了,想在决战时反戈一击?毕竟如果真让浑邪骑兵混入休屠骑兵之中,那浑邪骑兵就很容易扰乱整个休屠骑兵,给卢水胡骑兵的进攻创造出大好时机,就如同争抢牛羊那一战一样,当时两军就是混在一起,而导致失败的。
而休屠没想到的是,之所以浑邪酋长那么要求,是想向他表示出毫无保留。因为浑邪骑兵只是休屠骑兵的四分之一,若混在一起,浑邪骑兵若背叛,一定死伤惨重。
但休屠酋长没想到这一点。况且在营寨中一战时,休屠酋长犹然记得,是卢水胡骑兵和浑邪骑兵一同夹击,才打得他的休屠骑兵大败。
他极力怀疑,种种迹象都表明,浑邪酋长有可能是与西凉人、卢水胡人勾结在了一起。所以,他才极力反对让自己的骑兵与浑邪骑兵混为一军。
之所以没有直接攻击浑邪骑兵,是因为休屠酋长仍在动摇。他有些怀疑,之前的战败是因为他中了离间计,而且在战乱之后,他怎么找都找不到之前那个向他通风报信的斥候。所以休屠酋长在半信半疑之间,就选择了一种折中的策略:与浑邪骑兵分为两军,隔开半里,保证浑邪骑兵不能突袭休屠骑兵。而当浑邪骑兵没有什么背叛的迹象,那就与浑邪人携手,一同攻击卢水胡骑兵。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杨阜看到休屠骑兵没有与浑邪骑兵混为一军时,就断定他们之间还在互相提防和不信任。)
正在休屠酋长胡思乱想之时,浑邪酋长驰马过来,催促道:“休屠酋长,眼下卢水胡骑兵就快要集结好了,何不直接冲锋?”
浑邪酋长没想到他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立即让休屠酋长警觉了几分。休屠酋长盯着浑邪酋长,盯得浑邪酋长有些不自然。
浑邪酋长说:“休屠酋长,你看我作甚?”
休屠酋长没有移开眼神,说:“我在想,你为何这么急不可耐,想要看到我派出休屠骑兵,全力进攻卢水胡骑兵?”
浑邪酋长立即知道了休屠人这是在怀疑他,赶紧解释道:“我不过是报仇心切,想趁早结果了卢水胡人,你可别胡乱猜疑啊。”
休屠酋长仍然有些不信,说:“既然如此,那你浑邪骑兵怎么不先对卢水胡骑兵展开冲锋,偏要等我休屠骑兵首先冲锋?莫不是想趁我全力进攻卢水胡人时,你好在背后偷袭?”
浑邪酋长一听这话,焦急万分,说:“休屠酋长,你可别乱想啊!我之所以想等休屠骑兵先冲锋,是因为我浑邪骑兵只有两千骑,不如你休屠骑兵八千骑多啊!若我首先冲锋,一定损失惨重啊!”
“那我休屠骑兵的损失就不是损失了吗?!”休屠酋长大怒。
浑邪酋长自知说错了话,哑口无言。
第二百二十章 三部大混战
正在浑邪酋长面对休屠酋长的质问,哑口无言时,三里外的杨阜,也将两人的冲突看在了眼里。
汉代一里,即现代的415米;三里,也就是大约1.2公里。虽然在这个距离,杨阜看不清两人在说什么,但还是能稍微看出来,两人仿佛是在争辩着什么。
杨阜忽然意识到,这就是他实施又一次离间计的最佳时机。于是杨阜根本就不管身后的卢水胡人,独自驰马奔到休屠浑邪联军面前一百步处。
在这个距离,杨阜清楚地看见休屠酋长和浑邪酋长正在紧张地对视,两人之间没话说。紧张的气氛,甚至是百步开外都能看到。这倒不是因为杨阜眼力好,而是他发现休屠骑兵和浑邪骑兵之间,因为浑邪酋长和休屠酋长两人的对峙,气氛也变得微妙起来。
而此时,休屠酋长刚瞪了一眼浑邪酋长,扭过来头就看见百步之外的杨阜了。
见浑邪酋长就在休屠酋长旁边,两骑挨着很近,杨阜灵机一动,高声喊道:“浑邪酋长,休屠贼就在你身边,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休屠酋长一听杨阜的话,大惊失色,扭头看向身旁的浑邪酋长。
杨阜这句话来得太突然,浑邪酋长根本就来不及思考,来不及做出反应。面对休屠酋长的逼视,浑邪酋长一脸无辜,一脸懵逼。
休屠酋长却认为,浑邪酋长这个表情正是被说破的表现,立即拔出刀来,恶狠狠地说:“我早就怀疑你勾结西凉人了,果然是你昨夜偷袭不成,居然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那么好的借口,所图者,就是接近我的休屠大军,与卢水胡人再玩一次前后夹击的把戏!”
面对休屠酋长的刀,浑邪酋长大惊失色,连连解释道:“我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我也不懂你在说什么!”
休屠酋长恶狠狠地说:“你不懂?!我懂!浑邪儿受死吧!”
休屠酋长一声大喝,手中战刀直直贯穿浑邪酋长的身体。浑邪酋长没有防备,一低头,就看见自己的身体里插入了战刀,而握着刀的,正是休屠酋长。浑邪酋长最后看了一眼休屠酋长,脸上的表情是一脸的震惊,眼神里还略带些委屈。
休屠酋长拔出刀来,看到临死之前浑邪酋长最后一个眼神和最后一个表情,立刻恍然大悟,他又中计了!
浑邪酋长被拔出刀后,立即无力地摔下了马。这一切,就发生在那刹那间。休屠酋长下意识扭头去看单骑立于阵前的杨阜,杨阜脸上爽快的笑容里,藏着无处安放的嘲弄,印证了休屠酋长的猜想,那就是他又中计,并且杀错人了!
休屠酋长勃然大怒,刚想骂几句诡计多端的杨阜,突然耳旁传来一阵呼喊声。
“不!”
“酋长!”
浑邪骑兵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酋长被休屠酋长亲手杀死,纷纷爆发撕心裂肺地呐喊。
看到右边半里外的浑邪骑兵如此,休屠酋长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完了!
浑邪骑兵自然不能忍受休屠人就这么轻易地谋杀他们的酋长,愤怒,无以复加的愤怒,让所有浑邪骑兵忘乎所有!
休屠骑兵还没反应过来,为何自家的酋长要杀掉浑邪人的酋长,就立即被钢刀在手、怒火在胸的两千浑邪骑兵,从其阵型右侧,冲得大溃。
骑兵与步兵不同,由纯步兵布成的方阵、圆阵,都讲究前后左右四面八方的坚固,以应对骑兵的冲击。
而骑兵根本不能布成如步兵阵法那样的坚固阵型,只能稍微整齐地聚集在一起。并且骑兵是利于进攻的,所以其锋芒都在前军,左右两侧因为不是攻击方向,骑兵侧着身,所以十分地薄弱。
所以只有两千骑的浑邪骑兵,一经进攻,就立即猛烈切入休屠骑兵之中,无数的休屠骑兵立即被愤怒而犀利的浑邪骑兵杀得血流成河。
“快调转战马,迎面浑邪人!”休屠酋长看着自己的骑兵,因为自己的失误,而被愤怒的浑邪骑兵杀得大败,疯狂地大喊。
但浑邪骑兵已经整个贯入休屠骑兵阵中,休屠骑兵乱成一团,哪有那么快就能调转方向?
浑邪骑兵这两天蒙受了巨大的损失,又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酋长被人谋杀,压力和仇恨,让所有浑邪人都杀红了眼,冲进休屠骑兵之中,看休屠人就砍就刺。休屠骑兵虽然更勇猛一些,但也不能战胜这些疯子。短时间内,就被浑邪骑兵砍去一千多人的首级。
这一边,杨阜正在庆幸自己抓住了两人近距离对峙的好时机,才造成了两部的残杀。之后,杨阜赶紧跑回卢水胡骑兵这边。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也都看见了杨阜的操作,让原本团结一致的休屠人和浑邪人瞬间杀到一起,大为欣喜。
“校尉,赶紧下令吧,我军必定能将二部一网打尽!”伊健妓妾激动地催促道。
杨阜却还有自己的考量,冷静地说:“再等会。”
治元多疑惑地说:“为何啊?”
杨阜说:“浑邪骑兵只有休屠骑兵的四分之一,现在只是暂时地占据上风。但休屠人人多势众,必定能反应过来,到时候两部杀到难分难解之时,我军再冲上去,才能给二部造成更大的伤亡。”
“校尉说得对!”
于是杨阜便紧张地张望休屠和浑邪的混战。有几个浑邪骑兵甚至突破休屠骑兵的重重阻拦,杀到了休屠酋长面前。他们拼死厮杀,却敌不过休屠酋长的侍卫太多,最终被慢慢杀光,但也给休屠酋长带来了手臂上的一个大伤口。而后,浑邪骑兵一心想杀掉休屠酋长为浑邪酋长报仇,不断地向休屠酋长那里杀过来,但休屠骑兵慢慢地迟滞了他们,杨阜等了许久也没看见又第二波浑邪骑兵杀到休屠酋长近前来。这时候杨阜判断,休屠骑兵虽然损伤惨烈,但仍能死死地卡住浑邪骑兵,看来已经打成平手了。
杨阜当机立断:“出击!”
“是!”伊健妓妾和治元多道。
突然杨阜又多了一个心眼,说:“慢!”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连忙揪住自己的缰绳,拉住正要奔跑的战马,说:“怎么了校尉?”
杨阜说:“记住,先把浑邪骑兵收拾了,再去收拾休屠骑兵。”
“为何啊?”
杨阜笑道:“先易后难也。”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果真听话,掉头答应后,率领二千七百骑立即冲向三里开外的战场,一头就扎进了乱战之中。
此时浑邪骑兵依旧占据着上风,只是因休屠骑兵人多势众,所以才勉强打得难分伯仲。而实际上,遭遇突袭、士气又不如浑邪人的休屠骑兵死伤更加惨重。
卢水胡骑兵一杀进来,也猛烈攻击休屠骑兵,但更多的还是攻击浑邪骑兵。浑邪人和休屠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卢水胡人搞糊涂了,整个战场乱成一团,三军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依旧在原地观战的杨阜露出了阴谋得逞的笑容。
之所以要求卢水胡人先攻击浑邪人,确实是因为浑邪人更容易消灭。但伊健妓妾和治元多没有想到的是,等他们消灭了浑邪人,自己会损失相当一部分的兵力。而休屠人虽遭遇浑邪人的重创,但有卢水胡人分担压力,他们最终残留的兵力,依旧会比卢水胡人的多。这样,卢水胡人就会与休屠人再次杀得平分秋色,让他们的损失达到最高!
果不其然,当休屠酋长本已觉得自己肯定是要被浑邪骑兵打得大败之时,看见卢水胡骑兵主要进攻的是浑邪骑兵,大喜过望,命令休屠骑兵放弃对卢水胡骑兵的攻击,而是转过头来与卢水胡骑兵一同对付三军之中最为凶悍的浑邪骑兵。
浑邪骑兵见又一个仇家前来,愤怒得更无以复加,根本不顾伤亡,疯狂地与卢水胡骑兵杀在一起,即使是休屠骑兵也前来助阵,也难以抵挡得住浑邪骑兵。一时之间,两三倍于浑邪骑兵的休屠、卢水胡两军,竟然被大体上陷入包围的浑邪骑兵杀得败退,一具具尸体倒下,染红沙漠。
但人的体力总是有限度的。浑邪骑兵疯狂地厮杀,体力在快速地消耗。休屠骑兵和卢水胡骑兵渐渐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开始反击。两部默契地没有再互相攻击,而是一同攻杀被围在垓心的浑邪骑兵。
双拳难敌四手,浑邪骑兵落入下风的速度,就跟之前他们攻杀休屠骑兵和卢水胡骑兵的速度,一样的快。人的死亡是很容易的,只要一刀就能做到。浑邪骑兵的人数,立即呈几何倍数下降。
战到最后,浑邪人都知道,他们这一战是逃不过全军覆没的命运了。人一旦失去所有希望,就会发疯发狂。浑邪骑兵在被卢水胡骑兵和休屠骑兵绞杀到只剩下百人时,爆发了最后的怒火,看见休屠酋长后,这百人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他,竟然又撕开了休屠骑兵的人群封锁,休屠酋长恐惧万分,不停地后退。但百骑在休屠人面前实在太少,很快,最后一个浑邪人也被一个休屠骑兵用长矛刺死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北境平定
随着最后一个浑邪骑兵的最终倒下,整个浑邪骑兵全军覆没,战场上还活着的只有休屠人和卢水胡人了。
在共同的敌人倒下了,卢水胡骑兵和休屠人立即如释重负。失去酋长的仇恨让浑邪骑兵如杀神附体,尽管是数倍的休屠骑兵和卢水胡骑兵,也是招架不住。两部各自停歇下来,喘息未定。战场突然随着浑邪人的退场,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卢水胡骑兵看着休屠骑兵,休屠骑兵看着卢水胡骑兵,两军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
几乎是在同时,卢水胡骑兵和休屠骑兵才各自意识到,原来这仗还没打完,敌人就在眼前!
杀戮一触即发,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一个卢水胡骑兵伸出长枪,正正地刺穿了一个休屠骑兵的头颅,并把他甩下了马背。
看到这一幕,休屠骑兵纷纷爆发怒吼,奋起,杀向卢水胡骑兵。卢水胡骑兵也忘却了胆怯,杀向休屠骑兵。
本来两军一同攻杀浑邪骑兵,因此渐渐地混杂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战争再一次爆发,两军士兵便发了疯似的攻杀周围的敌人,时不时会不慎杀死自己人。但这几天恶战太多,死伤太多,让两军士兵都蒙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所以尽管知道会误伤自己人,两军士兵依旧手下动作不停,战场一团混乱,谁也不能保证自己匆忙刺毙的,就不是自己人。整个战场,变成一个互相残杀的乱局。
杨阜就在一旁看着,看到浑邪人倒下了,卢水胡人和休屠人残杀起劲,他知道自己终于完成了马超交给他的任务,即用卢水胡抵御休屠、浑邪。本来马超只是寄希望于用卢水胡人能牵制休屠浑邪一段时间,目的仅仅是给西凉留出更多的反应时间,避免被休屠浑邪从北边突袭。但杨阜超额完成了这个任务,略施小计,就让三部互相倾轧。
此时的卢水胡骑兵和休屠骑兵已经被残酷的战争逼得失去了理智,有的骑兵甚至下马步战,把敌军揪下马来,互相殴击。杨阜知道,现在,收网的时候到了。
杨阜立即派一骑向南行去,去给庞德、张济报信。
杨阜则好整以暇地一边观看休屠人和卢水胡人的混战,一边等待西凉军的到来。
庞德和张济接到消息后,害怕来得太慢,杨阜有危险,故而加速赶来。
过了一刻的时间,在杨阜估计战场上休屠人和卢水胡人加起来也不超过四千骑时,一万西凉铁骑来了。
庞德与张济一来,立即率军包围住了尸体横陈的战场,让战场上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军停下了攻伐。此时休屠人只剩下三千骑,卢水胡人也只有一千骑。西凉铁骑绕着战场,不停转圈,手中持弓弩刀枪,慢慢地如狼群一样缩小包围圈,最终把恐惧殊甚的两军,逼退到垓心之中,不敢轻举妄动。
杨阜打马向前,来到庞德和张济身边。两位将军没有功夫奉承杨阜的运筹帷幄,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处理眼前的这些败兵。
张济道:“杨军师,现在我军一冲杀,这两军也顶不过片刻。”
庞德也道:“军师,是杀之,还是俘虏之?”
杨阜却没轻易下决断,看着战场里瑟瑟发抖的休屠人和卢水胡人,他自己其实也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理这些残兵。
张济道:“少主之前交代了,这次不仅要打击休屠、浑邪,更要借此吞并卢水胡的部众,以扩充人口,壮大我西凉的实力。所以我认为,少主最在意的是凉州人口稀少的难题。不若就把他们全都杀尽,也好吞并掉休屠、浑邪、卢水胡。”
庞德却持反对意见:“少主确实有意借吞并三部的妇女,以扩展人口。但少主也十分在意我西凉子弟的伤亡。这四千残兵,虽惧怕我军,但却是三部恶战之后所剩,必是精锐。若进攻,免不了我军伤亡数百人。不如劝降之。”
杨阜听了庞德的话,仔细一看,果然剩余的三千多卢水胡骑兵和休屠骑兵全都是身材高大强壮之辈,个个身上带了不少的伤,确实是精锐。
听了三人的对谈,被围在垓心的伊健妓妾和治元多两人,以及休屠酋长都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三部之间的拼杀,都是西凉人的阴谋。西凉人摆明是要掀起三部之间的互相残杀,而后借机吞并掉三部。
伊健妓妾大骂:“杨阜,我卢水胡人为你西凉鞍前马后,损失如此惨重,没想到你们西凉人居然如此卑鄙无……”
伊健妓妾话还没说完,立即让一脸焦急的治元多捂住了嘴。
“你捂我嘴作甚,我要痛骂杨阜那奸贼!”
治元多则忧心忡忡地劝道:“你疯了!事到如今,我们被包围在这里,只要西凉军一放箭,就全都死干净了。”
伊健妓妾不服气地说:“那他利用我们卢水胡不算,还想吞并我们怎么办?!”
治元多颤抖地说:“吞并就吞并吧,保住性命,保住最后这些卢水胡人,才是眼下最要紧的!”
伊健妓妾这才无力地闭上了嘴。
休屠酋长则是面如死灰,他知道西凉已经夺走了休屠妇女,又杀死了大多数的休屠男子,休屠已经在事实上被西凉吞并掉了。想到这里,休屠酋长万念俱灰,拔刀自刎。休屠骑兵立时哭成一片。
杨阜想了想,说:“以后少主还要与皇甫义真较量,那才是西凉面临的最大危机,我等必须要保存住西凉军的实力,留待那时与皇甫嵩的十万官军一决胜负。”
张济也被劝服了,灵机一动,就说:“既然如此,何不劝降这些人,以为我用?”
庞德也道:“对啊,这四千精骑若为我所用,也是不小的助力,毕竟我军铁骑也才四万骑。”
杨阜身为军师,又是曹掾,是这里最高地位的人。杨阜便道:“好,既然二位将军都支持收为我用,那便由在下做主,收降这些人。”
“好。”
杨阜道:“卢水胡人和休屠人都听着,你们都看到了,我军随时能歼灭你们,而且西凉吞并休屠、浑邪、卢水胡三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你等有两个选择,一,是死!”
一听这话,三千休屠人和一千卢水胡人尽皆露出恐惧的神情来。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人再想毫无缘故地死掉了。
杨阜又道:“二,是投降我军、加入我军。若投降并加入我军,在下保证你们都能活下来,而且西凉不会吞并你们的妻子,会把你们的妻子还给你们。至于那些已经战死的人,其妻子依旧归我西凉所有。再者,你等加入我西凉军,我西凉军会如对待西凉人一般对待你等,相应的授田和军饷,一点不少,”
一听这个,不仅能活命,而且还能夺回自己的妻子,休屠人首先向往起来。本来他们奋战的原因,就是想夺回妻子和牛羊。不过现在牛羊已经被吞并了,能拿回妻子,甚至还能得到田地和饷钱,休屠人便觉得心满意足了。当即休屠人纷纷扔掉武器,爬下马来。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见人比他们还多的休屠人已经投降了,又听杨阜的条件也不是十分地难以接受,治元多便道:“校尉,你可说话算话?”
杨阜笑了,说:“在下保证,这次,绝对说话算话。不过,之前许给你们卢水胡人的,所有都要收回。怎么样,降不降?”
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对视一眼,又一同长叹一声,没有问答,而是默默地下了马。卢水胡人也都纷纷扔下了武器,下马肃立。
杨阜、庞德和张济三人,都满意不已。
杨阜用了不过三天时间,用四场恶战,以战死西凉人六十多人的代价,换来了就休屠、浑邪、卢水胡的问题的彻底解决。西凉由此得到了精骑四千、牛羊四十二万头、战马四万匹、妇女六万三千人、以及那些妇女的幼童两万一千人,还获得了从休屠泽到贺兰山之间的两百里草原,使武威郡和北地郡相接壤,可谓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为了让这四千精骑俯首听命,杨阜留了个心眼,让卢水胡人和休屠人相互混杂,并命令伊健妓妾和治元多各自为一校尉,各自分两千人一部统领。休屠人占大多数,而用卢水胡人为校尉,就能让两部相互制衡,不得不听从指挥了。
随着杨阜的成功,凉州再也不必担心休屠和浑邪的威胁。凉州北境,彻底安定了。马腾松快了不少。不过紧接着这一战收获的战利品,也颇让马腾头疼。最终马腾选择将那六万多劫掠来的胡族妇女,选择嫁给西凉境内的适龄男子做妻妾。而那些带有幼童的妇女,马腾下令准许她们选择嫁入西凉人家,也可以选择自立门户,自为一家。不过,嫁给西凉男子的胡族妇女必须随夫姓;带走幼童的妇女,也必须选择一个汉姓汉名,给自己和幼童安上。
第二百二十二章 妙计突现
而远在禄福城下的西凉军大营里,马超正在仔细地看从金城传来的战报。当看到杨阜给西凉带来如此丰厚的战果,尤其是获得了西凉急需的人口,马超方一吐胸中浊气,大为快然。
帐下站着全军的中郎将、校尉、长史、扬义都尉等人,都期盼地看着马超。
马岱好奇地问:“兄长,到底是何好消息,你竟如此欢喜?”
马超便将战报递给马岱,对众人笑道:“诸位,右军师祭酒杨阜已平定北境,一举荡平休屠、浑邪、卢水胡,三部之人口俱为我西凉所得矣。”
一听这话,众将纷纷开怀大笑,刚刚从居延回来的张绣笑道:“那可太好了,兄长,从此我等便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九曲黄河,凉州也不必担心了。”
马超点点头,说:“最重要的是,杨阜获得了三部数万女子。二三子好好干,吾会视军功高低,给二三子赏赐些女子。”
“谢少主!”众将一听有女人发,欣喜万分。
马超说:“扬义都尉赶紧将此消息传扬出去,让全军将士提振些士气。”
“喏!”
贾诩微微点头,说:“韩文约素来奸诈,我军围城日久,他必定会派奸细潜入我军中,刺探情报。也正好,将此消息借奸细之口传回韩文约之耳里。”
因为近来三五天,韩遂和张横各自据守禄福城和安弥城,马超又还未曾等来攻城器械。故而只能将两座城团团围住。而韩遂又老谋深算,轻易不敢出城,连出城夜袭马超军的营寨都不敢,马超也迟迟取不得任何进展,只能围城不攻。马超又交代了些军务,便遣散了众将,而与贾诩一同去巡视军营。
马超与贾诩并肩走着,在营中漫步而行,身后跟着二十名卫士。途中不断遇见西凉军士,不是在校尉、都伯等人的带领下训练,就是在站岗,亦或是在饲喂战马,用磨刀石磨砺长枪的锋,防止生锈;有的用打马球、相扑来打发时间。营中一派井然有序、外松内紧之象。
看着士卒们没有因为长时间的围城而无所事事,士气消磨,马超稍微欣慰一些。
马超说:“九曲黄河不肯出城决战,我军围城日久。将士们士气未减,实在难得啊。”
贾诩道:“主要是我军将士并非弱旅。不过,也有张绣将军得胜而归的原因在。”
马超点点头,张绣昨天刚刚回来,给军营带来了好消息,不仅成功收复居延,而且还伺机打败了几个鲜卑人的小部落,收其妇女牛羊,虽然不怎么多,但依旧让将士们更坚定了打赢这场仗的信心。
马超道:“过两日阎行也该回来了,敦煌郡被夺取,整个河西,韩遂也只有两座城池,休屠人也未能动凉州分毫,这下看他怎么办!”
贾诩道:“未必啊。韩遂仍然有三万多兵力,比我军还多一些。以九曲黄河的心志,定然不是那么容易屈服的。要想战胜九曲黄河,少主依旧要从攻取其城池入手。禄福城和安弥城是他最后的一点底气,不攻下禄福城和安弥城,那韩文约就会依然妄想皇甫嵩大举进攻我凉州,为他分担压力。”
马超点点头,表示认同。皇甫嵩的十万步骑虽然战斗力弱于他的西凉铁骑,但毕竟数量摆在那里。人多,自然也就代表着势众。以少克众,以弱胜强,那是万中无一的奇迹,马超可不敢拿着数万人的性命去赌这个奇迹。再说,皇甫嵩是东汉末年的名将,鲜少有败绩。
所以在未曾与皇甫嵩来一场较量之前,马超永远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取胜的机会。这就如同一块悬空的巨石,在它没掉下来之前,你永远不知道它是否会砸中你。而这个不确定性,这种未知,才最让人感到恐惧。
马超正是感到这种的恐惧。虽然已经与韩文约僵持了如此之久,就连杨阜都解决了休屠人的问题,也不见皇甫嵩有什么动静,但谁也不知道皇甫嵩什么时候会有动静。马超知道,自己的瞒天过海之计,皇甫可能今天识破,也可能明天识破,也可能在他完全打败韩遂后回师金城时才识破。而韩遂滴水不漏的守城,和他还在路上的攻城器械,更让马超心里烦躁不安。
想着想着,马超与贾诩走到了马超的亲卫营的营帐区。亲卫营正在举行训练,其中有五百骑穿挂上了沉重的具装铠,成为一曲甲骑具装。这曲甲骑具装,也是整个西凉铁骑中唯一一曲甲骑具装,他们正在军侯的指挥下,练习集群冲锋的战术。
一见马超到来,亲卫们都十分鼓舞,甲骑具装也都停下了训练,下马来给马超见礼。马超走到甲骑具装之间,亲切地视察,时不时拍拍某些亲卫的肩膀,说几句勉励鼓舞的话。
之后马超就命令三千亲卫继续训练,马超要观看甲骑具装的训练。有马超在场,亲卫们自然卯足了劲地训练,尤其是甲骑具装,十分地卖力气,操练得动作标准,又气势磅礴。
看着这曲甲骑具装如此雄壮,马超突然想到,甲骑具装是难得的重骑兵、重甲骑兵,不仅防护力强悍,而且攻击力迅猛无比,用来冲击轻骑兵、陵陷步兵的列阵,再合适不过。如此独特而作用强大的力量,应该好好地利用才是。想到这,马超决定将这一曲甲骑具装从亲卫营里分出来,单独列为一部,作为与先登营一般的精锐使用。
贾诩说:“不过少主也不必忧虑,主公已经在派部曲运送攻城器械,正在来的路上,还有十天八天一定能运到禄福城下。等攻城器械一到,正好阎行的一万骑也早已回来修整好了,少主聚合全军三万铁骑,猛烈攻城,攻下城池并不是太难。”
听了贾诩的安慰,马超没觉得有多安慰,说:“十天八天太长了,谁也难以保证杨彪在这期间探察到了我军主力已在河西的事实。攻下禄福城和安弥城,越快越好。”
贾诩捋捋胡须,说:“若想在攻城器械未至,而韩文约坚守不出、严防死守之时攻下其二城,倒也可以。其法就是命令士卒赶制些简略的梯子攻城。不过那样,敌军居高临下地放箭,我军必定死伤无数。而韩文约在此时刻,不可能没有大量的箭矢。”
马超听了贾诩的话,突然若有所思,嘴里喃喃自语:“文和是说,关键在于箭么……”
贾诩并不知道马超正想什么,随口说:“是啊少主,守城所重者,在于箭也。若是敌军不能以弓弩箭矢伤害到我军将士,那么我军三万虎狼攻下区区两座小城,自然不在话下。”
马超仍然若有所思,他感觉他好像正在接近着什么,但却还未曾真正接近。
马超说:“也就是说,只要吾能解决敌军从城上射下的箭,使之未能射杀西凉将士,便有机会攻城?”
贾诩这才觉察到马超正在思考着什么,问:“难道少主是想到了什么方法吗?”
马超看着贾诩,说:“似乎想到了,又似乎没想到。”
突然,贾诩背后的甲骑具装中,有一匹马大约是没骟的雄马,突然暴躁发怒,它高高地抬起前蹄,不停地跳跃,想要把马背上的骑兵给甩下马背去。骑兵则是死死地用双腿箍住马腹,始终没有被摔下来。
马的嘶鸣声骤起,马超下意识移开视线去看甲骑具装。看到甲骑具装时,马超立即觉得豁然开朗,仿佛头顶有一个白炽灯点亮了。
对啊!甲骑具装,人和马身上都覆盖着厚重坚硬的具装铠,别说是寻常刀剑伤他不得,就算是劲弩发射的箭矢也射不穿,只会被弹开。
等那匹惊马被驯服后,马超径直走向一个亲卫,二话不说直接从他身上解下来一把劲弩。贾诩起初还蒙在鼓里,但略一思索后,也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
马超刚想叫来一个甲骑具装的军士,一回头就看见贾诩已经正在叫一个甲骑具装的军士站定不动了,那人正是彻里吉。
马超不禁开怀大笑,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何曹操得荀、刘备得卧龙时那么欣喜了,不仅是因为得到了一大助力,更是因为得到了一个懂自己的人,也就是知己。
马超指着贾诩点了两点,笑道:“文和,不赖啊,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你竟然能领会吾之意图。”
贾诩谦逊地笑道:“在下身为少主的谋士,仍然是想得太迟了,还乞恕罪!”
马超摆摆手,让贾诩站得远点。
彻里吉也是个比较聪明的人,立即明白马超这是想测试具装铠的防护力,便解下了身上的具装铠,挂在一个木桩上,对马超说:“少主,已经准备好了!”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具装骑兵
马超道声“好”,便把一支箭矢放上劲弩之上。弩依据发力部位不同,也分为臂张弩、腰引弩、蹶张弩。这劲弩是蹶张弩,但马超勇力过人,根本不需要躺下来开弓,他直接用手一推,便把蹶张弩扯开了,把弓弦拉到牙上。围观的亲卫看到马超开蹶张弩,居然不需要躺下用双腿蹬开,只用一只手就轻轻松松地拉开,并不费多大的力气,亲卫们爆发出高昂的喝彩声。
马超端起蹶张弩瞄准了具装铠,粗略地看了看刻有刻度的望山,便扣动悬刀,悬刀相当于手枪的扳机。悬刀一动,箭矢飞驰,一箭直射具装铠,射中之后响了一声,箭立即被弹开了,旋即掉落在地。马超近前一看,原来彻里吉身上的具装铠只是有一个白点,也就是被射掉了漆了。马超伸手摸了摸铠甲,发现铠甲只不过是凹陷了些。
这下,马超就放心了。贾诩走到马超的身边,说:“少主,既然甲骑具装可用,那么便可不惧韩军的弓弩箭矢,可用甲骑具装靠近城池。下一步,就是要让我军将士攀爬上到城墙上去。关于这一点,属下有计。”
马超欣喜地说:“是何计策?”
贾诩道:“可用麻袋装满沙土,遣甲骑具装扔在安弥城墙下,堆成一道坡。”
马超笑了,他知道沙袋累坡这个法子,相传是成吉思汗在攻城的时候想到的。马超笑道:“然后铁骑就可以顺着沙袋累成的坡,直接冲上城头!”
“正是如此!”贾诩淡定地微微颔首。
“彻里吉!”马超喊。
彻里吉立即跑过来半跪下来,说:“末将在!”
马超说:“吾规定,这一曲甲骑具装从今天起,正式从亲卫营中分离出来,单独列为一部,暂时定名为‘重骑曲’,由你出任军侯!”
彻里吉大喜过望,纳头就拜,说:“彻里吉谢少主恩!”
旋即,马超召集众将,命令全军将士拿麻袋到沙漠里装沙子。将士们都以为马超又要新建一座营寨,很快就装满了六千多个沙袋。马超命令军士们带着沙袋,全军出营。
首先进入马超视野的,是安弥城。因为安弥城的守将是张横,比起韩遂,张横更容易被击败;况且安弥城也更小,守军更少,马超打算先拿安弥城作为一个突破口、试验点。
但为防止韩遂率其主力军出禄福城,来救援安弥城,刘范命令马岱率领包括重骑曲在内的三千骑作为攻打安弥城的部曲,而他则率领其余一万七万骑包围住禄福城。
马岱很快就领会了马超和贾诩的计策,在马超率领主力包围住禄福城的同时,他也率领三千骑兵临安弥城下,击鼓壮威。
久违的鼓声,在前几天从未响起,这一刻响彻禄福城和安弥城之间,顿时让禄福城和安弥城两城守军警戒起来。
安弥城守将张横听闻西凉军要攻城,急匆匆地赶到城墙上,往下一看,急匆匆的心立即就平静了。他看见原来马岱只带了不过三千骑在城下列阵,而马超则率领主力军去包围禄福城了。不过三千骑,又没有任何攻城器械,就想攻下有他和数千人马驻守的安弥城,张横认为马岱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来自寻死路。
但令张横觉得奇怪的是,在马岱军旁边有一大堆沙袋,沙袋堆成了一座小山。不过张横也并不在意,他想,这肯定是西凉军想用沙袋累积成山,高过城墙,而派人在土山上侦查安弥城里的情况。不过张横心想,就算沙袋堆积得很高,西凉军能从土山上俯察整个安弥城,那也没用,也一样攻不下防守严密的安弥城。
距离安弥城不过二十里的禄福城这一边,韩遂、成公英、马玩三人也听到了鼓声。
马玩有些忐忑,说:“西凉军这几日一直在与我军对骂,怎么今日突然击鼓了?”
成公英一边拾阶而上,走上城墙,表情有些凝重,说:“难保不是西凉军的攻城器械运到了,马超急不可耐要攻城。”
韩遂也在拾阶而上,说:“绝不可能!金城距离此地如此之远,马超的攻城器械定然还在路上,远远没有抵达此地。”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马超想到了什么别的攻城的计策?”马玩说。
成公英说:“将军且放宽心,锦马超虽有计策,我等未必不能兵来将挡!”
三人登上了城门楼往下一看,众多的西凉铁骑正在四面包围禄福城,在远离弓弩射程之外,五百步开外严阵以待。远看西凉铁骑阵型,千乘雷起,万骑纷纭,真乃气势汹汹。
韩遂双手搭在城垛上极目望去,看见西凉铁骑之中正是马超亲自出来,阵中树立起一杆“神威将军马”大旗。不过,让韩遂稍微感到放松的是,尽管是马超亲自出马,但西凉铁骑并没有带来任何云梯车、冲城车、井阑车、投石机等攻城器械。
马玩看到后,不屑一顾地说:“我道锦马超有何妙计呢,连攻城器械都没有,就敢来冒犯我这驻扎有三万守军的禄福城,真是失策!”
成公英眼力极好,看见在西凉铁骑阵后,有堆积如山的沙袋,说:“不对!主公快看,敌军还带来众多沙袋。”
韩遂极目望去,果然是堆积得有城墙高的一大堆沙袋。韩遂又立刻警觉起来,说:“锦马超用那么多沙袋做什么?难道是想堆成土山,以便于探查我禄福城内守军防守之情况,再进而找到我禄福城防守的薄弱之处,发起攻城?”
成公英紧张地思考片刻,说:“大抵如此吧。属下也实在想不透锦马超除此之外,还能有其他的用途。”
韩遂听了却摇摇头,说:“不对不对,如此容易想清楚之法,锦马超应该轻易不会用,因为他定然知道老夫会想到他会如何做。如此之多的沙袋,锦马超必然有其他用途。”
马玩疑惑地说:“那又是什么用途呢?”
韩遂摇摇头,说:“老夫暂时也未曾想到,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锦马超一定有另外之打算,一个可以顺利攻城,而我等却很难想到的打算。”
韩遂、马玩、成公英三人立即紧张不已,尽管兵临城下的马超大军,距离禄福城很远,也未曾有任何攻城的打算,只是安静地严阵以待,阵型始终没有变动。
成公英移开眼神去看安弥城,突然看见了马岱那里的情况,说:“主公快看!安弥城下的马岱军也堆起了一堆沙袋,与这如出一辙!”
韩遂看后,说:“马超必然是想以安弥城作为他利用沙袋的第一处,如若安弥城能被攻下,那么他一定会将其法,原封不动地套用在攻打禄福城之上。”
马玩疑惑地说:“既然安弥城和禄福城下都布置了同样的沙袋,为何锦马超还要等先攻下安弥城再对我禄福城动手,何不一同攻击二城呢?那样不是更省时么?”
成公英想了想,面色凝重,说:“锦马超一定是除了沙袋之外,另有一种攻城用具,而一时之间只能用在安弥城那里。只有等安弥城被攻下之后,锦马超才能调动那另一种用具,前来攻打我禄福城!”
“那那种用具是何?”马玩问。
成公英被他问得烦躁不已,说:“在下若是知道,早就说了!”
韩遂道:“那我等就只能看看,锦马超会使出什么计策了!”
正在这时,马岱命令道:“彻里吉!”
“末将在!”
马岱说:“你率领甲骑具装,每人各拿两个沙袋,奔至安弥城门右边的城墙下,将沙袋扔在城墙下。扔完之后再回来取沙袋,再扔到城墙之下,如此往复,直到沙袋与城墙平齐,记住一定要累成一道缓坡形状!”
“得令!弟兄们,走!”彻里吉回答后,立即大手一挥,带领早已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甲骑具装奔动起来,奔到沙袋堆旁边。
而在沙袋旁边,马岱早已安排了军士在那里。甲骑具装排成队,快速从沙袋堆旁边掠过,沙袋堆旁边的军士就递给具装骑兵们每人两个沙袋。具装骑兵们领取了沙袋,便有序离开,绕过一个圈,转过头奔向背后的安弥城。
“西凉人搞什么啊?”张横这边尽管十分疑惑,看不透西凉铁骑这是在什么,但看见西凉铁骑举动异常,也本能地急躁起来。
彻里吉率领早已人手两个大沙袋的具装骑兵们急速奔向安弥城,五百骑,个个具装,从人头到马脚都被厚重的铠甲覆盖着,只露出两只人眼和两只马眼,和四条马腿,奔动起来,如同山岳撼动,气势汹汹。
张横吃了一惊,虽然搞不懂西凉人为何要用重骑兵冲向城池,但还是立即下令道:“弓弩手准备,瞄准那些冲入射程之内的敌军!”
安弥城守军们比张横更搞不懂西凉人的打算,慌慌张张地张起弓弩,对准了那些向城池冲锋的具装骑兵。
第二百二十四章 安弥之战
当具装骑兵闯入射程之内,立即放射箭雨,箭如雨下,飞向具装骑兵。
“哼哼!”看箭雨密集,而冲锋的敌军不过五百骑,张横不屑地冷哼。
但下一瞬密集的箭雨射中具装骑兵,张横就傻眼了。因为那些箭矢一接触到具装骑兵身上,不但没能射穿其身上的铠甲,反而是被铠甲弹飞了。箭雨下完,具装骑兵无一骑倒下,冲锋势头一点不减。
不远处禄福城上的韩遂、马玩、成公英三人,将西凉铁骑的这一操作全都收入眼底。尽管是沉稳得如韩遂、成公英,也不禁为之惊叹,惊讶得微微地张大了嘴,瞠目结舌,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而马玩咋是愣在原地,吃了一惊,叫喊道:“什么?!锦马超居然想到了如此妙计?!用甲骑具装可以将安弥城守军向下射出的箭雨全然挡开,从而从容自若地将沙袋扔在城墙之下?!这下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锦马超这是要用沙袋累积成与城墙齐平的一道缓坡,从而让他犀利的铁骑踏着缓坡,一举冲上本来不可能冲上的城墙!如此攻势之下,不可能有任何城池是攻不下的!”
韩遂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而后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倒吸凉气是因为他没想到锦马超居然想到如此简单又厉害至极的攻城方法;叹气是因为他知道,或许安弥城今天就会被攻破了。不,也许禄福城今日也会被一同攻破。
成公英见韩遂表现出绝望悲愤之色,立即宽慰道:“主公不必担心,虽然看似这个方法简直可以用在任何城池的攻夺战之中,无往而不胜。但实际上若是箭矢足够锋利劲猛,具装铠也很容易被射穿,具装骑兵也会被射杀。就算弓箭不能伤之,只有一城守军准备有足够的滚石、檑木、金汁等,也可以砸死、压死、烫死具装骑兵!”
韩遂绝望地闭上了双眼,说:“伯英你难道忘了吗?第一,我军没有任何能够射穿厚重坚固的具装铠的劲弩;第二,禄福城和安弥城处在一大片草原沙漠之中,故而我军没有滚石、没有檑木!至于金汁,再准备也来不及了。”
金汁,也就是将粪便收集起来,熬煮到沸腾。将金汁倾倒在人身上,不但会造成严重的烫伤,而且粪便里的很多微生物还没有被高温杀死,一接触烫伤伤口就会引发严重的感染。而在这个落后的时代,没有消毒水,被金汁烫伤,必死无疑。
成公英一听,立即失神了,转而又疯狂地说:“那咱们就拆掉城中房屋的砖块,用来砸之!一定能将锦马超为数不多的具装骑兵尽数砸死!”
韩遂重重地叹了口气,没说话,脸上不知不觉中又多了几条皱纹,整个人看起来更衰老了不少。
马玩说:“成公先生你忘了,禄福城中的房屋,那都是用泥砖做的。那泥砖一砸就碎,砸不死人的。若是砸得太多,反而还会给敌军再堆起一道土坡来。”
“啊!”成公英抓狂地大喊大叫。
正在这时,彻里吉早已率领具装骑兵冲到城墙之下。
“放箭!放箭!快放箭!”明白过来的张横发了疯地大喊大叫,安弥城上的弓弩手放射了一波又一波箭雨,射得城下一大片土地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密集到有的箭矢射穿了另一支箭的末端,再插在那支箭所在之地。尽管如此,具装骑兵仍然毫发无损,只是铠甲上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而已。
彻里吉等具装骑兵来到了城墙,彻里吉领头向城墙根下扔去沙袋,转而奔去。追在他身后具装骑兵们也纷纷效仿,向城墙扔去沙袋。只是一个回合,就扔下了一千个沙袋。沙袋有幼童般大小,所以这一扔,就累积起来了不低的坡度,有六尺高了。
张横惊得扔掉头盔,急躁地抓着头发,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就是想不出任何办法来。派部曲出城,将沙袋扔开?张横想,不行不行!马岱就在一旁虎视眈眈,恐怕部曲刚出城,就会被马岱率领骑兵冲击得大败。可不把沙袋扔掉挪开,具装骑兵再来几次,沙袋就堆得与城墙平齐了!这可怎么办?
正在张横急躁不安之时,城下,彻里吉风具装骑兵早已又拿来了沙袋,如法炮制,朝着城墙上已经积累的沙袋堆冲过来。
“放箭,快放箭啊!”张横撕心裂肺地大喊,“咻咻咻”,紧张的弓弩手们又向城下射出一大片箭雨,射中具装骑兵,响起响亮的“叮叮当当”声。
到了这时,张横突然灵机一动,见沙袋堆正上方的城墙有几个兵,他冲过去抬起脚就把那几个兵踹下了城墙,摔在了沙袋堆之上。
“啊!”六个倒霉的韩遂军士兵重重地摔在沙袋上,幸亏沙袋很软,而且已经堆到了六尺的高度,故而他们没有受伤。
张横从城垛里向下探出头来,指着那六个摔在沙袋堆上的士兵,大喊:“别愣着,赶紧把沙袋给扔掉、推倒啊!”
六个士兵这才手忙脚乱地抬起沙袋,向左右扔去。不过张横把人踹下去的时机选择得实在太差,居然选择在具装骑兵赶来之时,而不在具装骑兵离开之后。
具装骑兵行上来,彻里吉也懒得杀掉这几个倒霉蛋,直接朝他们身上扔去沙袋。五百人如法炮制,也轮流向沙袋堆上扔去沙袋。扔完之后,六个被张横踹下城墙来的士兵,已经被一千个沙袋给活埋了。
可张横才不管这些,见具装骑兵又扔下沙袋,将沙袋堆堆得有一丈二高,他赶紧又抓来几十个士兵踹下去,命令他们赶紧扔掉沙袋,破坏沙袋堆。
这下倒是起作用了,几十个士兵扔掉了四百多个沙袋,让沙袋堆的高度降低到了九尺高,张横这才敢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但当具装骑兵带着沙袋再次返回时,情况大变,那几十个破坏沙袋的士兵害怕他们也会被沙袋活埋,一见具装骑兵带着沙袋冲过来了,立即一哄而散。有的被具装骑兵撞死了,有的聪明些,绕开了具装骑兵,跑到马岱那投降了。
沙袋堆再一次堆高,高至一丈五。张横再次抓狂,他想到的仍然是踹人下去破坏沙袋堆,但当他扭头看身边的士兵,却看见士兵们都远远地躲着他,谁都不想被踹下去。张横还是抓来了一百多个人踹了下去,但和刚才一样,沙袋堆还没被降低多少,具装骑兵又来,又堆高了沙袋堆。
在张横撕心裂肺地喊叫声中,彻里吉率领具装骑兵往返几趟,沙袋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高,最终终于与低矮的安弥城墙平齐了,并且形成了一道宽阔的土坡,有的沙袋甚至还扔上了安弥城墙上。
马岱大喜,命令彻里吉率领具装骑兵为先锋,先行冲向土坡,他则率领其余两千五百骑跟在其后,一同冲锋。
看着城下的西凉铁骑发起了最后总攻,张横所有的不甘心都烟消云散,他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不过张横决定做最后一搏,他纠集全城守军集中于土坡所在的一段城墙,准备拦截冲上城墙的敌军。排在最前的是一排排盾牌,盾牌之后是一排排长矛手,张横命令他们排成严密无比的阵型,长矛搭在盾牌之上,一致对着土坡。
彻里吉的具装骑兵尽管身着重甲,但因为骑的马都是难得的宝马良驹,仍然速度飞快,冲上了土坡。两军相遇,具装骑兵们爆发出猛烈的呐喊声,声动天地。
彻里吉第一个,义无反顾地一头撞向盾牌形成的墙。一撞,战马带来的巨大势能,加上坚硬无比的具装铠,直接撞破了两面盾牌,操持盾牌的两个盾牌兵顿时被撞得粉身碎骨。战马根本不停,嘶吼着继续飞奔,立即撞得三层盾牌倒下,长矛纷纷刺不穿具装铠,纷纷折断。一阵痛苦的喊声响起,盾牌又压倒了其后长矛兵们。跟着彻里吉来的具装骑兵一冲下城墙来,立即如巨浪冲刷沙滩,张横准备的步兵阵型全面陵陷。
“给我顶住!顶住!”在一片痛苦的喊叫声中,张横急躁的命令声根本听不到,甚至都盖不过骨头、盾牌和长矛断裂的声音。
盾牌全面倒塌后,其后的步兵更加难以阻拦。加之城墙本就没有那么宽敞,具装骑兵向城墙两边冲杀,猛地把安弥城守军都撞下城墙。具装骑兵也操持长矛,一边冲杀,一边挥舞长矛将敌军挑下城墙。形势已经不可逆转了。
还没有被冲杀到的、排在后面的守军,纷纷后退,谁都不敢用血肉之躯去迎接具装骑兵那钢铁堡垒。只是在很短的时间内,一大段城墙都被西凉铁骑给占据了,并不断向左右两边扩展。具装骑兵全部冲上城墙、向两边扩散开后,马岱又率领两千五百骑也冲了上来,很快城门楼也被彻里吉的具装骑兵给占据了。张横见如此,知道大势已去,立即率领两千多骑逃下城墙,向着反方向另一个城门逃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韩遂的选择
城门楼两边就是马道,马道就是一道从城墙下延伸到城墙上的坡或者,阶梯可以容战马跑上来。马岱立即下令三千骑兵分两路,一边肃清城墙上仍然在负隅顽抗的守兵,一边顺着马道冲下城墙去,占据全城。
欣喜若狂的西凉兵们,疯狂的呐喊声顿时响彻整个安弥城。不尽其数的西凉兵快速安弥城墙上冲下马道,然后迅速冲进安弥城里,立即充塞安弥城各个重要的街道、兵营、仓库、府衙等。而城墙上战斗仍在继续,彻里吉率领的甲骑具装此时已经失去了体力,只好停下,由轻骑兵继续肃清整个城墙上的残敌。但马岱四处寻找,却找不到安弥城守将张横的踪迹。突然,一骑前来报告,说他们发现有一部敌军从北城门,败退出了城,正在向禄福城方向逃窜。
马岱一边安排彻里吉等人掌控住安弥城,一边亲自带五百多骑出南城门,也就是方才他所进攻的城门,绕过安弥城前去追击那一部逃出城的残敌。因为马岱估计,张横既然没在安弥城中出现,必定是他带领着那一群残敌跑了。
这一边,韩遂等三人远远看见,有一群残兵败将从已经失陷的安弥城中逃了出来,希望,再次于韩遂等人的心中燃起。
马玩说:“主公,那必定是张横率部突围!”
成公英说:“主公不如出城接应张横入城,一来提振士气,二来,锦马超势必要用那沙袋堆坡之法攻打我禄福城,不如先出城与之一战,或许能延缓马超的攻势,让他不得不将攻城推迟到明日或后日。”
韩遂道:“伯英之意,是趁这争取来的一日两日之内,再想出对付沙袋堆坡之法的计策?”
“但我军远不如锦马超之军,恐出城是注定失败啊。”马玩有些害怕了。
成公英说:“不一定。我军仍有三万骑,两倍于锦马超之军。况且锦马超将其部曲一分为四,用于四面包围我禄福城。我军可出动两万骑迎击其一部,自然可有获胜可能。而击败锦马超之军,损害其军力,锦马超必然需要一两日来修整。在这一两日之内,我等必有办法应对沙袋堆坡之法。主公,属下已经想好了,我军可以在靠近城门的城墙段上兴建木栅栏,阻隔开沙袋堆坡。”
韩遂说:“好!既然如此,老夫亲去!”
成公英和马玩都没有阻拦,因为此时韩遂除了自己,也就只有马玩一将可以指挥了。
很快,当张横率残部快速贴近禄福城时,马超也立即发现了他的动向。马超刚想派将率军前去歼敌,又听见禄福城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击鼓声,这表明韩遂是想派部曲出城接应。
马超心想,来得正好!便想分派张绣前去解决掉张横部,自己去对付出城接应的韩遂主力军。贾诩立即制止道:“少主不可!”
“为何不可?”
贾诩道:“韩遂之所以出城接应也,一是意图收张横入城,保持士气;二是意图与我军决战。而我军在此城门外的人数仅有数千,难以抵挡韩遂主力军。若要调动其他三门外的部曲,也容易形成混战,不仅势必有不小伤亡,而且疲累我军。这正中韩遂下怀,韩遂便有时间思考破解我沙袋堆坡之法也。故而此时不如放张横入城,并避免与韩遂主力军作战。而等马岱将军彻底拿下安弥城,彻里吉之甲骑具装修整片刻,再来攻城未迟!”
张绣道:“那韩遂故技重施,遣全军出城与我军决战呢?”
贾诩微笑道:“那便正好!我军届时聚合所有部曲,焉能不克韩遂军!”
马超点点头,说:“传令,全军撤开堆禄福城之包围,撤回安弥城下,不得与敌军接战!”
令旗变动,旗号传达,包括马超这里在内,包围住禄福城四门的西凉铁骑纷纷调转战马,向后撤退。
韩遂方才整理好两万骑,刚出禄福城南门,就看见马超率军远退。韩遂明白过来,必定是他看穿了借出城决战而延缓攻城的计较,故而才撤开堆禄福城的包围。韩遂又气又慌,只得收兵回城。很快,逃出生天的张横率残部也退入了禄福城内。
此时只不过刚刚过了正午,时间对于马超而言,还十分充足。避而不战后,马超开始思索,面对下一轮的沙袋堆坡的攻城战术,韩遂接下来又将如何。
马超道:“文和,你说韩文约接下来将如何?”
贾诩道:“韩遂仍有三万骑,其中两万骑是其精锐,是其从罕之战中保存下来的老卒。有如此资本,属下料定,韩遂大约选择坚守城池。”
马岱赶上来说:“贾先生之判断,我不同意。方才张横亦是用坚守之策,然则不过一击,立即被我攻陷安弥城。韩遂岂会愚蠢到重蹈覆辙呢?”
贾诩道:“此一时彼一时也。韩遂之军数量庞大,倍于我军。将军之所以能一举冲破其守城兵力,是因张横之兵不多亦不精锐也。而韩遂之军又多又精,若是韩遂动员起其部曲之士气,使部曲乐为之死战,则亦能以人墙抗拒我军甲骑具装也,最多只是其伤亡更加惨重而已,然则能保住禄福城不失,则韩遂得胜也。况且韩遂一向视少主为其此生大敌,韩文约必定不肯在此战中轻易败退,让出禄福城给少主。故而韩文约必有坚定不移之心,意图以禄福城之攻守,来与少主作最后之较量也。”
马岱点点头,说:“听先生如此说来,我也认为韩文约之意图在于坚守禄福城。”
马超摇摇头,说:“不对。”
“如何不对?”贾诩问。
马超说:“文和固然明悉韩遂仍有重兵为凭恃,又有坚守之志。然而你却忘了韩遂身边还有一个人。”
贾诩一听,立即明白了,道:“少主说的对,确是欠缺考虑了。”
马岱、张绣、彻里吉等人都道:“那人是谁?”
马超笑道:“乃成公伯英也。”
贾诩道:“属下明白了,成公英此人,素来对韩遂忠心耿耿。他必定不愿看到韩遂据守一座风雨飘摇、时刻有可能被攻陷的孤城。为韩遂而计,成公英必定力劝韩遂逃出禄福城而去。”
张绣道:“可韩遂逃出城后,又将何去何从呢?”
贾诩道:“东边是我军,南北两边是蛮荒大漠,韩遂别无选择,只能西逃。”
马岱道:“西逃?那可是敦煌郡方向,阎行领兵一万骑驻守,韩遂怎会西逃呢?”
贾诩淡定地分析道:“一者,韩遂军三万骑,仓皇出逃之下,必定有强烈的求生之欲。以此攻之,阎行未必能抵挡也。再者,阎行兵少,难以阻拦三倍敌军太久;三者,阎行未曾得知此地情形,他可能仍在专心致志地攻打敦煌郡的城池。我等也未知阎行在敦煌郡何处,韩遂若突袭之,阎行难有防备也。故而韩遂西逃敦煌,反而比坚守禄福城更有胜算。”
马岱和张绣方才折服,说:“先生之见地,真乃精辟啊!”
马超有好气又好笑,说:“这明明是吾先想到的!哪里是他贾文和的主意?要说精辟,也该是吾精辟啊!”
马岱、张绣笑道:“兄长不过是提了一嘴而已,韩遂之选择,那是人家贾先生具体阐述的!”
“你们两个臭小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马超不禁笑骂道,作势要打两人。
“哎呦,兄长饶命啊!”两人求饶道。
打闹一阵后,三人才嘿嘿笑着停下了。
贾诩微笑道:“少主,既然已经得知韩遂在有成公英在侧之情况下,多半将选择弃守禄福、西逃敦煌,属下建议,少主可立即策动大军贴近禄福城,一面做好沙袋堆坡之准备,一面伺机而动,准备追击韩遂。”
马超刚想点头同意,却听禄福城方向,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马超扭头对马岱、张绣等人说:“这韩文约还真是果断,竟然这么快就定下西逃之决心,出城窜逃!你等随吾一道,率军追击之!”
“遵命!”马岱、张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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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在马超、贾诩等人在商议的同时,韩遂、马玩、张横、成公英四人也在商议。
马玩颓然不已,说:“方才锦马超没有中计,他必然很快就要来,利用沙袋堆坡之战术攻打我禄福城了。如何是好?”
韩遂看了一眼马玩,满脸怒容,说:“怎么?怕了?!”
马玩一看韩遂发怒,吓得唯唯诺诺的,说:“主公,末将不是怕……”
知道自己即将就要失去这最后的禄福城,即将全败于锦马超之手,韩遂没有感到绝望,反而是激起一股悲愤悲壮之情,他愤怒地大吼道:“锦马超要攻城,用他那沙袋堆坡之法?好啊!让他来啊!老夫知道这一战很有可能是最后一战,难以避免被锦马超彻底打败的命运,好!那么老夫就做这困兽之斗,在败死之前,再与他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