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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不爱太阳的向日葵     伐谋三国txt下载     伐谋三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谋惊四座(下)

    马超道:“休屠加上浑邪也不过七八万之众,兵不过三四万骑,韩遂也只不过下辖十五万户,兵必几万耳,都是疥癣之疾。皇甫嵩、董卓、周慎、袁滂、鲍鸿等人才是我凉州的心腹大患。”

    一听这个,厅内的气氛从之前一贯的热烈和积极的讨论,转变成一种尴尬、警觉的沉默。

    因为厅下众人都知道,虽然明面上凉州刺史府仍然是汉室臣妾,但实际上是军阀割据势力。当然,众人在投效马氏的时候都知道这一点,他们只不过是有些惊慌于朝廷的实力远远超过残破穷困的凉州。朝廷随便拿出一个郡,人口就顶得过大半个凉州。

    和朝廷作对,从来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看看羌人就知道了,被镇压了百年不止,人口十不存一;再看看黄巾起义,大贤良师都被掘坟,数万人被推进黄河里淹死;至于之前的匈奴,那就更别提了。

    但现在想不和朝廷作对都不可能了,皇甫嵩就在三辅虎视眈眈。投效了马氏,未来会是怎样的,朝廷会如何对待他们,所有人都不敢去想,不敢往坏处想。想到这,整个大厅内气氛都变得凛寒。但下一刻,所有人都不禁把目光投向马超。人们都在想,或许那个跪坐在席位上却更显挺拔、面容俊美又不失英武的少年人,就是从朝廷的报复下保住他们身家性命的关键。

    马超没有意识到众人包括马腾都在注视着他,马超自己也在沉思着关于应对朝廷的威胁的问题。

    马腾沉吟片刻,道:“超儿,对于陈仓城那边,你有何打算?”

    马超道:“儿决定先易后难,首先消灭掉韩遂、休屠和浑邪,再腾出手来会一会皇甫嵩。而皇甫嵩必然会在儿出击韩遂时趁火打劫,率军来攻我凉州。如此一来,我凉州便是腹背受敌,两线作战。”

    众人听后,心底都有些灰暗。被韩遂和皇甫嵩夹击,两人可都是当世响当当的将领,如此就是陷入死地了。

    马腾也有些焦虑,道:“那该如何是好?”

    马超轻松地道:“很简单,儿赶在皇甫嵩觉察到我军出击韩遂之前,率先消灭韩遂、休屠和浑邪,再率军从河西战场赶回安定郡。这样,儿就能从容应对皇甫义真。”

    义真,就是皇甫嵩的字。

    马腾和众人都是一脸迷茫,不约而同地说:“这还简单?”

    马超说:“对啊。吾料定皇甫义真大抵认为凉州初安,我们必定要等到来年五月收获冬小麦,我军粮秣充裕,方敢出击韩遂。所以在五月之前,皇甫嵩大抵不会严密监视我西凉军的动向。”

    马腾点点头,如果换做是他,他也会认为马超必定早在五月收获后开战。那时候,疲于战事的兵士休息了半年,粮秣刚刚收获,一切都是开战的绝佳条件。

    马超又说:“那这就简单了,既然皇甫义真在五月前无防备,那我们就在五月前、比如在来年二月初开战,争取速战速决,速胜韩遂。而等皇甫义真得到西凉军进军河西的情报时,儿早已与韩遂分出胜负。到那时,正好均田制实行了,冬小麦获得丰收;牛羊复长肥膘;战马产子,骑士们有马奶喝:这正是与皇甫决战的绝佳时机!二月初在深冬,吾姑且称之为‘冬季攻势’!”

    众人再次叹服,又开始各自交头接耳地赞叹马超如何如何深谋远虑。马超看着正在对他赞不绝口的众人,见就连马腾看向他的目光都多了更多的慈爱和欣慰,虽然他知道贾诩肯定看透了他的算计,但贾诩不会拆穿他,几乎无人不信他的话,于是他不露痕迹地笑了下。

    他就是希望所有人都相信他关于开战时机的选择,而掩盖住他真实的开战时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马超不惜花费众多口舌,编撰出“冬季攻势”的合理性。

    正在此时,跪坐在马超身旁的庞德不露痕迹地用手指戳了戳他,马超回过头,庞德凑近来,小声地说:“少主,主公招揽到这些属曹官吏没几天,还不知心腹,说不定这里就有朝廷派来的内奸。你当众说出开战时间以示对士人的毫无保留、礼贤下士,末将能理解;但万一皇甫义真知悉我军开战时间,那岂不是坏了大计?”

    马超听了这话,再看庞德略显紧张、又佯装无事的表情,就更乐了。就连庞德,他的左膀右臂都信了他这一套,朝廷派来的奸细岂会不信?

    庞德见马超对泄露军机毫不在意,居然还笑了,不满地说:“少主,这可是大事啊!怎能儿戏?”

    马超这才收敛了些笑容,低声道:“放心,吾岂不知此理?正是借奸细之口,把这机密传递给皇甫义真。”

    庞德秒懂,惊喜地道:“哦,末将懂了!少主这是在用假情报误导皇甫义真。”

    马超没好气地瞪了眼庞德,道:“你敢不敢再大点声,让奸细都听到?”

    庞德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过了会,见众人仍沉浸在对马超的赞不绝口中,庞德又凑了过来,低声道:“那少主,我们何时向韩遂老儿开战?末将的大刀都快生锈了!”

    马超笑道:“这才刚从羌中回来没半天,你的刀就生锈了?那你这破刀早就该扔了。古之名将都盼望着休养、天下太平,就你整天想着打仗。吾看你啊,这辈子也别想成为名将了。”

    庞德厚着脸皮,道:“嘿嘿,跟在少主您麾下,迟早有一天名扬天下的,末将不着急。所以少主,我们到底何时开战?”

    马超故作高深,闭上眼缓缓摇头,道:“嘘,天机不可泄露。”

    “诶……”庞德这刚想再追问,马腾突然发话,打断了他。

    马腾道:“超儿,既然如此,就由你主持开战一事,务必要速胜韩遂,一举击溃浑邪、休屠,再回过头来与皇甫义真决战。若皇甫义真在你出征河西时进攻街亭,为父就是死,也要为你挡住他的攻势。”

    马超拜道:“多谢父亲,儿一定尽力。”

    然后,马腾、马超又商量了大半天,主要还是对马超提出的最紧要的均田、户籍、裁兵、同化、备战五事作具体的补充。

第一百五十二章 用人和改革(上)

    讨论、争辩,永远是得出最完备、最理想的解决方法和思路的途径。马超除了在一开始抛出五事,即均田、户籍、裁兵、同化、备战外,就把这五事实施的具体细节交由刺史府的属官们商议,由他们来完善补充。当然,裁兵由他全权负责;均田的细则也要由他写就。这么多事压在肩膀上,马超顿觉压力大增。

    讨论了一天,到了黄昏,这场关于凉州未来走向的会议才宣告结束。太守、县令们纷纷离开金城,去到治所上任就职;刺史府,也就是凉州的“朝廷”,官吏们也都先回各自的家去,等待明天来刺史府处理政务。

    马超虽然有开府的权力,因为他是神威将军;但还是愿意多和家人呆在一起,因为他已经渐渐地真把这一世的家人视为血亲,于是就在刺史府里的西厢房内住着。

    当马超同马腾送别将领们和属官们下班离开,再次走入刺史府时,马超忽然注意到在议事厅两旁的曹。

    曹,即官吏,如曹掾、属曹、侍曹;亦即政府机关,如吏曹,客曹等。古代历来把中央政府下辖的各个办事机构,如六部、大理寺等安排在朝堂的南方中轴线道路的两旁,刺史府也不例外。议事堂就相当于朝堂,刺史府的那些办事机构也都在议事堂的两侧,均匀地分布着。

    马超看见,那些曹的门户旁的墙上插着木牌,上书着治中从事、别驾从事、功曹从事、簿曹从事、兵曹从事、郡国从事、文学从事、武猛从事、督邮、主簿、帐下督、门亭长、书佐、计吏等字样。

    马超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东汉的地方制度。刺史权力在两汉呈现越来越大的规律,逐渐从最初六百石的言官,发展到凌驾于太守、县令之上的方伯,甚至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带兵。此时的刺史,已经不单单是监察员了,而是**,所有权力一把抓。下属的属官已经也不仅仅是侍者随从性质,而是演变成分曹治事的政务官。

    不过马超看着这些牌子,越看越觉得繁琐,觉得各个官职与其职事有不符之处,常常一件事两个官都能管,职权太杂而不齐,制度十分不严谨。看着看着,马超心里又有主意了。既然政府机关如此臃肿混乱,而他现在又有朝廷授予的便宜行事和处置全权,为何不来个官制改革呢?

    马腾见马超凝神看着那些曹,叹了口气,说:“唉,尽管为父已经大加延揽,但那些士人都以我马氏有反意,不愿归附为官。导致现在整个刺史府里,除了阎忠堪当别驾从事以外,其他官吏尽是平庸之辈。为父也不敢拔擢那些平庸之辈为治中从事、功曹从事等长官,担心才能低下的他们会妨害凉州百姓。可有些人,明明身负高才却不为所用,为父真是心急如焚!这不,正有一个汉阳郡长史,为父不得已拘禁之。”

    马超听了,惊道:“如今正是用贤之时,效仿周公吐哺尚且不足,父亲怎能拘禁士人呢?”

    马腾又叹了口气,道:“此长史大肆宣扬我马氏为窃夺西凉的国贼,又身负名望,他这么一闹,原本众多有心任职的士人都因他退却了。此人杀不得,更留不得,只好暂时拘押起来。为父这也是不得已啊。”

    马超这就来了兴趣,道:“哦?居然还有如此妙人?胆子不小啊,居然敢光明正大地与我们作对,就其胆识而言,证明此非寻常人啊。”

    马腾与马超边走边说:“嗯,确实如此。此人名为盖勋,乃敦煌人,凉州名士,曾经因秉公而不徇私闻名。在边章、韩遂起事时,他还曾坚守阿阳城,叛军久久攻不下城池,对他愈发敬佩。也是因为盖勋名声太重,他一旦不与我马氏合作,凉州士人多半也就心有疑虑。”

    马超听了后,明白过来了。作为一个三国迷,马超自然对盖勋有点了解,特别是他曾经劝阻皇甫嵩不要入京,因为与皇甫嵩有仇的董卓已经掌控大权,入京就是送死。能有如此见识,马超相信这盖勋不是一般人。而且方才马腾所说,确实也印证了这一点。

    马超道:“如此名士,若能为我所用,充任治中从事、协助父亲治理凉州,也不为过。”

    马腾道:“为父曾反复劝说,阎先生也曾讽之,但奈何此人就是不从,一直说什么我马氏是国贼,迟早有一天要反叛汉室,跟韩遂、边章一个下场。谁能拿他有何办法?”

    马超思忖片刻,道:“儿愿意一试,或许能说动他答应就任治中从事。”

    马腾笑着摇摇头,说:“儿礼贤下士是好的。但那人确实冥顽不化……好吧好吧,你试试也无妨。”

    马超想起那些曹,说:“不过在劝诫盖勋之前,儿还有一事想与父亲商量。”

    “何事?”

    马超道:“儿看见那些曹后,觉得太过臃肿、杂乱,职权往往有重合之地,又有缺失之处。长此以往,不利于治理凉州。”

    马腾已经对马超时不时就来个奇思妙想毫不惊奇了,说:“那超儿,你打算怎么办?”

    马超说:“儿建议父亲把刺史府划分为六个曹即可,分别为吏曹、户曹、礼曹、兵曹、刑曹和工曹。”

    “???”马腾很茫然。

    然后,马超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才让马腾了解了六部的具体内容。而至于三省,马超认为凉州也就一百六十万人,放在后世还不如一个县人口多;也才管理着金城、武威、天水、武都、汉阳、北地、安定、陇西、积石、岷、河曲、西海十二个郡,再弄个三省容易使效率下降、机构臃肿;再者,现在凉州掌权的就是马腾和他父子俩,弄个六部容易控制,弄个三省难免会分掉他俩的权力;再者,明清两朝已经不用三省,只用六部,效果还行。基于这些考虑,马超就不打算设立三省。

第一百五十三章 用人与改革(下)

    马腾听完马超对六曹的介绍后,赞叹说:“此制甚好啊!机构缩小,但更精简;职权虽重,然更明确;官吏量少,而效率高;看着十分简单精略,却又包罗万象。”

    马超为了把六部介绍清楚,说得口干舌燥。但见马腾听完,对六部的认识有如此深刻,也就觉得很满意了。

    马腾当即拍掌道:“那便按照超儿的制度办,以后刺史府就用六曹来管理所有庶务。六曹设曹掾为长官,副官为两名掾史,曹掾和掾史下,再在各司分设属曹、侍曹。曹掾以后就秉承你我之意,分治诸事。”

    马超点点头,道:“父亲,儿以为阎忠可为户曹掾,儿可为兵曹掾,儿之谋士贾诩可为吏曹掾,名匠马钧可为工曹掾。其余两个曹掾,暂时没有合适的人选,就先搁置吧。”

    马腾问:“贾诩?是那个以烈火战车解围罕的贾诩?”

    “正是。也是他成功与韩遂达成合约,使韩遂远遁河西。”

    马腾点点头,道:“此人也是不可多得的名士,可堪曹掾。不过,马钧却不可为工曹掾。”

    马超略微有些惊讶,因为马钧曾经为他打造出马蹄铁和马镫,还改进了马鞍。他的匠人营,日后对于征战天下来说大有裨益。

    马腾笑道:“超儿可能会对此疑惑不解,不过为父却是清楚的。不可否认,马钧确实是当世名匠,才能卓著。但他总归是工,而非士。如若我们把一个工匠放在比士人还高的位置上,让一个工匠对一群士人呼来喝去,那士人会怎么想?”

    一语中的,马超也明白了过来。士农工商,终究是阶级分别,就如同四等人制、种姓制度。而阶级一旦颠倒,势必会遭到高阶级的强烈反扑。这不是微弱的马氏能够抵挡的。

    马超也对此灰了心,想着给马钧弄个属曹也就算对得起他了,不过马腾还是有爱才之心,他道:“不过,有功必赏。马钧虽不能为曹掾,但还是可以任职掾史。”

    马超很快明白过来了,原来马腾也是舍不得让马钧这样的人才落寞。工曹不设曹掾,那掌事的自然就是曹掾的副官掾史了,相当于让马钧成为实质上的曹掾。掾史不如曹掾显赫、引人耳目,所以马钧不会遭受太多的非议和抵制。而曹掾迟迟不设,如果掾史干得好的话,自然就可以升迁成为曹掾;而能力、功绩,马超相信身为东汉末年著名发明家的马钧还有有的。

    马超笑道:“儿替马钧谢过父亲。”

    马腾笑道:“谢什么?既然那些所谓‘名士’自矜清高,为父就用个工匠为掾史,告诉他们,就算没有他们,为父照样可以掌控凉州。”

    马超看了看左右,见周围都没人,说:“父亲这话与吾说还可,切记不要再同他人说。”

    马腾说:“自然知道。唉,这也说不得,那也说不得,为父倒真是怀念在军中的时光。军中都是鲁莽汉子,实诚人,言语行事从不用躲着避着。现在虽贵为凉州刺史,却不得自由啊。”

    马超笑道:“父亲此言差矣。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嘛。”

    马腾听了此话,略恢复些精神,道:“嗯,此话有理。想我马氏发端于战国时的马服君,得姓显赫;到先祖伏波将军时,马氏大炽;但光武帝听信谗言、打压我马氏后,马氏渐渐失势。幸而天赐良机,让你我父子占据凉州。若在你我手中光大马氏,甚至使之成为国姓……”

    说到最后,马腾的脸上流露出极大的希冀,双眼放光,乃至于拉着马超的手都下意识地用了几分力。

    马超也无时无刻都在为这一目标努力着,来到这一世,马超决定必须要干出点什么来,才能证明自己来过、征服过。而最吸引他的,自然就是那个至尊之位。

    马超也兴致盎然地道:“父亲,我们会有那一天。”

    马腾拍拍马超的手背,道:“好,共勉!”

    马超又想起一事,说:“父亲,其实方才在议事时,儿还有一事未曾与你说。”

    “有何事,还需如此神秘?”

    马超说:“其实儿并不打算在明面二月初开战。”

    马腾纳闷极了,说:“为何?方才你不是推算得极为精确,所有的条件都在二月初最佳吗?”

    马超说:“儿是觉得,朝廷一向视我为心腹大患,必定会派斥候细作潜入金城,监视动向、打探情报。而父亲也知道,士人中总有些人偏向朝廷,因为在他们眼里,朝廷是正朔、是正统,而我马氏却是割据一方的国贼。必定有人是朝廷派来的间谍,或者偏向朝廷。所以儿才故意宣扬在明年二月初开战,目的就是要迷惑误导之。

    若朝廷、皇甫嵩得知我们在那时开战,因为这情报是从潜伏在刺史府里的间谍传递回去的,彼必信以为真,并在二月初之前对我降低防备。因为在二月初之前,也就是现在九月到隔年二月这五六个月里,正是冬季,不利于征战。而儿真正开战时间,却早于二月初,这样可在皇甫义真毫无防备时,秘密出击韩遂。此乃战略欺诈也。”

    马腾听后,低下头想了想,说:“那超儿,真实开战时机在何时?”

    马超笑道:“便在一个月之后,即今年十月!”

    “什么!如此仓促?!”马腾露出大吃一惊的神情,“为父原以为你想在明年一月时开战,那时虽临近二月,但时间越晚、为父就能给你筹集到更多的军粮。”

    马超说:“确实是越晚越好。但越早,越可以出其不意,皇甫义真和韩文约就越不会有所防备。我军虽可能面临越大的困难,但却越容易获胜。”

    马腾点点头,边思考边说:“这话倒也有理。况且十月时天气尚暖,兵器不会受损,兵士不会受寒,道路无冰雪,有利于出征。而二月时反而天寒地冻,弓弦都很难拉开,人马有冻死冻伤的危险……”

    马超倒是还没想到这一层,略有些惊喜,说:“父亲英明!正是此理。”

    马腾又说:“为父检点了凉州府库,现在还有九十多万石粮食可为军用,那好,就在下个月开战吧!”

    “喏!”

第一百五十四章 杨阜(上)

    父子俩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到晚上全家一起吃饭时还在讨论,直到快要就寝时方才停下。

    马超辞别马腾,回自己的厢房去休息了。但一想到最为关键的均田制和裁兵,马超仍然难以平静,就命侍女掌灯,对着窗台坐在书桌前,拿来许多蔡侯纸,打算连夜把均田制和裁兵的细则全写下来。

    一想到均田制实行之后,全凉州的土地和牧场都会握在自己的手中,全凉州的人都会成为自己最忠实的拥趸;裁兵也可走精兵路线,到那时,随便拉出两三千骑,就足以对数万敌军构成巨大的威胁,拉大西凉铁骑与天下其他军队的差距,马超就十分激动。

    一激动马超的脑海里就涌现出许多关于均田和裁兵的想法,马超就飞快地写下,生怕遗漏掉任何点。马超写得实在是太快了,有好几次侍女研的墨,还追不上他蘸的。侍女急得满头大汗,使劲地研磨,马超一点也没注意到,此刻他正沉浸在对均田和裁兵之中。马超更没意识到,侍女渐渐地打哈欠了,他面前的窗也渐渐地微微透亮了,窗外传来一声声鸡鸣。

    终于写完了,马超看着桌子上已经垒起有三四尺高的蔡侯纸,呼出一口气。把毛笔往桌上一扔时,马超这才感觉到,原来手臂已经僵硬麻木了,指头都发紫了。这时他才发现,陪着他秉烛夜书的侍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窗棂已经射入一束束晨曦来,公鸡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已是清晨。

    马超伸展了下身体,觉得自己还不算很困,又见现在大概属官们已经来刺史府上班了,就抱着这有半人高粗糙的蔡侯纸,往刺史府前堂行去。

    果然就碰见了马腾、阎忠等人已经在办公了,而且马腾正在命人把各曹门户上的木牌换掉,换上新书写的“吏曹”、“户曹”等木牌。马超更觉欣喜,马腾看来已经初步改变了官制,正好自己也写了关于六曹制的具体细则,分别为“裁兵细则”、“均田细则”和“六曹细则”。

    马超把三摞纸交给马腾,无视众人惊异的目光。

    马腾看了后,也惊异地说:“超儿,你一夜之间就写完这如此之多的细则?”

    马超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马腾略有责备地说:“年轻也不注意身体,到老了看你怎么办!”

    马超毫不在乎,说:“父亲赶快把这些细则分给书吏们誊抄吧,这些事需要赶紧办。”

    马腾招来几个书吏,把细则捧走了。马腾又道:“你忙了一夜,赶紧去补觉吧。”

    马超想起昨日说到的盖勋,还没曾去会会他,就道:“儿还不困。盖勋关押在何处,儿想去劝劝他。”

    马腾无奈,道:“你啊,让为父说你什么好!”

    马腾于是叫了一个小吏,带着马超出了刺史府,向监狱行去。

    但刚一跨出刺史府的大门,大门外左侧的大石狮子后忽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马超略感吃惊。

    随后从石狮子后转出一人来,马超观瞧,此人身长七尺,眼眸澄亮,有坚毅之容,头戴青帻,身穿一身洁白的深衣,腰间悬挂着一个青玉佩和绿色的香囊,并配长剑,是个极为年青的儒士,下巴有些青青的短髯,大抵刚刚加冠。

    那儒生背着双手,微昂着头,笑着走向马超。很快就快步走到马超面前来,儒生笑道:“少将军好算计啊!”

    听到儒生此话,马超有些意外,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他对皇甫嵩的战略欺诈。

    马超的卫队立即就有两个人上前,擒住了此人的双肩。

    但马超见此人面容、言语不凡,便示意亲卫撒开手。马超冷冷地说:“你是何人?为何发此乱语?”

    儒生躬下身拱拱手,笑道:“在下杨阜,拜见少将军。”

    马超犹如摸了电门、身上过电似的,不禁地瞪大了双眼。马超有些暗叹自己的命怎么这么不好,对他产生生命威胁的仇家一个个的都找上门来了。韩遂、阎行已经让他疲于应付,现在又来了个“借兵破马超”的杨阜!杨阜明明是在赤壁之战后才登场的,而现在他却出现在自己面前,这是老天爷故意要为难他,所以才提前让他登场的啊!

    一想到这个杨阜以后很可能还会打败他,马超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在之前,马超还是决定先确定好是不是那个杨阜,别是重名的人。

    “你叫杨阜是吧?是不是字义山?是不是天水冀县人啊?”

    那杨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惊讶道:“少将军是认识在下吗?可在下记得从未与少将军谋面啊?”

    马超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哦,是杨阜就对了!我还怕打错人呢!”

    杨阜看着马超灿烂的笑容,很纳闷:“什么打错人?”

    马超立即对左右眼色两下,左右马上就会意了,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揉搓着拳头逼近无辜的杨阜。

    杨阜看着马超的卫士们渐渐围住他,再看马超正倚靠在石狮子旁脸上也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如何不知自己接下来要遭遇什么?

    看着一个个壮汉摩拳擦掌着逼近,杨阜急得额头冒汗,连忙对马超说:“少将军,少将军,在下想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少将军海涵……”

    要不是杨阜反水、与曹操勾结,马超不是没有机会东山再起,与曹魏争夺关中。结果杨阜让马超沦落到要在张鲁、刘备之下,再也没有往日西凉霸主的威风。马超就是想为他的宿主出口恶气,好好修理修理这个“借兵破马超”的杨阜。

    马超冷笑道:“你不是有个外兄叫姜叙吗?”

    杨阜如同溺在水里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边推开一个抓住他衣领的卫士,一边喊:“是是!少将军英明!外兄正是少将军麾下亲卫营的一名都伯!”

    马超笑得更灿烂了,杨阜大概还以为他会看在姜叙的面子上放过他,说:“那就不存在任何误会了!给我打!”

第一百五十五章 杨阜(中)

    杨阜还没来得及争辩,卫士们如饿虎扑食般向杨阜袭去。杨阜不过是一介书生,如何能与这些在战场上淬炼已久的劲卒?当下就被两个虎背熊腰的卫士擒住了双手双腿,另两个卫士的拳头左右开弓,不要钱似地往杨阜脸上砸。

    看着杨阜鼻青脸肿的,痛得凄厉地叫唤,马超舒服多了,心想他总算是为宿主做了点有意义的事,也不算是白白用他的身体和身份了。

    但这杨阜十分聪明,突然凄厉地高喊:“二三子快来看呐!刺史的儿子打人啦!神威天将军打人啦!传说中爱民如子的马超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打人啦!还有没有王法啊?”

    马超顿觉不好!这本来就是在刺史府大门口,现在正是清晨,虽然门前的街道空无一人,但现在是刺史府刚刚开始上班,府里的官吏们都在!要是让他们看见自己在打人,而且还是平白无故地群殴,那就太丢人了。

    于是马超示意卫士捂住杨阜的嘴,把他带走。绕了好几条街才发现一个死胡同里没人,就躲进那去。

    一进了死胡同,马超这才恶狠狠地笑道:“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没人理你的。”

    “不要……”杨阜畏畏缩缩地说。

    “还敢污蔑吾锦马超的名声?!给吾打!”

    “啊,不要啊!”

    马超一声令下,卫士们又扑了上去,弄得灰尘飞起,马超都快看不见人了。

    等到杨阜已经让揍得他妈都不认得了,马超看了后,也觉得解气多了,就让卫士停手。

    杨阜失神地倒在地上,无力地说:“少将军啊,在下不知冒犯你哪里,何以如此待我,下手如此重啊?”

    解气之后,马超又良心发现了。这才想起来,宿主和他好像没啥关系,这杨阜和宿主的恩怨好像和他没啥关系……

    马超尴尬了。

    但人都已经打了,总不能不给理由。

    马超想起方才杨阜的话,就故作愤怒地说:“哼!你看穿了吾之算计,坏吾大事,焉能不揍?”

    杨阜听了突然哭了出来,说:“冤枉啊,在下只是看穿了,但没和任何人说过啊!”

    马超抱起双手,不讲理地说:“哼,看穿也不可以,看穿也有罪,你不要以为吾不知道你心里都在想什么!”

    见堂堂锦马超竟如此流氓,杨阜气得发抖,他箕坐在地上拿手指着马超,悲愤地说:“少将军你这么蛮横不讲理,就不怕在下去告官吗?”

    马超笑了:“你去啊,刺史就是我父,刺史府都是我家开的。”

    “你!你!”杨阜指着马超,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马超好像想起来了什么,好奇地说:“哦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到底看穿了我哪个算计啊?”

    杨阜悲愤得气得直哭,说:“你,你连我看穿什么算计都不知道,就打我?!”

    马超提起脚来,作势要踢杨阜,说:“你要是再不说,吾可就不客气了!”

    杨阜慌张地拿手挡住脸,说:“好好,我说,我说就是了!不过,此事机密,还请少将军屏退左右。”

    马超一挑眉,说:“好。”挥手让卫士出了死胡同。

    杨阜方才整理衣冠,擦了擦自己的泪水站起来。刚想开口,又扭头看了看四周,死胡同里就剩他俩了,卫士们都守在胡同口,杨阜才敢低声地说:“少将军并非要在来年二月初开战吧?”

    马超吃了一惊,这战略欺诈,也就只有贾诩看透,没想到杨阜竟然也看透了。

    马超急道:“你如何得知?”

    但这话刚说完,马超就后悔了,这等于承认杨阜的推断是正确的。

    果然,杨阜得意地笑了:“嘿嘿!”

    马超扬起手,怒道:“还笑!快说,如何知道的?”

    杨阜一边走开点,避开马超的手臂,一边说:“在下的外兄昨日也曾与会,回来就把会上的秘密告诉在下,并让在下不要到处乱说。”

    “可你还是乱说了!”

    “冤枉啊,在下只与少将军您说过啊!”杨阜委屈地抽了抽鼻子。

    马超急躁地说:“那你是如何知道吾并非在二月初开战的?”

    杨阜笑道:“嘿嘿,少将军与刺史方才入主金城,根基不稳,肯定有朝廷派来的内奸在。少将军如此足智多谋,怎能不知?但却在刺史府里大肆宣扬此事,想必是借内奸之口,来误导皇甫嵩、董卓等人!”

    马超为杨阜的智慧折服了,杨阜只不过是听了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看破他的诈术。如此的见识,已经是老谋深算了。

    马超又说:“那为何就不能是吾在以诚待人,邀买人心呢?要知道你们士人可最吃这一套。马氏建业初始,自然要招揽贤才,巩固基础。”

    杨阜又笑道:“嘿嘿,因为在下料想少将军定是个懂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邀买人心固然紧要,但却比不上军机。”

    马超这就完全折服了,又道:“看来你也是个人才啊!”

    杨阜又“嘿嘿”地笑了两声。

    马超说:“那以你之见,韩遂和皇甫嵩会被吾之诈术骗过去吗?”

    杨阜从容自若地说:“以在下之见,皇甫嵩、韩遂有谋略,不是谁都骗的。”

    马超略微有些失望。

    杨阜又道:“不过若是少将军,那可就说不定了。”

    马超又来了兴趣,说:“此话怎讲?”

    杨阜自信地说:“在下认为,皇甫嵩、韩遂大抵不会相信少将军要在明年二月初重启战端,因为他们必然会看出这是骗术。不过,他们大抵会认为少将军真实的开战时机会在来年一月初。”

    “为何?”马超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思所想正被杨阜牵着走,暗自后悔自己没能早点看出。

    杨阜道:“因为少将军需要很长时间来休养生息,到明年一月时已然足够。而且一月是冬季最寒冷之时,比十二月和二月都冷上不少。在那时,冰雪盖地,道路难行,兵士们身上的铁甲会变成造成冻伤的武器;刀兵冰冷,也拿它不得;战马很可能大批冻死,在雪地也驰行不便。所有人都不会想在一月征战,所以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会有人在一月时动兵。

第一百五十六章 杨阜(下)

    少将军用兵,历来讲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深知少将军习惯的皇甫嵩和韩遂自然会以为,少将军会选择在来年一月初同韩遂决战。”

    马超更为震撼,因为他都没有想到这一层,忽略了皇甫嵩和韩遂都是绝顶的名将,精于计策,况且韩遂和成公英如此了解他的习性。若不是杨阜提点,马超根本不会想到这里。

    不过马超还是从杨阜的言语中听出别的意味来,平静地说:“那你想必知道吾真实的决战时机?”

    杨阜思考片刻,道:“此不难推测:少将军必在今年……”

    马超有些沮丧,他还以为自己的计策很高明,谁知杨阜却能一眼看穿。

    “十一月或十二月。”杨阜笃定地说。

    听到这,马超不由一喜。看来他选择在下个月也就是十月开战,还是太过惊世骇俗,就连杨阜还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只在冬小麦播种后不久、兵士休养不足一个月,就敢发动一场大战,而且这场战争很容易演变成旷日持久的消耗战。

    但马超还不打算纠正杨阜,毕竟才认识第一天,而且认识的方法还那么尴尬,就装作叹服的样子,说:“厉害啊!这都让你看出来了!”

    杨阜自信地笑了。马超又低声道:“既然知道吾开战时间,你可不准再同他人说,就算是你外兄也决不可!因为从此事中,吾知道姜叙乃一大嘴巴。”

    杨阜谦和地说:“少将军放心,此事出得我口,入得你耳,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马超安心地点了点,又想起了什么,说:“那吾就不明白了,你看穿就看穿了,为何要特意跑来告诉吾呢?”

    杨阜说的话,让马超十分意外:“因为在下要荣华富贵,要飞黄腾达,还要走上人生巅峰!”

    这么露骨的话,让马超有点难以置信:“不对啊,你们书生不是最喜欢假正经、虚伪吗?”

    杨阜一脸不屑地说:“那是平庸之辈的做派,在下才不是那种人。在下明说了,在下就是想到少将军这讨个官职,要权力大些的,军中、府中都可以!”

    马超这就开始欣赏杨阜了,如此不要脸,还真是性情中人!马超道:“那你借此进身,不怕吾杀人灭口吗?”

    杨阜一脸正义地道:“在下听闻,少将军能宽恕贾诩之烈火战车计,用他为军师,就知道少将军是个有胸襟、能成大事之君子,绝不是那种嫉贤妒能、器量狭小、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小人。少将军,你说是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马超能说不是吗?马超道:“算你没看错吾,吾正是如此人!”

    杨阜兴奋地说:“那少将军快给在下官做吧!你也看到了,在下可是能透过传闻看破少将军你的妙计,如此胆识可不是寻常人啊!”说着,杨阜一脸期待地看着马超。

    马超顿觉自己是被杨阜赖上了,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确实缺人才使用,军师才贾诩一人,刺史府里的六曹还缺那么些人,更是用人的时候。

    但马超想起杨阜曾经动员他们家的一千多人固守冀城,就有些如鲠在喉。况且杨阜家必定是世家大族,自己正在实行的均田制对世家大族的兼并行为,简直是绝户计,以后世家大族再想兼并土地,那就只能去选择开荒了。马超也想探探世家大族对均田制有何反应。

    马超道:“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做官,你也得付出点代价。”

    “什么代价?”

    马超道:“你看啊,吾正准备在凉州推行均田制,这均田制就是所有无主荒地收归刺史府所有。刺史府将土地授予百姓耕种,百姓因此要向刺史府承担赋税、徭役和兵役。”

    杨阜听了,欣喜地说:“少将军不愧是少将军,此等制度简直绝佳啊!若诚能用之,不出三五年,凉州百姓就可丰衣足食了!”

    不过转过来杨阜又说:“可这与在下做官有何关系?”

    马超点点头,道:“当然有关系了。刺史府虽然得到了全凉州的无主荒地,成为凉州最大的地主。但那些无主荒地大多都是瘦地,地不肥,大多需要休耕。而你们世家大族掌握的土地虽然不如刺史府的百分之一,但却是精耕细作的肥沃耕地,你们的坞堡里磨坊、晒谷场、耧车、粮仓、圈舍等设施器具都很齐全。况且你们拥有众多奴婢,我刺史府也想充实户口。

    所以,吾想和你们世家大族做个交易,世家大族把自己的大半奴婢、一半的肥地和坞堡按照市场价格卖给刺史府,刺史府用八年赋税作抵押,或者把牛、战马按照低于市场一成的价格跟你们换。又或者,刺史府可以给世家大族降低赋税、免税待遇,世家大族如果行商,刺史府也会有政策扶持。如何?”

    马超的底气来源于均田制,和现在刺史府的实力。均田制实行得好,马超估计一年能收到一百五十万石粮食和十亿钱。或许不用八年,只需要五六年的时间,积攒下来的赋税就能买下世家大族的奴婢、田亩和坞堡。而且在战争中,他和马腾都缴获了不少的物资,粮食虽少些;但因朝廷常年在西凉花掉巨额军费,刺史府最不缺的就是金银和五铢钱;牛、战马也是达到数十万头。简而言之,战争让马超拥有了凉州大半的物质资料。用凉州大半的财力物力,去吞下全凉州世家大族的田亩和坞堡,并非太难。

    杨阜听完马超的盘算后,思考了片刻,说:“我杨家可以答应这个交易,但在下可不能保证其他世家是否愿意卖给刺史府土地和坞堡。毕竟那些土地赚取不易,坞堡也是数十年经营起来的。”

    马超笑道:“这样吧,我刺史府以高出市场价一成的价格收购你杨家的奴婢、坞堡和田亩。另外,你有智谋,就在吾军中做个长史,在刺史府户曹里做个属曹,如何?”

    杨阜喜不自胜,拜道:“谢少主!”

    马超说:“不过,吾还有一事要你去办。”

    杨阜高兴地说:“少主有何吩咐尽管说,在下一定办好,让少主看看在下的才干,绝对不输贾诩!”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杨阜(下下)

    马超道:“那你听好了,吾需要你作为说客,去说服其他世家大族,同意刺史府的交易。田地和坞堡买四分之三,三分之二乃至一半都可以,无所谓;奴婢则要买其十之**。因为吾料定,那些世家大族必然不会那么轻易答应进行交易,也不会卖掉那么多田地、坞堡和户口。”

    杨阜一听就觉得难上加难,说:“少主,这也太难了。恐怕他们不会那么傻。”

    马超道:“换做是吾,吾也不会那么傻,卖掉这些安身立命的东西。你的任务,就是让他们变傻。一切就靠你了,你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只要能达到让世家大族答应交易的目的就行。”

    杨阜仍然面有难色,说:“少主,在下能否拒绝这个任务?”

    “不能!这是强制的,你必须得干!”马超强硬地说。

    杨阜低下头,委屈巴巴的。

    见杨阜要撂挑子,马超又赶紧忽悠:“你知道为何吾只让你当个长史、属曹,没让你直接坐上军师、曹掾的位子吗?”

    “不知。”杨阜没什么兴致,淡淡地说。

    马超循循善诱:“那还不是因为你方才加冠,年纪太小。”

    “哦。”杨阜仍然没有什么兴致,消极地应了一句。

    马超又说:“那你看,吾年纪比你还小五岁,为何吾就能成为神威将军呢?况且神威将军只不过是之前的官职,等朝廷核实了吾平定凉州和羌中的军功,还会给吾加官进爵。明明吾比你年纪小,官职爵位却远远高于你,这是为何呢?”

    杨阜抬起头看了马超一眼,幽怨地说:“因为你有个好爹,而在下没有。”

    马超差点没被杨阜这句话给噎死,虽然说得挺有道理的。半天,马超才怒道:“好好说话!”

    杨阜别过头去,抱着双手,说:“那在下不知。”

    马超笑道:“这很简单嘛!吾在战场上建立军功,终结了持续百年的西羌叛乱。所以说,有功才有赏。”

    听到这,杨阜稍微有了些兴致,转过头来。

    马超再忽悠道:“吾也不是不知你之才干,现在刺史府官吏暂缺大半,军中也就只有贾诩一人,吾当然很想把他放上曹掾、军师的位子上去。可为何吾没有这么做呢?”

    杨阜淡淡地说:“因为少主没魄力。”

    马超忍不住缓缓扬起手,平静地说:“你再不好好说话,你懂的!”

    杨阜这才赶紧绽放笑容,笑着说:“呀,这个在下还真是不知呢!还请少主指教。”

    马超放下手,说:“很简单,因为你初来乍到,身无寸功。吾如若骤然把一介白身提拔为曹掾、军师,如何服众?把你放上属曹、长史之位,已然是会引出不少非议了。”

    杨阜明白了,说:“少主思虑周全,在下不如。”

    马超说:“但你一旦创造出功绩,谁也没有理由阻挡你升官了。吾也能光明正大地把你安排到吾身边来。”

    “少主你话这说的,就好像我们之间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马超再次扬起手,说:“为何就不能好好说话?为何?”

    “少主我错了……”

    马超说:“所以,如果你能说动凉州的半数世家同刺史府达成交易,吾让你当掾史;若能说动所有世家,你就是刑曹的一曹之掾!”

    “真的?”一听这句诱惑力满满的承诺,杨阜眼睛都直了。

    马超豪气冲天地一挥手,道:“那是当然,刺史府都是我家开的,凉州就是我家的地产。不仅让你升官,吾还会给你其他的赏赐,什么美女、宝马、香车、金银、珊瑚、锦缎、花椒的,只要你干得好,要多少有多少。”

    杨阜听完后,坚决地说:“好!那这任务在下就接下了!还请少主二十日之内不要任命刑曹掾和右军师,把右军师之位和刑曹掾之位给在下预留着。另外再备齐金银珠宝,在下随时都可能来取。”

    见杨阜如此痛快地答应了,马超心里也痛快。以杨阜如此的智谋,对付那些个在战乱中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西凉世家,已然是大材小用了。

    马超道:“好,痛快!”

    杨阜又有些犹豫地说:“不过,少主你可说准了,在下可以不择手段的?”

    马超有些迟疑,说:“你不会是想杀人放火吧?”

    杨阜把脑袋摇得如拨浪鼓似的,说:“那倒不会。”

    马超警惕地说:“现在西凉始安,皇甫义真和韩遂在一旁虎视眈眈,招惹世家大族可不明智。你可别给吾惹来**烦。”

    杨阜拍拍胸脯,说:“放心吧少主,在下懂得分寸的。”

    马超点点头,说:“那就好。”

    马超刚想辞别杨阜,因为正事劝诫盖勋还没办,突然听见杨阜用微不可闻的声音嘟哝:“不像有些人,下手不知轻重,疼死我了……”

    马超笑道:“义山呐,打疼了吧?”

    杨阜一听,后退了两步,坚定不移地说:“不,少主,在下不疼!”

    马超笑道:“那你是在笑话吾没吃饱饭了?”

    杨阜急道:“哎呀,少主这么一说,在下想起来了,今早出来得匆忙,还没吃过早饭呢!少主再见!”

    说着,杨阜一溜烟地跑了。

    马超叹了口气,在这和杨阜耗了太多时间了,正事差点忘了办。挥手叫来卫士,继续往大狱行去。

    到了大狱,马超一走进就感觉一股湿臭的霉味扑面而来。狱吏带着马超走进大狱深处,马超看见随着脚步移动,左右两侧监牢的犯人们都纷纷从地上起身来,趴在栅栏上看着他。这些犯人无不身着儒衫,都是些书生文士。他们用空洞洞的眼神盯着马超,似乎是看出马超的身份不凡。

    马超不禁问道:“这些人犯了什么何罪?”

    狱吏道:“回少将军,这些人都是些不轨之徒。他们在刺史入城时宣扬一些胡言乱语,刺史爱重他们是读书人,就把他们暂时羁押在此,嘱咐下官不要虐待他们。”

    马超问:“他们为何要如此做?难道不怕死吗?”

    狱吏突然停下脚步,指着马超背后的监牢,说:“原因,少主问问此人就知。”

第一百五十八章 盖勋(上)

    马超转过身去,眼神正好越过木栏,与昏暗的监牢里一双明亮的眼神相撞。再一仔细看,正有一个中年文士挺直地跪坐在监牢里铺着秸秆的地上。文士把臀部放在小腿上,双手不偏不倚地放在大腿上,整个上半身直挺挺地立着,也是不偏不倚。

    虽脸上有些枯槁,但却在脏污的监牢中保持着难得的干净,胡须被修理得一丝不苟,头发也用粗布条紧紧地束好,没有一根头发垂在外面。他的双眼虽不大,但却更显眼神的犀利和有神。见锦绣一身、佩玉佩剑、周身华贵无比的马超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为所动,紧紧抿着的嘴唇始终未动分毫。

    马超一看,就知道此人非凡。

    马超道:“此人是谁?”

    “他便是少将军要寻的汉阳郡长史,盖勋。”

    马超直直地看着盖勋,盖勋也毫不躲避地看着他,两人之间仿佛正有一场关于意念的交锋与试探。

    马超笑了出来,说:“有意思。赶快腾出一出清静的所在,把他带去。吾有话同他说。”

    “喏,下官这就去办。”

    很快两个狱卒就打开了监牢,刚想抓住盖勋的双手,盖勋却严正地说:“不必,吾自己会走。”

    马超摇了摇头,狱卒便放开了手。

    马超轻笑一声,走了。盖勋便跟在马超身后走。

    经过一排排的监牢时,那些文士们都伸出手来,高喊道:“盖长史,不可听信马氏之言啊!”

    马超没有说话,盖勋也是。

    很快狱吏就引着马超和盖勋到了他的办公室,马超挥退狱吏,伸手指了指席位,说:“请!”

    盖勋如仪坐下,马超选择坐在盖勋的正对面。

    马超笑道:“盖勋、盖长史,久仰大名。吾不说,你也知道吾是谁,就不多解释了。吾此来,是来劝你到刺史府任职的。”

    盖勋冷着脸,说:“吾自然知道你乃神威天将军锦马超。你虽有贤仁之名,但吾不会去的。将军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马超对此早已有心理准备,说:“是觉得我马氏是反贼吗?”

    盖勋冷哼一声:“哼,难道不是吗?”

    马超也知道人家说得没错,自己和马腾真的是反贼,只能用巧言舌辩来驳倒盖勋了。

    马超道:“吾说不是,你也未必信。”

    “哼。”盖勋不屑地转过头去。

    “但吾想知道,盖长史是从哪些迹象看出,我马氏有反叛之心的?”

    盖勋冷笑道:“天下皆知,何必多问?”

    马超笑道:“你这话可就不对了,盖长史。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可乱说。你若没有证据,凭什么指证我马氏父子为贼?难道盖长史历来喜欢给人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吗?”

    “好,既然将军不嫌弃下官聒噪,话不中听,那下官就与将军说说。首先,你马氏拥兵自重,是也不是?”

    马超淡定从容地说:“拥兵是,自重不是。我乃朝廷钦封的神威将军,带兵有何不妥?我父身为凉州刺史、护羌校尉,如何不能带兵?至于自重,我父子二人从未抗拒朝廷之令,从来是唯朝廷马首是瞻。自重何在?”

    盖勋可能是没有料到马超辩驳得如此紧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紧接着,盖勋又道:“好,那请将军解释解释,刺史不过是监察之权,并无统御郡县军政之权。为何令尊敢执掌一州全权,甚至敢私下任命太守、县令和刺史属官?”

    马超笑道:“盖长史许是久在监牢中,消息不通吧?朝廷已经颁下明旨,使我父子在凉州有便宜行事之权和处置全权。也就是说,朝廷已经把西凉所有权力都赐给我马氏。我马氏秉承汉家旨意,平定西凉、治理西凉,有何不妥?盖长史却对此多加非议。难不成,盖长史已然叛汉了?”

    盖勋被说得恼羞成怒,脖子和脸都被气红了,他争辩道:“吾之忠心,日月作证,天地可鉴,岂会叛汉?”

    马超也高声喊:“那盖长史解释解释,我马氏执掌凉州全权有何不妥?”

    “你!吾……”盖勋说不出话来。诚然,一切都是合法合理的,程序也正当,盖勋真的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马超歪着头,一脸微笑地看着发怒的盖勋,就喜欢看着他无可奈何还生气的样子。

    盖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又说:“好,这点确实指摘不出什么来。那将军能否给吾解释下,无故逮捕我等文士又是为何?难道不是怕我等说出将军的真实想法吗?”

    马超笑道:“诚如方才所言,我马氏无论是在军、在政上,都是正当合法的,就算是盖长史这般苦心积虑地搜刮我马氏的反叛迹象,都未能得逞,想必其他人更不可能。既然我马氏问心无愧,没有行过反叛之事。而盖长史却纠结一群妄人四处诋毁诽谤我马氏的名誉,在社会上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难道不应该受到惩罚吗?吾父身为凉州刺史,自有逮捕盗贼、处置刑狱之权。因何不得囚禁你等?”

    盖勋无话可说,干瞪着马超,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马超掰着手指,说:“你身为汉阳郡长史,不勤于公务,而整日以毁谤为要事,辜负了朝廷、天子、汉室对你的期望,是为不忠;犯罪而囚于此,必使双亲伤神,是为不孝;你本是有罪之身,而刺史府以你略有声望,不计前嫌地招揽你,你却多出恶言,是为无礼;你无故侮辱他人清白,还蛊惑他人同你一起毁谤,是为无义。”

    这次轮到盖勋成为被批判的人了,他听着马超的指控,没有如寻常人般大怒,而是潜心思考自己好像确实符合,竟变得慌张失措、无地自容。

    马超暗看盖勋竟然变得有些心虚起来,暗想果然此人不愧是名士啊,觉悟居然如此之高。他这乱说一通,盖勋居然还真信了。要是换成他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早就一刀劈过去了。马超也明白了,为何马腾那么看重这些个名士了,因为这些人都是一根筋,用堂堂正正之理就足以征服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盖勋(下)

    马超决定再给盖勋点压力,说:“你看看,你明明是个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居然还有脸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莫须有的罪名来审判别人,这合适吗?”

    “我,我不是……我没想过……”盖勋被挤兑得惶恐不已,语无伦次,但又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着急得额头竟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了。

    马超又讽刺道:“而且你还不自知,觉得自己占着理了,在别人面前摆出一副正义凛然之状,让人都觉得你乃正义之化身。”

    “将军,求你别说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盖勋近乎是用哭腔说出这句话,脸上可怜巴巴的,五官都扭曲了,看样子再说两句就得哭出来。

    马超偏不如他意,说:“你污蔑我父子二人时,怎么不用这句话劝劝自己?现在吾说你时,你又不许,这是何道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之理,盖长史身为名士,居然不知?”

    “我……”盖勋无话可说。

    马超笑道:“跟吾说句实话,刚刚端坐在监牢里看见吾时岿然不动,不卑不亢地拒绝狱卒押着你,不动声色地走在吾身后,从容不迫地走过两排囚着你之同志的监牢,又风度翩翩地对他们爱搭不理,包括方才诘问吾,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正义在胸,愤怒在手,自己简直是世间最为正直之人,其他人都是道德有缺的小人,这种感觉是不是好极了?”

    盖勋听着马超的话,眼泪慢慢垂了下来。等马超说到最后一句,还给他摆了一个讥笑的神情时,盖勋突然瞪大双眼,胸口起伏得厉害,整个人都在颤抖。

    马超看着颤抖得极为厉害的盖勋,正担心盖勋是要发怒时,盖勋却突然两眼一翻白,然后他整个人都朝后重重地倒了下去,不动了。

    马超急了,暗想难道盖勋是被他气死了?

    赶紧探鼻息,还好,还在呼吸。马超赶紧招来狱吏,狱吏也没说什么,就拿了一个钵盛了凉水浇在盖勋的脸上,盖勋一激灵,就又醒过来了。

    看见马超正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姿势怪异、脸上带水的他,盖勋更无地自容了,像个被家长训斥了的小孩“哇哇”地哭了,边哭还边喊:“我盖元固白白活了三十七个春秋,白白读了那么些经义,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毫无廉耻的小人啊!我愧对天地、愧对双亲、愧对师友啊!”

    见盖勋居然开始怀疑人生了,也有些不好意思。马超突然良心发现,觉得自己这样做好像有些不地道。

    马超挠挠头,说:“盖长史也不必如此,有句老话说得好:我们终将成为我们所最讨厌的样子,这都是无可避免的嘛。”

    盖勋一听马超的安慰之辞,哭得更起劲了。

    马超这才自己没什么安慰人的天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就这么干看着盖勋趴在地上、双手掩面大哭,场面尴尬极了。

    幸而盖勋没哭太久,就突然停下,认真地给马超拜了一拜,说:“多谢将军,若非将军,在下竟然对自己德行有亏毫无察觉,请受在下一拜。”

    马超更不好意思了,说:“啊这没什么,这是所有人都会做的。”

    一听这话,盖勋又开始哭了,衣袖都被泪水打湿了。

    马超更为尴尬了,心想在室外等候的人指不定怎么想他呢。

    盖勋突然又停止哭泣,一脸诚恳地说:“将军如此明智,可知道如何能让在下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吗?”

    马超立即灵机一动,说:“当然知道了!你要想改过自新,那就应刺史府所征,来刺史府就职礼曹掾吧?”

    盖勋有些迟疑,说:“这样就可以吗?”

    “那是当然。盖长史大概还不知道,吾已经与家父重新制定了刺史府内的各曹,分为吏、户、工、礼、刑、兵六曹。这礼曹就是处理有关于礼仪、教化之事的机构。”

    盖勋哭得通红的双眼开始放光了,说:“真的?”

    马超说:“那是当然。而且吾与家父正在实行对羌氐的同化政策,主要就是用华夏衣冠礼节,教化羌氐,使之文明,融入我族。况且礼曹还要承担在郡县兴建学校、教化劝学之责。以前曾有刺史宋枭嫌弃凉州人不得教化,太过野蛮,甚至要给每家每户下发一本《孝经》来抄写背诵。盖长史你想想,你若是能完成对羌氐、凉州的教化大任,这等大功如何不足以使你改过自新?”

    盖勋这下不仅眼神放光了,就连呼吸都变急促了,看来是上钩了。盖勋毅然决然地说:“好,既然将军如此说,那我就听将军的!”

    …………………………………

    当马超带着盖勋走出后,看见监牢里众多士人还在眼巴巴地望着他这个方向。还没等马超提出要求,盖勋就很自觉地说:“将军,可否容在下与师友们说几句话?”

    马超当然乐见其成了,说:“好,盖长史可自便。只是别忘了明日早上准时到刺史府上班,还有很多公务积压着无人处理呢。”

    盖勋顺从地说:“喏,在下一定准时到。”

    “那好,到时吾在刺史府恭候盖长史大驾光临了。”

    盖勋赶紧一揖到底,说:“恭送将军。”

    当马超抬脚离开时,耳旁还听见有人不满的声音:“元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听我解释,其实刺史和将军都是忠臣啊……”

    “什么?才与锦马超言谈不过半刻,你就……”

    马超走远了,后面就听不见了。

    走出大狱,站在大街上,马超都是舒坦。只不过三下五除二,就已经解决了六曹的两个曹掾。贾诩为吏曹掾,他自己为兵曹掾,阎忠为户曹掾,还有如果杨阜劝动世家的话,他就是刑曹掾,现在又用盖勋堵上了礼曹掾的缺口。六曹掾其实就是六部尚书,现在就缺工部尚书了。

    马超知道马钧虽然是名匠,但到底是文化低些,恐怕也难以支撑起工曹。尤其是工曹势必要负责全西凉的水利、道路、城池、官府、府库、仓储等的建设,有很多事是一个发明家不会管的。马钧会的,大概也就是兵器、农具等打造,钢铁的冶炼。

    一想到这,马超又开始为空缺的工曹掾之位犯愁了。今天能得到两个贤才,已经是撞大运了。他又上哪去找第三个贤才,堵上工曹掾的缺口呢?

    正在此时,突然有一个刺史府的小吏赶来,对马超说:“少主,司徒府派来的杨彪、杨曹掾来了。主公说他是来协助少主裁军的,让您快些回去接见一下。”

    马超灵机一动。

    小吏疑惑不已,心想:“好端端的,少主怎么傻笑?”

第一百六十章 杨彪(上)

    当马超步入刺史府正堂中时,马腾已然坐在首席,刺史府的属官们也都坐在席位上作陪。在温热的美酒氤氲出的雾气中,在欢快的宴乐中,一个陌生的面孔跪坐在平常马超的席位的正对面。那是个年过中年、稍有沧桑之色的人,面容方正。

    见马超大踏步进入,宴乐声稍微停顿了会。马腾站起来,对马超招招手,说:“超儿快来,此乃天使杨曹掾,你可认识认识。”

    马超大概猜到了此人就是杨彪。马腾介绍时,杨彪已经站起来,略整理了会衣冠。在马超转过头看向他时,杨彪拱手作揖,道:“杨彪拜见神威将军!”

    马超没有立即还礼,而是打量了下杨彪。现在的杨彪有四十五岁,再加上车马劳顿,让他看起来有些沧桑。但在这沧桑之下,杨彪又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气质,即书卷气。马超听说杨彪家世代以《欧阳尚书》传家,盖因如此。

    马超觉得,在只有一个曹掾空缺时,杨彪却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这一定是天意。越看杨彪,马超就越觉得顺眼,眼神逐渐变得贪婪。

    想到六曹掾都齐备了,对凉州的掌控和治理即将大大加强,马超看着杨彪,竟露出微笑,看得入神。

    马超直勾勾地盯着杨彪看,还笑,看得杨彪都不好意思直起腰来。众人都看着,这多少有点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马腾赶紧轻咳一声。

    马超这才回过神来,稍微还了一礼,笑道:“超年齿尚幼,杨公何须如此?”

    杨彪方才暂时收起心里的疑惑和提防,道:“上下有序,不敢有违。”

    马超心里早已对眼前这位大名臣有了主意,笑道:“官爵于我如浮云。杨公乃道德君子,世人楷模,不必如此!请坐。”

    杨彪坐下,马超也坐下。马超举起酒樽,道:“杨公远去京城,来我西凉,一路上辛苦了,超敬你一杯!”

    杨彪也一脸官方的微笑回应,略微用袖子遮住嘴和酒樽,仰起脖子饮酒。

    马超笑道:“超听闻,朝廷遣公来凉州,是为协助我西凉军裁兵的?”

    杨彪道:“正是。另外,杨某还带来一份旨意,朝廷为嘉奖刺史与将军驱逐韩遂、占领羌中之功,特意赐下三百万钱,另有金银珍宝若干,杨某为刺史、将军贺!”

    马腾、马超闻言,对视一眼后方才道谢。马超很明白,这次简单的赏赐实质上是对西凉的一次表明态度。因为如占领羌中、收复大半个凉州这般功绩,换做是旁人早已加封官职、提升爵位了。而朝廷偏偏如此吝啬说明是在敲打他们,也是用买个郡守的钱来羞辱有新置四郡之功的他们。当即马腾和马超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张绣闻言,挺身而出,愤怒地指着杨彪道:“哼!我大兄克定羌中,开设四郡,又把韩遂驱赶到远离关中的河西。如此功绩,三明未竟。你们朝廷就赐下这么点封赏,不封侯、不拜将,意欲何为?”

    张绣说着,马岱、庞德、段煨、张济、鞠义等人也都不满地瞪着杨彪。宴乐再次戛然而止。

    杨彪并没有因如此众多的将领发怒而胆战心惊,而是看了一眼马腾和马超,笑道:“呵呵,小将军知道飞将军李广么?”

    “杨公莫不以为末将年幼无知?!”

    杨彪从容不迫地说:“呵呵,论功业,神威将军尚不足李广。而李广尚且未曾封侯拜将,神威将军又如何能逾越李广?”

    “你?!”张绣气得涨红了脸,指着杨彪说不出话来。

    杨彪又道:“况且制定赏赐,此乃朝廷钧命,陛下决策,大将军佐言,三公分议,如何没有道理?而小将军不过神威将军帐下无名之辈,也敢妄议朝廷的政策?”

    马超知道张绣说不过杨彪,连忙对张绣摇摇头。张绣方退。

    杨彪又扭过脸来,对马腾与马超道:“再者,刺史、将军已经镇守一方,有处置西凉的全权,如此已经不啻于位极人臣。且二位乃汉室之纯臣,陛下之忠臣,蒙受如此恩典,掌握如此权势,在下想,应该也不会再有其他非分之想了吧?”

    杨彪一脸公正无私地看着马腾和马超。

    话已经说到如此地步,马腾和马超又能说什么呢?

    马腾道:“杨公所言极是。”

    马超也道:“是吾管教手下不严,冲撞杨公了。”

    杨彪摆摆手,微笑着说:“哪里哪里?这位小将军护主心切,与将军您情同手足,言语如此,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我弘农杨氏乃天下望族,世代仕宦,以《欧阳尚书》传家立身,自然不会与年轻气盛、忠勇可嘉的小将军置气。”

    众人如何听不出杨彪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张绣更是气得捏紧拳头,若不是一旁的马岱压着他的手,早已过去给杨彪一顿老拳了。

    马超见杨彪如此嚣张,义弟张绣被他欺负,心中自然不平,于是笑道:“是啊是啊!吾在西凉也时常听闻杨公的事迹。传言杨公曾谏司隶校尉阳球诛杀王甫、曹节,可事实上此乃阳球舍命上谏,天子英明决断,方才诛杀此二国贼。杨公在此事上不过是说了句话,难道别人就未曾说过?而且即使杨公不谏阳球,难道阳球就真的不上谏天子、天子就真的不杀二贼么?”

    杨彪一听,马超居然把他最为出名的事迹说得这么不值钱,一下就把他的功绩完全抹杀掉,脸色稍微有些黑沉了。

    马超笑道:“可是传闻一出,竟然让在诛杀宦官中毫无作为、毫不相干的杨公名扬天下,而真正有诛杀宦官之功的阳球,和有识人之明、君主魄力的天子,却未曾得到世人赞誉。吾在想,这是不是看起来有些像杨公抢夺包揽他人的功绩,贬抑他人,来助长自己的声望呢?”

    说着,马超笑嘻嘻地看着杨彪那逐渐变幻的脸色。

    杨彪闻言色变。马超这一番话,不仅完全抹杀了他的功绩,更是讽刺他德行有亏,欺世盗名。

第一百六十一章 杨彪(下)

    众人听了马超的话,也都哂笑着,看着杨彪,杨彪成为了众矢之的。

    马超又道:“但杨公口口声声说自己出自名门望族,家传经典,我等虽不知弘农杨氏虚实,但毕竟名声在外,想来不会错的,我等姑且信之,所以吾知道这等传闻必定不是杨公所传。”

    杨彪焦急地说:“将军明鉴,确实非在下所为……”

    马超向张绣递过去一个眼神,张绣会意,接过话头来说:“末将也愿意相信杨公,杨公看着如此冠冕堂皇,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必定不是那种卑鄙无耻、狼心狗行、名不符实、欺世盗名之辈!杨公,你说末将说得对吗?”

    张绣笑嘻嘻地看着杨彪,马超与其他众人也都如此,一向正经的马腾、贾诩和阎忠也都忍俊不禁,低下头暗笑。

    杨彪还能怎么说?总不能矢口否认,也不能对着张绣一个毛头小子破口大骂、失了名士风度吧?

    杨彪只好陪着笑,说:“是是是,小将军所言极是,在下岂会是那种人?”

    张绣方才满意地点点头,说:“杨公不愧是名士,风度翩翩,末将弗如啊。”

    见张绣不再穷追不舍,杨彪松了口气,用手背擦了擦从额头流到脖子的汗。

    马超又道:“杨公已到不惑之年,不过位居司徒府中的一名曹掾,拱手于公卿之下,揖拜于黄门之间。而吾方束发,就已经执掌数万铁骑,拜为将军,享受爵位,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杨彪一听,马超这是又在讽刺他年老而官职卑微,虽然勉强保持住风度,但脸上已经僵硬了。

    马超道:“杨公如此年老,还被派遣到我西凉来办公。吾这心里,也是于心不忍啊。正好,吾父这刺史府里暂缺一名工曹掾。杨公若有兴趣,何不出任此职?”

    杨彪听后,稍微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马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彪思前想后,道:“多谢将军延请,在下有公务在身,还要协助将军裁兵,恐怕不便再多打扰了。”

    马超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坚持的话,心里焦急这工曹掾无人顶上。

    突然席间响起一声冷笑,马超扭头去看,正是贾诩。

    贾诩冷笑一声,说:“少主何必如此?属下观当世名士,多好清议,最尚空谈,坐与士人们论道谈玄,只要言语空虚,不言及实事,不处理政务,必定为人称颂,号称‘天下名士’。

    所以但凡名士,虽善言谈,却不通理政,遇事只会纸上谈兵,正是孔子所言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之辈。

    工曹掾虽然职位低微,但却关系到凉州的水利、道路、城池、府库、关塞等诸事,事关重大,是万万不可赋予那些有名无实的名士的。一旦名士充盈我凉州刺史府,那主公与少主苦心经营方有今日凉州的安定,就要付之东流了;凉州一百六十万庶民也会因此遭难。”

    马腾与马超都是暗笑,静看杨彪如何回应。

    杨彪知道自己又被讽刺为纸上谈兵、有名无实,气得太阳穴上的青筋都爆起了,但还是皮笑肉不笑地说:“哦,有如此见地,必定是高人。还不知足下名讳?”

    贾诩从容地起身,对杨彪行礼,道:“在下姓贾名诩字文和,武威人,现居凉州刺史府吏曹掾一职,负责铨选、品鉴、升降官吏。因此忧心凉州政务,还望杨公恕罪。”

    杨彪笑道:“足下是想激将吧?”

    “岂敢岂敢?实在是在下观工曹掾一职事关紧要,不敢不谨慎,因此多言了。”

    杨彪如何不知马超和贾诩的心思?他道:“那足下认为,在下要不要接受此职呢?”

    贾诩道:“要。”

    “为何?”

    贾诩笑道:“朝廷派遣公来此州,是为了协助西凉军裁兵的吧?”

    杨彪知道真正的目的是监视,道:“正是。”

    贾诩道:“那公又不在凉州刺史府中办公,又如何能够接触到裁兵事宜呢?神威将军**裁兵一事,而公不过只是从中协助。裁兵时,总不能让官爵远远高过公的神威将军,日日都来请示公之意见吧?”

    “这……”杨彪有些犹豫了。

    贾诩道:“况且公若是接手工曹掾一职,就自然能得知我凉州的真实情况,这对裁兵大有裨益。”

    “真实情况……”杨彪反复想着这四个字,心思活泛起来了。本来他的任务就不是什么“协助裁军”,而是监视马氏、掣肘马氏。若能得知西凉的政务,当然大大有利于监视之、掣肘之了。

    趁着杨彪思考时,马超暗中向贾诩微微点了点头。

    杨彪抬起头,对马腾拱拱手,道:“好,那在下就要叨扰刺史了。”

    马腾笑道:“刺史府有杨公坐镇,那吾就放心了。”

    贾诩又道:“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公处理工曹不善,或是贪污、失职,那就不要怪刺史免除公之职务,甚至依法惩罚公了。公既然是天下闻名的大名士,可千万小心,不要让公之名声受损啊。”

    杨彪一听,心里有些后悔一口担下这工曹掾的职务了,这相当于把陟罚臧否的权力交给马腾。万一他出了什么差错,马腾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诋毁他的名声。士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万一名声扫地,那就是身败名裂了。一个身败名裂的士人,就和死人毫无区别。但事已至此,杨彪自知也是退不得半步了。

    杨彪硬着头皮道:“足下放心,在下不会给足下任何可乘之机的。”

    “那在下可就放心了。”贾诩笑道,其实他放心的是,杨彪顾忌名声,就不会利用工曹掾的职权给凉州暗中捣乱了。

    马超不禁对贾诩刮目相看,毒士不愧是毒士,他精准地切入他人的心理,擅长用诛心的方法来把人按得服服帖帖的。

    马超也松了口气,这下终于把杨彪给拿下,凉州刺史府的六曹终于可以正常运行,以后处理起凉州的政务来,就能得心应手了。

    想想一个小小的凉州刺史府里,就有杨彪、杨阜、贾诩、阎忠、盖勋、马钧等贤才,在有如此之多能人贤士的治理下,马超想不出来任何凉州得不到复苏的理由。

第一百六十二章 六曹理政

    这充满收获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随着盖勋、杨彪、杨阜、贾诩、阎忠、马钧等人的各就各位,马腾对六曹制的建立和完善,凉州的政务很快就走上了正轨。马超提出的“五事”,裁兵、户籍、均田、备战、同化,六曹开始逐步实施其细则。

    马超的兵曹主要负责裁兵,还有就是对西凉军的日常管理之事。要把二十多万西凉军在短时间内裁掉五分之四,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马超一理事,就差点没被累死。光是前期制定裁兵的标准,如军功、身高、力量、技击、骑术、箭术、纪律等,就是一项繁杂的工作。

    而且在裁兵时,还要把裁掉的兵交给户曹,由阎忠来负责给被裁出军队的兵均分田地,与均田制结合起来。而且时不时的,杨彪还会借“协助”的名义来干涉马超的裁兵,这不满意、那不满意的。马超不仅要维持兵曹的正常运行,还要和杨彪斗智斗勇,这让马超身心俱疲。

    户曹实际上是六曹中最繁忙的部门,因为均田、户籍和同化三事都必须由户曹处理,这些天阎忠连脚都没沾过地,一直坐在岗位上批写公文,连吃饭都在公署里。尽管贾诩属意吏曹尽量把能干的官吏都调给户曹,让户曹的官吏人数超过了其他五曹之和,户曹仍然为三事忙得不可开交。

    贾诩的吏曹也不轻松,全凉州的官吏都要经过他之手才能达到各个职位。而且贾诩还要根据各种指标衡量官吏的品质、特性,判断哪些官吏适合在哪个曹工作。就算贾诩擅长判断和运用人心,但工作量太大,也还是让贾诩的头上冒出了几根白头发丝。

    盖勋的礼曹较为清闲,因为凉州也犯不上举办什么大型的庆典。不过兴建学校也还是要办的,盖勋与马超商量后,计划在凉州建立一座州学,在各郡建立郡学,在各县建立县学。州学就由阎忠为祭酒,因为他是凉州首屈一指的大儒名士,同时杨彪也在金城郡学担任祭酒。礼曹还要配合户曹开展同化事宜,如把羌氐的子弟送进县学里进学;派遣士人下乡开展扫盲活动,如给羌氐起汉姓汉名,给百姓们普及一些常用字。

    工曹较前者更为忙碌,因为工曹要负责备战的一部分事务,即打造兵器。由于马腾不想让杨彪影响到一个月之后的大战,马腾便授意让马钧主管兵器之事,至于兴修水利、拓宽官道、修葺城池、修建府库、加固关塞等全由杨彪处置。杨彪因顾忌名声扫地,对政事也十分上心。工曹的事务在杨彪手中倒也处理得得心应手,尤其是水利兴修得十分快速,越来越多的田地因得到湟水、黄河、渭水、苑川、祁连山冰雪融水的浇灌,而成为良田。

    六曹之中最清闲的就是刑曹了。因为凉州初安,人心思定,又有西凉军清除掉了绝大多数的盗匪,凉州的治安空前的好,每日处理的案件屈指可数,大多都是关于小偷小摸,根本不值得杨阜操心。杨阜更操心的是处理刺史府与世家大族的交易事宜。因为凉州的世家大族大多在陇西、天水一带,马超在金城根本见不着杨阜。有时费劲巴拉地把政务处理完后,马超也会有些担心杨阜是否能完成任务,更怕那些世家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产,把杨阜杀人灭口。

    不过马超更多地还是把心思放在处理政务上。有马腾坐镇,居中裁决,他和杨彪、阎忠、贾诩、盖勋等人各自负责一曹,虽然政务繁忙,但总归是迎刃而解,每件事都完成得十分顺利。

    就这样,在刺史府忙碌了二十天后,政务数量渐渐地下降了。马超难得有时间与马腾休息片刻。

    趁着休息的片刻,马腾和马超坐在一起饮酒聊天。

    马腾饮下半口热腾腾的酒,说:“超儿,咱们可好久没有如此空闲,还能坐在这里饮酒了。”

    马超道:“确是,之前二十日政务繁忙,儿每日连练武的闲暇都没有。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走上正轨,凉州开始复苏了。”

    马腾道:“是啊,终于可以歇息了。最近就连户曹的事也渐渐少了许多,为父看户曹有些官吏已经无事可做,已把些人安排到刑曹去了。”

    马超点点头。

    马腾说:“不过说起刑曹,虽然刑曹最清闲,但终归没有曹掾,这合适吗?”

    马超道:“儿早已有人选:便是杨阜。”

    “杨阜?就是你派去与世家谈判的那个杨阜?”

    马超道:“正是,只要他成功说服凉州世家们与我们进行交易,那给他个曹掾做又何妨?”

    马腾疑惑不解地道:“可你为何要这样做?为了抢夺世家的土地吗?咱们已经用均田制,掌握了凉州绝大多数的田地。

    虽然世家的地产比较肥沃,但最近杨彪大兴水利,咱们的田地已经有八成得到灌溉,不出三年肯定成为肥地,不用休耕。凉州户口又太少,尽管已经按照你定的每人三十亩均田,但还有七成的田地无人耕种。咱们的田地用还用不完,何必再要世家的土地呢?”

    马超平静地说:“儿未尝不知土地尚多,并非只是为了土地,而是为了削弱世家。”

    “此话怎讲?”

    马超道:“凉州之所以动乱不堪,就是因为世家依仗着部曲胡作非为,勾结羌氐,如之前韩遂的八部将。为何世家养得起部曲呢?因为他们大肆兼并土地,有足够的实力和基础。又大肆购买奴婢,有了充足的兵源。所以看似他们是大地主,实则是小型的诸侯。为了消除世家的威胁,又不能与之刀兵相见,儿只能用交易来减少世家的土地。世家们没有太多的土地,就养不起太多的部曲宗兵,自然难以抗拒咱们了。将来咱们若是想办他们,他们也反抗不得。”

    马腾方才恍然大悟,说:“为父明白了,此乃釜底抽薪之法。”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杨彪的算计

    马超又说:“况且世家们拥有不少的奴婢,这些奴婢正是咱们急需的人口。若能得到他们大多数的奴婢,咱们就又多了许多赋税,多了许多兵源,实力自然更强。再者,世家失去了土地和人口,最有可能的就是从商。商人的实力和影响比地主弱得不止一点半点,可比地主好管多了。商贾多了,还能繁荣我凉州的货殖。凉州不是在丝绸之路上吗?正好就驱使他们到西域去,为咱们赚回财富来。”

    马腾抚掌大笑,道:“好啊,超儿真是把这些世家耍得团团转,既削弱了他们的实力,又使之为我所用。”

    但又一想,马腾又说:“不过,杨阜此人就是出身世家,他会不会阳奉阴违,坏我们的大事?”

    马超想了想,觉得既然已经选择相信杨阜,就不应该再怀疑他,就说:“正因为杨阜出身世家,他才更了解世家们的心理,更容易驱使那些世家们为我所用。父亲放心吧。”

    马腾点点头,说:“你负责的裁兵事宜进行得如何了?”

    马超道:“早已在十天前完成,明面上留有四万骑兵。这四万骑,儿保准无一不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只需两千骑,就足以冲垮一万严阵以待的步兵,冲破三万防备不严的步骑。另外还有一万步兵作为守城兵力,已经以郡兵的名义安排到了靠近朝廷和韩遂的城池,如街亭。他们也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儿给他们配备了重甲,野战时以一千人迎击一万骑保持阵型和形成杀伤,不成问题。除了四万骑兵和一万步兵外,儿还有八百先登营,更是精锐无比。”

    马腾点点头很满意,道:“杨彪没有为难你吧?”

    马超笑道:“他倒是想。前期还一直盯着郡兵不放,不过也说不过儿,也就作罢了。后来他主持工曹的众多工程,如水利、道路的修建,也没有心思放在儿这里。”

    马腾道:“说到杨彪,杨彪开展了众多工程,光是水利,就足以灌溉咱们的八成田地,官道也都修到了新设的羌中四郡去,他还耗尽了咱们退役的兵器用来铸剑为犁,打造农具。其余城池、府库、学校、关塞、戍堡、驿站的修建,也是堪称浩大。他还想给咱们修建更豪华的刺史府,为父怕百姓议论,就给拒绝了。

    为此他征发的徭役,几乎涵盖凉州所有的青壮年,连妇孺老幼都派上了,就差西凉军没去,要不然全凉州一百六十万人都被他用去修建工程了。

    不仅如此,因他的工程太过浩大,咱们的钱粮已经被他耗去大半。要不是为父知道你想买下世家的田地、坞堡和户口,那咱们就一枚钱、一粒粟也不剩了。为此,户曹掾阎忠一直在抱怨,劝为父制止杨彪。”

    马超听完后,不得不感叹杨彪老谋深算,因为杨彪打算用这种方式来拖垮马氏直至灭亡。

    马超道:“父亲,儿看杨彪此举,乃‘郑国之计’。”

    战国末期,韩国因为就在函谷关外,是六国中遭受秦国侵略最严重的国家。国土本就是七雄中最小,还时常要以地贿秦,因此越来越弱小。为了抗拒秦国,韩国君臣想出了一条妙计:他们派遣名匠郑国入秦,郑国建议秦国大修水利,真实目的是“疲秦”,使秦国将绝大多数的人力物力财力放在水利建设上,就无力东出函谷关,侵略韩国。

    马腾惊道:“超儿是说,杨彪想学郑国,用繁多劳累、征发过甚的工程,来拖累咱们?”

    马超道:“正是。杨彪无非是想以此名义,来征发绝大多数的百姓,一方面让咱们的力量集中于工程上无法脱身,无力再对朝廷构成威胁;另一方面,消耗咱们大多数钱粮,削弱咱们;再者,百姓忙于服徭役,就无暇顾及农耕,这样也能削弱咱们;又再者,用频繁的徭役来使百姓怨恨咱们,让民心重回朝廷那边。哼,如此真是一石多鸟。儿还真是说错他了,他能除掉王甫、曹节,果然有些本事。”

    马腾怒道:“既然如此,为父这就下令,逮捕杨彪!”

    马超连忙制止:“慢!”

    “超儿,为何阻止?”

    马超道:“其实,杨彪要用‘郑国计’,也未必不是好事。尽管他主持了太多工程的修建,发动了咱们大多的户口,消耗了大多的钱粮,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咱们。但他毕竟兢兢业业,凉州因为他主持的工程,也变得越发强大起来,凉州复苏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马腾道:“但万一真让他影响了农耕怎么办?”

    马超笑道:“那就是杨彪失算了。眼下,冬小麦、粟、豆等早已播种完毕,田间杂草还未生发,百姓们根本不必太过费心伺弄,换言之,现在还是农闲时节,百姓们无事可做,去服徭役、修工程正当其时。”

    “嗯,这倒也是。不过,咱们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民心,不会因此丧失吧?”

    马超笑道:“这更是杨彪失算了。咱们兴修水利,还不是灌溉百姓们分得的田地?兴修的城池,还不是为了让盗贼作乱时,百姓能有个躲避之所?这些都是勤政,百姓们自然会高兴,又怎会怨恨呢?若父亲不放心,可以拿出些钱粮,赏赐给那些服徭役尽心尽力、积极向上的人,百姓们干劲更足,也不会有怨言了。”

    马腾笑道:“好,就以你说的办。昔日郑国渠修建后,关中田地得以灌溉,成为肥沃土地,反而让秦变得更强,积攒起扫灭六国的实力。现在杨彪想当咱们的郑国,助咱们变得更为强大,咱们可不能亏待了他。这样,为父赏给他些钱粮,扩展他的职田,以资鼓励。”

    马超笑道:“父亲英明。”

    马腾说:“不过,因为杨彪的工程太多,咱们还要拿出不少钱粮作为对服徭役的百姓的报酬。咱们恐怕没有那么多钱粮,去购买世家们的地产和户口了。而且杨彪还消耗了大多数兵器,咱们现在还缺乏铁,马钧常常催为父尽快筹集铁,不然兵器的打造会出现问题。”

第一百六十四章 杂事

    马超想起了后世甘肃省白银市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矿区,铁、铜矿藏丰富,甚至金、银等贵金属也很丰富,金属种类也很多。而且西北地区多盐池,如秦人发家之地就是富含盐的地方。

    马超道:“此事易耳。我凉州多盐池,如西海旁边就有一个大盐池,不若派户曹去管理,所取之盐可卖到朝廷那里去,必能给咱们积攒下军费。还有武威郡有金银铜铁锡煤等数十种矿藏,大多都是富矿。金银铜矿只要一找到,咱们可就发了;铁矿、锡矿和煤矿,也足以让我凉州强大,农具和兵器的冶炼打造绝不会短缺。父亲不如派遣户曹和工曹的人去武威郡找找看。”

    马腾听完有些愕然,说:“以前从来没听说过武威郡有什么矿藏,怎么超儿就敢保证哪里一定有呢?”

    这下马超无言以对了,总不能跟马腾说我上辈子就知道那里是个聚宝盆,你赶紧去就是了。

    马超想了又想,认真地说:“儿昨夜梦见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白衣服的仙人,仙人在梦中告诉儿那里有众多的矿藏,就连金银矿也十分丰富,叫儿尽早去取。”

    马腾有点不信,说:“不会是你这些天处理公务太过劳累,胡思乱想后,才做了这种梦吧?”

    马超道:“仙人就是如此说的,父亲就尽早派人去找找吧,倘若没找到也无伤大雅,倘若真如仙人所言呢?那咱们不就发了?别说满足杨彪兴修工程绰绰有余,就是一口气把世家们的家产全给买下,都不算什么,咱们还有很多的结余支持十天之后的大战。”

    马超都这么说了,马腾也没话说了,道:“好,为父待会就下令让户曹和工曹组成一个部曲,由马钧带队去探矿。但愿如你所言吧。”

    马超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想想武威郡、也就是白银市那一带地下的宝藏,无穷无尽的金银,马超就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马腾又道:“既然说到杨彪,为父又想起一件事,此事必须尽早办起来。”

    “什么事,父亲尽管吩咐。”

    马腾道:“朝廷利用在咱们身边安插杨彪,能够探查咱们的虚实。若不是超儿你用诈术,瞒住了十天之后开战的军机,杨彪早已知晓。为父也知道你在朝廷里有内应,但毕竟太过薄弱,朝廷在暗,咱们在明。所以,为父想让你秘密建立一个部曲,专门打探朝廷的机密,刺探敌情,监视朝廷的动向。”

    马超方才想起来,自己虽然不缺强悍的正规军,但缺缺乏情报机构,仅靠远在京城的蹇硕是不够的。马超思考后道:“儿立刻着贾诩去办。”

    马腾疑惑地说:“贾诩此人适合吗?”

    “贾诩最善洞察人心、利用人心,又擅长用计,心智高超,建立一个情报机构乃大材小用。因情报机构必须潜伏,儿姑且称之为‘潜龙’。”

    马腾道:“也好。还有一事,为父尚未得出解决之法,想要问问超儿你的意见。”

    “何事?”

    马腾叹了口气,道:“最近不断有百姓申诉,要退回刺史府租赁的马,并要求换成牛。”

    马超有些疑惑。这项政策本就是马超制定的,马超在裁兵时也同时裁掉了二十多万匹资质稍低劣的马,只给西凉军留下十万匹好马。劣马又交给户曹,户曹将马租赁给百姓耕田,收取极低的租金;或者卖给百姓。马超的本意自然是利用马来耕地,造福百姓,但百姓却不愿意接受,这就奇怪了。

    马超说:“租赁马匹的租金极低,不过每年两斗粟而已,谁都能付得起。还有很多人免租金使用,为何百姓不要呢?”

    马腾叹了口气,说:“还不是因为马太难养了?马不同于牛,牛只需白日进食,晚上反刍即可,马却需要日夜进食;牛性情驯服,马若不骟则暴躁难驯,影响耕种;牛之粪便可以肥地,马之粪便则酸性太强,反而会污染土地。因此,百姓不愿意用马。而二十多万匹马若是不用,太过可惜了。为父与阎忠、杨彪等人商量后,已经将十万匹马分给工曹,修建工程时还可以用;八万匹卖给羌中四郡的牧民;一万匹卖给商贾,给他们拉车;但仍然有四万匹马闲置。这四万匹马派不上用场,还每日消耗众多草料,为父心里实在是着急啊。”

    马超思考了片刻,说:“或许,咱们可以把这四万匹马卖给皇甫嵩。”

    “什么?!”马腾惊吓得站了起来,拿手背摸了摸马超的额头,方才安定了些,“明明你没发烧啊,为何说出如此胡话?”

    马超笑道:“父亲,为何不能卖给皇甫嵩?”

    马腾恨铁不成钢地说:“皇甫嵩可是朝廷用来消灭咱们的!现在他只有五万骑,五万步军,已经十分强大了。但若是给他四万匹马,那他岂不是大约有十万铁骑了?为父知道超儿你不怵他,但是十万铁骑终归是咱们的两倍啊!”

    马超笑道:“父亲不必担心!就算皇甫嵩骑兵众多,他也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

    “此话怎讲?”

    马超道:“咱们凉州与关中的分界线是陇山,如今咱们全据陇山,控制住了街亭和散关,处于有利的守势。皇甫嵩只有攻克街亭或散关,才能越过陇山,威胁金城。换言之,将来咱们同皇甫嵩的大战就是守城守关之战。街亭和散关地势险要,山河表里,皇甫嵩焉能用骑兵而不用步兵攻城?这样,他就算骑兵数量变多也只是更施展不开,又能奈我何?”

    马腾回过神来,明白了马超的意图,说:“原来如此,就算给他再多的马,他也用不了骑兵攻击关塞城池,因为马毕竟爬不上城墙。这样马对于皇甫嵩来说就是无用的,把马卖给皇甫嵩,对于咱们也是无害的。反而咱们还能赚上不少,而皇甫嵩却要花费更多的草料来饲养战马。此真一箭双雕!”

    “正是如此。儿之意,就是用马换取朝廷的牛。”

    “不过皇甫嵩能同意吗?毕竟牛关系到农耕,关系到国家根本。”

第一百六十五章 杨阜述职

    马超笃定地说:“牛确实重要,但在朝廷那里,马比牛更重要。因为大汉主要的产马地就是西凉,汉武帝在凉州设置的山丹军马场出产的战马,就是大汉最主要的战马来源。现在咱们占据了西凉和羌中,等于是得到了大汉绝大多数的战马和产马地。

    河南地本也是大汉的产马地,但后来又封赏给匈奴定居;鲜卑和乌丸卖给朝廷的马有限;失去主要的产马地,朝廷自己蓄养的战马,更是不多。而没有马,朝廷的军事实力就大打折扣,如前些年护乌丸校尉夏育北伐鲜卑,所率骑兵不过一万,不出意料地被控弦二十万的鲜卑首领檀石槐大败。朝廷的官军缺乏骑兵,是黄巾军至今仍然实力雄厚的原因之一;也是咱们能够称霸西凉的原因之一。

    儿猜想,皇甫嵩麾下那五万骑,已经是朝廷七八成的骑兵。在官军的骑兵弱小之同时,鲜卑渐渐强大,匈奴和乌丸不再驯服,黄巾军余部仍然肆虐中原,咱们又虎踞西凉,朝廷可谓是四面楚歌。所以朝廷必然急需战马,来组建骑兵部队。这时,咱们要求以马易牛,对于朝廷是雪中送炭。皇甫嵩既然是天下名将,多年来带领朝廷的精兵,自然知道官军的底细。给他送上战马,他多半会同意的。”

    马腾想了想,说:“超儿分析得不错,朝廷确实比咱们需要战马,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杨阜不是被你派去说服世家吗?想必杨阜有口舌之能,等他说服完世家后,就派他去同皇甫嵩交易。”

    马超道:“好,咱们暂且把交易的条件定为一匹马换三头牛。汉制,郡县设有专门养牛的官吏,由县令、太守直接负责。想必朝廷手里应该有不少牛。”

    马腾正点头同意,外面忽然走进来一个侍曹,道:“少主,工曹的杨属曹回来述职,请求接见。”

    马超忍不住与马腾对视一眼,说曹操曹操到。马超暗想这杨阜二十多天就回来了,难不成已经办好他交代的事了?于是赶紧道:“好,让他进来!”

    话声刚落,杨阜就从门口旁边闪了出来,跨过门槛走进来,笑嘻嘻地对马超和马腾行礼:“属下杨阜,拜见主公、少主!”

    马超看杨阜的神情,就知道杨阜大概是成功了,心里也高兴。马超高兴地说:“行了,不必多礼。看你满面春风的,难不成是吾交代给你的差事办好了?”

    杨阜撇了撇嘴,说:“少主也太瞧不起在下了,那点小事在下当然是办好了!”

    马腾兴奋地说:“哦,说说你这次都办得如何了?”

    “回主公,属下发现世家一直隐匿田亩,实际上世家掌握的土地比咱们想象的还要多。属下这次从西凉各世家那里买来了四十万顷肥地。这些土地可都是不用休耕倍田的好地哦,一年可种两次,无论是种小麦,还是种粟,铁定都能丰产!而且这些土地都有坞堡,坞堡里房屋、圈舍、粮仓、磨坊、农具等等,属下也都一并买下来了,百姓们只需拎包就可入住。再者,这些田地都有完善的水利沟渠,不必再为之修建新的沟渠,灌溉水源十分充足。”

    马腾一听,两眼都放光了,高兴地说:“哦,竟然如此完好?”又扭过头对马超说:“超儿,既然这些田地如此上佳,那咱们马氏就拿其中的十五万顷,作为咱们马氏世代相传的地产,你说呢?”

    马超的心思根本不在田地上,因为均田给一百六十万百姓后,西凉还有七成田地未曾均田,而西凉事实上每寸土地都是马氏的。马超对马腾道:“都听父亲的”后,又扭头对杨阜道:“杨义山,吾要的可不只是田地。户口你弄到多少了?”

    杨阜笑嘻嘻地说:“就知道少主最想要户口,属下正想要和少主禀报呢!这次属下从世家们那里买来了奴婢五万户、二十五万口,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少主您可偷着乐吧!”

    马超一听,激动得站了起来,说:“真的?你没骗我?真有五万户如此之多?”

    杨阜拍拍胸脯,道:“那是当然!我杨义山何曾大言不惭过!那五万户现在已经在被各个世家送来金城的路上,就等主公和少主发落了。”

    马超道:“这五万户如此之多,世家们还剩多少户口?”

    杨阜笑道:“失了如此之多的户口,世家们哪里还有多少户口?属下估算了下,总共他们还剩个几千户吧。”

    这下马超放心了,世家的力量如此薄弱,完全构不成对马氏的统治的威胁。

    马腾点点头,说:“好,你做的很好!超儿以前说只要你办的好,就许你刑曹掾、右军师一职。现在,你就是刑曹掾、右军师了!另外,你可以举荐几个家族子弟,吾会酌情安排。”

    “谢主公,谢主公!”杨阜大喜过望,止不住地感谢。

    马超突然想到了什么,说:“不对,你们世家都是些精明之辈,怎么会任由你买走如此之多的地产和人口?你不会是用了什么手段吧?”

    杨阜听了,脸上展露出略显羞涩的神色,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偷瞄了马超一眼,说:“嘿嘿,还真让少主说中了……”

    马超顿觉不好,说:“说,你都用了什么手段,给吾惹来了多少麻烦!”

    杨阜怯怯地说:“少主您别生气,有些世家是属下劝服的,有些是属下蒙骗的,还有些实在太强又太聪明,劝他不得、骗他不得,属下只好用点非常手段了……”

    马超很疑惑,说:“什么叫非常手段?”马腾也不信任地看着杨阜。

    杨阜低着头,嗫嚅着不说话。

    “快说!”马超有点着急了,害怕杨阜惹得那些世家起来造反。

    杨阜慢吞吞地道:“少主您是知道的,庞德将军率兵数千骑,经常带领骑兵在陇西和羌中之间拉练演习……”

    马超的眼珠子都瞪圆了,说:“你和庞德勾结,带兵去逼迫世家了?”

    “嘿嘿,少主英明……”

    马超气得说不出来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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