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后悔莫及
邢娘子坚信一点,顾家让她保护的,一定是顾家的人。上午出门前,顾咏言又整了那么一出,便是不愿意猜测的她,也有了些许认知。此刻,见到陌生男子亲昵地唤着傅振羽,不等傅振羽反应过来,已把人托上马车,推门车内。
幼稚啊。
坐在温暖的马车里,傅振羽感慨着,却也感激着她。隔着帘子,傅振羽朗声道:“袁探花,在汝宁的时候我就说过,余生只愿与君不相识。”
车外,袁自舟的视线,来回在马车、侍卫身上巡视,口内同时道:“可我也说了,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不,马上四年了。眼见你一个姑娘家出现在人生地不熟的京城,我担心。你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同别个一起?宿在哪里?”
探花郎在汝宁府很吃香,在京城,尤其是在镇远侯府面前,就连侍卫,也没那么大感触。听闻此言,且见傅振羽没动静,侍卫亮了牌子,并道:“傅姑娘住在侯府,请这位探花郎让一让。”
是的,这位。
京城的探花郎有好几位,袁自舟只是其中一位而已。
镇远侯府的令牌映入袁自舟的眼帘后,他如侍卫期待的那般,让开了些许道路。待顾家马车走远后,他的眼神幽深。
傅振羽,是何时、何地和镇远侯府这座有了瓜葛?
文武殊途不假,但为了有个强有力的支撑,圣朝贫寒子弟娶侯府庶女的例子,不知几何。若他早知道傅振羽和侯府的瓜葛,还会娶师妹吗?
念头乍起,袁自舟脑海里都是入京后夫妻和睦的日常、昨夜颠鸾倒凤的极致欢愉,才兴起的念头又落了下去。他会娶师妹,以南湖书院傅山长的弟子、同庆七年探花郎的身份,求娶师妹。困难即便有,但也不至于不成事。
至于眼下,还是要先确认傅振羽如何得了镇远候府的青眼,这份关系,又是否值得他把腰弯的再低一些。
思索着这些问题,袁自舟夜不能寐。
君清箬迷迷糊糊醒来,见夫婿坐在床头不动弹,呢喃道:“师兄怎不睡?”
袁自舟替她盖了盖被子,道:“没什么大事。”
那就是有事,君清箬立即清醒过来。
成亲小半年,君清箬早已明白未婚和已婚的不同。靠着父兄帮衬,她成功拜托婆婆的碎碎念,随夫婿入京,住着小宅子,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一如她想象的美好,除了孤独些。这份美好,却在上个月出现了裂痕。
那日,她身子不便,夫婿和同仁吃酒,回来的有些晚。她娇气地嗔他一身酒气,撵人……
最后成就了别个!
那个别个,还是个其貌不扬,外头买进来的丫鬟,把她恶心得不行!她气懵了之际,夫婿主动发卖了丫鬟,又小意哄了她许久,两个人才和好。事后,在奶娘的提醒下,她方意识到,无论何时何地,自己只要不经心,就可能出错。
深呼吸一口,君清箬强打精神,坐了起来,靠着袁自舟柔声问道:“小事憋在心里憋久了也难受,不管我能不能听懂,师兄说一说,心情一定会不同的。”
袁自舟想了想,这事若是成了,他的妻子一定会和傅振羽常来往的,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下午回来的时候,我在巷口碰见了傅师妹。”
“她怎么会在京城?一个人么?住在哪里?”君清箬压下不安,一连串丢了三个问题。
袁自舟“呵呵”笑个不停。
叫他笑了,君清箬便知无大事,遂问:“好好的,笑什么?”
“笑我们两个啊!见到她,我同你一样,问了这几个问题呢!”
君清箬才落下的心又悬了起来,只听袁自舟继续道:“她啊,不知哪来的运道,认识了镇远候的人。而今住在候府不说,出入都有侍卫婢女婆子随行,端的不同。我仔细想了下,发现她运道不错。入京一次,就认识了书生万一;多少人做买卖赔钱的,偏她的酒楼能和齐家叫板;南湖七八个人,她只教了我一个,结果我是探花……”
君清箬听在耳内,若说不介意那是假的。奶娘说,自己能放过的事就不去记,放不下的,一定要当时就解决!
“我没运道,师兄可是后悔娶我了?”
袁自舟再次轻笑。
果然是两口子,又想到了一起。不顾君清箬但对,他把可人抱在怀里,低声道:“我要娶的是妻子又不是运道。好不好的,我都没想过娶她,实在,没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当察觉到袁自舟身体的变化,君清箬整个人都绯红了。
这时,她听见袁自舟说:“我只是在想,怎样才能和南湖书院和好如初。毕竟,当时我直接去了中天书院拜见岳父,求娶你,是我不厚道在先。”
君清箬便去了羞意,恼道:“都怪曾伯父,当初非要拆散我们两个!”
袁自舟却不这么认为。
不离开中天书院,他未必能连中,乃至殿试拿下探花一席!
见他久久不语,君清箬意识到这个话题袁自舟不喜欢,便改了话题:“师兄都是探花郎,是正七品的翰林编修了,直接回去认了师门,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
袁自舟斟酌了下说辞,因道:“你有所不知,傅山长此人学识有限,能力也有限,他在得知我没第一时间回南湖书院之际,直接气吐血,数月不能言。傅师妹把这个归罪到我身上,且恼我呢!”
“明明是他自己身子骨不好,怎能赖师兄!”君清箬理所当然地维护袁自舟,又叹道,“罢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法子。解铃怀需系玲人,师兄不妨从傅山长那里入手试试。”
“不错,可以一试!”
夫妻二人计议已定,却因傅山长远在苏州,新年又至,搁浅了许多计划。
傅振羽那里,年节里去了郭家两次,同候府众人一起用过两顿饭。第三次再请她时,她因前两次吃的反胃,直接拒绝。在她拒绝的次日,顾咏言搬来火锅子,准备了足够的料,信誓旦旦地说:“你一定喜欢吃这个!”
事实证明,冬天吃火锅,真的是怎么吃怎么顺心。
饭毕,顾咏言道:“今年宛平县试第一场在二月十四,父亲再不回来,该当如何?”
“你先考你的呗。”傅振羽理所当然道。
要是这么简单,顾咏言怎么会同她提及?顾咏言道:“不行的,那样我连黄籍都拿不出,如何参考?”
臭小子摆明有自己想法,偏还要套路我!罢了,自己徒弟,没外人,给他套路就是。
“你有什么主意,直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不大对劲
被发现小心思的顾咏言,嘻嘻一笑,道:“宣府近得很,我的意思呢,过了十五,我们两个带上侍卫,去宣府找我父亲,怎样?”
“不怎样!”傅振羽直接拒绝,还十分没志气地承认,“我有几两重,我自己知道。所以,不去捣乱,也不会去送死。”
开玩笑,她没有特殊技能,也没有逆天的本领,就是最最普通的那个人,连体能都很一般的普通人。
“师父想多了,若这么危险,我父亲和四姐夫还会争着去么?去5枚危险,不去,我这一科可就考不成了!”
傅振羽不懂官场正常,可若不懂科举的考试规矩,对不起自己的职业了!
她温声道:“这个啊,你不必担心,明年考也是一样的。不必担心你自己,更新不必担心今年南湖书院没成绩,会保不住书院的名号。便是那帮小子真不争气,我们还有水利科的新生。南湖书院,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顾咏言却觉得这些都是冠冕堂皇的话,拿出磨方夫人的劲头,终于磨烦了傅振羽。
“那可是去打仗呢,我连骑马都不会,遇到事逃都没得逃好么!那是战场,战场是想去就去的么?你也太不把打仗放眼里了!”
见傅振羽凶悍得像只夜猫,顾咏言立即收口,委屈地巴巴看着傅振羽,直到傅振羽重新软和下来,他才道:“看来,我只能把实情告诉你了,师父。”
“你说。”
“宣府没那么危险的,这里头更多的是利益分配。宣府是京城的大门,就等于是国之门户,便是过年也不能离人的地方。圣朝的兵士不惧辛苦,只不过很多人都想趁着年节,多获取点什么,便是自己享用不到,给家人也是好的。至于圣朝的将领,你当顾家为何如此富有?多给士兵一两银子,顾家至少拿两钱。父亲在宣府多待一日,顾家至少多数百两进账。”
说这话的顾咏言,笑容不在,双眸满是对官场的厌恶。
傅振羽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为何户部那么扣扣搜搜的。户部用欠收的事实,告诉各层军官,今年国库紧,给大家的福利少了,还望体谅。
顾咏言不过严肃了一瞬,又重新挂了笑,对傅振羽道:“也不要师父做什么。你只要和我母亲提了自己的担忧,怕我不能参加今年的县试。母亲若认为有危险,必定会劝你等一等。反之,必定让大哥安排人送我们去宣府。”
若为这个缘故耗着,那确实不值得了,傅振羽终于应了下来。
次日晨起,傅振羽特意去见方夫人,与她说了自己的“担忧”。事情果如顾咏言预料那般,方夫人想了不到半盏茶,就决定让顾世子安排人,送傅振羽和顾咏言去宣府,时间便定在正月十六。
定下来后,方夫人还特意寻了件狐狸毛的斗篷,借傅振羽穿几日。傅振羽自然要拒绝,方夫人却道:“宣府比京城还冷,带上吧。你若过意不去,仔细点穿也就是了。狐狸毛难得,我也就这么一件。”
得了这句提醒,傅振羽在马车里放了一床厚厚的被子。为了减少马车的重量,提高行车速度,邢娘子一身戎装,也是一骑骏马,跟在了马车后头。一行人正月十六出发,二十才抵达桑干河南岸。
山北,河南,巨冷。
傅振羽把自己裹成了熊,唯一的力气就是骂顾咏言:“你这臭小子,一定不是着急参加县试,是不想被世子押着习武!”
这时,邢娘子抱来一捆从雪地里扒拉出来的干树枝,进了山洞。
是的,进了山洞。
他们没找到可留宿的人家,寻了个山洞住下。
这个山洞也不是寻常的山洞。首先,侍卫长熟门熟路地带着他们来到这里,也就是说,宿在山洞不是概率事件,乃经常发生接近必然的事件。其次,这山洞极为宽阔,头顶和四壁如同如刀削,洞内还有几处平台。靠近门口的有四个,后头有两个。前四个很大,后两个也就如同床位大小。
当侍卫们把自己的行李放在外头展开,傅振羽和顾咏言被安排到后头时,傅振羽彻底明白,这是他们经常住宿的地方。她招来侍卫长一问,果不其然。待侍卫长他们分头找取暖的家伙事时,傅振羽裹着狐狸毛的斗篷,坐在冷冰冰的石头上,就开始喷顾咏言了。
顾咏言忍她很久了,见邢娘子开始生火,温暖就在前方之际,便开始得瑟了。
他嬉皮笑脸道:“师父该感谢我才是。不出门,你哪会知道自己这么弱?同样是姑娘家,范茗比你强壮多了!”
马上就见到镇远候了,两人师徒的关系,便不再隐瞒。这么大的爆料,随行的侍卫,眼皮都没眨。邢娘子唯一的反应,就是了然一点头,旋即待傅振羽更仔细。
旁的,一如从前。
傅振羽靠近升起来的火堆,口内道:“范茗别的比我强我承认,耐寒这个,你自己都不信吧?她那里可是鼎鼎有名的江南,下雪的时候都少好么!”
顾咏言正愁怎么辩解呢,侍卫甲拎了只雪鸡进来。顾咏言立即眉开眼笑,兴奋道:“师父,好吃的来了!我跟讲,这野鸡比家养的鸡仔美味多了!”
傅振羽咽了咽口水。
野鸡她吃过!
但冬天也野外的艰难,远超两个年轻人的想象。外头的河水全部冻死,取水都困难。侍卫用油纸捧雪进山洞,化雪水当饮用水,清洗野鸡……
忙活完的侍卫,将烤好的野鸡递给邢娘子,邢娘子再把野鸡分开,分给傅振羽和顾咏言。
等了许久的美食,顾咏言立即狼吞虎咽起来。结果,他才啃了两口,就被傅振羽叫停。
“咏言,侍卫们在吃干饼。”傅振羽如是说道。
顾咏言想起她在河道那会儿的言行。面对陌生的百姓,她都尽量“平等”,何况对为自己烤肉的侍卫?长叹一声,顾咏言留下了两只鸡腿和鸡翅,把下剩的交给邢娘子,并道:“你们分食了吧,给我和师父拿四个饼子。”
傅振羽对他这一举动,说不出的满意,当即表示:“俩鸡翅都是你的,我有鸡腿尽够了!”
侍卫长并十名侍卫虽然惊讶,但这是顾咏言的命令,他们只会听从。只是,入口的鸡肉,怎么这么暖呢?
入夜,吃饱喝足的傅振羽,躺在柴火旁,沉沉睡去。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抱了起来,被一阵冷意惊醒。
抬眼望去,乌七八黑的。也不知道抱着自己的是谁,傅振羽心里一哆嗦,直接叫嚷:“咏言”
呼救的嘴巴被堵上,傅振羽更加惊慌失措。这时,一道极低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不大对劲,姑娘不要出声。”
第一百二十三章 深夜逃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