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2章 这里是塞纳河畔勃艮第奥市镇
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建立竣工,至它被罗斯骑兵放了一把大火,前后才不过八个年头。
自特鲁瓦伯爵阿勒兰二十岁时,在“虔诚者”路易的册封下正式成为特鲁瓦合法的伯爵,那时是公元820年。
如今已经四十四岁的他,带领军队绝望地站在巴尔河的南岸,看着大教堂在橘红色的大火中摇摇欲坠。
“我的大教堂!我的大教堂呐!难道尊贵的阿雷马尔大人已经殉道?!”
他站在战马旁,双手捂着脑袋不知所措,渐渐的干脆双膝跪地。
他既没有下令军队竭尽所能扑灭大火,也没有发动对袭击者的追杀。
一来,火势已经严重到军队无能为力,就算硬着头皮灭火,手里连拎水的木桶都没有,如何救援呢?
二来,大火越烧越旺,附近却是一片安静。此处较低平的河谷处有何大量泥浆翻涌的痕迹,显然袭击者是从那个方向过河并继续南下的。
阿勒兰实际第一时间就注意到那边的异常,然而他哪怕是用脚指头想一想,明知袭击者逃亡的正确方向,也不敢真的发动追击。
他能短时间内召集数百战士拼命追杀,证明了他不是个懦夫。
只是真的向明显南下的袭击者追杀,由此引起某些乱子,可是丝毫不亚于敌对的图尔伯爵与阿基坦贵族大举入侵呢。
因为身份未名的“骑马匪徒”,他们既然真的从眼前的区域过河道南下,很快就会进入
欧塞尔伯国的领地。
康拉德治下的欧塞尔伯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强大与祸心。
那是已经虚弱不堪的特鲁瓦绝对不能招惹的存在,加之自己与对方才签订完盟约,伯爵阿勒兰审时度势地认识到不能给勃艮第人落下任何不利于己的口实。
勃艮第人的复国梦昭然若揭,康拉德似乎注定是勃艮第人新时代的英雄。
已经年老的康拉德绝,在其年轻时并非仅仅卑微的给查理曼做小狗,并非仅以一些极端的行为满足年老的罗马皇帝的奇怪需求,从而换来权力。
他一度活成了玩具,高级教士也要唾弃一口痰斥责其肮脏行为必下地狱,当然教士们还不敢斥责查理曼在这一问题上有任何的不检点。
饱受通风苦楚的查理曼因而在心理上得到很大满足,就像赏赐忠犬一块肥肉似的,欧塞尔的大权便赏给了康拉德。
一个隐忍许久的青年突然间龙归大海,康拉德举目四望,觉得所有人都是敌人!
所有曾嘲讽自己的家伙都该死。
被拆得七零八落的勃艮第,在查理曼晚年进一步拆分。以至于勃艮第的一部分干脆送个了阿基坦贵族,或者说是查理曼亲妹妹的儿子。
欧坦伯爵家族出自加洛林王室旁支,查理曼非常珍惜自己唯一的妹妹,奈何妹妹没有自己的高寿,对过世妹妹的哀思转化给两个外甥的赏赐。
欧坦与奥维涅,两个伯爵地皆由他的亲外甥拥有。
以
外甥控制阿基坦大部分,还将原属于勃艮第的部分土地划归给阿基坦。
查理曼的许多拆分领土、新封贵族的举措,都是为了确保自己死后,被征服的地方贵族们不要再作乱!
所以,康拉德表现得与忠犬无意,心满意足的查理曼自然而然认为这个年轻人及其家族,会永世效忠加洛林王室。
不过等到查理曼一死,在欧塞尔已经完全站稳脚跟的康拉德,他果断开始了扩张行为。
欧塞尔伯国境内有着大量的勃艮第族人,它的邻居势力也多是如此。
欧塞尔军直接武装吞并了托内尔伯国(Torodoren)、阿瓦隆伯
国(Avallon)、奥苏瓦伯国(Auxois),还毁掉了桑斯伯爵家族,侵蚀掉大量土地后仅保留了桑斯主教的一片直辖地。
欧塞尔军又向着西方进军,意欲完全吞并讷维尔(Nevers)伯国,达到饮马卢瓦尔河的目的。
如此疯狂的扩张举动完全违背了查理曼昔日的设想,但新一代的“罗马皇帝”路易追认了欧塞尔扩张行为的合法性。
只是此举已经严重威胁到了欧坦伯国的安危,欧坦伯国顺势北上,硬生生将讷维尔城夺了下来,之后单方面与欧塞尔讲和。
彼时,又一次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大军,他们气势汹汹而来,再一次严重威胁到法兰克的生存。
“虔诚者”路易审时度势,在面临强大外地入侵
的时期,只能要求国内陷入内斗的贵族们停战。对内斗胜利者、取得优势者,所有行为全部既往不咎,默认其成果全部合法。对于内斗中还幸存的失败者,就承诺将其改封。
靠着这些手段,路易顺利组织庞大的国王-贵族联军,在以巴塞罗那为中心的战场,法兰克军队再一次挫败了埃米尔国的野心。
有了胜利功业的康拉德,他更加坐稳了权势。其他的勃艮第贵族看得真真切切,这样一位好战的贵族,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他在勃艮第贵族圈子里的盟主地位。
欧塞尔可是短时间内吞并了合计五个伯国,这些昙花一现的小国本是查理曼故意用来分裂勃艮第的,勃艮第的势力的确因分散而削弱,反之也极容易令欧塞尔有机会各个击破快速吞并。
被吞并者除了新生的伯爵家族痛苦外,广大民众与下级贵族,想想自己的身份便审时度势拥护强大的欧塞尔的康拉德。
如此拥护,使得康拉德的势力更加膨胀。
比起刚刚获封伯爵时期,康拉德用了二十年将欧塞尔的领地扩张了三倍有余。
他俨然成了勃艮第的盟主、一位无冕之王。
基于这场已经发展为全国内战的大战,诸勃艮第贵族看清楚了,全新的“罗马皇帝”洛泰尔其实已经无力翻盘。
勃艮第的诸位帮他是情分,为了自身的利益,只有帮助合法的皇帝,才能为自己的扩张行为做合法性背书
诸贵族出于情感,不便于承认欧塞尔的康拉德成为复国后的勃艮第王国的首任国王。
若是承认康拉德的儿子威尔芬为王,大家达成共识。
威尔芬是在勃艮第腹地的埃维纳大教堂接受洗礼,诸多老牌贵族家族作为见证人参与仪式。
如今,年轻人的勇武也不输其父亲,想必诸贵在他的带领下,能顺利继续啃食兰斯大主教辖地,趁着梅茨伯国大崩溃,顺手把梅茨也吞并。
勃艮第历代国王做不到的事情,说不定威尔芬能做成。
基于欧塞尔与特鲁瓦曾签署的契约,两地的东北、东方向就以塞纳河上游划界。
所以对于在大教堂点燃大火的罗斯军而言,菲斯克率兵绕着一片森林走,马队在旷野荒草中前进,只要在南下十公里左右,即可抵达塞纳河右岸(北岸)。
罗斯军也不可避免的撞见一座有驻军把守的市镇——勃艮第奥(Bulgundio,今塞纳河畔的Bourguignons)
一如市镇的名字的意思“勃艮第人之地”,这座城就是康拉德近二十年前下令建造,市镇存在的主要目的,就是向河对岸的特鲁瓦伯爵宣示自身的存在与权势。
这个时代,贵族们还没有“边防军”的概念,边境线只是画在抽象的羊皮纸地图上的抽象线条,比起树立界碑更有效的,就是安排少数军队再领地边缘的关键节点建立哨所。
河畔的勃艮第奥,
就是这样发展出的哨所关卡市镇。
此城人口接近五百,定居者是第一批驻军,以及军队的家眷。
当地军队兵力不足一百,他们在身份上依旧属于欧塞尔伯爵家族的直属部队,由于长期没机会上战场,他们当下的实力究竟如何,伯爵并不知情。
康拉德本人已经抽掉自己伯国的主力去了东方,留在欧塞尔主城与其他关键城市的军队,不但兵力少,士兵的素质也很糟糕。
带领主力离开所伴随的风险,上年纪的康拉德此举并非老糊涂了。
新的战争就是一场豪赌,人生暮年的康拉德决定狠狠赌上一把,只要成功了,勃艮第就将进入全新辉煌。至于失败的代价……那就不要失败。
欧塞尔伯国几乎成了空架子,他令自己的亲戚、被吞并小伯国的贵族守卫主要城市,要求他们带领守军保持防守姿态。
同时,欧塞尔与欧坦进行密谈,密约规定,欧坦伯国可以在名义上反对皇帝洛泰尔,但行为上必须保持克制中立。倘若欧坦决定举兵反叛皇帝,勃艮第贵族们将转过头来围攻之。
难道欧坦不会支持皇帝么?
这怎么可能?欧坦伯爵支持皇帝,就等于反对自己的兄弟波瓦蒂尔-奥维涅伯爵。此事绝无可能,欧塞尔一方对此心知肚明,彼此也就心照不宣了。
考虑到自身的安危,秘密会谈时的欧坦伯爵,只能承认这没有增加奇怪附加条件之密约。
如此
一来,非常关键的讷维尔城的卢瓦尔河浮桥,因其是在欧坦伯爵手里控制,倘若西方阿基坦的军队走此桥过河,等同于欧坦伯爵毁约。
条约不一定绝对有效,由于勃艮第势力随时可以围攻欧坦,康拉德愿意相信,欧坦方面考虑自身安全会恪守条约。
因为哪怕是上游河段的卢瓦尔河也不能算是小河。
讷维尔城面对大河,这里的浮桥只要砸断铁锁链即可毁掉。
越是庞大军队,在过河问题上越是麻烦重重。
小股军队以少量驳船即可过河,数千兵马要过河,非组织大量驳船而过不得。
本来法兰克帝国丧失了建造长桥的技术,能再度恢复制造浮桥的技术已然是“加洛林复兴”的重要成果之一。
持续的战争使得争斗中的彼此将驳船都尽量藏起来,鲜有的浮桥必成为争夺的焦点。
若非欧塞尔与欧坦很早就做了契约,康拉德也实在不好意思攻占讷维尔城,亲手毁了那浮桥。
只要毁了浮桥,凡图尔、阿基坦、图卢兹贵族想要进入勃艮第,或是面对卢瓦尔河想破脑袋地过河,要么指挥军队绕道东南的阿尔卑斯山区走一巨大且危险的圈子。
正因为做了这些准备,康拉德才较为放心的带上主力去了第戎。
奈何老东西千算万算,完全想不到有一万名士兵的罗斯远征军突然加入法兰克帝国的全面内战。
非常黑色幽默的是,被他儿子带领骑兵精锐击溃
的罗斯骑兵,突出山区后,就在平原地带一路破坏一路南下。
罗斯骑兵即将进入欧塞尔伯国,康拉德浑然不知,欧塞尔本土驻军更是一窍不通。
当然,菲斯克对于自己打到哪里了,他尚未从阿洛维斯、欧奈骑士嘴里获得有价值情报,被俘的蒙蒂埃拉梅大教堂主教阿雷马尔心如死灰,根本不能就当前局面说出个所以然。
他可不会磨磨蹭蹭地停下来倾听朋友、俘虏的推测。
无论前方发现的市镇是什么情况,罗斯骑兵的四面八方都是敌对势力正是事实,昨夜调整的战略现在就可以落实了
骑兵慌慌张张离开燃烧的教堂,暂且不知道身后时候有追兵。
也许追兵是存在这,那么罗斯军就必须马不停蹄的前进。
很快,所有人都看到了前方出现的市镇,也看清了那里存咋较宽阔的河沟与一座木桥。
菲斯克定睛一瞧,以他老战士的直觉意识到情况变得很棘手。
在法兰克世界,凡是拥有桥梁的村镇,就意味着它必然是很有战略价值的地理节点。
他甚至都没有整顿大声训话一番,更没时间做任何的战前动员。
突然间,号手鼓起胸膛,牛角号传出响彻身心的轰鸣——进攻号已被吹响。
号声胜过一切动员话语,那号声传达出非常干脆的命令,即全速攻占前方市镇,杀尽一切。
于是,本来是匀速快步走的马匹突然受令加速,两支并不满编的骑兵队
暂且顾不上后方,押运大量缴获品的人数、马匹都很少的后勤队。
阿洛维斯眼睁睁地看着这群罗斯骑兵嗷嗷叫地冲向大河沟,他以自己的认知已经揣测到那就是塞纳河的上游,也知道理论上过此地的河塞纳河河段就真正进入了欧塞尔伯国。
“你们就滥杀吧。”他带着鄙夷的默默嘟囔:“勃艮第人会跟你们拼命到底。或许你们渴望的就是这个。”
阿洛维斯才不会愚蠢地带着自己的老伙计陷入混乱中,他们守住缴获的物资原地待命,于是一双双眼睛看着已经顺利杀入桥梁的罗斯骑兵,如洪水一般冲过木板桥杀入市镇。
这是罗斯军与欧塞尔伯国的第一战,同时也是罗斯军首次主动进攻勃艮第势力的合法领地。
罗斯骑兵已经在杀戮几乎没有防备的欧塞尔边境守军,训练有素的他们在牢牢控制了桥梁建立桥头堡后,后方的兄弟们快马加鞭鱼贯而出,如同五百个死神一般,菲斯克带兵给勃艮第奥市镇的所有人判了死刑。
即将傍晚,勃艮第奥被罗斯骑兵不讲道理的突袭彻底征服。
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人双双率部完成对市镇的占领,也几乎是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分明在攻击一个军事据点。
骑兵发现了在众多草垛木屋的包围中,存在一片有木墙围着的建筑区。
木墙围起的范围不能说小,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必是军事据点。
骑兵们不劳他们的
指挥官命令,战马撞开徐徐关闭的大门,抽出钢剑与缴获弯刀的战士,随即戳刺、劈砍来不及防卫的守军。
一些守军闻听户外的嘈杂,才走出营房就与那些奇怪衣着的骑兵打了个照面,罢了连滚带爬钻回营房。
欧塞尔与特鲁瓦已经许久没有作战了,守卫边境的士兵即家属,与其说是守卫边境,不如说是在为伯爵大人屯垦。
以塞纳河上桥梁为分界线,河右区域都是特鲁瓦伯国领地,当地不可种欧塞尔的田。
勃艮第奥市镇处于南岸的河左区域,此地不存在巨大围墙保护整个定居点,唯有核心的军营尚有木墙。为了生活方便,村民走在曲折小道很容易走进附近农田,村民的马厩、牛棚与羊圈也都只有篱笆围起来,市镇的粮仓也都摆在军营之外。
军营木墙之外顷刻间成为人间地狱,罗斯战士考虑到此地很可能有守军,他们心态谨慎,针对当地人的杀戮也为此异常凶残。
那些逃入宿舍的守军,哪怕他们是一群“老弱病残”,面对突袭的敌人不做任何反击也对不起自己的身份。
最后的守军陆续杀出来,带着剑和斧,与已经下马步战的罗斯战士打成一团。
也是此时,这些连二流军队都算不上的勃艮第偏远地域守军,第一次见识
到了传说中诺曼人才有的盾墙。
即便如此,二十余名年龄各异的守军,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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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5章 贝孔骑士运输队的远行
在安茹伯国的南部,集聚了大量人口的赫米莱市镇热热闹闹,一支亟待出发的庞大骡马队伍在这里集结。
所以当罗斯军主力在特里尔-梅茨一带高强度活跃,菲斯克带领罗斯骑兵精锐打穿凡尔登、进入兰斯平原,杀入特鲁瓦与欧塞尔之际。
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以安茹伯爵的身份也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全部准备,凡效忠雷格拉夫的贵族们全部行动起来。
一支来自安茹南部不为所知的生力军,在贝孔骑士的指挥下为他的君主开始行动。
实则到了这个时候,雷格拉夫仍旧不知道他年轻的父王就在东部地带,父子二人也都将攻击勃艮第人势力当做战略目标。
麦西亚军与罗斯军,值此三月底,两军在各自的战线上,都结束了冬季蛰伏开启了战争。
赫米莱市镇的核心依旧是圣皮埃尔修道院,基于才与教士们做的约定,以贝孔为首的安茹南部地区诸多骑士,他们单方面默认修道院合法管理了大量的逃难人口。
教士们当然清楚,自己以信仰、慈悲和道义来庇护形形***的战争难民,一切的祥和仅仅来自于多方贵族无法顾忌赫米莱市镇。
安茹有了新的伯爵,赫米莱市镇必须正确到自己的合法存在。
也许那位安茹伯爵、流亡的麦西亚国王雷格拉夫真是一位善人。
修道院长比格斯已经处理了大量事务,他决定亲自去一趟香农,面见传说中的雷
格拉夫,亲自向其“购买”赫米莱市镇的教会自治权。
他不会空手而去,明知新生的安茹伯国要全力投入战争,在深思熟虑之后,他决定拿出除却教士日常生活口粮之外的所有粮食,作为对新伯爵的赞助。
赞助粮食是在支持战争,这与和平的信仰完全相左。修道院一方不会派人随军,院长可以说“我只是拿出粮食让更多的可怜人好好活下去”,那就毫无罪过了。
赫米莱以及周边区域的春耕完全结束,贝孔骑士算着时间,总感觉自己这边的工作过于拖沓了。
春耕结束已经将时间拖到了三月下旬,他生怕自己迟迟未归,待到终于率部抵达香农后,君主雷格拉夫因实在等不及已经带兵东征。
终于,一支由六百匹马和驴、一百五十辆马车,以及一百五十个本地农民构成的骡马运输队,或是拉运或是驮运,带着大量的粮食亟待出发。
贝孔与他的伙计们,原班人马聚在一起,他们来时一百余骑,现在如故。
他到了现在的确仍旧没有完成雷格拉夫的需求,在安茹南部再招募二百名骑兵的计划,基于这边特殊状况无论如何都无法落实。作为补偿,大量普通马匹和毛驴构成的队伍将大大改善麦西亚军队的后勤。
贝孔更是觉得自己会得到称赞。
看看这些聚集的驴马,它们驮运物资的模样个个都是一座庞然大物,那脊背托着的粗麻布口袋里塞
的可都是粮食,出自修道院的慷慨,贝孔在这边筹集了远超设想的粮食!
五十辆马车,每一辆都堆了二十个麻袋,每个麻袋普遍塞了二百磅麦子。由于车轴就是金属圆环的硬接触,这种最原始的轴承质量不佳,还需要大量油脂来润滑。
如此马车给人以感觉是,如果继续堆麦子,车轴就会断裂。
凡好用的马车都被征集,赫米莱市镇已经被榨干了运力,三十个村子基于实际能力,平均只能拿出五辆载货马车,即便如此一样足够了。
待贝孔率军离开后,当地将不剩下一辆大型马车。
民众处于利益考虑,各个村庄乐于奉献他们的财富。因为当下手里的财富说白了无人保护,唯有给新的伯爵献上大礼
,他们才是真的有了主人,至此之后,凡是胆敢向村子下黑手的家伙,等同于向安茹伯爵开战。
六百匹马、驴,除却拉车的马匹外还有三百匹,大力的驮三麻袋,力若一些的驴子就驮一包,它们硬生生驮了六百余个***袋。
马车载货更是重量级,合计载运接近三千***袋。
贝孔究竟从赫米莱市镇拿到了多少粮食?他与教士们稍微做一番汇算,估计出了一个接近于现实的惊人数字——七百万磅。
这个数字在罗斯人眼里注定疯狂,却在贝孔等本身就出身安茹的小贵族眼里,它总量的确惊人,但不是非常惊人。
倘若更细致的思考,这笔粮食相
当于赫米莱居民,无分男女老幼平均每人拿出八十磅麦子。
本地农田的燕麦公顷产出总是超过折合四千磅,一个农民的耕种极限基本如此,若是全家老小齐上阵,能伺候的农田能再多上折合半公顷。没有人嫌弃自家收获的粮食太多,因为家里总是孩子很多,村民不佳的储粮方法使得粮食自损率很高,他们只能通过多种植、多收获对冲掉各种风险。
贝孔筹集的粮食,事实仅相当于本地人再缴纳了一笔“领主十一税”,介于大量粮食本就是修道院资助,又变相显得本地农民的负担并不严重。
农业凋敝的原因完全是因为战争破坏,赫米莱市镇则处于多方面原因,成为混战年代里的例外。
这里的农业依旧欣欣向荣,诠释了了法兰克南部丰饶地区正常的农业产出水平,所谓投入二十磅种子粮总能收获一百磅到一百二十磅的麦子。
加上附近贵族不是战死就是逃亡,大量田地几乎成了无主之地,逃难来的农民也就顺手播种。他们仅需要向圣皮埃尔修道院缴纳唯一的十一税,抛去种子粮、各种原因的耗损,每个村庄手里的余粮依旧很多。
粮食问题进一步量化,倘若二十磅的种子最终变成一百磅的收获,农民缴纳十一税赋、储存损耗、吃掉,就要耗损七十磅,剩下的三十磅就成了绝对余粮。这些年来没有贵族盘剥,用余粮扩大再生产或是
捐赠修道院,都是村民的自由。
以至于大量村民高高兴兴把余粮捐赠给修道院,以此作为“善良之举”,确保死后的灵魂顺利升入天堂。他们也乐于这么做,因为,现在村民们的存在不清不楚,唯一能保证村民安全的就只有修道院。
倘若有贪婪的贵族出现,唯有修道院出现为村民说清。如此大肆捐赠余粮的行为,是在变相的购买安全感。
此地正常情况的粮食亩产,比罗斯人治下最丰饶的诺夫哥罗德地区要多上近一倍。诺夫哥罗德的高产良田数量很有限,反观安茹这里简直到处是良田。
以修道院为中心,三十个村庄聚集了八千人口,此地也有大量早就开垦过的熟田。战争破坏使得大量良田被动抛荒,土地肥力也因此被动提升。遂在人口陆续聚集后的几年里,民众在修道院的庇护下得到了重大土地红利。
民众毕竟是带着生产工具逃难,坐着马车逃离战争也不稀奇,一大批抛荒良田迅速就复耕了。
赫米莱市镇就是个香饽饽,南特、图尔、波瓦蒂尔都想单方面得到它,也清楚谁先动手就必然引起其他两家的暴怒,继而挑起大规模战争,逼得三方都不敢率先出手。
如此宝贝终于被新的安茹伯爵拿下,新伯爵手里握有重兵,背后亦有强大的内部、外部的同盟势力支持。
对此局面,已经知晓情况的波瓦蒂尔伯爵伯纳德,只能彻底放弃
对赫米莱市镇的侵占计划。
伯纳德甚至要好好思考一下,未来自己还要将已经侵占的维耶尔市镇正式吐出去。
庞大的车队、马队在土路处集结,数以千计的村民前来修道院处围观。
与贝孔来时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行动,马头全部面向南方。
一支规模庞大的粮食运输队,在一百余骑兵的护送下亟待出发。
贝孔看看蓝天,又看看聚集的村民,倾听人们的热烈呼喊。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一介骑士突然有了大贵族的待遇。
就这样,带着赫米莱近万民众的期许,押运着当地人七百万磅粮食与六百匹驴马的“投名状”,贝孔正式下令行动。
马蹄踩踏脚印,较松软的土路立刻被车轮压出辙印。
辙印深深应证了物资的沉重。
修道院长比格斯与随从们,他们一身黑袍,携带少量必要的金银圣器,以及一尊纯黑色的巨大木质十字架,集体坐在一辆为他们专属的马车上。
运输队排出狭长队列,一身黑袍的教士们非常显眼,比他们更显眼的莫过于立在马车上的巨大十字架了。
为了这次行动,圣皮埃尔修道院不仅仅几乎搬空了粮仓,还将酿酒作坊的全部成品麦酒拿了出来。加入芫荽子、莳萝子的麦酒风味独特,倘若是运到波瓦蒂尔城卖掉,定然大赚一笔。
当前完全不是钱财的问题,掏空酒窖也要赠予新的安茹伯爵,院长更是准备了两个
装满银币的小木箱。赫米莱市镇积聚财富的能力非常强大,奈何毫无军事能力自保,比格斯这番就是来买安全的。
整支队伍不得不沿着唯一的土路前进,道路狭窄逼得马车只见难以超车,为了安全起见各车也都不敢高速行动。
他们硬生生拖延成了约莫四公里的队伍,这一情况完全在贝孔的预料内,所以也就不奢求队伍能跑得更快。只要大家还在行动就好,哪怕速度磨蹭得与步行无异。
卢瓦尔河的左岸(南岸)没有规整道路,骑兵自然可以才河畔草地快速狂奔,马车遇到的阻力就太大了。
当地还存在一个麻烦,处于南部的图埃河在注入卢瓦尔河时河道会突然变宽,在河口地带没有桥梁使得马车队顺利过河。
不借助船只而顺利确保庞大车队抵达香农,队伍就不得不沿着“麦酒之路”行动。
贝孔一行首当其冲的就是沿着土路直奔东南方向的维耶尔市镇。
介于队伍拖曳得太长,当排头的骑兵抵达时,末尾的马车还被远远甩在后方呢。
他们上午出发,一直磨蹭到了傍晚才全部抵达维耶尔。
与大家设想有巨大出入的是,此地本该有波瓦蒂尔伯国的驻军,结果这里空空荡荡的仅剩下极个别的农民没有离开。
快到傍晚,逐渐橘红的太阳照得车马劳顿的人们非常慵懒,阵阵风吹来,无形中又增加了些许凄凉。
马车都没有减震设施,坐在上
面的农民见终于停下来,大家下车便是使劲扭动腰身,不少人干脆高抬腿以舒展麻布的筋骨。
骑兵们一样不舒服,贝孔等人完全没有罗斯骑兵那种超长时间骑马的经验,他们在空荡荡的维耶尔市镇左顾右看,并大胆地走近一件件木屋,讶异地发现里面居然空空如也。
看似是民居的所在,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俨然成了空荡的谷仓。
见下马车的修道院长在四处观望,贝孔扶着剑柄走去:“太奇怪了。papa,你该对这里非常了解,难道……我们来错了地方了。这里不是维耶尔?”
院长比格斯面露难色:“千真万确!这里就是维耶尔,只有上帝才知道这里为何空荡荡了。对了。”
“怎么?”
“维耶尔本来是属于安茹的,它
被波瓦蒂尔伯爵占领。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告诉新的安茹伯爵,它的维耶尔市镇非常和平的失而复得。”
“这件事我当然知道。”贝孔摇摇头,“我就是想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正当两人一筹莫展之际,几个被擒拿的村民被骑兵扭送过来。
“大哥。”一骑士高兴说道:“看看给你带来的礼物。”
说罢,惊慌的村民就被推了一把,一个不慎就坐在地上。
“不要怕!朋友,你若是维耶尔本地人,就是我们的人。我们可是安茹伯爵的部下,会保护你的安全。”贝孔态度和善地说道。
那村民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与自己的同伴一道谨慎地站在贝孔面前。
村民确认没有危险,一五一十地将所知的一切和盘托出。
获悉当前境况的修道院长比格斯真是五味杂陈,这位老教士愤愤不平起掐起腰,难得严厉地斥责:“哼,这些驻军,之前运输麦酒的时候,每一次都要克扣一部分。这里明明属于安茹伯国,一群窃贼居然连教士的资产都要收税,真是不道德的窃贼。一群窃贼,现在居然灰溜溜跑了。”
贝孔骑士不知那些过往,实则是他告知了院长比格斯,圣彼得修道院酿造的优质麦酒可是在波瓦蒂尔卖出了高价,此事一直令人愤愤不平。
一部分酒作为“税收”,待运酒马车运抵波瓦蒂尔城,当即就被伯爵差人强行收购。彼时本着能快速把酒换成金银的原则,比格斯本人还留在家里,他对交易的过程无暇过问,若非遇到了贝孔骑士,根本不知道波瓦蒂尔伯爵在从中做二道贩子呢。
得知原委的贝孔骑士一样愤愤:“我本不想再和波瓦蒂尔伯爵打交道。估计是看在我的君主已经实力做大,那个家伙不想无端惹出事件就撤军了。papa,您说得对,本地的驻军就是一群窃贼。他们居然裹挟着村民逃亡,留给我们的几乎是一座空城。”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院长问:“接下来的道路可是能直接连通波瓦蒂尔城的。”
“我打算从图阿尔废墟过河,
然后一路向东。”
贝孔的话令院长很警觉:“果真如此,你是要带领队伍通过……卢丹?”
“就是卢丹。”
“从卢丹顺利通过,自然可以接近香农……可是。”
“您完全不必顾虑。”贝孔耸耸肩:“我知道卢丹,那里的所有村庄都属于埃罗图斯男爵。哈哈,前些日子发生了非常多的事,总之我们与那位朋友已经是朋友。而且……”
“如何?”
“就是那位男爵与我们做了约定。从安茹南部征召的军队,就从他的领地过境,拐到罗马大道后前往香农。说不定我们还能直接与男爵的军队会和,一同前往香农呢。”
“居然还有这种事?”院长不清楚内情,也懒得多问。既然贝孔骑士自称完全没有问题,那就是没问题。至于有问题,等遇到了再说。
庞大的队伍就在空荡荡的维耶尔过了一夜,这一夜平静且安全。
新的一天他们再度动身,继续沿着平坦的“麦酒之路”,在当天下午顺利抵达阿图尔城市废墟。
虽然波瓦蒂尔之前占领了维耶尔市镇,为了维系对它的控制,修善道路的工作也由这位伯爵负责。
无论是阿让通河、图埃河,或是其他的河流,凡“麦酒之路”的必经河流均修造了可供骑兵通行的木桥。
奈何贝孔高兴得有些早了。
队伍顺利抵达阿图尔废墟,这是当年的大战现场,旧的安茹伯爵在此战败被杀,菲利普斯·贝孔的父亲、
第六代
贝孔骑士在此阵亡。
贝孔没时间祭奠,他的朋友们也觉得这地方过于肃杀。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父亲葬身于此,在这已经被荒草、灌木丛覆盖的荒野与城市废墟,如何找到骸骨呢?哪怕仍有骸骨没有被清理,这里阴森恐怖的气氛令人们躲闪不急。
大家急于找到传说中的桥梁,却发现这里根本不存在一座桥。
如果说存在桥,它过去确实存在。
图埃河上有明显的桥墩,奈何本该存在的石拱桥荡然无存。
带着大量马车辎重的队伍完全丧失了涉水过河的能力,当此时,贝孔就差怒扇自己几个巴掌。
要么是自己记错了,要么是埃罗图斯男爵记错了。或许这里有着可供马匹泅渡的浅水滩,坐拥大量辎重马车的队伍,必须坐船或过桥,否则无法过河。
事情丝毫没有陷入绝境。
修道院长直接为贝孔指出明路:“我们沿着道路继续走,在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后就可以过河了,到时候你再带队北上就好。”
于是,贝孔一行俨然就是沿着“麦酒之路”向着波瓦蒂尔城前进,现实逼得他们必须严格按照道路的走向行动,遂当他们抵达艾尔沃修道院时,天是彻底黑了。
艾尔沃修道院与附属的村庄的确处于波瓦蒂尔伯国境内,该修道院已经获得自治权,伯爵不会派兵在这里驻扎,修道院同样也排斥各种军队在这里赖着不走。
但份属于安茹伯爵的贝
孔一行强行抵达,艾尔沃修道院就只能忍受住突如其来者的骚扰。
多亏了圣皮埃尔修道院长亲自随军而来,由他出面斡旋并做出承诺,骚乱才没有发生。
村庄里掩藏着伯爵派来的密谈,突然间一支庞大车队摸黑赶到,被震惊的密谈觉也不睡了,骑上马披星戴月得向着波瓦蒂尔城狂奔。
就是在艾尔沃修道院,贝孔一行终于利用这里的桥梁顺利过河。
他们秉承昨晚的承诺,待晨雾刚刚起来的时候马车队就开始过桥,等太阳完全升起,他们已经沿着新的土路奔向北方。
明知时间紧迫的贝孔根本不愿在某个地方停留,恨不得整个白昼时间都用于行军,他以老兵的标准要求被征召的农民,整个队伍在高压下只能闷着头皮快速行动,凡到夜间休息,人们基本倒头就睡。
几乎就是因为图埃河的阻挠,贝孔一行当前的举措都是为了马车队得以顺利过河,哪怕桥梁较远也只能硬着头皮绕远路过桥。
他们完全兜了一个大圈子,好在贝孔骑士拼命催促,整个队伍一路上没有遇到致命问题,在克服了抛弃掉三辆轴承断裂的马车、卸下物资重新装运的麻烦后,待到出发后的第三天,太阳行将落山之际顺利抵达了卢丹地区。
待到第四天的下午,经过好一番折腾的马车队,他们终于得以看到不远处的埃罗图斯城堡那被夕阳照得有些发红的石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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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6章 埃罗图斯男爵出战
夕阳照得城堡石墙发黄,在城堡周边,村庄的民众春耕忙。
埃罗图斯男爵领内大部分村子已经完成播种,这不意味着农民可以闲下来。
各村开始将生活重心调整到畜牧、纺织,他们竭尽所能把控时间劳作,只求家庭的利益最大化。
今年不比往年,本来民众们都觉得帝国内战与自己毫无关系,住得闭塞些的村子甚至不知道这件事。
但男爵的信使已经走访了领地内所有村庄,那些看起来就身材强壮讲的村民被无条件征召,身体素质差一些的一样被拉进军队。
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本不至于为了阿基坦国王的要求,为了战争而耗尽自己的人力物力。
哪怕波瓦蒂尔伯爵是自己的亲戚,一样不至于全力招兵。
不过,新的安茹伯爵横空出世,为了男爵领的未来发展他决议多招些兵马。
赫伯特深思熟虑一番,决定凑够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一骑兵与四百步兵,这支军队可谓男爵领的精华,倘若战斗后损失很大,对男爵领不会造成致命打击,吐血三升倒是真。
实则五百兵力之于一个男爵领已经是巨大的投入,他并未如之前那样,给过境的雷格拉夫展示得那般强大,倘若仅以金钱库存衡量,赫伯特的确不富裕。
若论领民的人口、可提供的兵源,就算是比较富裕了——他就是单纯的缺钱,缺乏把农副产品变成金银的手段。
卢丹地区自然而然
得到了征兵令,一些村民奉命带上祖传的武器奉命出发。
步兵们自带武器、防具、干粮,男爵会再提供一些粮食,但主要供给的依旧是骑兵。
赫伯特一度拍着大腿声称:“我可以拿出二百骑兵。”
这压根是过于兴奋时嘴瓢了,真的回到城堡自己斟酌,他还是决定凑出一百骑就够了。
只有最亲信的五位骑士与男爵同行出征,他们或是赫伯特的亲戚,或是家族姻亲。他并没有能力拿出大量富裕地送给这些亲戚,这便对大家许诺,所谓在战争中获得胜利,应该会得到阿基坦国王赏赐,至少获得金钱收益。
战争是发大财的机会,也只有胜利了才可以发财。
由于是要向勃艮第人开战,战争必然非常凶险,凡决定参加的骑士,他们不便于直白说明自己的担忧,就在实际行动上仅带少量扈从前来,以如此行为艺术暗示对远征的忧虑。
倒是缺乏财富的农民士兵对战争充满热忱。
他们还是第一次得到上战场的机会,为了安抚这些家伙,赫伯特干脆承诺“你们可以自由劫掠”,又说“袭击如魔鬼一般的勃艮第人不是罪恶”。
勃艮第人是魔鬼?不知道。既然大人说击败他们可以自由搜刮战利品,那就干吧。
于是,当贝孔骑士的队伍磨磨蹭蹭抵达埃罗图斯城堡,这里的小城已然聚集了大量武装者。
骑兵人少而装备精良,步兵装备过于普通而士气
旺盛。
整体的情况令赫伯特满意。
他也是才将军队集结完毕,正欲带兵去北部的桥堡集结。
波瓦蒂尔方向的贵族们理应从自己领地过境,已经是三月底了还没有动静。
“难道你们真的是看着我先行动了,再磨磨蹭蹭赶过来?你们就真的乐意看到我和麦西亚人首先与勃艮第人拼命?”
某些瞬间,赫伯特觉得圣诞节时诸贵族间的契约、誓言是个笑话,好话说了太多,等问题临近了,是否落实契约还得看情况。
突然间,就在男爵军队即将北上之际,一支庞大队伍突然出现兵临城下。
赫伯特没有丝毫害怕,他下意识地以为这支马车队属于自己的亲戚、波瓦蒂尔伯爵的,当前去探查情况的士兵紧急跑回堡垒,他才明白居然是贝孔骑士的人。
“好啊!他们真是说到做到!看来,雷格拉夫对这场战争非常认真,我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赫伯特很高兴贝孔履行约定,就是他们来的时间点有些奇怪。
他着急军队立刻走出城堡,很快,一支约莫三百人的步其队伍成群地走出小城的西大门。
夕阳柔光照得士兵们浑身发红,此情此景贝孔有些诧异,虽然知道那还埃罗图斯男爵的人,身为老战士的本能还是驱使着身子保持戒备。
贝孔甩一把脖子,示意老朋友们骑马迎上去。
他自己更是举着一面旗帜,那是真正的麦西亚王旗,哪怕靛蓝底色在夕阳
下不很明显,对角线缝制的布条可是明明白白标注了“圣安德烈十字”。
在南部法兰克诸贵族中,哪怕是标注特别纹章的行为都是少见的,能把纹章做成旗帜特别战士出来,以埃罗图斯的赫伯特的认知,只有麦西亚军队这么干。
如此,赫伯特一眼看懂那旗帜最后一丝戒备也荡然无存了,这便攥着缰绳招呼战马走上前。
他难掩心头喜悦,哈哈大笑一番再道:“我们早做过约定,果然你履约了。”
贝孔歪头闲适地笑了笑:“大人,我承蒙麦西亚国王的恩惠,奉命在安茹南部再拉出一支军队,我岂能辜负国王的命令。今日从您发领地借道北上,我们也说实在打扰了您领地居民的安宁。”
“朋友,你太客气了。是我告诉我这条路,你是我的客人。”
“所以……”贝孔想谈谈驻扎一事,他再客套一下,暗示赫伯特做全权决定。
赫伯特本就非常欢迎来自安茹方向的队伍,再仔细一看,发现所谓的军队简直是一支庞大的骡马运输队,他就更加安心了。
两人就在夕阳下交涉一番,当即一拍即合。
“你们明日还要出发,过去几天你们始终在赶路。看来雷格拉夫大人是等不及了,你们归队之后,麦西亚军队一定发动远征。”最后的客套说罢,赫伯特指明自己的安排:“我这边也已经准备好,哪怕你们明日不来,我都可以率部出发。我和你的
君主有约在先,我不会爽约。”
“看来我们来得很是时候。”
“时间把握得不错。可惜,阿基坦诸贵族有些磨蹭。我不会再等他们,我们组成联军,明早一起出发,哪怕我们不行前进,估计后天傍晚我们就能抵达旧石桥(桥堡)了,我的信使声称,雷格拉夫大人已经在那里了。”
“就这么做。”贝孔最后说道。
贝孔所部途径埃罗图斯男爵领可谓秋毫无犯,他们点燃大量篝火一事也为男爵默许。
因为在赫伯特看来,自己未来参与的行动绝对不亏。
他所知的雷格拉夫看来是跟他罗斯王父亲学了很多奇妙的东西,譬如作为联军的一部分,跟着雷格拉夫一同作战,自己的五百兵马甚至可以不亲自准备军粮。
哪怕自己带兵空手而去,无论行军还是打仗,雷格拉夫都要为自己提供军粮。
赫伯特不会做得如此不要脸。
前些日子,有一支运粮的船队从自己的城堡处漂过。船上都悬挂麦西亚王旗,他们就是来自埃维纳河上游的运粮队,事实证明着雷格拉夫的军队还在积极筹措粮食。
有关麦西亚军到底在干什么,介于城堡到桥堡的距离不远,赫伯特早已派遣骑兵去那边一探究竟。原来旧石桥处已经建起了规模不小的军营,当地也建成了粮仓。
只是赫伯特尚不清楚,雷格拉夫的人在当地的建设,是为了兴建一座永固的城市,还是仅仅作为一座
为了远征而存在的临时大营。
无论如何,只要南方军队陆续抵达之际,都会注意到雷格拉夫的努力。
贝孔骑士和朋友们在埃罗图斯城堡度过平静一晚,高强度行军的人们得以喘息。
他们都很明白,现在的行动不过是对未来更漫长远征行为的一种预言。
尤其是是来自赫米莱市镇的民兵,他们本就是安茹伯国境内的农民,哪怕先前战争迫使伯国崩溃,他们也没有逃出伯国的领地范围。
很多人本来是命中注定要在家乡度过平静的一生,本该无欲无求的最平凡者,战争给了他们很多机会。他们得以用一双脚探索法兰克的广大,哪怕仅仅是抵达埃罗图斯城堡,也已经超越他们先前对世界规模的认知。
民兵的世界观注定持续刷新着,他们敢于从军就不会恐惧于未知,所见所闻都是新东西,每一天的见闻都在刺激着民兵的好奇心与求知欲。
他们本就士气高涨,一路之上不过是走得腿脚酸痛腰酸腿疼,在吃饭方面贝孔大人可不曾亏待过大家。
早就听说新伯爵是一位勇敢的善人,一想到再过两天就能见到伯爵大人,民兵们无不心情激动。
毕竟他们根本不是一般的民兵,绝非拎着一把斧头、一支草叉就上战场。
所有人至少可以保证骑在马背上不会因马匹颠簸轻易掉下来。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御夫,押运马车从故乡到这里,一路上没出大的
纰漏,完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贝孔当然无法落实雷格拉夫的要求,作为一位久经沙场的老骑兵,他对于骑兵的标准定得较高。仅仅会骑马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称之为骑兵。
不过……雷格拉夫的标准得很低,贝孔估计实在不行就让一群御夫骑上马,扮演骑兵也算交差了。
于是在第二天清晨,早已安排了行动计划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他审时度势地提前一日展开行动。
赫伯特带上自己的大儿子出发,率领五百兵马与一批辎重,大胆地离开自己的领地与贝孔骑士等友军挥师北上。
他是个聪明人,深知自己一介处于大贵族夹缝中的男爵,必须练就左右逢源的本事。
莫看现在的菲利普斯·贝孔七世的头衔仅仅是骑士。
一个骑士带着另一群骑士兄弟,他们构成一个集团,几乎一瞬间就在安茹南部拉出一支军队。军队实力姑往不论,他们掌握的马车与拉运、驮运的大量粮食是令人始料未及的。
贝孔还能算是一个骑士吗?此人的主人毕竟是合法的麦西亚王,等雷格拉夫做大了,只怕一高兴就封贝孔位伯爵了。因为雷格拉夫实在有这样的权力。
赫伯特就带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五位骑士,他带上自己能拿得出手的精锐,虽然不想赌上家族命运,实则男爵领精华尽出,他仅将小儿子留在老家,就是为家族延续做了保底。
加上赫伯特本人与大
儿子,一百名骑兵人人披甲。他们可以穿戴着很标准的法兰克重骑兵装束,自认为刀枪不入。
他们在行军之际自然是怎么轻便怎么来,哪怕是靠着一双腿赶路的步兵,也将自己全部的防具扔到马车上。
男爵军显得其貌不扬,赫伯特虽然有自己的徽章,把徽章扩展为旗帜在公然展示出来,此举怎么想都是会更高级贵族的僭越,他可没脸如此嚣张。
于是,集合为更庞大队伍的安茹诸骑士-埃罗图斯男爵联军,公开飘扬的居然只有麦西亚王旗。
倘若仅从旗帜判断队伍的贵族,它难道不是麦西亚军队么?
与此同时,两方军队正在积极筹备。
赫伯特抱怨自己的亲戚磨磨蹭蹭实在事出有因,所谓集结一支五百人的军队,与集结一支有着一万名战兵的军队行动,两者面临的困难绝非差了二十倍。
波瓦蒂尔-奥维涅伯国集结的战兵已达一万两千人,他们皆由伯爵伯纳德指挥。这支庞大军队名义上也是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直属军队,实际的管理权当然由伯纳德牢牢掌控,由于这对舅甥的利益很一致,在新的战争问题上还没有时间发酵出嫌隙。
何止这一个伯国?
昂古莱姆、阿让、图卢兹,三地的伯爵也都举兵移动到了波瓦蒂尔。甚至是控制了波尔多与阿斯图里亚斯朝圣路的桑特伯爵,也难得亲自带兵加入战争。
或是真心实意,或是心
怀鬼胎,比利牛斯山以北,卢瓦尔河以南,所有在法理上效忠“秃头”查理的军队都已经集结在了波瓦蒂尔城。
当地突然涌入了多达两万名士兵!这虽然与诸多大贵族夸下海口的征兵数量缩减不少,他们聚集起来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
一时间,查理沉浸于军队的欢呼中。
哪怕这里几乎没有能直接调动的亲兵军团,哪怕只是做一场美梦也好。
一个恍惚的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第二个查理曼。
两万战士分属不同的贵族,来自图卢兹的军队与阿基坦本地军队说着不同的方言,尤其最南方的军队,不少人干脆就是西哥特人。
大贵族间沾亲带故彼此好说话,聚焦普通战士,他们是高卢人、法兰克人、哥特人,彼此之间没有共同语言。
很多战士均已获悉,未来要首先激战的是勃艮第人。
自己本是老实本分的农民,领主大人下达征兵令,自己也有带上武器响应征召。
他们与勃艮第人毫无仇怨,生活中也见不到任何一个勃艮第人。
他们没有自主选择的权力,奉命从军仅仅是落实义务而已。
或许,只有拥兵一万两千人的伯纳德对战争最为热忱。一个很简单的原因是,他最早的封地奥维涅地区,只要通过东部山区就算是进入勃艮第人传统领地了。击败或重挫勃艮第,得利最大的就是他,巨大的利益诱惑驱使他真的集结了超过一万人的军队。
其他伯爵也不是傻子,无利不起早的道理大家都清楚。
带着各自兵马的南部伯爵们,他们在波瓦蒂尔城大吃大喝,一定程度上就是在试探伯纳德的耐心。
为此,伯纳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好生招待。
他倒是希望军队尽早浩浩荡荡展开行动,只要庞大联军离开了,盘踞在波瓦蒂尔的饕餮巨兽就算是转移到勃艮第人的地盘去祸祸那些敌人。
可是,法理上的君主“秃头”查理明显不是特别着急。
阿基坦-图卢兹联军一直在行动,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他们的速度如同蠕动的蜗牛。
与之做强烈对比的,实在是雷格拉夫一方的高效。
雷格拉夫顺利从安茹主城周边区域的村子招募了一千名战士,尤其是意外获得的诸如名叫克莱蒙特的落草为寇之人。一些旧安茹伯爵的旧部归队了,以他们为基干力量,两支新的旗队横空出世。
至此雷格拉夫手握四支旗队,麾下又有去南部招兵买卖的贝孔等骑士,再加上自己最精锐的北欧老兵,他估计自己拼拼凑凑出两千五百人到三千人问题不大。
昔日,父王带着三千人规模的大军已经横行霸道。
自己比不上父王,哪怕手头军队仅有昔日父王实力的二分之一也已经非常强大。
对内,雷格拉夫不再自称香农男爵或是安茹伯爵,他只有一个最正确的名号——麦西亚国王。
领地内的民众缝纫出大量服装,哪怕只是
一件粗布袍子,一定要以染成黄色的布条缝处巨大的“圣安德烈十字”。
由于春耕完全结束,收工的农民摇身一变就是战士,他们回各自的旗队报道,其中最初训练的两支旗队已经先行一步抵达桥堡大军营。
“旧石桥”的称谓已经是过去式,因为石桥被突击翻新一遍,桥梁两侧的森林被清理很多,一大批木屋在河畔开阔地拔地而起。
刻意为之的木杆笔直耸立,一根横桁将旗帜铺展开,整个桥堡军营悬挂起不下石棉麦西亚王旗。
雷格拉夫也将御所临时迁移到了桥堡,一切都是为了等到预定时间一到立刻进军。
在他看来,无哪怕阿基坦的军队因各种原因来得晚,都不等于自己的麦西亚军能心安理得的磨蹭。
他在诸多大贵族、大主教面前的誓言不是开玩笑,自己亲自立下的忠义人设,不能因为各种险阻而污染。
甚至于哪怕贝孔等骑士迟迟未归,只要时间一到,麦西亚军主力立刻沿着罗马大道向东方进军。
终于,一支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向着同样麦西亚王旗飘扬的桥堡走来……
第1687章 这是雷格拉夫强大的麦西亚军队
沿着河边大路前进的贝孔终于看到前方的开阔地,那里突然出现大片建筑,最重要的莫过于肆意树立的旗帜。
“我们终于到了。”贝孔如卸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接着露出得以笑容。
骑马立于贝孔身旁的男爵赫伯特闲适地歪着身子:“据我所知,你的君主已经在这里集结了。旧石桥变成了一座城市,看来很多军队已经驻扎。”
“太好了。我们走吧!我得昂首挺胸。”说罢,贝孔挺直胸膛双腿夹一下马腹,战马快速前进,那标志性的黑色山羊胡子也为之剧烈震颤。
归来的安茹南部骑士们高高兴兴回到他们的君主身边,此刻,待在桥梁南部的人们注意到南方大路的情况,消息迅速传到桥梁北侧大营,传到雷格拉夫的耳朵里。
“太好了,我的骑士们回来了。”雷格拉夫勃然而起,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闲适坐着的老埃里克不觉有太多可激动的:“他们来得还算及时。如果再不来,我们可要出发了。”
“他们还是按时到了。走吧,我要去看看他招募的士兵。”
雷格拉夫其实对贝孔的征兵行动没有过高期望,考虑到安茹地区被长期战乱的严重侵蚀,想从当地招募一支大军别无可能。
南部地区遭遇的侵害相对北部要低,那也是遭遇到了侵害,安茹好歹也是一个伯爵领,贝孔完成征集二百骑兵的任务估计勉强可以完成。
麦西亚军现在
空有兵力,作为大家普遍共识的战斗强力者的骑兵可是极为稀少。
从安茹城获得的马匹数量有限,如此有限的马和驴主要用于拉车,命令御夫骑马充当骑兵,只能作为演员吓唬敌人。
如此就凸显出阿里奥伯特与其部下的重要性,只是他们是盟友骑兵,雷格拉夫天然的对他们不能彻底放心。
贝孔与诸骑士是封臣,雷格拉夫天然的信任他们,在过去近两月时间,他实在希望这群封臣拉出三百名骑兵胜利归队。
已经是傍晚,今天如果再无大事,在旧石桥的桥堡集结的大军就要集体煮饭再睡觉了。所有士兵也清楚,如此闲适的日子即将终结。
归来的贝孔所部骑兵列队在前,站在桥头的人们暂且不能看清队伍狭长的纵身,仅从队首的模样来推测,就仿佛真有一支强力骑兵部队浩浩荡荡而来。
实际是贝孔麾下仍旧是那一百多骑兵而已,他们站位非常密集,就像炸毛的猫那般仿佛身材巨大,实力并非像他们展示的那般。
贝孔的举措一时间令雷格拉夫也大吃一惊。
一大批步兵奉命集结,他们拿起竖直摆在营房木屋外的长矛,在牛角号声中紧急列队。
短时间内,先行抵达的两支步兵骑兵的一千名战士,他们仿佛突然出现,长矛阵构成两片树林,两支旗队分裂桥头两翼,矛头在阳光下烁烁放光,其中蕴含的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衣装一致、武
器一致,他们列队成矩阵,显然只需一个命令,所有矛头一致向前,即可将敌人捅得千疮百孔。
雷格拉夫与他最得意的老兵们站在两旗队中间,他刻意留着的金色马尾辫,在下午的柔光里更加显著。
不远处的贝孔一眼认出那就是自己的君主,这便招朋友们立刻下马。
众骑士与他们的扈从,全体牵着马走过铺满坚硬木料的旧石桥,全部进抵桥梁之北。
他们再集体松开缰绳,走近自己的君主集体半跪行礼。
“你们都起来吧。”雷格拉夫微微抬起下巴,他难掩内心激动,考虑到自己作为国王的高贵振奋,就握着剑柄保持矗立,奈何身子已经在不自主地震颤了。
众人得令纷纷起身。
贝孔实在无法保持镇定,他激动地走上前:“大王,我们来晚了。”
“不。你们来得正是时候。现在你们即刻归队,我们即将发起远征。”
也许因为自己的君主只是一个少年,作为一个男孩总会心直口快,难以掩饰内心的深意。
雷格拉夫声称“即刻远征”,搞不好意思是在说全军在之后的一两天即开始行动。
“但是。”贝孔还是要陈述自己的失职:“对不起,我并没有完成陛下交待给我的任务。”
“给你的任务?对哦,我希望你征召三百名骑兵,亦或是同等数量的精锐步兵。瞧瞧你的队伍!真是一个庞然大物呢!”
很显然,君主是将盟友的五百兵马也
当做自己伯国的人了,贝孔实话实在:“陛下,那是您的朋友,埃罗图斯男爵的军队。他们有五百人,而我……只为您带来了一百五十名,……姑且可以称之为骑兵的人员。”
“哦?是这样吗?”
“是的。”
贝孔支支吾吾一番以为君主会不悦,却听到雷格拉夫这么说:“他们会骑马就好。比如在开战之后,突然通过骑马的方式冲到敌人的侧翼,一百余名下马作战的步兵也能狠狠打击我们的敌人。你做得已经很好。”
“可是陛下……”
“你还有话要说么?”雷格拉夫问。
“是。因为这些骑兵……”贝孔想了想,索性就不再在军队人数上做文章。他决意好好介绍一番安茹南部不为人所知的富裕市镇赫米莱,介绍的突破口,就在于那惊人的后勤物资。
“我的确没有给您带来足够的骑兵,不过,我为您带来的大量的粮食,甚至是一些品质非常不错的麦酒。”
贝孔在提及一些名词时简直是扯着嗓子喊的,雷格拉夫为之吓了一跳,倒是连所有列阵的长矛手都听清楚的那些词汇。
燕麦、麦酒、马、驴、木车、麻布口袋……
据称自己的君主是跟他的罗斯王父亲学习的指挥作战,以至于麦西亚军非常重视后勤物资,哪怕速度会磨蹭一些,军队宁愿携带大量物资进军,以及在发现并击败敌人之前,首先考虑的是如何将充足的军粮运到前线。
君主的这样的心性,无力征集二百到三百名骑兵的贝孔,就投其所好在筹集军粮的问题上大做文章。
一如贝孔估计的那般,当雷格拉夫获悉所有运输的粮食可能有七十万磅的时候,一瞬间的反应是难以相信,一定要贝孔敲打胸膛保证数量基本无误,这才开始喜悦。
“你真行啊!”雷格拉夫兴奋地给了贝孔一拳,笑呵呵道:“早知如此,我为何还拿出这些年弄得的金银去和波瓦蒂尔伯爵买粮食?”
贝孔也笑呵呵地回应:“赫米莱市镇是突然出现的,它本身只是一个修道院。我获悉,是战争因素导致一万人聚集在当地,有关他们的故事只怕我说上一晚上也说不完,总之他们都是您的臣民,他们都愿意臣服于您。所以,心甘情愿献上如此多的粮食。”
贝孔越是这么说,雷格拉夫越是觉得事情很离奇。
在此之前没有人告诉他,自己新封地的南端还有一处富裕地。
它仿佛无中生有,如今的存在就是天使降下祝福。
“真是天佑我。”雷格拉夫深深感慨自己的好运。
列阵的步兵保持安静,一千人基本都听到了贝孔刻意为之的呐喊,于是意识到军队有增添的一批总量惊人的军粮,令本就高涨的士气更加狂热。
提及赫米莱市镇,就不能忽视当地的实际统治者——圣皮埃尔修道院院长比格斯。
一个修道
院负责管理很多很多村庄,多个修道院
听从地方主教的指挥,地方主教再听从更高级的教区大主教指挥,最终罗马教廷拥有着至高权力。
教廷梦想着所有的军事贵族收起刀兵做虔诚的僧侣,最终以教会自上而下的金字塔形管理模式,将人间世界改造为信仰中完美的人间天国。
凡是掌握了区域内绝对权力的教士,都在致力于将一隅之地改造为梦想的天国。
赫米莱市镇就是这样的存在。
同样的,当雷格拉夫没有抵达香农地区之际,抛去昔日图尔伯爵在此地只管秋季收税的驻军,整个香农地区五花八门的事务,都有当地的几个修道院共同管理,在教士们的庇护下,香农地区的百姓并没有遭遇严重盘剥。
香农的圣马克西姆修道院与安茹南部的圣皮埃尔修道院,两地的教士在过去的年月里并无来往,不过香农一方明确记录着本地区所有修道院的名称与坐标。
两地教士可谓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如今人员间相会也是历史性的首次。
难道农民们会甘心情愿拿出巨量的粮食?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当地实际统治者的支持。
雷格拉夫就在旧石桥处见到了那位修道院长比格斯,后者则讶异于新的安茹伯爵居然是一位金发少年。
不!应该称之为麦西亚国王。
一位亲自扛着巨大木头十字架的老教士站在雷格拉夫面前,在一番寒暄后,院长比格斯抬起那苍老的头颅,拉掉自己黑色头罩,露
出光秃秃的天灵盖。
“强大的麦西亚国王,您也是安茹伯爵。我知道您会善待您的臣民,我的修道院已经为您庇护了近乎一万名可怜的羔羊。在最危急的时刻,是我挺身而出保护了他们。我恳请您许可我在您领地的南部维持现状,我将继续协助您管理好一切……”
院长的态度似乎很卑微,雷格拉夫无论如何够感觉到一股难以明说的进攻性。老家伙是在要求自己对既定事实进行默认,哪怕老家伙没有明说,教士索要的就是自治权!
就是因为太功利了,直白地说出来有悖于朴素的生活作风,比格斯才把话说得弯弯绕,希冀伯爵兼国王的雷格拉夫能明白。
“你是要地区自治?!”
远征猛地一怔,没有矢口否认即为承认。
雷格拉夫点点头:“你如果是这样的要求,一切都不是问题。我已经授予安茹地方的修道院,代表我对当地进行管理。我决定了,安茹的南部地区你就代我管理。”
院长比格斯完全想不到新的伯爵会如此痛快,再三询问后,他终于明白梦想中的幸福时光已经降临。
因为对于雷格拉夫而言,突然得到整个安茹伯爵领的法权,不等于立刻对其牢牢控制。
恰恰相反的是,自己得到的安茹是一个烂摊子。这个烂摊子之麻烦,甚至是图尔地方贵族都不愿认真经营。
大量名义是安茹的土地,已经被它的邻居侵占。
不过大量民
众已经逃难到个别区域集中,管理核心人口的成本反而不高。
被封为安茹伯爵的代价,就是作为阿基坦王国的先锋部队出战。遂在一定年月内,自己根本无法直接管理安茹,如此对现实做出妥协,将管理权让渡给当地的教士们,就是成本最低的方案。
雷格拉夫不会再与教士们花费时间交谈,赫米莱市镇的比格斯院长既然来了,他一定与香农本地的修道院长博德有无尽的共同语言。
两位修道院长都不会参与到麦西亚军队的远征,雷格拉夫也没有意愿逼迫两位一定跟着走。
身份太高级、太重要的教士随军行动或许是个累赘,
他已经选定了一个名为纪尧姆哈特的年轻教士随行,仅由此人与少量级别更低的教士,为军队提供关键的信仰服务。
他在桥头处与骑士们、修道院长寒暄一番,在石桥另一侧的埃罗图斯男爵军,战士们终于停下脚步,不少人干脆原地坐下歇歇脚。
男爵赫伯特很懂得贵族间的礼数,对方虽然是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归根到底就是“已经变得文明的诺曼人”。
雷格拉夫那家伙可以不讲礼数行事粗俗,自己可是要在不少问题上谨小慎微。譬如现在自己已经处于安茹-香农伯国的领地,自己的军队不可以随意走动,更不能主动与当地人接触,尤其不可骚扰当地村民,生怕落下口实对很久以后自己家族带
来不利。
赫伯特就耐心地在河对岸等着,直到那边下达明确的信号,他在得道许可后才带着自己的亲信骑兵们过桥。
赫伯特一介男爵,法理上直接对阿基坦国王负责,他不必对雷格拉夫行大礼。
虽是如此,他聪明地保持着绝对谦逊,态度非常和善地介绍道:“尊贵的麦西亚王,我按照承诺带兵来了。我有一百名骑兵,四百名步兵,也自带了不少粮食、车马。我并没有实力再召集更多军队,这五百兵马都是我的精锐。我已经尽力了,作为你信得过的友军,请一定要相信我的战斗力。”
五百兵马可不是小数目,雷格拉夫乐在心头:“我尊贵的朋友,我怎么可能信不过您呢?五百名精锐战士,我们构成的联军一定能痛打勃艮第人,哈哈。”
似乎勃艮第人很容易揍似的,赫伯特不觉得事情如此简单,他哈哈的笑声中掩藏着忧虑。
雷格拉夫收起笑容,他左看右看,又问道:“除了你的军队,阿基坦的军队还没有来?”
赫伯特无奈地耸耸肩:“只有天主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啊?难道伯纳德会爽约吧!?”
“他不敢。”赫伯特矢口否认:“也许波瓦蒂尔方面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你打算如何?倘若他们继续磨蹭下去……”
“我不管他们。”雷格拉夫果断地摆摆手:“这是我的战争,由你助战,有阿里奥伯特大人助战,我们构成的
联军已经实力雄厚。”
一位尊贵少年如此昂首挺胸,恍惚间赫伯特觉得少年所言有些大言不惭。
看起来雷格拉夫对阿基坦军队的问题并不太在意,有无传说中的“三万人大军”,都不影响麦西亚军队的任何决断。
或者说,雷格拉夫今日傍晚表现出的态度,就是在落实数月之前在“秃头”查理面前的承诺。麦西亚军队的任务就是在勃艮第人的地盘,将当地贵族搅得天翻地覆,到了那个时候阿基坦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痛快地收获最大的胜利果实。
麦西亚军队仿佛是“秃头”查理实现大抱负的工具,成为工具人不寒碜,甚至很多贵族想做这个工具人,或是完全没有实力,或是身份地位不够格呢。
但麦西亚军也注定不是一群工具人。
所谓良心?所谓道义?
如果一支军队存在军魂,这支麦西亚军队灵魂就是罗斯军队,是一支换了一层皮的低配版罗斯军。
法兰克人与丹麦人、瑞典人、罗斯人有共同祖先,高卢人的先祖更是纵兵数次毁了罗马城。似乎是神圣信仰将昔日的野蛮人驯化成了温顺绵羊,实则不然,整整半年的时间,一些高卢后裔在雷格拉夫的训练下又恢复了被掩藏的暴力基因,也恐怕比他们的先祖更加暴力。
难道杀人不是下地狱的巨大罪恶么?
只要说明“勃艮第人都是被魔鬼蛊惑”就好了,罢了再让教士们站出来对这种说
法做道貌岸然的合理性背书。既然敌人都是披着人皮的魔鬼,杀死他们就不算罪恶,抢掠魔鬼手里的财富就更谈不上罪恶了。
于是对于雷格拉夫而言,就在他行将出征之际,突然间手头多了一支实力强劲的友军,以及一支能力强大的后勤运输队。
雷格拉夫掰着手指头算一算,惊喜地发现自己与友军一道,居然真的聚集起三千人规模的军队。
数月之前最乐观的设想,以自己的努力、朋友的神助攻,乃至一些过于奇妙的好运气,它已经实现了。
四支步兵旗队两千之众、以骑士与扈从们拼凑出的二百骑兵、一百五十名可以临时充数的“御夫骑兵”,一百名北欧老兵。
另有男爵阿里奥伯特的五十名骑兵,男爵赫伯特的五百兵马。
居然真的拼凑出了三千之众,同时拥有的用于后勤运输的马匹、毛驴、少数骡子,加在一起也超过的一千匹。
且这个数字还能再增加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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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8章 我们从奥尔良过河
突然,下雨了。
近日以来安茹与香农两地天气总是阴晴不定,团状云朵成群结队从南方飘来,如此天气下的晚霞极为瑰丽,就是一场雨也可能在移来的路上。
一股来自地中海的积雨云自南向北而来,图卢兹、阿基坦纷纷开始下雨,继而是卢瓦尔河谷地带,继续影响到东北方向的凡尔登。
菲斯克带领的罗斯骑兵在大闹特鲁瓦伯国之际,突然间的降雨迫使他们暂时停止“癌症的蔓延”。
安茹与香农地区的降雨早了两天,万幸的是,贝孔骑士的运粮队伍赶在降雨前抵达了桥堡大营。
三月份本该多雨,一度被本地人当做异常干燥之三月,终于在月底淅淅沥沥起来。
天空在打雷,积雨云压得很低,细密雨水迅速浸润大地。
此播种完毕没多久,一场及时的甘霖对麦子的生长极为有利,刚刚萌发的青苗在雨水浸润下茁壮成长。
春季降雨有利庄稼,历年春雨再正常不过。
今年不用于往年,军队集结亟待初征,这场月末的春雨分明是一场吉兆。
集结的民兵都在闲聊,所谓打赢了战争,带着战利品回来时并不耽搁秋收今年的圣诞节大家将过得非常舒服。
军队士气旺盛可见一斑,持续四日的降雨也丝毫没有浇灭麦西亚军队的战争热情,恼人的降雨也不令人痛苦。
因为雷格拉夫早有准备,凡是作为粮仓的木屋,它们全被铺设木地板,木墙的缝隙
也被各种东西堵住。木屋的房顶首先是木板鳞次栉比地排列,最后铺上一层枯草。
倘若降雨,那些房顶木板还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腐朽损坏,一个季度内完全不必担心这些粮仓浸水。
意识到快要下雨了,麦西亚军不得不基于现实推迟进军计划。
他们将新到的粮食再塞进粮仓,于是桥堡、香农、阿瓦内三处的粮仓,都被塞得满满登登。
户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桥梁两侧的土地已经满是泥浆。
泥泞对行军是痛苦,对某些工作却是巨大利好。
一些战士赤膊上阵,他们把缆绳扛在身上,又牵来一些毛驴,人与大牲口合力,将内河运粮的七条长船硬生生拖曳到桥梁的另一侧。
橡木龙骨垦出深深辙印,它们都被拖到维埃纳河下游,这是为军队水陆并进做最后的准备。
本地人天然适应这里的潮湿,在卢瓦尔河地区奋战已经第三个年头的雷格拉夫也适应了。
它再潮湿,也远比北方极寒与稀少阳光令人舒适。
金发战士们在去年与本地人进行大规模的集体婚礼,婚礼纷纷有了成过,老战士的妻子都已经怀孕。
雷格拉夫承诺所有的老兵至少是麦西亚王国的骑士,暂且兄弟们还没有封地,至少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均已存在。
他们离开北方老家已经太久了,如今也没有人再愿意回去。他们已经在法兰克腹地安家,漂泊的灵魂也为此安顿下来,甚至于
自己哪怕战死了,也有自己的孩子继承国王承诺的爵位。
难道老兵还会战死么?凡是水平不行、运气不佳的伙计,在过去的两年都战死了。
活下来的战士们不但装备精良,每一人的战斗水平都极为高超。
倘若让部下分散下去,雷格拉夫估计他们每个人都能做百夫长。不过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手下的老兵是自己的决战武器,一定要集中使用。
兄弟们已经不需要任何作战都冲锋在前了,哪怕装备精良也保不齐阴沟里翻船。
未来的战斗让步兵们带上长矛冲上去,待发现敌人破绽了,再令重甲老兵
趁虚而入。
昔日,罗斯军就是这类战术,深谙此道的雷格拉夫决定效仿。
留里克是父亲,自己作为大儿子估计难以复刻罗斯的光荣。一切都无妨,在自己手里的麦西亚王国有独特的命运。
起初,他想让父亲看看自己的强大军队,就是向父亲证明自己是真男人。
待手下真的有三千名货真价实的战兵,当他们开始集结,雷格拉夫的心态也已经变了。
他实在受不了新的图尔伯爵、“强者”罗贝尔的那一套蛮横做派。
不如……
户外的小雨依旧淅沥沥,它似乎有停止的趋势。
在桥堡大营内,一时间此地已经驻扎了两千兵马,另有两支从安茹城附近招募的步兵旗队,因之前的突击整训,还驻扎在香农的训练场大营。
待在桥堡大营的指挥所内的雷格拉
夫,他聚集了麾下高级军官、封臣骑士,乃至的盟友贵族。
可以说雷格拉夫的举措是不拘小节,可是对于男爵赫伯特而言,让他承认一个自耕农出身的本地高卢人一样坐在这里,简直显得自己变得卑贱了。
譬如农民保罗,他得到提拔成为香农旗队的旗队长,手下拥兵五百,只听令于雷格拉夫本人。
各色人等聚集在一间大木屋,大家盘腿而坐于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松脂特有的醒脑气味,以及浸水后的泥土腥味。
这里俨然成了罗斯习惯的“杜马”,或曰北欧的Althing。保罗的身份虽卑贱,他毕竟真的被授权拥兵五百,这种人按照北方的标准已经是一位实力不错的小酋长了。
他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哪怕一些盟友不适应,那就努力适应吧。
大舅子萨克森大公子、各旗队长、各百夫长、在桥堡驻扎的金发老兵、所有安茹骑士,以及两位盟友男爵。
超过一百人聚集在一间大木屋里,哪怕只是闲聊,引起的动静也过于热闹了。
直到雷格拉夫决定发言,大家才迅速安静下来。
昏暗的光线透过木窗,潮湿空气伴随细密水珠钻进来。
只见雷格拉夫张开双臂,以他正在变声能当嗓音宣布自己的正式决定——待这场雨结束后三天,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正式出征。
他公布这件事,立刻引得大家议论纷纷。
早就按捺不住战争
热情的人们,他们知道这时候需要各抒己见,君主也乐意听听大家的说法,在所有话语了,谈得最多的正是“我们为何还要等上三天”。
这个问题很快就在大家的讨论中有了答案。
持续降雨浸润大地,固然军队会沿着罗马大道进军,但军队将带着大量辎重马车,兵力庞大迫使军队不会完全按照大路走向行动。人与大牲口可以忍受潮湿,如果土地太软,车轮陷入泥地可就要拖累全军行动了。
与其在路上磨磨蹭蹭,还不如等到土地恢复干燥再前进。
因为对于习惯于步行的农民士兵,为了干农活儿而一天走上折合三十公里也是可以忍受的。
加之现在的白昼时间越来越长,理论上步兵可有更多时间用于行军。
一名步兵一天时间走得太远,只要路程量上来了,哪怕防护得很好,腿脚上的损伤也不可避免。
除非全军骑马与坐马车前进。但麦西亚军手里的大量大牲口,抛去那些体质不能胜任的,留下来的马匹、驴子,针对它们,雷格拉夫这里勉强安装了新蹄铁。
贝孔带来的马匹数量令人惊讶,奈何这部分马匹毫无蹄铁。
这样那样的原因迫使军队可以在初期行军时保持高速,如
果从一开始就高速行军,军队的后劲可就不足了。难道军队要以疲惫姿态与勃艮第人战斗么?
或者想想某些办法,在与勃艮第人激战之前,减少徒步旅程。
军队为
了作战目的走一个捷径,雷格拉夫与老兵们的确商量出一个,仅有自己能施行的全新行军方案。
军事行动施行之前针对性的休整三天,这是罗斯军的老传统,师承罗斯的麦西亚军队效仿之,其实没有什么理由,似乎它就是理所当然的。
在坐的人们可以有五花八门的理由证明它的必要性,罢了再称赞国王雷格拉夫的睿智。
大雨之后的确需要休整,每个战士要晾晒衣物,还要打理头发与胡须,整理绑腿布与皮靴,将武器擦拭得锃光瓦亮等等。
趁着三天时间,军队备用的马蹄铁立刻用上。尤其是贝孔带来的马匹毛驴,抓紧时间给它们修一下蹄子,再将蹄铁钉上。
于是,联军可有三天时间在后勤问题上查漏补遗,战士们做最后的休息,最终全军以最佳心态进军。
“我还以为你要再等等阿基坦的军队。我看呐,你甚至不愿意与他们协同作战。”阿里奥伯特听了好一番七嘴八舌的讨论。
他在麦西亚军中已经待了数月,身份固然已经成了“秃头”查理的代表,在雷格拉夫这里,他完成了友军,麾下的一小群骑兵成了重要友军。
雷格拉夫毫无否定阿里奥伯特的话,此刻一双双眼睛或是看着男爵阿里奥伯特,或是等待自己的国王还有什么高论。
“也许阿基坦因为很多原因继续耽搁时间,这场雨会进一步干扰他们的速度。我的父亲告诉我,
求人不如求己。罗斯王国靠着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大,我的麦西亚,也理应如此。”年轻人说到这里下意识地攥紧拳头,不经意的举动大家看得真真切切。
雷格拉夫说到激动处,他再道:“我们会按照原定的进军路线前进,阿基坦人哪怕磨蹭到五月份也无妨。不过!中途我们要去图尔城一趟。”
听得最有一句,众人纷纷抬起头。
“你要和图尔伯爵交涉?你在安茹的时候,那个家伙的霸道我可是知道的。”阿里奥伯特不由得又说起自己的内心感受:“那个家伙是窃贼,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正因为如此,我们的联军就是要在图尔城下耀武扬威。”
“如何?你还打算先把图尔城打下来?哈哈,我们不是盟友吗?”阿里奥伯特笑着反问道。他像是在笑,笑意里藏着杀气,似乎非常希望看到图尔被奋起的麦西亚军杀得血流成河。
“当然不是攻城。不过……未来什么事都可能发生。”雷格拉夫耸耸肩。他作为一介国王居然没有立刻矢口否认如此疯狂的揣测,不由得让一些人浮想联翩。
“让我猜猜,你是去耀武扬威的。”阿里奥伯特再次笑道。
“没错。现在我有骑兵步兵,还有……”雷格拉夫看看在坐的男爵赫伯特:“还有我强大的盟友们。我不但要高举麦西亚旗帜,还要把查理曼的旗帜亮出来。记住我们的身份,我军是
阿基坦王国陛下的先锋部队。”
雷格拉夫这番并非在吹捧阿基坦的国王“秃头”查理如何强大,查理根本就不强大,只是这家伙可以授权其他大贵族做一些事。
“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兄弟们还要委身于那个家伙。罗贝尔是我父亲的手下败将,让我听他的命令,我弱小的时候可以忍受,现在……我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王,怎么能久居人下?现在我已经非常强大,我就是要吓唬他!不仅如此……”
雷格拉夫想了想,又道:“不管罗贝尔怎么想,他现在是做图
尔伯爵了,那些封臣会如何?还有我们的新盟友奥尔良伯爵,他又会是什么态度?信使应该把消息传到两千,我想看看他与我是否是盟友。”
“奥尔良的威廉?”阿里奥伯特想了想,雷格拉夫这小子不会无故提及那个家伙。
还是去年的四月五月,雷格拉夫带兵就在奥尔良四处破坏。不要看这小子只是个少年,的确在安茹与香农广施德政,他在奥尔良城外的罪行太大了。
“你难道打算……亲自去奥尔良与那个威廉交涉?如果他……”阿里奥伯特隐去一些话,又问:“他让你不悦,你还会打他?”
雷格拉夫摇摇头,又扫视一圈:“我想威廉会很聪明,他会与我倾力合作。现在我有七条长船又有大量驳船。难道我军真的要走罗马大道,从那个欧坦伯爵的领地过境,再去攻
击欧塞尔?”
他是国王,当他进行反问的时候,答案就已经非常明显了。
阿里奥伯特大吃一惊:“你打算用现有的船只强行过河?!”
雷格拉夫暂没有说话,点点头算是默认。
“这太疯狂了!三千大军要横渡卢瓦尔河?”
“我看这不算难事。”
“可是,我们的骑兵怎么过河?没有桥梁,难道我的人也要坐上船只过河?”阿里奥伯特追问道。
雷格拉夫根本不以为意,老战士们也笑呵呵起来。
“对,就是坐船。去年,我们一百个战士划着船轻易过河,这次是运输三千战士。我看并没有大问题。”雷格拉夫笑道。
阿里奥伯特面色严肃的紧急强调:“至少还有一千匹马匹和驴。”
“慢慢运输绝对没有安全问题。我相信,奥尔良伯爵会为了他未来安全全力帮助我们。”
看起来雷格拉夫就是势在必得,恐怕现在的情况也不是他一个少年鲁莽的一己之见,看看在坐的那些金发战士,估计就是他们合伙商量的办法。
因为欧塞尔伯国以及特鲁瓦伯国,两地均与奥尔良伯国不同程度接壤。
奥尔良方面嫁女投降阿基坦,现在局面下,对于麦西亚军队而言奥尔良就是联军的一部分。
如果奥尔良方面不做出任何的有意表态,这个友军就只是名义上的友军。
“你要从奥尔良进军,要这么做了,还是与年初制定的计划严重不符。”阿里奥伯特特别强调
道。
雷格拉夫不甘示弱:“但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击败勃艮第人,只要完成目标就行,难道我所有的行动必须听查理的指挥?攻打勃艮第,首攻欧塞尔与特鲁瓦,哪怕联军借道欧坦伯国的桥梁,还是要北上攻击的。我不认识欧坦伯爵,也不想和他慢慢谈。别到时候我军已经在桥畔了,欧坦伯国不让我们过桥。到了那个时候,我即便不愿和他们无端开战,也不得不开战了。”
“那可不行。”阿里奥伯特急忙回避开战的可能性:“欧坦伯爵也是阿基坦国王的舅舅,千万不能开战。欧坦的确没有明确表示是我们的盟友,倘若开展,他们就站在我们对立面了。”
雷格拉夫耸耸肩:“这就更不能去那边了。”
雷格拉夫在描述他要走一个捷径。
因为渡过卢瓦尔河的唯一桥梁就在欧坦伯国控制的内维尔城,庞大马车队去那里必须走罗马大道经过布尔日地区。
布尔日当地到处在骑士领,他们都效忠图尔伯爵。那群家伙什么德行雷格拉夫再清楚不过,自己是诺曼人,烧杀劫掠会被认作理所当然,结果布尔日当地的骑士们,打着诺曼人的旗号也是如此行动。
他不喜欢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对罗贝尔的封臣们一样作呕。
没有利益的考量,没有为什么。如果说有原因,雷格拉夫出于个人情绪,很恶心那群家伙在劫掠的时候自称诺曼人。都已经劫
掠了,是多么卑鄙的小偷要掩饰自己的身份?
雷格拉夫打算再走去年的进军之路,军队就是在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河畔地带集结。
当地有着被废弃的旧军营,正好作为麦西亚-萨克森-埃罗图斯联军的渡河营地。
雷格拉夫估计着,哪怕要在过河问题是花费些时间,也比在罗马大道兜一个大圈子更节约时间。
既然阿基坦方面自称的两万到三万大军好没有动身,只有神知道他们何时出发。他们或是消极态度,或是单纯的磨蹭,那就没有资格对麦西亚军队的自主行动指手画脚。
于是,雷格拉夫单方面调整进军路线,届时真的陈兵图尔城下,就不仅仅是耀武扬威了。
因为按照新定的行军路线,图尔城已经是必经之路。
雷格拉夫态度已决,他的大舅子布鲁诺,一百个老兵,这些有话语权的精锐们讨论一番达成共识。
四个旗队的两千步兵完全效忠雷格拉夫本人,来开会的旗队长百夫长没有任何质疑的资格。
贝孔等二十骑士,他们作为封臣也理所当然听从雷格拉夫的决定。
见状,两位同盟的男爵互相看看只好认同。
虽然以现有船只直接在奥尔良城所在的卢瓦尔河段过河,决议听起来非常冒险,想想看也确实真得冒险。
冒险成功后的利益太大了,还能规避很多麻烦,何乐不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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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9章 麦西亚军出征
一场席卷整个西欧的降雨,给愈发火热的战争狠狠降温,但降得不多。
至少这场雨让本就磨蹭的阿基坦军队变得更加磨蹭,丰饶的阿基坦与图卢兹,两地的土地肥沃很依赖充沛降雨。
倘若雨水过于充足,对于行军作战真是痛苦折磨。
阿基坦-奥维涅伯爵伯纳德,他实力之强可由其真的集合一万两千名战兵可见一斑。其他贵族不聋不瞎,看得出这家伙的野心,不由得内心忌惮。
甚至出于报复心理,故意要多拿多占。
同盟的诸伯爵带兵而来,他们原则上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也知道这里真正的强者就是大伯爵伯纳德。
他们向国王索要粮食、盐和葡萄酒,查理作为国王一定要赏。
查理手里甚至连亲兵都屈指可数,又有什么资源可以赏赐的呢?如此看似非常合理的赏赐,就要求自己的舅舅伯爵伯纳德来落实。
伯纳德不得不给,倘若不给,联盟各部的解散就是必然,到时候一些最尊贵的贵族就颜面尽失了。
诸伯爵带兵积极大吃大喝,对于进军态度消极。尤其是滨海的桑特伯爵兰德里,他明明极为富裕,此番难得带兵出战,不但兵少将寡还故意少带给养,就差将“消极”一词刻在脸上。
这场战争毕竟不是二十年前与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死战的局面,那是生死存亡的大决战,南方诸伯爵才拼命死斗。此次大战更多的是
大伯爵伯纳德与国王“秃头”查理的主张,以及叠加新图尔伯爵的野心,就算联军取得胜利,与更南方诸伯爵实在关系有限。
他们有消极的理由和资格,时逢连日大雨,他们就更消极了。
持续降雨终于停了,阿基坦全境进入暂时性的泥泞不堪。
两万战兵与大量车马辎重的巨大规模,罗马大道也显得过于狭窄了。
如此降雨对大道额夯土层几乎没法侵蚀,倘若立刻进军,车马在大道上前进固然没问题,就是队伍必然被拉得极为漫长。
本来很多步兵就是要在旷野前进,靴子踩入湿漉漉的草地泥地,士兵双脚长期浸泡,皮肤溃烂可比脚底板磨出水泡痛苦百倍。
所以麦西亚军队可以在雨后最后修政三天再进军,阿基坦的庞大军队就不得不继续磨蹭。
在埃维纳河下游河畔,香农到桥堡一线,超过一百条各色船只在河边集结。
雷格拉夫倾尽全力搜集船只,连安茹城发现的可用驳船也拉了回来。
七艘长船是运兵运粮的绝对主力,剩下的小型驳船运力虽糟糕,只要数量上来了,它们共同构成的运载力不可小觑。
花钱购买得阿基坦粮食全部运抵香农,在叠加从安茹南部赫米莱市镇获得的意外之喜,雷格拉夫已经筹措到过于冲盈的军粮,以至于他可以奢侈得天天饲喂战马以燕麦。
几天时间,赫米莱圣皮埃尔修道院长比格斯,他历史性的与香农
圣马克西姆修道院长博德相会,就信仰上的问题深度探讨,其次是对民生问题的担忧。
两人不至于忧虑安茹与香农的安危,对于雷格拉夫本该有的赞誉,在一番讨论后,两人的态度也变得保守。
对于安茹伯国雷格拉夫可谓善人,但其组织大军即将出征,对于勃艮第人必然是一场浩劫。半年的安稳给两位教士一种错觉,仔细想想才想起,他们可是一群诺曼人,变得温顺的狼依旧是狼。
至少,雷格拉夫对于安茹和香农是难得的善人。
两人苦涩地慨叹,罢了继续自己的工作。
两位修道院长虽然不会参与远征,他们有理由对亟待出发的人们施以祝福。
他们从修道院的庭院折下雨后的龙柏枝,带上装着省油的银翁,扛着巨大木十字架,带着众多下级教士聚集在桥堡。
终于,约定的日子已到。
在前一天,香农训练场集训的两支步兵旗队,浩浩荡荡抵达桥堡大营。
四支步兵旗队人手一支折合四米长的矛,每个旗队有一百人还带着飘干。
诸如克莱蒙特这样的昔日老兵,他带着自己的老伙计,以安茹当地精锐士兵的姿态加入队伍。也是这些藏匿于森林的战士,他们有旧甲衣,森林生活逼着他们善于射箭。
一百余名老兵可谓安茹新编旗队的精锐,其余仅九百人就是当地农民。
纵观四支步兵旗队,雷格拉夫根本没有财力物力为他们广泛装备甲
胄,仅有十分之一的人有锁子甲,五分之一的人有铁皮头盔。
极度缺乏甲衣的他们唯独给自己准备一副木盾做防御。
他们头戴遮阳帽、铁皮盔,这方面的装备五花八门,唯独在罩袍穿着上完全统一。
四支步兵旗队总集结,集体性的灰白色罩袍,显得全军极为规整。
全体骑兵也套上这样的布袍,袍子上全部缝上X形状淡黄色布条。
久违的阳光再现,朝阳照在他们身上更显浑身亮白,与周遭青绿色的世界截然不同。
他们恰恰不需要迷彩,士兵要尤其尽量穿着华丽。华丽代表着富裕,富裕代表着装备精良,装备强大还意味着平日里一定吃饱喝足,也就意味着作战之际占尽优势。
实则雷格拉夫远没有他奢望的那般富裕,他的大军打扮得规整由绚丽,实在是对武器方面偏劣势的掩饰。
武器糟糕防具也糟糕,被集合的民兵就只能结阵作战了,在所有结阵的模式里,最简单上手的也只有长矛阵。
于是每一根矛头下都捆着蓝色、黄色布条,它即是突现强大的装饰品,在作战时也能晃荡得敌人眼花缭乱。
所有船只装运了粮食,老埃里克和萨克森大公子布鲁诺,两人带着各自的伙计们奉命押运粮食,以至于一些上年纪的打渔者也跟着行动。
每一条长船再拉十条驳船,他们的目的地就是去年的森林河畔之营地,此次行动,船队忽然在图尔城前
的卢瓦尔河主航道略过。
近三百人执行这项任务,连从索罗涅枫丹村招募的猎人,也必须如诺曼人一样划桨。或者说这些高卢后裔的猎人已经是某种形式的诺曼人了。
所有的行动方案,雷格拉夫与伙计们在昨晚做了最后的商议,各贵族都有分工,于是麦西亚军暂时又要兵分两路。
老埃里克与布鲁诺的任务,是带着船载辎重在森林河畔营地建立过河基地,同时公然立下旗帜让河对岸的奥尔良城看个清楚。
在那之前,船队必须在图尔城前放慢速度。不为别的,就是在桅杆上悬挂麦西亚王旗,向图尔伯爵耀武扬威。
那只是有限的耀武扬威,雷格拉夫计划自己带着步兵前去,大军干脆要在图尔城下驻扎一晚,再来一个大规模布置篝火,好好吓唬一下图尔的“强者”罗贝尔。
于是,三千大军在河畔集结,教士们也站成一排。
这里有七个银瓮,瓮里都是圣油。
广大步兵罕有被教士施以圣油祝礼,在他们本该平凡的人生里,仅有参加圣大弥撒活动时,才有少数村民得偿幸运。
所有人都相信,身上沾了圣油就会得到天堂祝福。
也许是保佑大家上战场不死,至多受伤。亦或是不幸阵亡了,灵魂立刻飞升去天堂。
令他们震惊的是,教士们排好了队站在大路两边。
六人负责泼洒圣油,其余人等干脆就是在唱经。
因为连马克西姆修道院的小型唱
诗班的男孩都被拉了过来,孩子们有别于那些黑袍教士,他们背靠临时矗立的黑色大十字架,穿着一身素白的短袍,等待军队经过时候,以天籁之音祝福战士们。
这是修道院长能想到的最好送别方式,事实上成了客人的另一位院长比格斯,他参与这场极为特殊的弥撒活动,也恰恰是通过此次活动,代表赫米莱市镇进一步支持了雷格拉夫的远征。
骑兵集结,庞大队伍后是更庞大的步兵,最后段则是浩浩荡荡的骡马运输队。
精挑细选后的一千匹优秀马匹、毛驴和骡子参与行动,很多马匹背负的物资堆成小山,它们所拉运的马车也多达惊人的二百辆!
粮食、甲衣、备用军械,乃至是旷野搭帐篷必要的工具,林林总总的东西都仍在马车上。
此举确保了战士们得以轻装步行,所有人都估计到,在真正进入欧塞尔伯国境内之前几乎是没有作战的需求,没有人蠢到穿着甲衣进行远征。
雨后的世界清凉宜人,战士们轻装行动也不会觉得一路上太热。
他们必须从桥堡沿着罗马大道之阿基坦大道先行走到图尔,两地之间有两天的脚程。
倘若是骑兵,一天时间轻轻松松飚速即到,带着大量辎重马车的麦西亚军行事必须更稳妥。
数以万计的民众聚集在河畔,尤其是带着孩子的妇女们,她们在欢送自己的丈夫、儿子参与伟大的远征。至于自家的男
人会不幸阵亡……至少所有人在出发之际都会得到圣油祝福,死亡似乎也不再恐怖。
“看起来你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现在出发吧。”阿里奥伯特位列队前,平静说道。
自觉的确准备妥当的雷格拉夫,骑在马上的他回过头看一眼,深深点点头,示意号手吹号。
突然间,军中的牛角号、铜号大作,继而所有的牛皮鼓同时敲响。
位列对手的骑兵高举着麦西亚王旗与查理曼十字旗。
在河道上静候命令的人们,那里飘扬着麦西亚王旗与萨克森旗。
军队分成水陆两部分,所有人听到了明确的行动信号,这便有条不紊地动身了。
骑兵、步兵乃至辎重马车队,他们匀速通过待命的教士们。
难道储备的圣油足够给三千大军施展祝福?
不多的圣油被稀释,哪怕每个银瓮里就倒了一小盅,谁能说它没有神圣力量呢?
唱诗班的男孩在歌唱,龙柏枝不断将圣油溅洒到战士身上。
甚至是马车御夫与马匹,一样得到了神圣祝福。
因为数月的训练,麦西亚军四支步兵旗队,仅在行军方面就已经表现出惊人的规整性。长矛扛在肩,每个人身后背着一副双肩背包。背包本体是个麻布口袋,它干脆就是用背包带打结套上去漱口,全程连一个纽扣、一根麻绳也不需要。
这不经意的细节也是模仿罗斯军队,更不提步兵自制的圆盾也挂在背包上。
长矛手们将自己必
要的私人物品全部带在身上,背包里则是各显其能准备的干粮,它有一些干硬好似石头的面包块,以及臭臭的干酪快,腌制的奇奇怪怪肉干。也有一些特别塞进更小布包里的粉状食物。
雷格拉夫规定自己的战士必须准备一些干粮以备不时之需,源自北欧长途航海与远足狩猎时,应对食物问题的习惯流传到安茹和香农,很多战士被要求准备能吃上一周时间的干粮。
为了满足国王的需求,他们已经自发的研究出炒面。
燕麦、黑麦、荞麦等谷物,
手工研磨成粗粉揉成面饼,贴在烧烫的陶瓮上烘烤熟,再待其迅速干燥得好似石头,以斧头、研磨辊,再度加成功成粉状。哪怕是一些黑面包也进行这样的预处理,最后做成抓取即食的炒面。家中妇女为自己的男人准备这样的事物,完全确保丈夫在外战斗吃干粮时,不会因食物太坚硬难以啃食或磨伤口腔。
麦西亚军队再宏观与微观上所表现的一切都领埃罗图斯男爵震惊,男爵军处于队伍的末尾。男爵赫伯特出于礼仪绝不敢、更不会僭越雷格拉夫的尊贵,他也得此见识到麦西亚军的全貌。
比较雷格拉夫的大军,自己的军队拖拖拉拉毫无章法,行军之际哪怕步兵走得横七竖八。
己方的衣着无法统一,虽然披甲率更高,在精神风貌上可不止矮了麦西亚军一头呢。
赫伯特数月前见过当时的麦西
亚军,彼时他们已经展示出惊人的风貌。
如今是他们以完全体的姿态出征,男爵又是不禁慨叹:“恐怕查理曼复活,看到这样的军队在他的帝国横行一定难受吧。毕竟他们真的高举查理曼的战旗呢!”
因为法兰克从不存在如此规整行动的步兵,所谓步兵打仗,似乎理所当然就是大量勇猛男人,带着五花八门的近战武器,如野猪群一般冲入敌阵,靠着绝对的力量见人就砍,最后在尸山血海中笑到最后。
如果彼时的法兰克步兵是直接冲击麦西亚军的长矛方阵,还能胜利么?
“幸好,我们是亲密盟友。”
雷格拉夫本来根本无意向自己的邻居男爵赫伯特秀肌肉,奈何他摆开大军北上,就好比一位壮士脱下布袍,谁能忽略那一身爆棚的腱子肉呢?
根据对旅途的估测,河道行动的船队与浩浩荡荡的步兵,彼此都将在前往图尔的旅途上耗费两天时间。
甚至于船队要基于河道走向与克服逆水行舟的问题,航行得更慢一些。
雷格拉夫决定在图尔城下驻扎一夜,此事是大家共同商议的方案。多方的诉求都需要满足,多方也需要水陆两军在图尔城互相打一个照面,再继续形成一个水陆并进的集团继续远征。
一时间雷格拉夫无暇顾及老埃里克与大舅子布鲁诺的水路行动,他只留下少数精锐老兵在身边,也变相的突出了他对安茹-香农本地农民、
手工业者和小贵族构成的军队,已经是彻底的信任。
队伍向北渐行渐远,阿基坦大道延伸到森林中,林地最终淹没了麦西亚陆军的存在。
等他们再出现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此时,排头的骑兵已经离开森林掩护。
马蹄踏在荒草地,前方就是成片的麦田。
继续看呐!远处就是宽阔的卢瓦尔河河谷平原,两条关键河流几乎与主河道平行。三条大小不一的河流浸润着图尔城南部的土地,密如蛛网的灌溉渠令当地人从来不知何为干旱。
密集水道对麦西亚军也是巨大的障碍。
要去图尔城耀武扬威,尤其要通过谢尔河桥梁。
阿里奥伯特适时的提请到:“我们是否该告知那个罗贝尔一下?”
“我看不必。”雷格拉夫态度坚决:“我们亮出查理曼的旗帜就好。我知道有守军把持桥梁,看看那些蠢货看到我们来了……”
“他们万一拉来路障不让我们过呢?”阿里奥伯特笑呵呵的明知故问。
“他们敢!谁敢阻挠我们?直接处死!我们可是带着查理曼的旗帜出征,谁敢阻挠?!”
只有查理曼与查理曼是继承者享有独一无二的狮子战旗,这件事大量平民也是清楚的,哪怕是弱智也知道回避。
桥梁守军本质上直接效忠图尔伯爵,不识货是
不可能的。
雷格拉夫已经料定那些家伙会落荒而逃,届时消息是否传达到城内都无妨。
“我决定兵临城下,我
就是要吓唬他一下。朋友。”他故意邪笑道:“我想你巴不得我这么做吧。”
听得,阿里奥伯特一句话也不说,就是畅快的哈哈大笑做肯定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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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0章 图尔城下遇友
突然间,一直队伍浩浩荡荡逼近谢尔河桥。
这座桥是前往图尔城的必经之路,桥梁也是伯爵的私有财产,哪怕是进城销售农产品的本地农民,无论进城出城,凡过桥都要交一笔过桥费。
如今的情况不比以往。
之前的桥梁守军遭遇偷袭,至于到底是谁干的,图尔伯爵罗贝尔没有凶手是石锤证据,他只能靠猜的,于是锁定了一些嫌疑人。那又能如何?即便真是嫌疑人干的,自己如何反制?有何必要做反制?现在也只能接受这一事实。
那些家伙终究是一些不入流的小兵,一群上年纪的战士安排来看守桥梁简直是一种慈善行为,突然死于夜色,死了也就死了。
罗贝尔固然生气,但不多。
非常微妙的是,附近的村庄对谢尔河桥守军被谋害一事,民众们实在是暗中叫好。
民众早就受不了那些借着伯爵的威仪吃拿卡要的家伙,有“暗夜英雄”干掉他们真是太好了。
奈何新一批守桥人很快上岗,新来的家伙丝毫没有吸取教训,针对进城的农民照例继续吃拿卡要。
村民巴不得英雄再度出手把他们干掉,可惜,新的守桥人自诩已经获悉了事实真相,他们已经想好了对策。
罗贝尔猜测,数月前的事情只能、也必须是布鲁诺带着他的萨克森人干的。
作为萨克森大公子,下一代公爵唯一继承人,布鲁诺无法不自视甚高,任何拥护他的人都因能为下
一代萨克森公爵效力而光荣。
恰恰如此光荣的年轻贵族,在图尔城居然遭遇怠慢,甚至于被迫屈尊去帮着彼时还不是伯爵的罗贝尔打仗。
心头憋屈的戾气需要发泄,他也不好直白的和罗贝尔叫板,就采取了一些阴谋手段敲打一下对方。
布鲁诺还没有恶意到要在图尔的核心领地杀人越货,他的阴谋手段是拐走了索罗涅枫丹村的所有居民为己所用。
阴谋更像是一种宣示,所谓流落在卢瓦尔河的麦西亚-萨克森集团,在旧伯爵雨果四世去世后,与新伯爵“强者”罗贝尔已经没有继续合作的必要。
深夜杀死桥头卫兵的凶手另有其人——偷偷过境的奥尔良军队。
一支奥尔良队伍护送着埃蒙特鲁德过境图尔,彼此剑拔弩张,奥尔良伯爵的嫁女换和平的行动就必须隐秘的进行。他们不得不走谢尔河右岸的支线道路隐秘行动,明知要冒着风险也要硬穿一些森林,他们也无法光明正大的通过谢尔河桥,护送伯爵小姐的卫兵就在深夜袭杀了睡梦里的守军再扬长而去。
所以谁是凶手?考虑到这些日子能从谢尔河桥通过者,要么是雷格拉夫的诺曼人、要么是布鲁诺的萨克森人,要么就是使者阿里奥伯特和其随从。
扪心自问的罗贝尔意识到自己的确怠慢了他们,彼此都是好勇斗狠之人,又有战争中故意劫掠的行动,彼此也都能把事情做得卑鄙。
真
相什么的似乎已经不再重要,总之那个男孩嫌疑最大。
杀死几个卫兵不算什么,合法的从图尔伯国,将香农和更庞大的安茹割走,这岂止是割肉,简直是割了图尔的大腿、胳膊,偏偏自己还不能公开暴怒。
因为继承图尔的罗贝尔赫然发现,自己的国际环境已经过于复杂危险。
现在彼此没有剑拔弩张,仅仅因为大家或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或是与这位国王结盟。有国王从中斡旋与震慑,彼此没有公开争斗的理由。
谁都不是傻瓜,安茹与图尔素有仇怨,奥尔良方面这几年被图尔打得很惨,没有仇怨也已经酿出深仇大恨。
南特伯国也做出了新的选择。
南特伯国处在卢瓦尔河河口,不但要直面阿莫里卡的布列塔尼人的攻击,还要提防诺曼人的袭击。新的安茹伯爵根本就是一个强大的诺曼后裔,南特伯爵考虑自身的安危,当与谁结盟已经不言而喻。
所以,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早以聪明的派遣自己的小儿子威伯特,带着少量精锐与雷格拉夫并肩作战。遂在集体劫掠奥尔良农村的野蛮行动里,的确存在着南特伯***队的身影。
威伯特自己双手染血,他本来基于朴素的信仰认为这是下地狱的大罪,由于见得太多,整个人在战场也变得如同诺曼人一般凶残。
所谓倘若天主是真的公义,诺曼人为何非但没有被惊雷劈死,反而越
是劫掠越有钱?
劫掠行动到底算不算罪恶?还是它本质是“战争中不可避免的附带伤害”。
无论如何,南特伯爵也是宣誓效忠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的。
伯爵不聋不瞎,尤其是自己领地的东部直接与安茹接壤。兰伯特二世何尝不想蚕食安茹扩大自己的领地?奈何自己已经被北部布列塔尼人,以及频频来海岸偷袭的诺曼人折腾得很难受,根本不希望再给自己惹来第三个麻烦。
如今新的安茹伯爵神奇的稳定了局面,既然无法东侵索性彻底死了这条心。
再说,继续东侵已经演变成了自杀行为。
安茹伯爵还是麦西亚王,更是诺曼人中最强大的罗斯王国的流亡王子。
威伯特的年龄比布鲁诺还要大上两三岁,他甚至被许借用北欧的习惯,自称雷格拉夫的大哥。去年,在针对奥尔良的战争中,三位年轻人切实的培养出的战友情。
于是,借由威伯特的闻讯,南特伯爵获悉了非常多不为人知的消息。
他不便于离开御所,更不能派出长子带兵支持阿基坦国王。因为比起帝国内战,南特伯国在过去的三十年始终面临着生死危机。
查理曼活着的时候,阿莫里卡的凯尔特族裔的布列塔尼诸酋长,全部是温顺的臣服者。查理曼一死,这群酋长开始内斗并对外积极用兵,法兰克越是在内战中迷失,那些布列塔尼人就越是扩张,与他们隔河相望的南特
伯国就是首当其冲被攻击的对象。
伯爵兰伯特二世与长子兰伯特三世,这对共享同一个名字的父子在决战之年的举动怎么看都是非常消极,实在是他们担心自己带着大军出发,很快布列塔尼酋长浩浩荡荡带兵过河,南特因兵力空虚,全境被毁灭。
要继续守卫家园也必须派兵回应阿基坦国王的命令,最佳方案就是派出一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由小儿子威伯特来指挥。
或者说这种安排有太多的好处,原本对爵位没有继承权的威伯特,可以通过建立军功,被阿基坦国王赏赐封地成为新贵。这样两兄弟不会就伯国的权力问题有任何嫌隙乃至内讧,兄弟俩各领一处封地,彼此可以互相照应,家族权势也为之扩展了。
南特伯爵对继承图尔的“强者”罗贝尔态度非常平淡,还听说这家伙曾被罗斯王国俘虏,那已经是四年前的事情,当时还是罗斯王子的雷格拉夫就是见证人。
年龄差异不是问题,前提是对方必须强大。
兰伯特二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小儿子因“分割继承法”削弱南特的实力,才主动要求小子走出去见世面。他可不希望小儿子不明不白战死,也不希望小子跟着一个昏庸贵族变得平庸。
所有证据都证明了,已经是安茹伯爵的雷格拉夫是最值得套近乎的贵族。他庆幸自己的布局,此次为了支持雷格拉夫,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
,也破天荒的达到了三百人之巨!
似乎这是一支规模不多的军队
,一个伯国拿出这点人来回应帝国内战简直是开玩笑。
实则伯爵已经尽力了。
三百人中有一百名骑兵,其余的二百步兵也都穿戴锁子甲与铁皮盔。
伯爵分给小儿子的军队全部披甲又普及铁皮盔,又分出五十匹驮马装运物资。
这三百军队也旷野作战中可谓好手,介于南特伯国现在没有野战必要,各个据点进入防守状态,依靠石头城堡、木塔楼做防御,士兵只要盯着河对岸的动向就行了,没有主攻进攻布列塔尼人的意图,伯爵也无需过度武装。
伯爵也告知小儿子话术,在见到阿基坦国王查理后,倘若对方问及南特为何就出兵这么一点,到时候就说:“带上太多民兵只会早早把军粮吃完,不如出动精锐披甲战士,更好的与敌人战斗。”
遂在春耕结束后,威伯特带领这支劲旅出征。
南特方面虽然没有在圣诞节前参与南方波瓦蒂尔召开的贵族大会,信使传来国王的亲笔信,有关844年大规模战争、新安茹伯爵继任等诸多事宜,伯爵都是清楚的。
阿基坦与图卢兹可能集结两万到三万的大军,组织更多军队也有可能。
军队规模如此庞大,三三两两穿越森林、荒原绝无可能,带着巨量辎重的他们必须严格按照罗马大道的走向行军,所以在约莫两周之前已经通过了谢尔河桥
,威伯特的南特军队干脆暂时驻扎在图尔城的东部。
罗马大道的主干道是在河左岸(现在是南岸),它会一直延伸到布尔日。
谢尔河桥恰恰卡在阿基坦大道与高卢大道形成的丁字路口,威伯特本来没必要过桥驻扎,实在出自于图尔伯爵的命令,他们才不情不愿挪挪身子。
因为图尔方面也害怕呐。
尤其是罗贝尔,去年联军攻击奥尔良不成,大家提及劫掠附近村庄泄愤,南特军兵力虽少手段也是心狠手辣。罗贝尔现在继承爵位,再见到南特一方派来的都是精兵,倘若这群人在自己的采邑村庄到处撒野,祸害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实力。
不如就把这群人安置在自己目力所及之地,譬如城东的荒地。
罗贝尔做过强盗,知道南特友军也做过强盗,再如此猜疑链叠加下,罗贝尔不远出门与威伯特会晤,后者也根本不想进入图尔城生怕闹出乱子。
双方就在这种不尴不尬中迎来三月底的降雨。现在雨停了,阿基坦方向的大军还未出现,情况突然起了重大变化。
一支军队举着大量旗帜浩浩荡荡走出森林,他们目的明确的直冲谢尔河桥。
看呐!那蓝底黄纹的旗帜,居然是麦西亚王旗!
那立于队首的一面罕见的红底旗帜,居然是少见的查理曼战旗!
难道,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军一定到了?!
正被守桥卫兵检查、盘剥的村民,突然看到一支大军走出森
林不断逼近,凡是聚集的村民都开始回避,谁曾聊到那些卫兵跑得比村民都快。
卫兵如躲瘟神一般跑了个干净,村民见状也撒腿就怕。
顷刻之间桥梁两侧空荡荡,不少村民也非常鸡贼的直接过桥,这样就少缴一笔过桥费呢。
雷格拉夫远远看到了那边的情况,不禁纳闷一群人怎么四散而逃。
他不由的吐槽一番。
“你又有何疑惑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说道:“他们又不是傻子,看到我们的强大联军出现,怕是跑慢一步就要被马蹄踩死呢。”
“嗬,我又不可能在图尔的核心领地破坏。”
“不破坏?也许吧。”阿里奥伯特继续他的乐呵:“等到我们故意兵临城下时,你哪怕真的没有任何
破坏,也足够吓得图尔战战兢兢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雷格拉夫耸耸肩:“倒是他们逃了个干净,也为我们省去很多麻烦。”
“你预测得很对,那些守军看来的确是聪明人,已经逃得找不到了。就是不知道那个罗贝尔会怎么办。”
过了谢尔河桥再走上大概两公里,就能抵达图尔城的南大门。
临近桥梁,号手以号声勒令全队暂时停步。
很快,骑马的传令兵向后队疾驰而去,一边奔驰一边传达雷格拉夫的命令。
随着传令兵归队,代表继续进军的号角声吹响。
得令的战士们一概长时间行动的颓势,个个昂首挺行开始跨越谢尔河桥。
战士们排着队
过桥,步兵们因步伐过于一致,所引起的共振效应,居然真的桥梁些许石屑落入河道。它毕竟是一座有着大量桥拱的石桥,也是为数不多的被一直修善着的罗马遗迹。
桥梁修修补补,一如忒修斯之船,它的主体早已不是数百年前的老物,唯有个别石墩硬生生被河水冲刷的数百年,其表面已经被冲得过于光滑。
高举麦西亚王旗与查理曼战旗的军队稳步过桥,雷格拉夫有意就在城下摆出大阵,当夜就在城外扎营点篝火过夜,计划着明日就离开。
现在时间还早,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以以模拟战争的姿态,将军阵排列开来。
雷格拉夫实在不知道亚历山大大帝的那套排兵布阵的方法,结果按照他的计划,一边是四支长矛旗队构成四个矛头林立的步兵方针,一边是骑兵构成的集团,一千年前的马其顿军队时常如此布阵。
或者说那是基于己方的武器装备水平,为了作战效能最大化的布阵方法。
雷格拉夫决意这么做,谁料图尔城还没有明确反应,一支军队居然嗷嗷叫地冲过来。
已经是下午了,阳光照得不断逼近的军队浑身发凉,仔细一瞧,这群步骑混合的队伍规模较大又身披锁子甲。
“是敌人?!图尔伯爵是疯了吗?!”待在队首的阿里奥伯特惊愕问道。
雷格拉夫咬咬牙,不论那些家伙是什么人,己方先采取备战状态为敬。
号声再响,不
同节奏、频率的号声代表不同复杂度的阵型变换,已经被训得听得懂号令的步兵,四支步兵队每个战士完全归队,一支支长矛对准不断逼近的“敌人”。
突然间一堵长矛之墙落成,不断逼近的披甲布骑大吃一惊。
威伯特不理解,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吗?这就是阿基坦军队的风采?可是他们明明飘扬着大量的麦西亚军特头的旗帜,还有这些战士的衣着,抵近一看皆一身白袍,袍子正面都缝合着X形状的黄色布条。
突然间,威伯特恍然大悟,他紧急勒马,命令持续进军的部下全部停步。
“是麦西亚人!是雷格拉夫。”
威伯特默念一番,再令全队原地停步后,自己先是张开双臂示意毫无恶意,再驱使马匹单骑上前。
彼此距离不远,雷格拉夫已经明白对方所表现的和平善意,他再定睛一看,那边走来的骑兵居然有着一副熟悉的面孔。
“威伯特?居然是南特的威伯特?!”
“你认识?”注意到雷格拉夫愈发激动的脸,阿里奥伯特不禁问道。
“当然。他可是我战场上的兄弟呀!”说罢,雷格拉夫亲切地招招手,双脚再猛夹一下马腹,驱使战马大胆地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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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1章 耀武扬威
随着号手再度吹号,一时间已经摆出长矛方阵的麦西亚军,战士们得令之后纷纷收矛。
一度集体向前的矛头再度矗立,又恢复了“树林”的面貌。
牛角号带来北方峡湾的低鸣,声音虽然有些沉闷但穿透性极强,以至于军队布开大阵,全军各个角落都能听到声响。
仅仅是一些不同节奏的号声,就精准操控了方阵的布置与收队。
才刚过桥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本来以为很了解雷格拉夫的全新麦西亚军,现在再看,依旧觉得自己了解得还很肤浅。
他啧啧称奇,不知该慨叹牛角号太好用,还是慨叹四支农民构成的长矛队训练水平太高。
现在,赫伯特的脑子比较乱。
突然间一群明显装备非常精良的武装者,冲着刚刚过桥的军队冲来。本以为可能莫名其妙的打一场遭遇战,现在彼此居然有莫名其妙的称兄道弟了?
赫伯特没有贸然动身,他示意自己的部下保持镇定,所有人静看事态的发展。
另一方面,始终待在队首的雷格拉夫,已经欣然策马前去。
两位年轻的指挥官马头相碰,时隔半年时间,并肩作战的两兄弟再度碰面。
“哟,这不是尊贵的威伯特大哥吗?让我看看,你麾下居然有一群……铁人?”雷格拉夫惊讶中赞誉道。
他此言并非完全的客套,抵近观察可知对方就是约定中的南特伯***队,令他意外的是这支兵力不多不少的军队
居然人人披甲,以至于很多人连衣袖都由锁子甲套住呢。
牛皮武装带将保护整个上半身的锁子甲扎得很牢稳,能明显展示士兵身形而没有臃肿感。至于士兵的下半身,除了裆部有一定防护,其他部分似乎就只是一般的服装。
当雷格拉夫打量对方的时候,威伯特一样在打量麦西亚军队。
年轻人使劲揉揉眼,考虑到雷格拉夫就骑着马立于自己面前,老弟半年时间明显成长了不少,就是他身后的大军,如同施展魔法一般无中生有。
“我没有看错吧?!”他讶异地问道:“你身后的军队……都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你瞧,到处飘扬我的旗帜。大哥,我可是麦西亚国王。”
雷格拉夫难得的得意洋洋,笑意盎然的面目突显他无与伦比的自信。威伯特难以置信这一结果,在犹豫一番后,只能暂且恭维道:“半年前你还只有一百人,看起来……你这是带了一万人来?”
“一万人?也许未来我的可以集结这么多兵力。等我反攻海岛收回我的王国时,我一定会想办法组织一万人。哈哈,到时候大哥你也一定要带着你的精兵来捧场。”
“是吗?咱们兄弟一场,你看得起我,我就带着我的人帮你。”威伯特如是说。
说着有意,听者也明白有一方露怯了。
贵族之间最讲究实力,再高的头衔而没有一支大军诠释实力,不过就是一个笑话。倘若是
一个年轻的女贵族,空有头衔毫无实力,就成了各路贵族眼里的波斯猫,可以夺之亵玩,还能把女贵族的头衔拿来自己用。
昔日的雷格拉夫只有一百个老兵,空有王爵实力仅相当于一个富余骑士。彼时并没有明确爵位、仅是南特伯爵次子的威伯特,手里的军队都比他多。
威伯特本想着自己拥有三百精兵,等到今年战争爆发之际与雷格拉夫会和,好好向兄弟炫耀一番肌肉,罢了在以兄长的姿态来教育老弟如何打仗。
现在看来所臆想的完全荒谬,差一点自己就成小丑了。
威伯特态度变得非常卑微谦逊,雷格拉夫不会在兄弟面前得意忘形,鉴于自己的兵力
已经切实的配得上自己的国王身份,也就顺理成章昂起胸膛。
他伸出右手展示三个手指:“我的军队以及现在的同盟军,现在有作战兵力三千人。”
“啊?这么多?让我猜猜,你们现在根本就不是阿基坦军队。你是带着自己的意愿来的。”
“聪明,不过……话不绝对。要不然我也就不会刻意举着查理曼的狮子战旗了。”雷格拉夫能感受到南特方面对南方的事情已经有所了解,居然分得清麦西亚军的确是略微有别于阿基坦王***,有一定权力独立行动。
他再道:“现在加上你的人,我们的实力更强大了。”
“是这样。”威伯特没有否认,更是迫不及待的说:“实不相瞒,我的父
亲命令我代表南特伯国参战。我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我的父亲也说,一旦我与你相遇,我们就如去年那样再次组成一同行动的联军。”
“真是太好了。你的父亲是一位智者。”
“智者?”威伯特的眼神不禁瞥一眼不远处的图尔城墙,略微难堪的苦笑道:“我们至少不是大傻瓜。”
南特不是傻瓜,或许意味着有人是傻瓜。这一带有哪一位贵族的傻瓜,威伯特的微表情已然在暗示新的图尔伯爵罗贝尔就是傻瓜。
“你带了多少人?”雷格拉夫没有多想,继续问道。
“三百人。”
“三百披甲的精兵?这种战士每一个都能以一敌十。”说罢,雷格拉夫还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推测很有真实性。
“哈哈,你太看得起我了。还是说说你吧。真是天主降下祝福?听说你做了新的安茹伯爵,真的恭喜你,莫非这支庞大的军队就是从安茹召集的?”
“是。也不全是。这件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兄弟!请容许我先表演一场戏剧,任何的事情我们夜里扎营时再说。”
“戏剧?好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助的?”一样没有多想的威伯特在问道。
“那就……带上你的军队,陪着我们一道在城下列队吧。我虽然无意破坏同盟……今日就是要让罗贝尔看看我的实力。”
威伯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也受不了罗贝尔那莫名其妙的骄横,自己与雷格拉夫都是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能聚在一起以秀肌肉的方式向罗贝尔示威,真是再好不过。
于是,连南特军队加入行动。
恰是趁着这个机会,威伯特第一次见识到已经羽翼丰满的雷格拉夫,与其名为“麦西亚王***”的英姿。
看呐!在图尔城的南大门外,一支总兵力已经达到三千三百人的大军快速集结布阵。
由号角指引,四支步兵旗队在各自旗队长的指挥下迅速列队完毕。每个方阵,每一排密集站位六十人,它的纵深有八排,士兵们肩膀互相碰触,双手持矛将长矛稳稳畜力如同一棵小树。
步兵站成非常密集的阵列,各旗队间留出充足缝隙,掌旗手站在其中,令麦西亚王旗随风飘扬。
骑兵们集体聚集在步兵队列的右侧,那是贝孔骑士等安茹本地贵族构成的骑兵队,以及加盟的阿里奥伯特与其麾下骑兵们。
因为是单纯的秀肌肉,一批拉车的马匹临时从车架卸下,一百余名御夫骑上它扮演骑兵。
短时间内他们就凑出了三百余骑兵,暂不提其战斗力如何,仅仅是聚在一起就是一个庞然大物。
麦西亚军站位非常规整,同盟的埃罗图斯男爵军聚集在队伍的左侧,他们的形象较为拉胯,胜在兵力足够多,由人数支撑出的规模显示他们也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再加上意外会和的威伯特军队,阳光照在这三百人故意外露的锁子甲烁烁
放光,也无愧于雷
格拉夫赞誉其为铁人。
城外喧嚣依已久,城市附近的村庄里一些大胆村民闻讯来看热闹,在看到一支奇怪大军居然把图尔城围了起来,不由得惊恐逃会村子躲起来。
雷格拉夫表现出一副要攻城的架势,此举已经惊成城市守军关闭大门。
他想当然的认为图尔伯爵罗贝尔就在城内,实则不然,此刻留在城里的只有伯爵夫人艾德莱德。
老妇人穿着罩袍登上城墙,她眯起眼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些旗帜——居然是麦西亚军。
雷格拉夫再度来图尔城了,这小子勤于练兵意欲跟着阿基坦大军东征,为什么突然陈兵图尔城下。
真是人心叵测,见对方已经摆开阵势,艾德莱德突然间无法判断那小子如今还是否算是朋友。
她下令大门紧锁,凡是待在城内的守军立刻武装起来,所有弓箭手登上城楼。
图尔城有些磨蹭的做出防御架势,城市以沉默来回应麦西亚军的耀武扬威。
罗贝尔的确不在城内,他实在也没有跑远。
图尔伯国境内绝大多数区域并没有开发,本地森林资源非常充沛,也就意味着森林里鸟兽也颇为泛滥。
杀死鹿、野猪可谓军队提供肉食,若是杀死狼和花豹,不但获得了红肉,还能证明一个男人的强力。
在昔日的莱茵高封地,面对当地比图尔还要充沛的森林资源,罗贝尔就已经非常乐忠于打猎。
他是粗俗武人,热衷于战斗,也罢狩猎行
为当做战斗的预演。
很快就是新的战争,碍于奥尔良伯爵已经无耻的投降了阿基坦国王,本来做好了来年再战准备的图尔军,突然间已经不可以再攻打奥尔良了。
无处发泄怨气的罗贝尔,就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去东部森林打猎。
他很纠结,原定计划是干掉奥尔良伯爵后侵吞当地,罢了直接北上巴黎,杀了巴黎伯爵杰拉德后,逼迫阿基坦国王承认自己是新的巴黎伯爵。到了那个时候,图尔-勒芒-奥尔良-巴黎连成一片,届时自己就是真正的纽斯特里亚侯爵了。带了那个时候,丧失了对安茹的控制,相比于对于北部地区的统治,已经不算是什么大损失了。
就像在昔日封地那般,自降雨结束后,罗贝尔就带着麾下二百骑兵冲向东部的蒙托内利山地森林。
他在狩猎也在训练自己的骑兵,同时通过猎物喂饱战士们的胃。
要首先绕过蒙托内利山地,才能抵达规模非常庞大的索罗涅森林。
这座山地可谓图尔城的后山,它的所有资源属于图尔伯爵,当地人只有物资的使用权,无论是猎获鸟兽还是割草放牧,哪怕是砍伐一棵小树,村民都要向伯爵纳税。
所以罗贝尔的狩猎行为,还有监督当地农民纳税的理由,换言之便是索要贡品。
掌握绝对武力的他为了新的战争,加紧了对领地采邑村庄的盘剥,村民的偷猎、盗猎行为将遭遇严重罚款,
倘若拿不出钱财或粮食,当事人就被编入军队充当普通步兵。
给这位大人物打仗普通民兵能得到什么好处?大家没有劫掠权,连粮食也要自己携带,在战争时期出力怠慢还会遭到伯爵的鞭笞,战死了也无人收尸,教士的临终祷告想都不要想。
平凡的图尔农民整体厌战,因为他们得不到丝毫好处。倘若是强制征兵,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在这方面,安茹与香农的农民,他们对战争的态度已经反了过来。
罗贝尔每天早晨去打猎,傍晚带着猎物高兴归来。东边的山地森林蕴藏着大量猎物,每次行动都能扛会几头鹿,运气好还
能抓到本地已经非常罕见的花豹。
在阿基坦大军过境图尔之前,罗贝尔都会重复这样的日子。悠哉打猎是他最喜欢的消遣,但是今日,突然间图尔城迎来不可思议的喧嚣,带着猎物归来的他迅速意识到严峻性。
二百余骑兵迎着夕阳风驰电掣归来,他以为阿基坦的军队已经到了,不料居然看到了城外那大量飘扬的麦西亚旗帜。
或者说罗贝尔根本不用思考旗帜的主人,在他的认知里,敢于在法兰克境内大张旗鼓行动的只有两种势力——罗斯军队与麦西亚军队。
两者本身也是父子关系,唯有二者乐忠于展示旗帜。
因为罗马军团各大队有一面大队旗,多个大队拼装出的军团有一面军团鹰旗,除此外军团不会再准备
更多的旗帜。
学到罗马军队皮毛的法兰克军队顺理成章继承这种文化。
反观大肆准备旗帜的军队文化,俨然是一种东方式的文化特色。越过比利牛斯山的埃米尔国,那些人携带大量旗帜,恨不得在每一根骑矛上也挂着一面绿旗。
先不说这种行为能否增加军队时期,士兵挥舞旗帜的模样的确唬人,也能让其他人远远看清这支军队的身份。
罗贝尔作为武夫,他清楚人情那军队的身份。可他百思不得其解,三个多月前雷格拉夫去了安茹,彼时那小子手里的兵也没有这么多呐。
“难道他从安茹当地招募了五花八门的农民?他有这方面的能力吗?当地人要是如此乐意参军,我早就从当地招募至少两千人了。”
罗贝尔仅有疑惑毫无畏惧,他要讨个说法,这就带领狩猎归来的骑兵直接冲向城市。
站在雷格拉夫等人的立场,大军同时呐喊所制造出的巨大轰鸣简直地动山摇,图尔却像是聋子傻子一般,甚至没有派出一名信使做交涉。
大家可以看到城墙上有晃动的人影,随着天色渐渐暗淡,那些影子也愈发模糊。
又是一群骑兵出现,偏偏这些人还是从军阵的右侧冲击而来。
雷格拉夫注意到那边不断逼近的身影,立刻命令待命的骑兵调转马头,一支支骑矛也朝向那里。
本来大家已经被图尔城的木讷折腾得疲惫,大家已经懒得再呐喊,就等着雷
格拉夫宣布扎营。当下情况有变,所有人一改疲态,精神又紧绷起来。
昏暗阳光模糊了罗贝尔的身影,直到双方距离足够接近,雷格拉夫才看清那张非常熟悉的老脸。
“是罗贝尔,他居然从东边跑回来了?”阿里奥伯特讶异地嘟囔道。
“我看清楚了,就是他。”雷格拉夫如是说,接着继续保持镇定。
大家看得出这位突然杀奔回来的家伙并无战斗意愿,罗贝尔即以明白对方身份,完全确定自己单枪匹马抵近也毫无危险。
双方干脆就在夕阳下的图尔城外相会了。
“果然是你!谁能布置大量的旗帜?除了你就是你父亲,我真是太熟悉了……”
罗贝尔攥着缰绳控制躁动战马,如此询问似乎蕴涵深意,像是有很多苛责。
雷格拉夫自知表面功夫要做好,这便令部下拿来查理曼战旗。旗杆被他狠狠插在松软泥地里,他再指着旗帜,昂首挺胸道:“我奉阿基坦国王的命令,带领麦西亚军以及诸多盟友组成国王的先锋部队。这次特意经过图尔,向您致敬。”
“原来……你们是查理的先锋?”罗贝尔眯起眼睛,又小声嘟囔:“大军围了我的城,这就是你的致敬?”
“是致敬。尊敬的罗贝尔大人,这次我只是想告诉你,昔日弱小的我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的我非常强大,看看我的大军,我会打得勃
艮第人痛哭流涕。”
雷格拉夫笑里藏刀,罗贝尔
不禁去想,小子自称能痛打勃艮第人,也就能转过矛头痛打自己的图尔。
罗贝尔只好假意祝贺,态度虚与委蛇地祝贺:“既然你是国王先锋,真的祝愿你击败勃艮第人。那是很强大的势力,你敢招惹勃艮第人,就要做好战败被杀的准备。查理可真是看得起你,让你来做先锋,你就是要冒最大的风险。”
“哦?你是再说……国王是要我去死么?”雷格拉夫加重了语气。
“哼!我可没有这么说。我只是告诉你,不要过高的估计自己的实力,也不要把那个查理当做什么聪明人。”
“好吧,谢谢你的提醒。”
从一开始,罗贝尔就不觉得雷格拉夫可以是亲密战友。四年前被留里克击败,被释放之后因战败之耻进一步遭遇大巴伐利亚公爵的迫害。一时间罗贝尔觉得当时的自己还不如战死算了。
能活着抵达老丈人家的图尔,此事又是来自留里克的施舍,他当然果断接受这种资助,如今作为图尔伯爵再度变得强大,想想当年的施舍,它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侮辱?
有一个留里克来侮辱就够了,现在那家伙的大儿子合理合法的占有了香农和安茹,完全是骑在自己头上***屎呢!
罗贝尔的表情好似便秘七天一般的难堪,他甚至不愿再说客套话,绷着一张臭脸问道:“你们何时出发?你的大军陈兵图尔,已经吓的我的臣民无法生活。既然你们要
远征,我要求你们立刻离开。”
“逐客?我可是你同盟的友军呢?”雷格拉夫无赖笑道。
“你这狂妄的男孩,难道我看不出来你是打算攻城吗?”
“我可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大叔,瞧瞧现在的局面,倘若我要攻城……我为何要攻城?我的兵里巨大,我的人现在就可以擒拿你。”
“你!”突然间,罗贝尔感受到的已经不只是挑衅,还有暗藏的杀意。
“你……你打算如何?”
雷格拉夫耸耸肩:“大叔,你怕了?你会害怕一个男孩?还是害怕这面狮子战旗呢?”
见对方保持缄默,向着自己耀武扬威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便说到:“你应该感谢我的好心,我不会在你的领地多逗留。我的庞大船队正在赶来的路上,新的战争已经开始,作为先锋的我们正在行动。等我见到了我的船队,我军将继续东进。”
“好吧。”罗贝尔松了一口气:“你们船队何时抵达?”
“不好所,也许是明天,也许还要等两天。你可以放心,我的人不会洗劫你的村庄。也奉劝你的人保持镇定,倘若出现了误会,我的兵马可不会心慈手软。听着,我们是效忠阿基坦国王的军队,我们被授权拥有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继承了查理曼的光荣。”
一个诺曼崽子还能做查理曼后裔?查理曼要是活过来看到此番此景还得活活气死。
罗贝尔不想多谈,他调整话题再问:“你
们先到了,阿基坦军队何在?还在后方?”
“是的。大叔,你就好好等待吧!”雷格拉夫顺着话语继续说道:“在我等到船队之前,我就在图尔城外驻扎。你什么都不要做,只要静静等待国王大军就好。我也不要你提供任何的粮食物资,待船队一道我军继续东进。”
雷格拉夫的态度俨然是无视,亦是一种变相的蔑视。
罗贝尔气得浑身发抖,夕阳柔光掩盖了他红温的脸。他没有再说话,当着雷格拉夫的面啐了一口痰,就带领打猎的骑兵队扬长而去。
顺便,他也看清了那列队规整的庞大步兵方阵,因愤怒而红温的脸,迅速因敬畏变得煞
白。城门终于打开,图尔骑兵在全部进入后又果断关闭。
“那家伙离开了。”阿里奥伯特望着罗贝尔的背影,不屑地嘟囔:“我不喜欢他。他能做图尔伯爵,全靠她的妻子。雨果三世要是复活,看着他的女婿是这样,肯定又要气死。”
“无妨。我们就在城外扎营,这次我还是要广布篝火,我要进一步吓唬他。”雷格拉夫最后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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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2章 向着索罗涅森林进军
夜幕逐渐降临,漆黑的大地突然亮堂起来。
那是麦西亚联军大肆点燃的篝火,黄白色光点连成一片,仅仅是它们存在本身,就是对图尔城的强力威慑。
城市的南大门与东大门的空地完全被雷格拉夫占领,他的确恪守承诺,勒令自己的军队不准骚扰本地人,也呼吁盟友全部保持克制。
本来城东即有威伯特的南特军营地,现在与麦西亚军营连成一片。城北是卢瓦尔河,城西干脆是卢瓦尔河与支流谢尔河交汇处。
城南城东是连成片的篝火群,如此环境下,称呼图尔城是被全面包围并不为过。
至少雷格拉夫证明了,只要他想,突然之间就能带领军队把图尔城围起来。
就好似家里进了一头公牛,敢走犟牛很麻烦,暴力驱赶就会引得犟牛横冲直撞。无奈的房主似乎只能静静等候它自行离开。
雷格拉夫的背后是阿基坦国王查理,城外军队掌握一面查理曼战旗,图尔一方任何的主动驱赶行为,都可以被解释为对查理、对查理曼的不敬。
罗贝尔毫无办法,他这个外来户继任图尔伯爵,其法理权是受制于人的。
如果仅仅因为是老伯爵雨果三世的女婿,就可以继任图尔伯爵,那么同位雨果三世女婿的“罗马皇帝”洛泰尔,他一样有资格继任图尔。再说,洛泰尔是皇帝,是全法兰克的合法国王。
图尔伯国等大量贵族反对皇帝公然开战,洛泰尔理
所当然不可能承认罗贝尔继任图尔,甚至已经过世的雨果四世,那个男孩的图尔爵位一样被洛泰尔宣布取消。
被围困在斯特拉斯堡的皇帝洛泰尔,他手握一支重兵却迟迟不敢与他的三弟“德意志人”路德维希打一场决定命运的决战。
时局把洛泰尔逼得没有后路可走,他还是不敢冒险决战,索性以一副乌龟姿态拒绝决战。
他希望拖延时间令自己的被动局面有所改变,还拿出自己合法皇帝的威严,宣布各路反对自己的贵族,其爵位全部非法。又声称,只要继续效忠取消爵位一事一笔勾销。
他以为这是一种釜底抽薪的妙计,不料却把大量贵族,尤其是阿基坦、图卢兹贵族推到对立面,哪怕是摇摆不定者,这下都跟着“秃头”查理跑了。
只有“秃头”查理能承认罗贝尔的爵位合法,所以罗贝尔现在虽然拥有大兵,面对查理恶意缓慢拆分图尔伯国一事,他也只能咬碎牙齿咽进肚子。
也就只能忍着怒火,眼睁睁的看着雷格拉夫那小子指挥大军在夜里继续耀武扬威了。
毕竟雷格拉夫摆开的篝火阵规模巨大,他命令部下合计点了一千摊篝火,为此附近的树林被狠狠砍伐一番。
被盗砍树木不是什么损失,罗贝尔很清楚罗斯人的那一套讹诈套路,譬如一千人的军队点上五百摊篝火,就仿佛有五千到六千人驻扎,不懂内情的军队见敌人是此情
况都要吓死了。
罗贝尔亲眼估测了对方的兵力实力,所以今夜看到的篝火阵,他觉得这就是武力威慑——暗示着麦西亚军可以动员一万人。
无论罗贝尔如何估测情况,他能意识到城中居民的恐惧。
过去从未出现这种事情,居然有一支大军如同示威一般将图尔城团团围住。
幸好,这只是示威。
另一方面,行动已经整整两天的麦西亚联军,他们刚刚卸下一些必要的生活物资后,就是挖坑、埋灶与点火。除却大量故意吓唬人的篝火堆,留着灶坑的火堆,烈火煮沸河水,很快煮熟的麦子散发令人垂涎的麦香。
在过去的一段日子,被迫驻扎在城东的南特军队,他们得不到任何来自图尔城的物资支援。
鉴于手头的物资有限,威伯特无法许可自己人大快朵颐。
南特军在与主力军会和之前都要省吃俭用。
由于不能细节附近的村子,威伯特就派遣部下那些银币、铜币去村庄换取一些农产品。起初农民非常恐惧,由于南特骑兵真的拿出了现金,彼此也就真的进行了交易。
农民任何时候都需要现金,更需要有人能买走他们的富余农产品。因为他们只是农民,除了种地的本事外几乎就是庸才。新伯爵罗贝尔当年带着一千磅银币抵达图尔,那笔巨款迅速支出以流落民间,然而得到好处的是广大下级骑士、扈从,以及能提供诸如打铁、裁缝、皮革制
作服务的工匠。
普通农民没有分得太多好处,却因为突然间的“输入型通货膨胀”,使得五花八门的生活用品涨价,变相显得出售的商品粮价格下降。
农民不知道那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只知道生活变得更艰难了。
南特军队乐意掏钱购买,农民就不必缴纳过桥费、入城费去图尔城的市场兜售,能与南特军队正常交易,农民能额外得到利益。
于是,南特军通过购物获得了一定的食物补给,此事也是图尔伯爵默许的。
威伯特手握一支规模不算小的披甲军队,他看似可以大摇大摆的去最近的山林里狩猎,奈何图尔伯爵一样带兵在那里打猎。图尔骑兵的存在就仿佛防着南特军似的,逼得威伯特就只能如呆瓜一般待在营地不动。
南特军没有迎来阿基坦国王的主力大军,真是天使开眼,居然与实力已经非常强大的兄弟战友会师了。
篝火劈啪作响,贵族们凑在一起,人人怀里捧着一小陶瓮,里面盛满了煮熟的燕麦。
煮麦中里加了一小块黄油,还放了盐、欧芹碎做调料。
由圣皮埃尔修道院提供的加了芫荽子的麦酒,一直作为特别军需装在马车上,现在大军驻扎图尔成为,战士们自然要享受一下。
每个百人队分享一木桶的啤酒,落实到士兵处,每人就只能喝到一小杯。
这就足够了。喝得太多人必晕,影响未来的行动。人人只喝一点可谓公平
,一小杯口味复杂美妙的饮料,也是为漫长行军的枯燥乏味的调剂。
麦西亚联军还没有设计出专门的后勤部队,出于本地人的习惯,带着诸如厨娘等女子出征,一来是晦气,二来也有损当事女子的荣誉。于是,这支联军清一色是能打仗的男子,雷格拉夫作为最高军事统帅,他居然就是全军最年轻者。
全军人员都可以打仗,所有后勤物资押运问题也都有战士们自己负责。
联军完全是带着粮仓远征,这种事实在令威伯特诧异,倒是木杯中的清甜浓香的芫荽子麦酒,令他感觉现在的微妙感受,人间天堂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去年和这小兄弟并肩作战时,彼此的境遇都还是寒酸的,非得是合伙劫掠了奥尔良的村庄,大家才变得富余了些。
怎么才过了大半年,雷格拉夫的脸庞变得成熟了些,嘴唇下巴的金色绒毛也变得粗壮。雷格拉夫愈发像是成年男子,他麾下的军队似乎也太“肥硕”了。
威伯特实在想不出很好的词汇描述现在的情况。
他喝得微醺,又被篝火烤得浑身暖和,以一种极为闲适的姿态嘟囔道:“想不到你这里有吃不完的麦子、喝不完的好酒。难道我们未来作战时期,每天都能过得这么说舒服?”
雷格拉夫头脑很清醒,他盘腿而坐晃荡着身子,一样很闲适的回应:“你猜的很对,为了今年的大战,我准备了足够两千人吃
上半年的粮食。”
“这么多?!”
“当然。
我从阿基坦买了二百万磅麦子,又意外的从安茹南部得到了七十万磅。如果算上我从香农筹集的,从安茹城附近筹集的,我手里真的有三百万磅粮食。”雷格拉夫侃侃而谈道。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么多岂止我们吃半年?”
“也许我高估了我们的胃口。”雷格拉夫耸耸肩:“这都是我父亲教给我。叫做什么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只要军队任何时候手握一笔充分的军粮,就能将战争一直进行下去。”
“是罗斯王吗?啊,我真想见见他。”
“也许,未来你就有机会了。”
粮食不是无中生有,就算已经手握三百万磅粮食,将它们运抵前线依旧是技术活儿。能带着大粮仓同时进军,非常考验麦西亚军的能力。
因为雷格拉夫从来不是武夫,罗斯王珠玉在前,自己是在追寻着父王的脚步做好一个王。身为国王要考虑的事情很多,率部带头冲锋,那是昔日罗斯部落酋长、自己的爷爷奥托才干的事。
身为国王需要退居幕后总揽大局,带头冲锋者自有合适的将领。
威伯特带着三百精锐加盟,似乎意味着联军的实力更强了。实则是统帅需要安顿好这三百兵马,全军战马要养得膘肥体壮、士兵要吃好喝好,否则就是一群空有人数的乌合之众。
趁着机会,雷格拉夫面对威伯特谈及自己过去数月的经历,
对阿基坦诸贵族也提及独到的评价,令威伯特对素未谋面的南方诸贵族有了有别以往的认知。
因为在雷格拉夫看来,阿基坦最大伯爵伯纳德,他的野心与图尔的罗贝尔是一个级别的。伯纳德要统治整个阿基坦和图卢兹,罗贝尔想统治包括巴黎在内的整个纽斯特里亚。
这两位都明显有意染指王爵,如此疯狂的野心当事人固然不会承认,诸多大贵族可不傻,那种称王称霸的趋势谁能看不出来呢。
雷格拉夫有比之年轻不相配的成熟,或是因为高人指点,或是因为在战场上悟出的道理。比之这位老弟,威伯特觉得自己还是太单纯了。
“下一步你计划如何?我们如何进军?”趁着头脑还算清醒,威伯特问道。
“我要过河。”
“过河是么……”
“对。就从去年我们的森林营地过河。”
“哦……啊?!”突然间,威伯特一个机灵,他猛地定定神,探着脑袋问道:“我们怎么过河?去年我们兵少,坐着你的船就直接过河了。难道说……”
“看来你已经猜到了。”雷格拉夫意味深长地笑着说:“所以我要等待我的庞大船队。兄弟,奥尔良伯爵现在已经是我们的盟友了。”
“是。这件事我知道,可是……他可信么?”
“可信与否,我们的三千大军兵临城下,威廉只要不傻,就必须出城笑脸相迎。还有!去年我们劫掠他村长的事情,我敢说威
廉完全不会提及。”
“他怂?”
“他必须怂,而且还要拿出一些粮食资源满足我们的需求。否则……”雷格拉夫没有再说下去。
威伯特点点头:“我基本明白了。兄弟,你这是在冒险,你要抄近道攻击欧塞尔。真是太冒险了,哈哈,我喜欢。”
于是,加入联军的南特军,与雷格拉夫等人达成共识。
联军的确筹集到了总计达到三百万磅规模的多种谷物,雷格拉夫此番行动,车马叠加船舶运输,运了全部粮食的一半。
负责水路运输的布鲁诺与老阿里克,他们沿着埃维纳河浩浩荡荡漂向下游,期间的确进需要控制船舵就好。
然而船队进入宽阔的卢瓦尔河后,不可避免的遇到逆水行舟的问
题。
每一条长船身后拖曳连成串的小型驳船。
小船塞满了物资,大船则在船中脊堆着满是粮食的麻袋。
七条长船上的人们一方面要奋力划桨以克服水流,还有扬帆借助风力辅助前进。
自从降雨结束后,大地始终挂着温润的南风。卢瓦尔河在图尔城附近河段,河道微微向西北延伸,如此河道走向有利于船只降下巨大衡帆,以折线形施展逆水行舟。
队首的长船频繁走折线,身后的一串驳船被动摇摆。全部的七个船队自进入卢瓦尔河后不得不频繁进行神龙摆尾,就仿佛七条水蛇在河道里在扭曲中不断前进。
较为糟糕的内河航行状况,逼得船上人员成为
划船高手,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是诺曼人,也被现实逼成了“黑褐色头发的诺曼人”。
终于,在陆路部队出发后第三天的下午,久违的船队终于抵达图尔城的北侧。
由于河岸处已经留有人员站岗,七支船队看到那飘扬的麦西亚王旗,就明白此处是临时靠岸的保底。
船队才不会在图尔城的码头靠岸,一来大家都不喜欢新伯爵罗贝尔,二来那个码头完全没有实力收留这支船队。
或者说亟待进军的奥尔良城,它的城外码头早就被破坏了,倘若那码头还存在,依旧无法满足船队靠岸需求。
维京长船对于靠岸停泊的需求也很简单,船只只要能挑选一个松软地冲上去半搁浅就好,接着就是在土地里砸上木桩,将缆绳捆住以固定船只即可。
介于麦西亚联军所驻扎之地距离主航道也很近,见船队浩浩荡荡抵达,一众骑兵带着更多的麦西亚旗帜风驰电掣般抵达图尔城东北方面的河畔荒草地。
船队如同七条蛇,蛇头已经半搁浅,先行下船的人已经在砸木桩以固定大船,也有人开始牵引缆绳,将队伍后方的载物驳船拖曳到岸边。
随着骑兵的抵达,更强力的战马取代人力,短时间内所有船只停泊靠岸。
至此,麦西亚联军终于完成它的最终形态。
布鲁诺一样与南特的威伯特以兄弟相称,拜彼此并肩作战的过往,布鲁诺还未与南特伯爵兰伯特二世本
人见面,就已经承诺未来的萨克森公国与南特伯国保持友好关系。
形形***的贵族、军官聚集在图尔城外,他们点燃更多的篝火,如今连河畔抵达也是灯火辉煌。
联军干脆举行起一场宴会,即便是索罗涅枫丹村的那些猎人出身的士兵,也被一视同仁的发了一大碗加了盐的麦粥。
手握巨量粮食就是可以大快朵颐,雷格拉夫还奢侈到给拉车的毛驴也饲喂麦子。
城外在举行盛会,阵阵麦香随风弥漫到图尔城。
罗贝尔还是老样子,命令手下坚守城门,由呵斥有意外出和雷格拉夫谈谈的妻子艾德莱德禁止出城。
不止是妻子,连图尔主教也禁止出城。
看起来图尔城一副坚守的姿态,看似罗贝尔非常倔强。他其实已经很自卑,为何自己没有能力召集如此规模的军队?浓郁的麦香与烤鱼特有的焦香不会骗人,雷格拉夫现在不仅有重兵,手里粮食也非常充沛。
不作出回应或许就是最好的回应。
同样,雷格拉夫现在也不想和罗贝尔再有什么纠缠,图尔城大门紧闭真是再好不过。
大家大宴一场,唯独今晚不能痛饮麦酒。
按照计划,既然船队已经抵达,联军必须恢复水路并进的姿态,接着便是沿着卢瓦尔河的滨河荒草地逆流而上,直到抵达索罗涅森林北部的滨河的、与奥尔良城隔河相望的旧营地。
新的一天,自阳光驱
散晨雾,已经将扎营所用细
软全部扔上马车的联军,陆续集合起来等待出发命令。
已经驻扎有段日子的南特军队,这番拆了全部的帐篷,放弃空荡荡的木棚,威伯特整理了物资,一样等待雷格拉夫下达出发令。
诸贵族已经达成共识,雷格拉夫虽年轻,手里有着联军中最多军队。年轻不是问题,并非传说的奥古斯都,也夺得罗马帝国大权时也只是一个少年。
南特军、埃罗图斯都愿意听从雷格拉夫的指挥,并乐意将骑兵与步兵进行拆分。
南特与埃罗图斯的步兵作为两支步兵旗队存在。他们不会用于正面战斗,恰恰因为这些步兵的披甲率非常高,作为战术预备队再合适不过。
试想当四支长矛旗队与敌人步兵酣战淋漓,交战双方逐渐疲惫,这时候己方数百名披甲重步兵从一侧杀出,定然打得敌人大败亏输。
至于规模变得更大的骑兵,雷格拉夫另有安排。
朝阳中,三千战士开始排队,伴随着船队,联军在河畔处构建起水陆并进的大军,他们全体面向朝阳。站在城墙上焦急等待局面变化的图尔守军,一个个都在祈祷这群家伙赶紧离开。
终于,随着牛角号愚铜号大作,急不可耐的战士们终于奉命迈步。
一时间旌旗飘扬,今日南风略大,温柔的风令人感觉非常舒适。南风横扫河面,七条长船解开全部束缚,它们的巨桨在河面翻飞,再牵引后方一长串的驳船,又借
风势行动。
联军将士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渐渐隐匿于城东的山丘森林中——他们向着索罗涅森林头也不回的进军了。
对此,直到看到麦西亚军的身影彻底变得模糊直指消失,站在城头的罗贝尔才终于长出一口气,“很好,现在我们可以打开城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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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3章 雷格拉夫再临奥尔良
水陆并进的队伍浩浩荡荡直奔索罗涅森林最北端,卢瓦尔河在那里走了一个大拐弯,联军的目的地正是那拐弯的顶点。
在其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麦西亚联军刻意大张旗鼓的进军,原本会在河畔地带游弋的村民旧不多,突然间出现三千人的队伍,他们衣着统一旗帜飘扬,有步兵骑兵的同时,河面上还有令奥尔良胆寒的维京长船。
从任何角度看来,这支军队都是一个狠角色,且一定要攻破某个目标。
起初是布卢瓦男爵发现了河对岸的情况。
对面蠕动的军队是谁?又是去年肆意游荡的诺曼人?
可是,那些真正的诺曼人兵力很少。这是怎么回事?庞大的军队一身白袍,为何还有大量一样穿白袍的骑兵?
男爵站在城墙高处,使劲揉揉眼希望看清细节。他的战士惊恐而焦躁,有关诺曼人在奥尔良附近村庄疯狂劫掠的恶行令人恐惧,难道河对岸的大军会发狠把布卢瓦给拆了?
战士希望男爵大人指明正道,可男爵并不能判断对方的身份。
于是,城堡大门紧锁,城外的村民被要求立刻进城避难,太远的村子已经无法通知,城内军民只好胸口划起十字,即为自己祈祷,也为城外对情况一无所知的村民祈祷。
布卢瓦城堡这便被吓得人员到处乱窜,热热闹闹的场面令三百余米外的麦西亚联军,也能觉察到河对岸的聒噪。
卢瓦尔河在这里的河道已
经收束到勉强二百米,在河左岸行动的麦西亚军,一双双眼睛注视着河对岸的动静。
他们对那边的城堡并无兴趣,看着对面人员的混乱,也为自己无聊的行军增添点乐子。
“那边就是布卢瓦男爵的城堡了。”雷格拉夫心情不错,他对随行的阿里奥伯特介绍到。
“布卢瓦?是你的敌人吗?”
“不是。绝对不是。”雷格拉夫特别强调一番。
阿里奥伯特很诧异:“这里面有什么问题么?”
“以我所知,布卢瓦就是已故图尔伯爵的亲戚。”
“那个雨果四世?”
“对。布卢瓦男爵与罗贝尔没有关系。当时贵族们拥护罗贝尔成为新伯爵,布卢瓦也来参与祝贺了。”
“那么……他并不是特别乐意支持的?”阿里奥伯特敏锐地询问道。
“他不支持又能怎么办?伯爵夫人是他的亲戚。等到罗贝尔死了,小罗贝尔继任伯爵,他们两家依旧是亲戚。只是关系已经很淡了。”
“所以,这与我们的行动有什么关系么?”
“没有关系。”雷格拉夫耸耸肩,“除非他们愿意派遣军队跟着我们一起行动。甚至……我可以说服他。”
“你看得起他?”
“多一个盟友也好。再说,布卢瓦如果现在就与我们并肩作战,罗贝尔与他一定产生嫌隙,那样的话我的计划就达到了。”
“你……可真有你的。”阿里奥伯特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尴尬笑一笑回应自己的
佩服。
因为雷格拉夫不经意间提及的想法暗藏刀子,那是一把切肉小刀,可以一刀一刀的将巨大的图尔伯国削得只剩骨头。
阿里奥伯特作为“秃头”查理的近臣,他深谙自己的任务,与雷格拉夫一道行动,存在本身就象征着“查理的凝视”。
他像是查理安排来的监军,同时代表了查理的阿基坦国王的尊严。
这一点雷格拉夫非常清楚,自己也恰恰需要利用这一点。
于是,实际情况变成了麦西亚联军的任何行动,都由阿基坦国王对其合法性背书,倘若联
军做得太过分,遭到的骂名查理也要为之背黑祸。
雷格拉夫是个聪明人,借用查理的名号可以做很多事,可能这就是父王提及过的“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思。
奥尔良对于未来的查理意味着什么?
阿里奥伯特深知查理内心里很不不愿意待在波瓦蒂尔,当然不愿意被自己的表舅摆布。
订婚约等于结婚,埃蒙特鲁德是奥尔良伯爵小姐,此番联姻不仅仅是奥尔良伯爵与加洛林王室结亲,对于查理,奥尔良在未来就是他理所当然的战略后方。
奥尔良伯爵与当地圣十字大教堂得信件不是开玩笑,奥尔良方面意欲将各种权力交给查理,作为交换,伯爵家族的安全必须得到保全。
查理梦寐以求的就是得到一片实控辖地,奥尔良就是他的福地,也将成为他的王座所在。
对于这件事,奥尔良伯爵
还不知道自己的领地已经变得成神圣不可侵犯之地,那么奥尔良附近的小贵族当何去何从?
诸如布卢瓦男爵,一个男爵爵位已经很高,如此男爵理论上要直接效忠国王。谁是国王?查理是也。
联军根本没有逗留,他们走了整整一个白天,河对岸的布卢瓦军民硬是看着这支军队逐渐消失在天际。
但在夜里,布卢瓦东北方向一片灯火通明,那是联军有意无意而点燃的大量篝火,夜空的团装云朵也被照得发红发亮。
毕竟那是三千余人的军队,兵马在较为逼仄的河畔驻扎,营地显得狭长而密集。他们点了多达四百摊篝火,各摊篝火的间距都很近。
四月初的夜里依旧凉嗖嗖的,横扫河道的风吹得篝火剧烈燃烧,很快营地也弥漫于浓郁麦香。
联军一如既往的大吃大喝,再配上随军带着的麦酒,好吃好喝后浑身疲惫一扫而空。
在抵达河畔旧营地前,军队仅会临时驻扎。
只有少数人将帐篷支起来,绝大部分人员就是裹上各自带的布毯子,围着篝火蜷缩一团了事。
他们的篝火不可避免的照红天空,不远处的奥尔良城军民,他们抬头即可看到西南方向的神奇天象。
被战争袭扰已久的他们已经不会觉得大惊小怪,有一支军队又来了,该不会又要攻击奥尔良?
伯爵威廉坐卧难安,他本已睡觉,这下因惊恐彻底清醒过来。
黑夜掩盖军队的真身,唯
有烧红的天空预示着他们的到来。
“图尔人,又是图尔人?”
站在城墙上的威廉焦躁地看着那边的天象,攥紧拳头好似要压碎手骨。
“大人。真的……又是图尔人?”一位随从紧张地嘟囔,显然是回忆起去年的痛苦了。
“可恶,图尔的罗贝尔,他岂敢!我女儿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妻子,他要是敢打,就是背叛国王。”
威廉歇斯底里的低吼,考虑到罗贝尔的野蛮心性,保不齐就又带着大军来惹事了。
毕竟去年那个恶棍在城外放下狠话,所谓“你们洗好脖子等我,明年春季我来砍了你们的脑袋”。
在撂下狠话后图尔军灰溜溜的撤了,最后剩下那些诺曼人佣兵继续在河道游弋了一阵子。
嫁女已经取得巨大成功,信使来报,查理对埃蒙特鲁德非常满意。
完全是因为女儿纪太小,哪怕再年长一些,就第一时间被查理抱进寝殿了。
同时,奥尔良方面也由信使获悉了查理的重大决定——携阿基坦、图卢兹大军攻击“皇帝”洛泰尔。
要打洛泰尔就要灭了那些效忠皇帝的帝国派贵族,勃艮第人首当其中就是必须击败的目标。哪怕只是打得勃艮
第人改弦易辙。
如果诸贵族都按照查理的决定行动,奥尔良一定不会遭遇危险。但图尔的罗贝尔是个特例……
在确定奇怪军队的正式身份前,奥尔良方向干脆在深夜里命令城内最大的圣十字大教堂敲响警
钟。
钟声具有极强的穿透力,它在深夜敲响,方圆十公里的区域都能听到它的低沉动静。
“钟声?”熟睡的雷格拉夫迷迷糊糊坐起来。
他轻轻推开毯子坐看右看,大部分战士还在熟睡,随处可见的篝火也不再热烈。
士兵的鼾声与战马微弱的低鸣,显得世界格外安静。
世界也的确安静到可以清楚听到河水拍打河岸的浪花声,就跟突现那钟声悠扬。
难道某个大教堂要在深夜敲钟?现在又不是卡可以举行盛大弥撒的日子。
“奥尔良?是你吗?也好……知道我们到了,明日我们也好交涉。”想到这个,雷格拉夫又躺下了。
他能估计到奥尔良方面的举措,但事情比他想得更严重。
图尔军发动围城之战逼得奥尔良非常痛苦,退兵之后,因为秋收被耽搁,大片的农田绝收欠收。
加上军队针对城市附近村庄的疯狂破坏,凡是成功逃亡的村民也落得一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奥尔良是圣十字大教堂所在,大主教热拿不仅高寿,在帝国内更是德高望重。
热拿已经八十四岁了,去年冬季经历的太多事情几乎催夸了他的精神与身躯,老教士命不该绝,虽然衰弱得厉害,硬是待在暖房里挨到了844年的春天。
或许是又到一年春暖花开,老教士的身体居然有些恢复。
此事被绝境中的军民视作一种吉兆,本该病故的老主教转危为安,一定意味着大天使默
默的降下祝福,暗示着奥尔良最绝望的日子已经结束。
在过去的冬季,大量避难的村民冻饿而死,仅仅教士安葬的死者最终达到两千之巨。
凡是体弱者都死了,活下来的人们在天气回暖后陆续出城重建村庄,以及关键的春耕。
这种局面下想要在收取十一税已经不合时宜,伯爵承诺城市的大门始终对民众打开,如果敌人再度进攻,只要向着奥尔良逃命就好了。
这一次,伯爵连夜履行了他的承诺。
骑兵连夜冲到正重建的村庄,熟睡的村民纷纷苏醒,完全不需要任何催促,他们抓紧时间带着必要的细软撒腿就跑。
一夜之间,又是近两千村民逃到奥尔良城,一时间小城又变成人数超过三千人的大难民营。
比起之前困与围城战的痛苦,奥尔良伯爵又四处筹措储备了一些粮食。有经验之后,他确信自己再遭围城战,可以更从容的应对很长时间,能把可恶的图尔军拖得退兵。
奥尔良的威廉做了最坏打算,他估计哪怕图尔的罗贝尔做孬种继续攻击,只要奥尔良把时间拖到阿基坦国王大军降临,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紧急避难民众很快不再惊恐,只是依旧不知道那些大军的身份,一时间谣言四起。
在复杂的情绪里,奥尔良军民迎来看似平静的清晨。
不远处,休整的麦西亚联军站起来,他们吃过一顿饱饭后再度行动,为此本该清洗干净的
炊具,随便扔到马车就不管了。
雷格拉夫下达命令:“我们抵达去年的旧营地扎营,争取今天就开始渡河行动!”
本就吃好喝好浑身力气的战士们,听到统帅如此命令顿时士气大振。
他们昂首挺胸旗帜飘扬,以最光荣的姿态继续沿河前进。
他们不仅旗帜多,每一支扛在肩头的长矛,矛头处都绑着黄蓝混色布条。
河道上庞大船队依旧与陆路部队保持接近的速度,最后约莫十公里的旅途几乎是笔直的一条线,马车压在草地留下深深辙印,马蹄把草地踩得坑坑洼洼。
他们有条不紊的抵达旧营地,三千余大军屹立于河畔,在他们的对面就是奥尔良城。
“奥尔良到了。”雷格拉夫抬头望之不禁慨叹。
“这就是奥尔良?”阿里奥伯特眯着眼摇摇头,“国王似乎高看它了。”
“它本就不是大城,至少没有图尔大。其实如果人生有机会,你可以去罗斯的新罗斯堡看看,那才是巨大城市。”
阿里奥伯特好奇的闻讯:“你熟悉的故乡?我的确有些好奇。已知世界尽头的大城市么……”
因为法兰克的城市几乎都是服务当地贵族领主和教士的,能有资格为城墙保护的民众人数很少。贵族们也不屑于与农民交流过甚,至多许可村民将村子建在城市附近。
新罗斯堡当年是作为罗斯部族新定居点建造,部族内形形***的家庭都要在城市有一块地,部族
内部讲究公平,所以城市从一开始就做了很大布局,乃至留下空地让居民扩建房屋。当罗斯迅速发展,待内城空间已经不够了,房屋开始向上层扩展,同时内城外兴起更多卫星城。连卫星城都在扩建,涅瓦河口的一系列定居点彼此连成一片。
罗斯的城市已经是内城、外城、城乡接合部、乡村的渐进格局,如此住上两万人也不稀奇。
倘若以罗斯的标准定义城市,奥尔良城也要把附近村子算作范畴内。
奈何那些村子已经在去年被系统性焚毁,现在展现的奥尔良城,俨然就是一座有厚重城墙保护的巨大城堡要塞了。
此时,船队开始靠岸。
哪怕七条长船拖曳着连成串的载货驳船,轻而易举就能从奥尔良城外的河滩登陆,在得到雷格拉夫明确命令前,每人敢贸然行动。
布鲁诺奋力跳下船,在他的身后,一众兄弟如纤夫一般,以缆绳将各条驳船拖曳靠岸。
他回望一番城市围墙,握着剑柄愤愤然走进已经在河边闲逛的雷格拉夫。
“你来了。”
“我是来了。兄弟,奥尔良方面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他们仿佛一只乌龟。”布鲁诺蔑视道。
“估计是怕我们顺手又把城市包围了。这次,我们的联军可比去年的图尔军兵力更多。”
“该不会。你是计划先把军队送过河,把城市包围了再命令他们打开城门?”
“那倒不至于。”雷格拉夫耸耸肩,示
意插在泥地上的查理曼狮子战旗:“我们现在可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奥尔良敢不与我们合作?依我看,就差遣一位使者先行过河,带上狮子战旗和他们聊聊。”
言外之意,谁是使者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于是,阿里奥伯特自信地走进那战旗,奋力将之拔起来又扛在肩膀。
一双双眼睛旋即朝他看来。
“诶,都看着***什么?别担心,这件事由我负责。我本就是国王的使者,由我与奥尔良伯爵交涉,是我分内之事。”
看他如此主动,雷格拉夫与大家交换一下意见便毫无意义。
好歹阿里奥伯特也是男爵级贵族,在身份上实在不比奥尔良差多少。还是作为查理信得过的近臣,有他出场谈判,可比麦西亚军亲自差人去,更能令对方放心。
“你打算何时让我出发?”阿里奥伯特再问。
“我看现在就行。如果你不觉得很累……”
“无妨。尊敬的
麦西亚王,我知道你希望趁早过河,我会努力实现它。愿天主保佑我迅速成功。”阿里奥伯特最后划了一番十字后,就与负责管理船舶的老埃里克和布鲁诺浅谈一番。
很快,一艘长船被从一串的驳船队里分出,这条船上一位中年男子,他站在船艏面色凝重,手握查理曼标志性的红色金纹狮子战旗,随船快速漂向河对岸。
一系列令人惊讶的场面展现给奥尔良城守军,伯爵威廉低调的站在城墙,他
估测对方的真实身份,随着一条长船突然登陆,就当很多守军以为新的战斗爆发而倒吸一口凉气,看清楚那红色旗帜上金色的狮子图案的威廉,几乎一瞬间,他的惶恐就化作了宽慰。
河对岸的哪里是什么敌人?!虽然令人难以置信,这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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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4章 奥尔良伯爵威廉的抉择
一艘长船迅速抵达奥尔良城外的河岸,阿里奥伯特回望一眼河对岸的麦西亚联军,他双手攥紧旗杆,奋力跳下半搁浅的长船。
绝大部分划船者不会下船,跟随他上岸的都是他的老随从。
雷格拉夫就是知道法兰克贵族比较重视繁文缛节,尤其是一些堪称象征性的行为艺术,在关键时刻不得不做。譬如,船上的战士哪怕靠岸了也不下船,这就代表着联军并未真的再次兵临城下。
此次前来的仅仅是阿里奥伯特与其随从,他们的身份本身就是阿基坦国王的使者,此番扛着的也是查理曼狮子战旗。
遂在形式上,使者们不过是借用麦西亚军的船只过河而已。
从河滩到城市南门的距离很近,奥尔良就是这样一座滨河城市,故此滨河的城墙也最为厚重。
一下批披甲士兵早已等候在城墙上,他们攥着短木弓奉命监控局面,一旦有变,同样站在城头的伯爵自会采取断然措施。
一双双眼睛紧盯着那些下船者。
伯爵威廉特别关注那位奋力摇晃旗帜的中年人,心想着能掌握查理曼战旗的家伙绝非等闲。
“莫非,他是个贵族?至少也是一个骑士。”威廉不敢掉以轻心,他命令城头的战士们把箭都树立摆放在城垛后,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准放箭。
河对岸是铺天盖地的黄蓝混色旗帜,一些旗帜被做得非常巨大,其上明显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这与去年
在河道游弋的船只所悬挂旗帜如出一辙。
威廉并未与雷格拉夫正面接触过,他的人倒是被兵力有限的麦西亚军逼得不敢下河捞鱼,因为维京长船太过于张扬,始终悬挂旗帜进行活动,实在令奥尔良守军记忆犹新。
至少威廉和他的战士们能明白,去年发动围城战的敌人之一已经在河对岸盘踞。
只是没有人明白这群家伙兵力缘何如此庞大,为何他们还能掌握一面狮子战旗。
于是,阿里奥伯特成为万众聚焦。
之间他持续挥舞着旗帜逼近禁闭的城门,他料定了守军吃了豹子胆也不敢对着查理曼战旗放箭,因为这事关贵族的誓言与荣誉。
待旗帜狠狠插在城门口的土地,阿里奥伯特抬起头大声喊话道:“威廉!奥尔良的威廉!我知道你在城墙上。我乃阿基坦国王的特使,我乃科尔马男爵阿里奥伯特,请放我进城!我要和你谈谈。”
一个男爵?更是查理的特使?
难怪,此人有资格举着查理曼战旗。
既然是特使,岂不是意味着河对岸的军队就是效忠查理的。
奥尔良已经归降查理,两个月前虽然有使者快马加鞭将国王的命令传达到位,一个自称男爵的人亲自作为使者面见,威廉至多高兴了几秒,接着陷入深深怀疑。
威廉一边听着城下之人继续喊话,又多看又看生怕有伏兵,所谓趁着城门打开之际鱼贯而入。
因为现在的奥尔良已经无力集结
大军,他空有伯爵的身份,根本不能短时间里集结一支军队,指望着城里避难的农民成为敢战民兵实在痴心妄想,他所能倚靠的就是现在为数不多的披甲者。
“也许和对方谈好了,可以消弭一场没必要的战斗。”他想了一阵子,终于下令稍稍打开城门。
于是,一位披甲侍从代表自己的主人,对城下奋力喊话:“男爵大人!请进吧!仅有你一人可以进入,我的主人愿意与你谈谈。”
阿里奥伯特这番也喊累了,他抬着头面目难堪的回应:“好吧。我自己进入。告诉你的主人,我们与你们无意战斗,请打开大门让我进城。”
威廉早就被去年数月为围城战打
得精神过敏,伪造查理曼战旗并非不可能,如果城外都是狡猾的诺曼人,谎称贵族再诈骗开门继而破坏,他们也没有丝毫负罪感。
多达五十名甲士奉命聚集在城南门处,他们纷纷拔剑持盾待命,防着的就是敌人趁虚而入。
威廉本人也亲自下楼迎接,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于是又有三百名临时武装的农民,带着五花八门的农具充当武器,成群结队藏在各个民居中。倘若敌人真的使诈,守军打一场小规模战斗将趁虚而入的敌人赶出去并没有问题。至于之后的事情,奥尔良大不了再打一场悲壮的守城战。
因为时局已经把奥尔良伯爵逼到绝境,军民损失惨重,贵族家族荣誉遭到严重打
击。奥尔良不会跪着求和,他们宁可被敌人活活耗死在城市,或是城破后战到最后一人。
倘若城外的家伙真的承诺和平,奥尔良就当以主人的姿态许可客军借住,至于为他们提供各种资源,想到不要想。
因为阿基坦国王“秃头”查理,在他本人大驾光临奥尔良之前,威廉决心不向任何贵族卑躬屈膝。毕竟查理已经的威廉的女婿,意味着威廉已经没有资格、更不应该向任何贵族卑微求和,否则就是辱没阿基坦国王的尊严呢。
现在的奥尔良穷困交加,威廉的心气儿也是真的高。他身披锁子甲岔开双腿,头盔之下的络腮胡打理得规整。他再握紧剑柄,俨然一副老战士的模样。
威廉站在城门之后就是为了展现坚守与奋战的决心,无论开门之后走来者是人是鬼,己方的底线就是绝不投降。
终于,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大门仅打开一半,便有一名披甲战士探出半个身子,很不客气地呼喊:“使者,你进来吧!”
士兵获悉那是贵族,即便如此还是奉行伯爵的命令粗俗喊话。
阿里奥伯特不以为意,这便将旗帜扛在肩头,勒令随从原地驻守,神情淡然的走进城门。
他才刚进大门,仅在城门洞内就看到两排精神紧张的战士,还没迈出两步,身后的木门就被关进,厚重门闩再挂上。
“嗬!我们有这么恐怖吗?你觉得我很恐怖吗?奥尔良伯爵大
人?!”
阿里奥伯特看清前方站着一持剑人,其人衣着考究,右手握着宝剑,而剑柄上的宝石装饰证明了此人极为尊贵。
他想不都不想确定此人就是奥尔良的威廉,特意大声喊道。
威廉为猛然一问,再一听此人特别的说话口音,那浓厚的鼻音果然是从南边来的家伙。
“你认识我本人?”
“现在就算认识了。”阿里奥伯特继续双手扛旗,他有十足把握确定奥尔良方面必须对自己好礼相待。“我的确是阿基坦国王陛下的特使,我更是他的近臣。朋友,埃蒙特鲁德大人在波瓦蒂尔过得非常舒心,你就不必担心了。”
“她?”威廉眼前一亮。
固然有很多民兵待命以备不测,威廉想了想,看来自己的一切过激反应可以告一段落,这便伸手示意所有紧张的战士宝剑入鞘,城墙上待命但是弓箭手也把箭卸下。
阿里奥伯特的眼见侦查四面八法,隐约中确认了守军暂时放下了戒备。
前方仅有威廉一人,恰逢扛旗的自己也仅有一人。
两人见面,彼此仍有不小的尴尬感。
双方互相大量一番,还是急于破局的威廉率先开口。就这样,双方干脆以埃蒙特鲁德这位奥尔良伯爵小姐为突破口,他们消弭了尴尬,也稍稍增加了互信。
威廉终于从使者嘴里明白了河对岸军队的明确身份,他可没有丝毫的宽慰,恐惧、痛苦、愤怒、庆幸……
他五味杂陈。
“这
么说,去年攻打我们的,居然还有流亡的麦西亚国王?为什么。我又没有招惹他,为何要打我……”憋了好一阵子情绪,威廉才憋出如此幼稚的疑问。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朋友,现在我们都是效忠阿基坦国王,彼此再无征战的理由。我奉劝你把去年的事情忘掉,这样对你有好处。”阿里奥伯特笑呵呵的回答,如此劝人大度的说辞当然会引人不满,可那又如何呢?现在的奥尔良又能如何?
他作为跟随查理流亡多年的老家伙,若是能力逊色早就死在流亡路上了。他能清楚察觉到奥尔良城内暗藏杀机,仔细听还可以听到明显是女人、孩子发出的动静。
城里藏了大量民众,也必然藏匿着大量突击武装的民兵。空有奇怪的动静而不见活人,甚至在城门口的空场一个教士都没有。
再说这过于空旷的场地,居然连装运杂物的车辆都没有,它干净得有些过度,就仿佛是为了打一场血战,奥尔良伯爵特意腾出了一块战斗场地。
他再摇晃一下旗帜:“的确,河对岸的尊贵者就是麦西亚王。他的另一个身份就是安茹伯爵。”
“啊?原来被封爵的那个人,就是他?”威廉稍稍以回想,这与两月前信使所传递的消息完全一致。
“是他,麦西亚王兼安茹伯爵、香农男爵。河对岸的不止是他,还有南特伯爵小儿子、萨克森公爵的大公子,以及波瓦
蒂尔伯爵的亲戚埃罗图斯男爵。如果再加上被霸占了封地的我,五位大贵族在这里,我想你应该感觉荣幸。”
威廉不会轻易被这些形同吹牛的说法唬住,他干脆直切问题要害:“你们带了多少军队来。你们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
“三千三百战兵,骑兵就有五百。我们的目的是攻击欧塞尔,继而攻击整个勃艮第。我们只是国王的先头部队,被赋予了非常特殊但是使命。不要感觉我们的联军已经是庞然大物,在后方,国王的三万大军正在浩浩荡荡北上。尊贵的伯爵大人,感谢你的女儿吧!埃蒙特鲁德大人注定是王后,你的奥尔良也将是暂时性的王都。现在我要求你打开城门欢迎诸贵族,我想,麦西亚国王也愿意与你在河畔好好谈谈。”
对方竟有三千多人,且只是国王军的十分之一。
奥尔良的守军,倘若把临时拼凑的可战民兵也算上至多五百人,对方兵强马壮又拥有大量船只,过河登陆恍若走过青草地般随意。
无论如何奥尔良已经不能再承担绝望,威廉决定相信眼前家伙的所有说辞。
“好吧,奥尔良城可以为你们敞开。我愿意跟你走。”
“这么痛快?”阿里奥伯特眼前一亮。
“我愿意与麦西亚王亲自谈谈。就像你是亲自进城的,我也决定亲自出城。我要求单独与麦西亚王谈判,如果……那位勇士愿意赏脸……”
“智慧之
举!朋友,没有蠢人赶在查理曼战旗下做卑鄙小人,我们可以完全互信。”
“那就走吧。现在就走。”
……
可以说阿里奥伯特的谈判极为成功,奥尔良方面有自己的底线,这就跟在战旗后大胆走出城市。
威廉才刚出城,大门又再度关闭。
“朋友,你不必如此紧张。莫非还信不过我们?”
“呵呵,如果不信任我又如何亲自出城?”威廉就以苦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既然如此。要不,你坐上我们的船只到对岸。你……敢不敢?”
面对阿里奥伯特侵略意思十足的闻讯,威廉审时度势,干脆咬咬牙:“我去!本来河对岸的大森林也是我的财产!我为
什么不敢去?”
“很好。我们走吧。”
说威廉不是战战兢兢那是假的,他人生中首次坐上诺曼人的长船,新鲜感还是让位于紧张。
他非常诧异,似乎才刚上船就漂到了河对岸,在那里庞大的军队正驻足眺望呢。
雷格拉夫这番并没有觉得等待太过于劳神,终究阿里奥伯特是查理的近臣,自己与之算是朋友,其中友情实则非常一般。奥尔良还能谋害国王特使?那是绝无可能的。
联军暂时扎营,考虑到己方带着大量给养,现在展开过河行动至多将一小部分物资运到对岸。再说,尚未与奥尔良方面达成哪怕是口头的和平条约,倘若自己这边热热闹闹的登陆卸货,万一把对方吓得疯狂反击如何是
好?
绝非雷格拉夫畏首畏尾,他生怕奥尔良在绝望中派遣一小撮死士发动决死攻击,只要死士成功毁坏联军的军粮,那就是令联军痛苦的损失。
谨防偷袭是要务,单纯是运输物资过河压根也不是轻松事,决定抄近道就必须忍受过河的麻烦。
他甚至做出了很保守的估计,所谓所有军粮、马匹、毛驴、人员,以及其他物资成功运过河,就算手握大量船只又齐上阵,最快也要两个白天完成任务。
过河后也不是万事大吉,过河行动是对联军的强烈折腾,大军必须修养哪怕一天,继而开始新的作战。
在雷格拉夫看来,奥尔良对查理或许会非常重要,对于联军只是进军之路上必须通过的节点。奥尔良以善意待之最好,那群家伙据守城市,联军为赶时间也懒得和他们主动接洽。
他最乐观的估计是奥尔良伯爵亲自开门迎接,最悲观的估计则是彼此隔着城墙互不打扰。
不曾想,奥尔良方面的态度比最乐观的设想更加美妙。
威廉紧紧跟在阿里奥伯特身后,归来使者身边突然来了一位看起来就尊贵的陌生人,所有围观者不由心生怀疑。不少人窃窃私语——该不会是奥尔良伯爵亲自拜见我们的国王吧?
雷格拉夫瞥一眼突然出现的红黄混色的狮子战旗,欣欣然走来。
“阿里奥伯特,看来你取得了很大成功?”
“当然!我的好朋友,看看我给你带来
的贵客。”
雷格拉夫再瞥一眼,赫然看到一个木着老脸的蓄着络腮胡的大叔。
贵客?何为贵客?恐怕就是河对岸的那个伯爵?
“你?”他走上前,微微抬起头,以那正处于剧烈变声期的少年嗓音直白问道:“该不会就是奥尔良伯爵?你是威廉?”
“是我。你?孩子……”
“放肆!岂敢称呼我们的王是孩子。”当即就有围观的金发战士斥责,罢了一众老兵纷纷围上来,一阵剑风嗡嗡,阳光下就是一片亮白钢剑,剑尖直指威廉本人。
瞧这阵仗,威廉差点大呼上当,也俨然明白了面前的男孩何许人也。
“你们先退下。”雷格拉夫只是摆摆手,众老兵钢剑入鞘纷纷后退两步。“如你所见。我的战士们脾气都不太好,因为他们每个人至少杀死了一百个敌人。死在我军手里的敌人实在太多了。尤其是这里。”
言外之意他也是那话敲打身份已经完全暴露的奥尔良伯爵,所谓去年疯狂袭击奥尔良附近村庄、小市镇的军队,至少有一部分就站在这里。而且,是作战最凶残的那一部分,就站在这里。
雷格拉夫已经点名真相,就是要看看初次见面的奥尔良的威廉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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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5章 麦西亚联军在尚吉村
“你就是那位新的安茹伯爵?我还记得,安茹伯爵是个老头子。”威廉很直白的明知故问。
“我的新的。而且我也实在认识你。”雷格拉夫顿顿气:“奥尔良的威廉!”
“不错,是我。看来我与你已经没有任何可隐瞒的了。”
“哦?难道你这里还需要隐瞒什么事?去年的时候,奥尔良城附近可是被赚了一大圈子,任何暗藏之物都被我揪出来了。”
“你!”
威廉一事语噎,眼前的金发小子很狂妄,而且这小子居然真的有狂妄的底气。
他再看看围观的那群得意洋洋的金发老兵,为了不输气势,自己也昂起胸膛。
他压制怒气再想了想,问道:“去年的事我可以大度的既往不咎。我问你,你的军队来奥尔良究竟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战端再开?”
“战争?如果你愿意打,我可以奉陪。”
“嗬。我本人就在这里,你的人可以轻易把我捉住。当然……我也可以拔剑轻易刺死你。”
威廉所言并非完全是撂狠话,雷格拉夫瞥一眼这家伙腰旋的宽刃法兰克剑,以及挂在皮带另一侧的匕首。
雷格拉夫笑了笑:“那样的话,奥尔良将被我军杀得鸡犬不留。哪怕我知道你是埃玛的父亲,我一样不会手下留情。”
“埃玛?你怎么知道……你和她……”威廉大吃一惊,不由得退后一步。埃玛是女儿的小名,难道眼前的金发少年,去年时间与自己的女儿
还有什么特别的接触?
“我当然知道。那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仅此而已。你们的车队在我的领地贸然通过,难道我是聋子瞎子?当然,我是个好人。去年我在你这里奋战,你当然可以骂我野蛮。你也不能因为这些事,否定我在自己的领地是善人。实话告诉你吧!”雷格拉夫得意洋洋地指着身后的大森林:“很多被你鄙夷的匪徒,他们本该是你的臣民,奈何你愚蠢的鄙视他们、攻击他们。现在,所有的森林之民都站在我这里。本来就有很多奥尔良居民不满你的统治,你落得如此倒霉的下场,都怪你自己。”
威廉听得脑子有些乱,他本想说这小子满嘴歪理邪说的,看看小子身后看起来就是训练有素的大军,还是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
“这么说,我的女儿在你的领地得到善待?”
“那是当然。如果图尔的罗贝尔会偷袭你们的车队,我可不会如此。我可以明白告诉你一件事。”雷格拉夫卖关子说道。
“什么事?”
“安茹和香农是我的领地,我们与图尔再无瓜葛。去年的事情,完全因为我们是图尔伯爵的附庸。如今的我是真正的麦西亚国王,阿基坦国王也认同我为小国王。我可以承诺再不攻击你的奥尔良,除非你亲手毁掉我对你的善意。”
虽然威廉已经从使者嘴里获悉河对岸的大军并不愿意再开战端,此事必须是大军的指挥者
亲口把话说明,才有现实的意义。
威廉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唯独在明面上还是要以强硬来维持自己的尊严。
“所以,让我猜猜。你善待了我的女儿,护送我的车队去了波瓦蒂尔。”
雷格拉夫笑了笑:“岂止如此。我已最好的美食美酒招待你的车队,连护送她的修女都得到美餐。哈哈,要不是那个叫卢克斯的老战士发誓效忠你,我就将其感化收编到我的军队里了。”
“卢克斯……”威廉不禁攥紧拳头。“除了卢克斯,你还认识什么人?”
“比如,教士马肯伯特。车队里形形***的人我都调查过,战士得到烤肉,教士得到黑面包,我甚至是用蜂蜜招待你的女儿。我对待盟友就是这样的态度,所
以对于你……”
威廉确信自己的奥尔良是被饶恕了,不过大军一旦过河,奥尔良现在可没有丝毫财力供养这群怪物。他也不会感恩所谓“不杀之恩”,毕竟去年的大仇,受害者的痛苦岂能随意忽略掉。
甚至,凶手之一就站在这里,雷格拉夫将罪责推给图尔的罗贝尔,岂不是推诿?
威廉也无需什么道歉,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无法消弭奥尔良曾遭遇的残忍破坏。
寒暄到此为止,既然对方声称奥尔良已经是单方面透明,威廉这边也就干脆直白的拿出自己的底线。
其一:奥尔良城没有任何富余资源提供给麦西亚联军。
其二:城市不会开放给
联军战士,倘若没有威廉的准许,就算是雷格拉夫本人也不能进城。
其三:奥尔良不欢迎大军在城外久居,但许可联军一处村镇废墟做暂住场所。
其四:伯爵主观上不支持奥尔良大主教派人去联军营地探访,如果是主教有意,伯爵也不拦着。
这四条决意归根结底就是一个意思——奥尔良伯爵方面无法阻止联军过河,也绝不会主动与之合作。
雷格拉夫听得清清楚楚,本来联军就不打算在奥尔良城逗留。再看威廉一副混不吝的姿态,意图说服这家伙现在就真心合作也是痴心妄想吧。
再说,联军集合三千三百名战兵,实力早已今非昔比。有何必要去从残破不堪的奥尔良城索要一些军事支援?守军兵力衰弱,加之去年打了大半年的围城战,守军没有仇怨也打出仇怨。
哪怕奥尔良伯爵愿意象征性的支援一些士兵,联军方面还是好好考虑一下,收编进来的所谓盟友说不定会偷偷烧了联军粮仓以泄愤吧。
“你说完了吗?”
“该说的就这些。现在我愿意称呼你为麦西亚王。所以,国王。你打算如何?”威廉昂着下巴问道。
雷格拉夫一样昂起下巴以鼻孔示人:“你其实没资格提这些条件,你也根本没实力与我谈条件。如果换一个人一定会掀起新的大战,考虑到你我本身算是盟友,我就赦免你的傲慢之罪。”
“随你高兴。听说你要攻击欧塞
尔?你去吧。如果……”
“如何?”雷格拉夫微微察觉,这家伙的态度明显有些缓和。
“我可以差遣向导,引导你的大军抵达我与欧塞尔的边境。明确告诉你,我臣服查理不等于要与欧塞尔开战。除非阿基坦国王命令我对欧塞尔伯爵宣战。你想攻打他们,我可以借道。如果你觉得我提供的向导不靠谱,你自己进军即可。你意下如何?是否相信我?”
“哼!”雷格拉夫微微一笑:“我看你这是巴不得我快点立刻。我相信你!为何不相信呢?我的大军就是阿基坦国王的先锋军,借道你的奥尔良也是战略的一部分。你能派遣向导给我们带路最好,没有向导,我们过河都直奔东方也能顺利杀到欧塞尔。”
“既然如此,你就过河吧。我以奥尔良伯爵的身份许可你暂时驻扎在尚吉村,你们休整好了请立刻离开。我会迅速给你提供至少一名靠谱的向导。”
“可以,但是你必须快点。我军后河完毕至多休整一个白天即开拔。你最好适时的派出向导,我们可不会浪费时间。”到目前为止,雷格拉夫就情况较为满意。
威廉得到了他想要的,彼此的交流虽然有些过继,奥尔良终究避免了一些兵燹。他第一次认识的金发国王雷格拉夫,还是不清楚这小子是善还是恶,也许是自己误会了一个好人、一个勇士?
即便对方声称自己完全无害,在庞大军
队离开奥尔良城之前,所有大门都将继续关闭,期间能出城的也
仅有教士。他确信,本来病入膏肓的大主教热拿,在获悉雷格拉夫其人带着大军抵达城外,搞不好自己都要被人搀扶着出城去看看。
威廉在过去的日子听说过有名叫“雷格拉夫”的奇人,据称是神秘大贵族的儿子,居然拥有麦西亚的合法继承权,居然还令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亲自为其施洗。当年,各地的大主教知道这件事后,都礼节性的写信祝贺,并予以承认。
大主教热拿,当年他祝贺了这件事。
非得是见到雷格拉夫本人,威廉才想起一些几乎忘记的古老记忆。
高级教师给一些蛮族王公施洗不足为奇,给一个贵族男婴施洗更是理所当然。
雷格拉夫其人确有他的特殊性,威廉现在想想,那真是太特殊了。特殊到自己不知以何种辞藻去评价。
至少这孩子以少年之身,居然硬生生纠集出三千余人的大军,还集合了不少贵族捧场。只能说此子有着人格魅力与天生王霸之气,只要给予他足够时间,真是不可估量。
威廉内心中的强硬态度现在只留驻于表面,他的内心进一步松动。
麦西亚联军的渡河行动得到本地主人的许可,行动就在这天下午全面开始了。
很快,威廉坐上船又漂到河对岸。他面色凝重的走回城市,刚一进门,那厚重木门又再度封闭。他说到做到,声称近
期不再与雷格拉夫直接交涉,现在就以大门紧锁回应自己所宣布的为真。
不过,他顾不得安排城防,第一时间就是急匆匆走进城内的圣十字大教堂。
严格意义的落实不再和雷格拉夫交涉,怎么想已经有悖奥尔良当前的利益。自己才夸下海口,也不便于再舔着脸去城外的联军营地与他们交谈。
大主教热拿一定是有大天使祝祝福,年迈的主教大人头发脱落殆尽,面目也有着大量老年斑,偏偏主教大人近日以来精神明显有所恢复。
也许现在还是不要再折腾主教大人为妙,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威廉也只能硬着头皮拜访大主教热拿,请求这位垂暮老人再去城外与雷格拉夫谈谈。
将威廉送过河的船只还下来不少先遣士兵,他们集体奔向城市的正西方。
那里有一片小市镇的废墟,名为尚吉村。
它的名字来源自高卢语言中对“交易商品”的一种描述。
尚吉是奥尔良的城外市场,在和平的日子里,附近村庄就在这里交易农产品,从而犯不着伯爵家族再在其实并不大的奥尔良城再设市场。
它理所当然在去年遭遇图尔联军的洗劫,彼时的雷格拉夫、布鲁诺也就加入行动了。
麦西亚军有钱去波瓦蒂尔买粮食,有一部分银币就是从尚吉村抢的。
非常微妙的是,当年罗贝尔带着大量钱财抵达图尔,钱财为其重塑权势,整个图尔有权有势者分到一杯羹
,钱财再通过流转流入民间。一部分钱财干脆就这么流转到距离图尔并不远的奥尔良,农村之间还比较流行以物易物的当下,因贸易而存在的尚吉村成为奥尔良重要的钱币流转地。
始于罗斯王国的那一笔投给罗贝尔一家的风险投资,兜兜转转后,一部分落入雷格拉夫的口袋。
钱财换成的粮食,三百磅银币顺理成章又流入阿基坦。
可惜,现在的尚吉村只留下一片残垣断壁。
终于在这天入夜前,雷格拉夫坐船进驻尚吉村。临时营地搭建起来,先过河的战士已经点燃篝火开始烹煮麦子,联军抓住白昼时间的尾巴,夕阳柔光照得河面一片慵懒橘色,河面上大大小小的船只还在如蚂蚁搬家一般,将人员、马匹和物资从对岸运来。
奥尔良城墙上始终留驻
一些战士关注不远处尚吉废墟的情况,他们也关注河面上浩浩荡荡渡河的船队。兵力极为有限的守军庆幸伯爵大人为城市赢取到了和平,但那些家伙如果突然卑鄙翻脸,再把城市团团围住也是轻轻松松。
雷格拉夫这边简直意欲一夜之间把人员物资全部运过河,人人都知道这是痴心妄想。
刚刚入夜,营地里铺天盖地的篝火与天上繁星遥相呼应。
城墙上的守军依旧紧张凝视西部令人紧张的场面。尚吉村好似从未出现过,那里是一片巨大的军营,只要瞧瞧其巨量的篝火数,就能估测出军队兵
力雄厚。
“我还以为你又要大肆点燃篝火再把奥尔良吓唬一番。”闲坐在瓦砾石块上布鲁诺已经吃饱喝足,心情很不错的谈笑道。
雷格拉夫与大多数战士一样,兄弟们都在拼命干饭。
他捧着木碗打了一记饱嗝,再把吃了一半的麦粥放在一边。“再吓唬他们已经没有意义,再说我们仅仅是按照需求点燃足量篝火堆,已经能把天上云朵照得发红发亮。现在的情况比我想得更好,恐怕到了明日傍晚,我军就全部渡河了。”
“这么说来,我军要等到大后天再度启程?”
“对。”
布鲁诺想了想:“我们的时间似乎还算充裕,就是明天要大规模运输马车了。那些车辆着实不好运输,到时候还要拆了车板、车轴和车轮。”
“是这个道理,所以只求兄弟们再加把力了。”
单纯运输物资过河其实恰恰不是麻烦事,成麻袋的粮食,麻绳打捆的其他物资,乃至是军械用品,一股脑扔到船上很快就漂到对岸。
最困难的就是马匹、毛驴和车辆的运输。
小型驳船一次仅能运输一匹马,期间还要确保马匹绝对温顺,否则一旦因恐惧发狂,非得折腾得全体落水
就算是长船全力参与行动,一次也只能安全运输四匹马。长船将主要承担运输拆成零件的马车之任务,除非必要才兼顾运输马匹、毛驴。
遂在雷格拉夫的计划里,哪怕河水还是凉飕飕的,至少它不再
致命,明日参与运输行动的战士尽量赤膊上阵,且所有会游泳的战士有义不容辞的重大责任。
当然对于承担最艰巨的驳船任务者,将得到利益赏赐,譬如直接赏赐银币或是粮食,鉴于此等赏赐不能立刻兑付,雷格拉夫自有妙计。
军队不是带着大量的芫荽子麦酒么?结束一天艰苦驳船作业的战士,他们不仅要大鱼大肉、麦粥敞开了吃,最好的麦酒必须充分提供,大吃大喝一番后劳累的身子再经过一整天的休息,再疲惫的人也应该恢复精力。
雷格拉夫还没有下达正式命令,他很聪明的通知一些亲信,令这些兄弟凑到各个篝火边,以闲聊的姿态告知烤火吃饭的伙计们。
消息甚至连夜随着小船漂到对岸,此时大量战士守着巨量物资,河道两岸形成两大片篝火群。
有关新一天大规模过河的命令迅速传播得人尽皆知,只有会游泳又不怕水凉的战士有机会获得赏赐,只是国王的重赏绝非随随便便就能获得。
明知道明日整个白天都要频繁往返于河道两侧,每次航行都有落水风险,就算会游泳仍可能因为过度疲惫不慎落水溺亡。
那些风险根本不算什么。
一些最平凡的民兵,因在日常生活中被迫练就了游泳能力,现在国王在召唤,还承诺给予立刻可以兑现的赏赐,为何不参加呢?
会游泳的战士们摩拳擦掌,那些旱鸭子也因为可能一天之内剩
下的人员物资全部顺利过河,也迫不及待新的一天快点到来。
终于,新的一
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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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6章 大主教热拿来了
新的一天,当清晨阳光驱散弥漫卢瓦尔河的晨雾,所有熟睡的人们在微微潮湿中苏醒。
奥尔良所处地带气候非常宜人,在那些来自北欧的金发老战士看来,本地环境美妙得如同人间仙境,再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定居。
偏偏如此宜人的地方,在去年的大战中被自己疯狂摧毁。
老战士们没有丝毫负罪感,只是可惜去年做得太过火,除却奥尔良城外目力所及的村庄,或是拉倒建筑或是一把火烧尽,以至于今年的远征,居然没留给自己一个靠谱居所。
好在联军在奥尔良城外不过客居两三日,至多也不过五日。
战士们乐观估计,过河行动在今日全面展开,到了夜幕降临时全军基本完成过河。
倘若中间出现茬子,晚上一两天也可以接受。
战士们如此想,雷格拉夫可比大家更加心急。
比起划船摆渡,以蚂蚁搬家般一点点的以驳船将人员物资运过河,当然没有直接走一座桥梁来得痛快。
理论上将空载驳船以首尾相接的形式连成串,在河面建造一座浮桥也不是不行。
奈何前些日子才下过一场雨,卢瓦尔河的水流明显急促了一些。
事实上以老战士的感知,河水也不是很湍急,就是它的宽度非常惊人。
卢瓦尔河不比易北河上的那座铁链浮桥。
唯有查理曼有财力硬生生建造一座坚固浮桥,再借由此桥更廉价的统治完成征服的北部萨克森,
以及强力干涉丹麦人与奥伯特里德伯国的举动。
铁索连环韧性极高,涨水的易北河的流量终有上限,可不会讲铁链拉扯断。
雷格拉夫看看自身的情况,难道仅仅靠着麻绳捆绑就能在更宽阔的卢瓦尔河构筑浮桥么?
如果所有小型驳船首尾相连,的确可以建造一座横跨大河的浮桥,然而它的强度仅仅存在于理论。
理论上可行的方案,雷格拉夫实在没有财力物力实现下。就算浮桥拼凑完毕,只要有一个节点被水流冲段,整座浮桥就毁了,届时正忙于过桥的人与马匹,非得被折腾到水里。
雷格拉夫还能头脑设想一下强行建设浮桥的结果,而大量战士只要看一眼过于宽阔的卢瓦尔河,想到浮桥方案就直接摇头。
浮桥方案完全让位于驳船方案,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得世界陷入金色帘幕中,感觉置身于圣境的战士们陆续起身展开行动。
根据雷格拉夫的安排,联军驻扎的尚吉村就是大军的总集结地,凡是过河的人员立刻卸下物资向此地移动。
全面渡河行动在昨日已经进行,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夜间大规模渡河能力,否则现在也是忙得热火朝天。
他们开始自发行动,赤膊上阵者操纵大小船只就开始运输货物。
马车被清空物资,罢了车板、车轮等被拆成零件。
战士们甚至十多人合力,将一辆马车的车板搬到半搁浅的长船上,罢了再将车轮、
车辕抱着扔上去,最终十多人也跟着上了船参与划桨。
搬运一辆呈零件化的马车并不轻松,多亏联军兵力足够充沛,才令繁重的工作不是特别困难。
然而各种大小问题叠加下来,雷格拉夫奢望再用一个白天完成渡河,怎么看都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或许是亟待运输的车辆太多,或许是联军携带的物资本就规模巨大。
固然今日成果非常显著,仍有一批车辆、马匹和毛驴还在河对岸等待过河。
反倒是战士们被折腾得浑身疲惫。
一个白昼的劳作,不少人崴了脚扭伤了胳膊
,因为要奋力拖拽缆绳,很多人的胳膊都没磨伤发红。傍晚时分,疲惫的战士们汗津津地坐在河滩与尚吉村营地,很多人顾不得泥土肮脏,直接躺在地上喘着粗气。
雷格拉夫眉头紧锁地审视一番今日行动成果,他也是进入营地考察就愈发觉得难受。
布鲁诺、赫伯特、威伯特等贵族,他们表面不说,内心里对年轻统帅的操之过急颇有微词。
还能怎么办呢?自然是明日继续行动。同时,原定的任务结束的休息日向后顺移。
基于现状,等到休息日再提供大量美餐美酒已经太迟了。
雷格拉夫一声令下,全军今日大摆宴席,所有陶瓮支起来使劲煮麦子,任何大胃口之人都可以畅快得吃撑。
针对那些赤膊划船的战士,他们付出了最多的劳动理应享受最好伙食,承诺的麦
酒提前供应,而且也不影响明晚继续大肆喝酒。
没能一日之间完成渡河,不少战士是不甘心的。既然国王非但没有苛责,还赐予好酒好饭,大不了今晚吃饱喝足了明日再战。
也恰恰是大吃大喝的行为,战士们虽疲惫,士气之旺恍若那爆裂燃烧的篝火群。大家疲惫的根源问题完全是因为手里的军粮数额庞大,搬运大量的粮食口袋足够压得人腰酸背痛,不过一想到在未来很长的时间里,大家根本就不愁可能会在战场吃不饱饭,今日所有的疲劳都是为了未来数月不难受,当前的苦楚直接忍了。
奥尔良城外弥漫着强烈的麦香位,香味随风漂入城市,勾得城里避难的四千军民垂涎欲滴。
现在的城市真是陷入矛盾中,既然城外的军队承诺不攻城,在过去的一个白天也完美履行诺言,岂不是证明了奥尔良根本就是在提防一头无害的壮牛?那头牛既然不打算横冲直撞,大家还躲着它有何意义?
民心思动之下,奥尔良伯爵依旧不能掉以轻心。他能察觉到村民都渴望赶紧出城各回各家,毕竟数千人挤在一起,甭说烹煮食物的燃料是个大问题,仅仅是数千村民的随地便溺,就已经迅速折腾得城市一片恶臭狼藉,与城外的饭菜香味形成极端对比。
联军不止是过河,一些小船分出来,带上兜网就地捞鱼。
去年失败的围城战时期,雷格拉夫的部下为
了解决自身给养就霸占河道,麻绳编织的大兜网频繁撒进水域,他们捞到了很多河鲈,当前的渡河行动,他们一如既往捞到不少河鲈、梭子鱼和鳟鱼,运到岸上后找出一些最大最肥美的送给雷格拉夫与其他高级贵族。
也就是联军没有带上活鸡活羊行动,否则今晚的雷格拉夫一定要攥着半只烤羊腿美美啃食。
有鲜美烤河鲈佐餐麦粥,其余捞到的渔获大规模的赏赐给出力最多者。
可以说此乃国王的选贤任能,也可以说国王对最普通的战士也非常重视。
目睹这一情况的埃罗图斯男爵赫伯特、南特的威伯特非常诧异,一位王者何必要与最低等的民兵共情?岂不是有辱自己的尊贵?
倒是阿里奥伯特看清了门道,此乃雷格拉夫再正常不过的表现,小子在香农训兵的时候就是奖罚分明,尤其给予普通民兵的伙食也绝不含糊。他在香农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眼睁睁看着一群骨瘦如柴的农民,在雷格拉夫手里很快被训得强壮。
白天里大量民兵赤膊划船,不少人如此无法再以衣物遮掩他们肌肉膨胀的胳膊。
须知去年秋季这还是一群肋骨清晰可辨的农夫。
如果外人声称这是雷格拉夫使用了魔法,纯粹是一无所知下的胡诌。阿里奥伯特实在知道内情,雷格拉夫用几年来作战积攒的钱财毫无保留的用于养兵了,以至于现在也不得不和他的战士吃同样
的麦粥,至多是多了一条烤鱼。
仅仅是对那些农夫的尊重,就能引爆农夫们的强大战斗力。阿里奥伯特依旧理解有限,倒是很满意雷格拉夫手握一支强兵。毕竟自己可是接受雷格拉夫的邀请,带着老部下骑上马与这群农夫“玩游戏”,令一群持矛的农民逐渐变得训练有素。
民兵若是一触即溃,阿里奥伯特也会感觉耻辱。
他可以对任何人声称,雷格拉夫的联军绝非乌合之众。
否则靠着拼拼凑凑而构成的三千多人的军队就主攻欧塞尔,很可能一战被对手击败。大家若无充足自信,岂敢千里送人头?
城外的麦西亚联军不得不碍于现实推迟行动时间,待在城内的伯爵威廉可不会完全忽略城外的大军。他请求大主教热拿为了全城的安危再努力一把,也告知衰老的主教一个令人咋舌的真相——十二年前由北方圣人埃斯基尔亲自世袭的男孩,就是这小子带领大军把奥尔良围了。
难道热拿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只是回光返照么?
老主教很感激天主再为自己增加一些寿命,按照教士们的理论,一些德高望重的圣人在完成“人间的事务”就当回归天国,如此一来热拿必定仍有一些事务尚未完成。
整个圣十字大教堂的教士们对此完全坚信,诸多下级教士便奉命围在大主教身边,最后倾听热拿的教诲。
对于还能活到新一年的春季,热拿对自
己被天主赐予的特别任务还是没有头绪。
也许是日常工作尚没有交接完毕,哪怕自己已经决定让出大主教的位置给查理的宫廷主教阿基乌斯,恐怕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近日以来,待在大教堂里的大主教也知晓了城外再起波澜,可惜一位衰朽老者根本无力阻止一场战争。
直到伯爵威廉亲自进驻大教堂拜访……
一瞬间,热拿明白了自己为何还活着!
老人家精神上振作起来,他虽无法再凭自己的能力站起身躯走出城外,精神抖擞恍若一个巨人。
教士们按照大主教的命令,从图书馆翻出一些书籍和卷轴。
很快,大主教下达明确命令:“孩子们,是时候拯救奥尔良,拯救所有可怜的羔羊。让我们出城吧!我要和那位雷格拉夫好好聊聊。”
……
本来,威廉觉得城外的麦西亚联军再在今日休整一天就该扬长而去,奇怪的是怎么他们仍然在以驳船过河?
威廉并没有给雷格拉夫找到合适的向导,毕竟避难军民对城外的军队又怕又恨,哪怕仅仅是带路将之引导到奥尔良与欧塞尔的边境市镇即算完成任务,难道那不是对杀人如麻的恶棍提供服务了吗?
守城甲士不耻,广大平民不耻更不敢。
威廉又不能再派遣自己的家眷当带路人,不如就给雷格拉夫那小子扔去一张地图,之后的事情随那小子开心。不过,暂时还不是投放地图的好时机,等那些
家伙们整装待发明显意欲离开奥尔良之际,自己再派使者出城将地图扔去也不迟。
“哼,你声称一天时间全军过河,你根本做不到这种疯狂的事。”城墙上率部围观的威廉内心里低语,可转念一想,那些军队明明过河很迅速,今日已经是他们抵达奥尔良第三天,现在仍旧在过河,变相的就是表明他们的兵力规模非常庞大。
实则是威廉并不清楚,麦西亚联军是带着粮仓发动远征。
如果联军军粮有限,无论奥尔良是主动献粮还是全面拒绝,联军一定会想办法将城内的粮仓洗劫一空。再不济,奥尔良伯国的那些偏远村庄也将遭遇大军洗劫。
麦西亚联军爱走不走,今日
还有一桩重头戏呢。
正当威廉聚精会神眺望河面上蠕动的驳船,一名甲士呼唤道:“大人!主教大人开始出发了。”
威廉猛一机灵,这便回过头看下城内的土地,只见大主教热拿坐在一辆马车上。
大主教已经没有能力随意走动,老人家头脑清晰奈何身体过于衰朽。他穿着华丽长袍头顶满是宝石的主教高帽,身边随行的教士们都穿着黑袍,人人都戴着一副纯银的十字架项链,刻意将之戴在黑袍之外。
大主教亲自代表奥尔良出城与城外大军好好聊聊,他们尽显圣十字大教堂的威严与光荣,就是一身华丽而无任何武装护卫,只要城外军队摆出一副流氓姿态,主教使团必会
被抢掠得干净。
使团这边干脆吹起铜号,他们才刚出城就因过于张扬,被城西驻扎的联军看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纯粹的诺曼军队,看到如此照耀而无防备还衣着华丽者,哪怕指挥官三令五申要求部下保持克制,兄弟们定然按捺不住激动拎着剑与斧就把一群蠢材劫了。
联军战士几乎都是本地人,他对劫掠教士一事有着极度洁癖与愧疚感,平日里见了最下级的教士都是毕恭毕敬的。
似乎只要对教士不利,当事人就是受了魔鬼蛊惑,哪怕是日后忏悔还是要下地狱。他们敢于针对敌对势力的村庄大肆劫掠,唯独不敢对教士下黑手。
而且对于广大民兵而言,他们这辈子罕有机会亲自见到某个地区大主教,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只要看看这不断逼近营地的教士使团,来者衣着过于华丽威严,一切信息都在暗示来者至少也是奥尔良大主教亲自派遣使者来了。
营地里一片聒噪,雷格拉夫与他的老伙计们闻风前来一探究竟。
“是教士。看起来还是大主教,总不会是……”布鲁诺微露笑意,伸手指着访客不由揣测道。
雷格拉夫绷着嘴唇:“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的大主教热拿。”
“既然如此,如果是他本人来了,就一定是主动见你。只有神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打算怎么应答?”
事发突然,雷格拉夫摇摇脑袋:“和他聊聊再说。对了,得命令全
军保持镇定,我们没必要对一群尊贵教士下手。”
“也好。依我看,我们有必要对他非常尊重,哪怕只是做一场戏剧。我现在把其他贵族喊来。”布鲁诺最后说道。
“尊重是么?也好。”
当大主教热拿真的进入麦西亚联军的营地,他衰老的双眼看到的是一片热闹景象,这里有着随处可见的战士,堆积如小山的麻布口袋,还有大量在河畔、草甸区勾头啃草的马匹和毛驴。
河畔暂且停泊一些小船,而河道上仍有大量船只往返于两畔。
昔日的尚吉村市场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军营。
只有亲自步入其中才能感受它的巨大,热拿左看右看,标注着“圣安德烈十字”的黄蓝混色旗帜到处都是,见多识广的他一眼认出这就是货真价实的麦西亚王室徽章。
凡是有些名气的贵族都不耻于盗用其他贵族的徽章,麦西亚流亡的国王进入法兰克一事早已不是秘密,不过一个落魄王子能掀起什么风浪,此事早已被大量贵族、教士遗忘。
热拿有一个优点,那便是他的寿命极长。他年轻时见证了查理曼的崛起、帝国的巅峰,以及现在如巨石滚下山坡般疯狂堕落。
他也知道远方海岛的那些故事,曾经击败威塞克斯的麦西亚,其实就是在查理曼的直接干涉下完成反击,之后的麦西亚就已经颇为衰落。
一个流亡的麦西亚王子?
圣十字大教堂
的藏书
非常丰富,大主教间往来的信件,也会被制作为羊皮纸卷轴保存。教士们没有权力销毁文件,他们反倒有义务将各色文件、书籍保存到天荒地老。
在出城之前,热拿还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尘封的卷轴被打开捆扎的绳带,那是十多年前北方大主教差人送来的亲笔信。
当年的埃斯基尔非常忠实的记录了他在罗斯王国的见闻,以及被罗斯王要求给其大儿子施洗。一时间,埃斯基尔都觉得罗斯王有意带着所有世界尽头的迷路羔羊诡异天主,可惜真的被许可皈依的,仅仅是其事实上的大儿子。
有关罗斯王与麦西亚公主的那些事情,埃斯基尔出于戒律与精神洁癖只是一笔带过,文件切实的证明了雷格拉夫本人的确是麦西亚王室后裔,至少是母系的后裔。
只要正宗绝嗣,旁支也绝嗣,外孙就可以继承姥爷的王位,于是麦西亚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者自然就是这个名叫雷格拉夫的婴儿。
那份卷轴属于有关雷格拉夫其人的最早文件档案,在那之后很多年,法兰克的一些地方主教所再次获悉的,就是流亡的麦西亚王子抵达了图尔。
期间有好多年的空白,且对于雷格拉夫,大主教热拿只知其名,当年一事圣十字大教堂方面也不过是走个程序,代表奥尔良承认那个王子有权继承王位。
现在真的要面见金发少年雷格拉夫,要对他说些什么?或许与
其长谈,仅仅是亲自见到这少年,就不失为一种奇迹。
正当热拿浑浊的双眼四处观望,一些明显衣着考据、看似就是贵族的男人们,正握住剑柄大步走来。
来者的确是雷格拉夫,也不止是他一位国王。
凡是过河者,哪怕是安茹的骑士们也都被邀请加入其中来面见奥尔良的教士们。
谁是大主教?那位头戴三角形主教高帽者就是了,帽子上还镶嵌着宝石、黄金,只有大主教才有资格头戴这个。
来者,就是传说中极为高寿的大主教,奥尔良的圣热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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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8章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与欧塞尔大主教赫里巴德
大军渡河可谓一个技术活儿,就算拥有大量驳船的雷格拉夫,在卢瓦尔河两岸前前后后也折腾了多达四天。
这还是建立在虚弱的奥尔良城没有任何繁殖措施的基础上,倘若现在的奥尔良伯爵威廉还有比较充分的兵力,雷格拉夫就不能轻松过河。
不管怎么说,两位大贵族虽然同时宣布效忠阿基坦国王,不等于彼此就是亲密战友。
奥尔良方面有充分的理由,要求远道而来的雷格拉夫不可过河。
奈何就算把话说出口,哪怕是表达出自己的愤怒,在手握强军的雷格拉夫看来,也只是一条败犬的无能狂吠罢了。
奥尔良的威廉不会自取其辱,他无法摆出大军震慑渡河的麦西亚联军,只能从一些奇奇怪怪的方面,来宣称自己才是本地真正的主人,以及……有关许可麦西亚联军的诸贵族在奥尔良驻扎,仅仅是领主的赏赐。
终于,所有军队渡过卢瓦尔河,全军进入尚吉村大营。
有关奥尔良地方的很轻情况,不劳威廉亲自说明,去年之际雷格拉夫、布鲁诺带着他们的伙计们,已经用剑与斧亲自探查清楚了。
去年大家划着长船公然针对奥尔良伯国沿河村庄进行劫掠,凡是被他们发现的一并破坏。以至于一些长船沿着小河就想着奥尔良城北部的森林区域钻,碍于小河迅速收窄,他们没有深入太甚。
Garrigoialum(雅尔若),Gia
n(旧日安),Brules(卢瓦尔河畔乌祖埃尔),Capsiacus(切西)……
大大小小的河畔村镇,无论它有名或无名,凡是被盯上了,长船冲岸后,大量金发战士风卷残云般将村镇洗劫一空。其中还要叠加图尔骑兵与南特同盟军的联合劫掠,那些笃信天主的战士纷纷自称“我就是诺曼人”,然后昧着良心高高兴兴参与掠夺。
没有教士敢于批评一众尊贵的骑士们居然扮演诺曼海盗作恶。
哪怕是图尔、奥尔良等地方大主教,获悉这些事情后,骂骂咧咧的将事情写在文件上保存,在出了大教堂的门不会再与任何贵族谈及此事。哪怕图尔大主教明知道那些前来图尔参与各种仪式的骑士们,他们的双手沾满鲜血。
各地大主教有着非常灵活的道德标准。
本笃修会是由各地大主教自发拼装起来的修会联盟,所有圣职者的最终目的是效仿经书上描绘的天堂圣境,也要尝试在凡间建立一个人间天国。
为了这一究极目标的落实,一些过程中的必要之恶,也不能不能容忍。
基于这一妥协性原则,再一次病重的热拿完全忽略掉,去年里就属于雷格拉夫和他的金发战士们,就劫掠一事表现得最为凶残。
甚至于森林中的圣拜尔修道院珍藏的有关圣马丁的圣遗物,也纷纷由当地教士紧急转移到奥尔良城内的圣十字大教堂。
否则,那座修
道院的金银器物,一定被雷格拉夫和他的人抢走。因为修道院真的被洗劫了,凡是没有被搬走、或是被遗忘的值钱物,最终变成了雷格拉夫买粮食的货款。
超过二十个大大小小沿河村庄被洗劫,使得这些村子仅仅还只是名义存在,奥尔良只要差人前往,即可看到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墟景象。
也许这就是宿命使然,在诺曼人高频率活动的大背景下,卢瓦尔河沿岸的数以百计定居点,在几十年的光景里都被洗劫一番简直就是命运。
在另一个位面上,挪威大海盗黑斯廷格,带着他的峡湾部族浩浩荡荡南下。黑斯廷格的大军主要来自卑尔根峡湾与奥斯陆峡湾,并夹杂着一些途中入伙儿的丹麦海盗。
鉴于很多地方都被同行老乡洗劫过,黑斯廷
格就带着他的挪威-丹麦联军向更南方的领域探索,于是引爆了“卢瓦尔河大劫掠”。
如今,黑斯廷格本人已经出生,非常微妙的是,此子当前只是一个十岁的挪威男孩。
原本就该是此人带兵把奥尔良的沿河村庄全部劫掠一遍,如今首开记录者成了雷格拉夫的老伙计们,以及本地的图尔军队。
一年之前,雷格拉夫与布鲁诺忙于沿河劫掠,图尔骑兵便深入内陆洗劫。
一边是海盗一边是马匪,他们都有着超强的机动性,对劫掠行为也无负罪感,奥尔良伯国就在不断打击下迅速衰弱。
很多森林区域的村
庄已经化作焦土,大量家园被毁的农民钻入森林。
只要民众逃得足够快,他们即可躲过图尔骑兵的兵锋,遁入森林建立冬季避难所,待到新的一年,活着的人走出森林再造家园。可是大量的奥尔良民众已经死去,活下的人手中余粮也不多,他们在播种之后还需要伯爵的救济,奈何伯爵缺乏这方面的意识也缺乏能力。
疲敝的威廉没有能力派兵去忙于重建家园的村民手里增税(就是索要粮食),也就意味着他也无法出动军队阻止村民离开奥尔良。
于是很多村民在奥尔良感受的的只有深深绝望,他们拖家带口,带上细软离开避难的森林,背井离乡逃亡最近的贵族领地。
至少从明面上看来,奥尔良的村民有两条看起来安全的逃亡之路。
其一,直接北上前往枫丹白露森林,继而抵达巴黎伯爵领,哪怕是给巴黎伯爵做佃农,也比在奥尔良如野草般死去。
其二,沿着现有的土路向东走,在通过蒙塔日后直接进入欧塞尔伯国。
连平凡村民都知道如今的欧塞尔伯爵实力雄厚,就算这意味着因战争而破产的农民逃过去只能面对当牛做马的农奴日子,至少主人不会让农奴随随便便被杀,有强大军队的存在,也一定能反制各种真真假假诺曼人的袭击。
前往枫丹白露森林道阻且长,期间又有大量无人区,森林中的花豹、狼乃至是熊甚至以人为食极
为凶险,因为就连前去森林打猎的贵族都要带上甲衣,以防狩猎不成反被野兽咬死。
那么前往蒙塔日以到欧塞尔伯国避难,就成了绝大部分逃亡者认为的最有性价比的方案。
遂在刚刚如春的使节,大量在森林里的避难屋挨过冬季的民众,他们走在初春的土路上浩浩荡荡走进蒙塔日。
很多孩童、老人完全因为体弱,已经永远的留在上一个冬季的森林中。
凡是能活下来的人,至少证明了他们的身体素质较好,奈何经过一个冬季的折腾,绝大部分人员现在的精神状态非常衰落。
似乎只要逃到蒙塔日,一切都将好起来。
前后超过五千名男女村民,他们组成多支难民队伍涌入蒙塔日。
这座市镇属于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他是伯爵康拉德所在家族的旁支的旁支,至少彼此也是有一点沾亲带故,遂被封爵骑士,还被发配到伯国的西部边境。
蒙塔日骑士自被封爵后,就一直驻守在奥尔良与欧塞尔的西部边境。安德鲁斯有着自知之明,以自己的实力与血统,根本不要奢望能再欧塞尔伯国有任何发展,如今能做世袭骑士也完全出自伯爵的赏赐。
因为过去的几十年时间里,欧塞尔伯国疯狂扩张,它早已确定自身在诸多勃艮第派系贵族中的老大地位,如今已经成为各路勃艮第派系伯爵的盟主。
快速扩张的的大背景下,伯爵意识到很多地方都需要
人员驻守,这就迫使康拉德大肆封爵。无论是血亲还是姻亲,哪怕关系已经比较疏远了,也提拔起来封个
骑士。凡血缘疏远者就安置到边境地带,康拉德设想着,自己对不少已经活得几乎是平民的远方亲戚封爵骑士,得此大恩岂能不会亲尽全力效忠。
如何证明其人的忠诚?不如就安排到边境地带以此证明忠诚。
当然欧塞尔伯国的所有边境根本不可能贫瘠,当地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仅仅是因为缺乏人口进行开发显得过于原生态。
只要森林、荒地被开辟为农田,贫穷的边境区域骑士也能快速富裕起来。
蒙塔日骑士安德鲁斯,他的木头城堡坐落于卢万河畔。
一座木桥连同河道两岸。
卢万河颇为狭窄,它不过是注入塞纳河的无数涓涓细流的其中一支。
木桥甚至没有桥墩,仅仅在桥梁两侧做了倾斜桥肋做加强而已。
突然间,前后五千人口堵在了蒙塔日木桥外。骑士从未预料过会有这般景象,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奥尔良方面突然组织了一支军队要从桥梁过境。
安德鲁斯并不知道,早在上年年底,奥尔良方面已经悄悄的改为投奔“秃头”查理。此事奥尔良从未声张,也就使得欧塞尔方面依旧认为奥尔良与自己是盟友关系。
虽是盟友,在两方伯爵谈好条件之前,任何奥尔良军队不可以通过蒙塔日桥进入欧塞尔境内。恪守原则的安德鲁斯没
有义务、更没有资格许可邻居的军队过桥。
除非来者根本就不是军队。
随着抵达的村民越来越多,他们干脆在卢万河的属于奥尔良的那一侧搭建起住宿窝棚。反正连自己逃亡一事奥尔良伯爵都不管,就在当地大肆砍树盖窝棚,奥尔良当然也不管。
村民搭建起大量的木棚,每一天都有人苦苦哀求守卫桥梁的战士开放木桥。
自然也有人试着涉水过境,在得到明确命令之前,巡逻的扈从骑兵将偷渡者抓获,再通过木桥将其释放到对岸。
因为骑士安德鲁斯非常纠结于自己是否应该接收这些村民。
几日以来的接触,他和部下都明白来者可谓一个士兵也没有,所有人村民都是因为奥尔良遭遇了“诺曼人”的残酷打击,不得以前来欧塞尔避难的。
如果少量的村民前来避难,安德鲁斯也就打开大门将之接纳。
奈何难民越来也多,放眼望去河对岸临时营地铺天盖地。
现在的欧塞尔伯爵已经带领伯国的绝对主力去了第戎,作为边境骑士一定要把守各个关卡要道。
蒙塔日因其桥梁而关键,是否把海量的难民放进来……这件事安德鲁斯思考了很久。
随着使者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到欧塞尔城,大主教赫里巴德获悉此事后当机立断给予安德鲁斯命令——打开大门开放桥梁,将所有奥尔良难民送到欧塞尔城。
因为,当欧塞尔伯爵纠集全境大军展开所谓的
“勤王东征”,欧塞尔本城的一切事务都委托给了大主教赫里巴德。
这位大主教绝非等闲。
当他还只是教堂男童时,就已经在查理曼的身边工作。
年老的查理曼有一些特殊的癖好,彼时的康拉德与赫里巴德都伺候过这位“罗马皇帝”。
两位早在查理曼的宫廷时就彼此认识,一些过往的秘密也仅有两人知晓。
甚至于一些秘密若是被他人获悉,知情者如果身份地位不高,一定落得不明不白死去的结果。
伯爵康拉德比主教赫里巴德年长不少,倘若后者不是在做教士,彼此以兄弟相称都不过分。或者说,两人在年轻时也确实是一定程度的兄弟。
正因为他们有着过于亲密的过往,康拉德才愿意将欧塞尔交由大主
教管理。
抛开个人情感问题,把欧塞尔完全委托给大主教,康拉德也完全不担心主教大人会突然反叛。
因为这位赫里巴德可谓深受皇恩,当他年仅十七岁时,因伺候查理曼过于卖力,令皇帝高兴得干脆设立了一个新官职——宫廷主教。
于是,赫里巴德就是法兰克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一位宫廷主教,自他开始,各地王子也就陆续设立起自己的宫廷主教。
以赫里巴德的三观,他只愿意承认法兰克仅有一位皇帝,且这位皇帝的权威不容其他王子僭越亵渎,哪怕当事王子是皇帝的亲弟弟。
年老的“虔诚者”路易,竟为了新出生的小儿子
彻底打乱了分封格局。
原本三位王子已经确定了彼此的权力,长子洛泰尔就是下一任当之无愧的“罗马皇帝”,另外两位王子也宣誓恪守敕令忠诚于自己的大哥,奈何……
因为小王子查理的诞生,导致817年敕令不再算数,那么所有王子甚至包括洛泰尔本人,都不必再忠诚于昔日的誓言。
赫里巴德反对老皇帝的愚蠢主张,他坚决支持洛泰尔是合法的“罗马皇帝”,还认为最后出生的“秃头”查理本不该出生,朱迪斯皇后就像是传说中的莉莉丝,老皇帝被蒙蔽了,于是才有查理的诞生。
“秃头”查理简直是恶魔之子,其诞生即掀起帝国内战,引起生灵涂炭。
现在越是皇帝洛泰尔吃瘪,赫里巴德越是支持皇帝的正统性,也就愈发反对那些反叛的阿基坦、图卢兹贵族,以及对凶猛的图尔贵族嗤之以鼻。
赫里巴德老教士一位,他根本不懂军事,鉴于一生笃信的“皇室正统理论神圣不可侵犯”,自己被杀、被流放,哪怕是刀子架在脖子上,他都不会改变自己所坚持一生的。
哪怕现在皇帝洛泰尔面对的局面极为凶险。
赫里巴德不懂战争,但懂如何保境安民,又以此慈悲之心毅然决然要求接受来自奥尔良的数千难民。
大主教德高望重,又与伯爵大人关系匪浅。有了大主教明明白白写在羊皮纸上的文件,骑士安德鲁斯即可大胆的打开
大门开放桥梁。
前后耽搁的近一周时间,愈发感觉绝望的数千难民终于等到了救赎的这一天。
桥头的大门被打开,木制的蒙塔日城堡临时开放。士兵们站在桥头,以武器、盾牌弹压聒噪的村民,再针对他们挨个检查,确认的确是平民后许可其带着本就很少的细软进入欧塞尔。
凡是过河的平民不可再在蒙塔日留驻,他们被命令沿着土路继续向东走,直到抵达欧塞尔城下。
终于,逃亡的村民们不再慌张恐惧,大主教安排城市守军与教士们出城迎接所有迷途羔羊。
欧塞尔城附近还有大量荒地,奈何一个农夫能耕种照看的农田面积有限。伯国永远都是缺乏人力物力的,突然涌入的数千难民,只要欧塞尔能将之成功消化,很快就能令伯国更加强大。
同时,安顿难民令其恢复和平生活,也是教士们义无反顾的职责。
大主教赫里巴德有这方面非做不可之义务,因此善举而得到的荣誉赞誉,他其实并不在意。
欧塞尔可以为所有奥尔良难民提供生活所必须的口粮,作为交换,他们自开荒后的新农田,理所当然成为伯爵家族的私产,难民集体成为伯爵的农奴,同样生命安全也得到伯爵的庇护。
此举被视作理所当然的,教士愿意救济外地难民,不意味着欧塞尔伯爵也乐意,除非能令伯爵得到未来的长久好处。
这也可以被解释为“通向未来人间
天国的必要罪恶”,大主教干脆亲自主持这件事,对于
有幸生还的难民,大家还能有什么非分诉求呢?
终究大家祖上几乎都是高卢人,逃难到勃艮第人的地盘避难,租种他们的土地再缴纳高昂地租,想想也没什么不妥的。现在还有传说中查理曼的首任宫廷主教、如今的欧塞尔大主教,亲自为大家解决生计问题。
也许跪下赞誉欧塞尔伯爵与大主教的仁慈才是正确的。
然而谁都不知道,一股来自东方的神秘力量从特鲁瓦方向而来,自三月底的大雨后,一支强大又神秘的骑兵军队,如同魔鬼一般为了杀戮而杀戮。
魔鬼般的骑兵开始一个村子又一个村子的清扫,那是欧塞尔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模式……
它,正在发生。因为那些骑兵杀戮太精细,以至于没有人将东北方向发生的恐怖消息告知到欧塞尔城。又仿佛是癌症,正在难以下察觉的情况下快速蔓延恶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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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9章 目标战略要冲之地蒙塔日
终于,雷格拉夫统帅的麦西亚联军完全过河了,他履行承诺,全部全军再在尚吉村大营休整一日,在下一天的清晨开拔。
不过尚吉村大营也不会因此被直接放弃。
船队带来的庞大物资将转为陆路运输,在未来的作战行动中,联军几乎转为纯粹的陆上作战,联军的舰船优势为此可以忽略掉。
因为欧塞尔主城在内陆,非常微妙的是,因奥尔良北部和东部的森林地势较高,它完全就是卢瓦尔河与塞纳河的分水岭。
大量溪流注入北部的塞纳河,流经欧塞尔城的河流也是如此。
联军根本没有能力如过去施行的很多次劫掠那般,将一支数百人的劲旅以船运的模式,突然间输送到目标城市实现兵临城下突然袭击。
倘若如此,事情就好办了,联军也犯不着大费周章得带着一个粮仓行动。
雷格拉夫承诺不对奥尔良动武,也承诺大军渡河后撤离。如此承诺不等于联军继续行动后,不再在奥尔良附近留驻任何一人。
因为联军拥有的马车、驴车运力有限,多出来的大量粮食当下非常需要一个稳固的营地存放。上百条大大小小的船只虽不会再为后续作战运兵、突袭提供便利,它们仍旧肩负着从后方的香农运输新的军粮。
就算联军的确对奥尔良城以及属地村庄没有入侵劫掠的意愿,就算伯爵威廉出于各种原因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奥尔良都必须作为
联军行动的一个人员、物资的中继站。
尚吉村营地,就是一个完美的中继站。
雷格拉夫要带着精锐继续行动,分出来少量亲信,再勒令一些从安茹城招募的新兵留驻,也许这就是两全其美的办法。
如此以来,少数老战士带着一众安茹农民,兄弟们划着船往返于奥尔良与安茹,平均一周时间走一个来回,单次运输的军粮即够全军吃上半个月乃至更多。
再说那些安茹新兵,他们的训练水平很糟糕,这种战士或许能在战场上激发出非凡勇气,他们整体较差的素质恐怕会拖累全军。
雷格拉夫决定留下一支步兵旗队驻扎,又从老兵里抽调出二十个兄弟留驻。
谁会愿意脱离大部队呢?也许只有用抽签的方式,让神来做仲裁者,这样算是公平的。
留驻的军队不等于脱离战争,他们肩负起为前线提供后勤援助的重大使命。甚至于倘若联军围攻欧塞尔不利,这些后方军队立刻作为战术预备队跟上主力。
雷格拉夫从安茹城附近招募的两支步兵旗队,最弱一支奉命驻扎奥尔良。一些曾效忠旧安茹伯爵的老战士,他们穿着生锈的锁子甲、头盔,带领农民战士们,看管着联军在奥尔良的后勤物资。
如果驻扎的军队在名义上不算军队,那么他们就不是军队。比如声称,留驻者只是一些农民和渔民,存在的目的仅仅是给联军押运物资而已。
至于威廉是
否相信一群农民为何打扮得和战士看起来没有差别,雷格拉夫是不做解释的。
掌握着强大军队的他可以好好的与威廉玩一把文字游戏,也确信后者就算眼巴巴得看着飘扬着麦西亚王旗的尚吉村,突然间开始出现立柱与简易篱笆墙,乃至是开始搭建避风避雨的木屋,也只能干瞪眼睛,至多是暴跳如雷跺脚而已。
遂在伯爵威廉的视角下,城外的军队前一日接受大主教热拿的集体祝福,怎么第二天居然开始修筑堡垒了?他因女儿成了众阿基坦贵族承认的王后变得心气很高,最近扬言不会再与城外的雷格拉夫主动谈判,他断不会食言,不过雷格拉夫说一套做一套的场面令他抓耳挠腮。
威廉需要对方好好就修筑堡垒一事给个合理的说法。同
时,自己断不会派遣向导为之带路,倒是可以将准备好的地图送过去。只要那小子脑子足够好,看得懂画风抽象的地图就能顺理成章抵达两个伯国交汇处的战略要冲之地——蒙塔日。
奥尔良是断然不会攻击蒙塔日,曾经不会未来也不会。
据称,联军还要再驻扎一日。
姑且完全相信他们吧!倘若明早联军还不整队开拔……
威廉实在也不知道,倘若联军赖着不走自己当如何应对。
这天下午,终于有信使带着信件快步抵达尚吉村的联军营地。
使者至少见过大世面,作为一名战士,此番出城为了代表伯爵
大人的善意,他什么甲胄都不穿戴,偏偏穿着得体的布袍,谨慎的将伯爵信件亲自递交到雷格拉夫手上。
营地里热热闹闹,那些耐不住性子的人,纷纷待在已经装载完毕物资的马车旁,他们谈笑间都在谈论能在针对欧塞尔的战争中劫掠多少财物。
也有不少战士继续从附近森林伐木,就在军营里,以斧头将把原木削掉枝杈,将一段削成尖锥状态,便往挖掘的土坑里埋。
联军营地有着两种截然相反的场面,看起来他们似要长久驻扎,也好似即将要出发。
使者不仅来送信,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介于自己卑微得仅仅是伯爵的一名普通侍从,不敢僭越身份贸然接询问麦西亚国王的意图。
好不容易迎来威廉的使者,雷格拉夫这边迅速纠集一批贵族,就在刚刚搭建出框架的木棚里,召见了这位使者。
“你起来吧。”坐于木桩上的雷格拉夫手里正好拿着威廉的信件。
“遵命。”
使者刚刚起身,微微勾着的脑袋下,小眼神立刻四处打探,不经意间也与不少同样凝视之的贵族对视。
正当雷格拉夫通读那份信件,以及附带的一张图画,突然间布鲁诺勃然怒斥之:“喂!小子。你长了一双狐狸的眼睛吗?你在看什么?”
突然的呵斥竟吓得使者双腿发软坐在地上。使者实在识货,直到咆哮者可是下一代的萨克森公爵大人。
雷格拉夫早就意识到使
者眼神飘忽鬼鬼祟祟,很多贵族也都意识到这一点。
使者到处打探又何妨?一定是威廉给此人下达了命令,无外乎代表其本人来看看联军营地的内部情况。
雷格拉夫正关心这份信件,书信的内容很简短,最后的一句话“但愿你能看得懂书面的法兰克语”完全带有挑衅意味。
区区书面法兰克语!就是教会拉丁语,自己一样娴熟掌握!那些从大教堂拿到的书籍可不是白看的!
雷格拉夫完全没想法诸如当面嘲讽奥尔良的威廉鼠目寸光。
“都别说了。布鲁诺,你把使者都吓傻了。”雷格拉夫眼不离信件随口说道。
“这小子值得怀疑,说不定要摆弄一些阴谋。”
“弱小的奥尔良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摆弄阴谋。一会儿我们可以好好审审这家伙……”
所谓信件有着很多缺乏意义的描述,再一次证明了法兰克大贵族喜欢在修辞学上做文章,以显得自己的不凡。可是说来说去,信件里通篇都是呼吁麦西亚联军按时出发,以及感觉上是假惺惺的祝愿联军迅速胜利。
信件里特别提到了一个地名——蒙塔日。
该地名也在信件附属的地图上有着明确标注。
一张羊皮纸上画着抽象的地图,观察腐蚀性墨水的痕迹,可以判定它一定是最新绘画的。
卢瓦尔河道走向被划得很抽象,好在它的“大拐弯”与索罗涅森林、奥尔良北部森林,描绘得很容易令人理解
奥尔良城标注得很清楚,甚至还在城市附近标注了一些村庄名,其中就包括联军所驻扎的尚吉村。也许这信件出自威廉本人,非常微妙的是所有被标注的村子都分布在河畔地带,他标注这些有什么用?
“呸!这是在向我示威抱怨呢!所有标注的村庄都在去年被袭击破坏。你这是在骂我!”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雷格拉夫好一顿腹诽,自己不会因为这些事情恼火,也不可能为去年的事表达任何歉意。
地图上标注了一条路径,它愈发脱离卢瓦尔河主河道,想着东北方向迁移,一直抵达一个标注为蒙塔日的市镇。显然是怕自己不理解,绘图者还在标注蒙塔日市镇的地方做了小子批注——这是欧塞尔边境城市。
威廉在信件上对蒙塔日市镇有更详细的描述,该城市有贵族把守,它直面一条河流,河上有桥梁,这座城也是奥尔良与欧塞尔交流的必经之地。
因为路是人走出来的,奥尔良与欧塞尔在旧时代干脆就是直接以便利的船运进行联络,大不了是船队抵达河滩登陆,再走上一段时间抵达欧塞尔城。两地本无路,现在也被往来商人和教士硬生生开辟出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
威廉实在给了雷格拉夫一张进军路线图,只要按照他提供的“路线图计划”行动,侵入欧塞尔可在两三天时间内落实。
也许比起向导只因,威廉提供的地图更加靠
谱。雷格拉夫也不奢望那家伙提供向导,一个或傲慢、或胆怯的家伙在此,就不要奢望他还能做得更多。
再看看一进军营就鬼鬼祟祟的送信使者,雷格拉夫更觉得威廉那家伙性子里不够坦然磊落。
他把信件与地图卷起来,清清嗓子:“使者,现在你可以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强大的麦西亚王对他不派出向导一事很愤怒,但对他提供了地图较为满意。”
“遵命。”使者战战兢兢答复,下一秒就像转身就走。
“你不要着急。”雷格拉夫又定定神:“你一定带着威廉的其他使命。你!想要探查一下我军营的具体情况。”
此言一出,使者又是一阵哆嗦。
雷格拉夫的确过于年轻,然而作为三千大军的统帅,天然就带有着强烈的威仪。最懂等级尊卑的使者吓得不轻。
使者一个没绷住,干脆支支吾吾中将威廉的意图说了个清清楚楚。
“嗬!是在质疑我为何要在奥尔良城外修造堡垒?这是诸贵族的联合做出的决定,作为麦西亚王,我当然要在城外修造一个长期营地。你可以告诉你的主人,这是阿基坦国王交待我的,我有权在进军路上选定一些地方作为军营。麦西亚联军在这个尚吉村建立大营是奥尔良的荣幸,至于威廉担心我长期驻扎继续围攻奥尔良,这是犯蠢。”
雷格拉夫想了想,在平复一下暴躁后,又道:“你告诉你的主人,让威廉安
心吧!的确会有人员留驻,他们不是士兵,只是一群拿着工具具有一定防卫能力的民夫。难道你的主人已经蠢到恐惧一些来自安茹的农民?我要在奥尔良城外建立一个粮仓,以支持我下一步的持续作战,我当然要留下一些民夫为我的军队慢慢运输粮食。
你再告诉你的主人,倘若奥尔良方面胆敢打我粮仓的主意,就意味着战争。我的大军一定转过头来把奥尔良毁灭。所以……我的粮仓可千万不要着火或淹水呀!”
雷格拉夫最后一句着实意味深长,连使者也听得出其中的威胁。
所谓哪怕奥尔良军民始终躲在城中且成门禁锁,只要城外的麦西亚联军营地出现异常状况,只要出现人员物资的损失,奥尔良方面就有责任,就可以被判定为反叛。
此事丝毫都不公平。
那有如何?
奥尔良在过去的年月里始终反对“秃头”查理,始终支持皇帝洛泰尔。如今洛泰尔要不行了就想着给自己找退路,看似聪明的跳反行为看似弃暗投明,拿嫁女一事做投名状,还有大主教为此事做保,真的能得到卢瓦尔河下游诸贵族、阿基坦诸贵族、图卢兹诸贵族的完全信赖?能得到查理国王的完全信赖?
奥尔良方面必须保证,任何驻扎在其领地的效忠于查理的军队绝对安全,否则即可认为有再度反叛的嫌疑。
于是,信使灰溜溜地逃回奥尔良城。
此人带着雷格拉
夫的口信回来,口头传话中一些消息固然失真,使者因在军营里遭遇恫吓,现在回禀给威廉的话语里,可就多了大量来自于雷格拉夫和布鲁诺的威胁。
“哼!难道他的人得了恶疾我也要负责吗?雷格拉夫,但愿你小子在面对欧塞尔军队时,继续保持你的狂妄傲慢。我倒是要看看你如何占领蒙塔日。那个欧塞尔伯爵重点建设的堡垒,可不是你能随便攻破的。”的确,奥尔良的威廉一怒之下也就只能怒了一下。
夜幕下的奥尔良城一片沉寂,连续几日的成本闭锁,使得城内涌入的巨量村民,在明知城外大军恐怕并无恶意,碍于根本无法出门,所有人只能忍受城中的憋屈,以及越来越多排泄物带来的愈发严重的恶臭。
万幸的是城中有很多眼水井,数千军民的生活用水得以正常供应,他们还能喝到比较干净的水才没有突然引发瘟疫。
终于到了约定的日子。
这一天一如以往那般,奥尔良城弥漫与卢瓦尔河那浓密的晨雾中。
本地区的水汽一直很厚重,在太阳升起前,雾气首先弥漫大地弄得能见度极差,只要太阳升起,雾气也在极短时间内消散。
战士们在潮湿中苏醒,即便此刻天才是蒙蒙亮,他们再对几乎阴燃状态的篝火填入一下潮湿的木柴。
待火燃起来后,抓紧时间将麦子煮熟。当联军战士忙着吃饭时,大雾也到了浓密之顶峰。
再待
阳光普照大地,世界笼罩于如仙境的缕缕帘幕中,联军战士开始集结。
待雾气彻底散去,只见一支列队完毕的大军,突然集结在奥尔良城下。
雷格拉夫不奢求威廉亲自来送行,考虑到这几日的过往,那家伙若是出城送行,最尴尬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虽是如此,只要看一眼不远处奥尔良城那厚重的城墙,即可看到大量晃动的人影。那些家伙脑袋在返照金光,不用怀疑便知那一定是城市守军。
雷格拉夫骑上马对着那边好好看了一眼,不禁对身边的战友们慨叹:“看来,奥尔良的威廉也在凝视我们。”
“事到如今你还在乎他?”同样骑马伴行的阿里奥伯特面带嘲讽戏谑地问道。
“无所谓。我们是时候出发了。”
“也好。”阿里奥伯特点点头:“接下里,就是你对欧塞尔伯爵的首战。放心,我会全力帮你。”
“谢谢。现在我们又将穿越森林,但愿那倒霉的土路不会引出什么岔子。”他一甩金色马尾,扭头示意待命的牛角号手、铜号手准备吹号。
终于,随着低沉的号角声,联军兵马车骑同时行动。
浩浩荡荡的大军一如他们来时那般人马兵车俱全,全军又是带着一支骡马运输队行动,这削弱了全军的行动速度,却因军队是带着能吃至少两个月的粮食在行动,他们的作战持续性极强。
就好似一头大象,体型庞大、速度略慢,最大的特
点是皮糙肉厚,单纯靠着自己的大体量也能挤死敌人。
他们沿着崎岖土路奔
向北方森林,在他们身后就是堆积了大量粮食的尚吉村大营,以及一百多条大小船只。
此时此刻,威廉带着他的兵士一直站在城墙上观摩情况,哪怕他亲眼看到麦西亚联军主力的末尾也进入了森林抵达,依旧不能令他掉以轻心。
因为河畔抵达仍有一座大军营,尚吉村本已化作废墟,如今整个奥尔良被折腾得非常疲惫,要恢复民生都需要很久,就不能奢望市场快速复兴、村民正常交易等等。
尚吉村这一交易市场可以换个地方再造,何时何地再造,等局面安稳了再说也不迟。
威廉频繁再胸口划着十字,他确信奥尔良最危险的时刻已经结束。不过现在转念一想,也许的确是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因为雷格拉夫一直在声称自己与新的图尔伯爵完全决裂,去年攻打奥尔良本就是图尔的罗贝尔的主意,彼此互有新身份又决裂,麦西亚联军可就没有丝毫理由要对奥尔良动武了呢。
无论如何,自己以绝对的保守赢来奥尔良的一夕安寝,接下来……
“我该好好准备一下,迎接阿基坦国王了!也不知道国王的大军何时抵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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