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7章 泥泞中的“小狼”威尔芬
年轻的君主趾高气昂,他发黑的发色更彰显尊贵。
十年多年前,还是下级教士的卡尔梅特见过欧塞尔伯爵之子威尔芬。
那个时候,上勃艮第王国一样不存在。
这个上勃艮第王国是贵族妥协的产物。
自从832年发生的皇帝囚禁事件,很多事因此就改变了。
勃艮第人必须获得更大的权势,诸勃艮第贵族才承认发动“囚禁皇帝”行动的太子洛泰尔行为合理。
洛泰尔承认上勃艮第王国,为了避免其实力太大,遂将被阿基坦的高卢派系贵族驱逐的大侄子丕平二世,将此子转移到普罗旺斯。
丕平二世担任普罗旺斯小国王,在洛泰尔的设想里,此人的存在是限制勃艮第的权力。
洛泰尔就算成为法兰克的第三代“罗马皇帝”,诚如现在的帝国全面内战,他根本无力如他的父亲、祖父那般,以各种手段压制、收复帝国内形形***的势力。
他对勃艮第贵族们所有的限制举措,在这个844年初,手段已经彻底失效。
勃艮第人重新崛起的趋势势不可挡,这一次,他们也集结出前所未有之庞大兵力。
至少勃艮第人讲道理,他们得以复国乃至做大,真是多亏了洛泰尔的赏赐。
现在洛泰尔全家姓名不保,现在打着勤王的旗号远征,真是非常符合道义。
就是勃艮第人的现实中的作为,实在令圣米迦勒修道院院长卡尔梅特遗憾。
老院长抬头一脸难以置
信地凝视骑于壮马的威尔芬。
“我认得你。威尔芬大人,想不到凡尔登发生的事情,值得你带着大军全面进攻。”
威尔芬低头严肃道:“我也认得你。教士卡尔梅特,这么多年你还是老样子。看来你比我更知道凡尔登发生的惨剧。”
“是的。我听说野蛮人攻击了他们,你的大军是去消灭敌人的。可是,我看到你的战士,居然在我的村庄,迫害我的村民。”
对此苛责抱怨,威尔芬没有任何内疚。“所以呢?”他不以为然地问:“村民都已经释放,都已经进了修道院,我的人再怎样也不会如野蛮人那般将凡尔登圣母大教堂洗劫一空。”
“什么?居然有这种事?凡尔登城已经……”卡尔梅特大吃一惊。
“已经毁灭了!”
这件事完全是威尔芬杜撰的,关于凡尔登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仅有极少的了解。
威尔芬这番下马,年轻的他抬着下巴高傲又不乏气势地说道:“我获悉,那些野蛮人把凡尔登毁了,所有人都被杀。我的战士拼死抵抗,还是被优势敌人击败。所以我特别带着大军前来反攻,我会杀死所有野蛮人,对被杀的人们复仇!”
他说得听起来非常合理,给予这个逻辑,圣米迦勒修道院拿出所有财富犒劳正义之师,岂不是完全合理?
威尔芬也不想真的把这个修道院搬空,好歹听说自己在维埃纳的大教堂接收洗礼的时候,这个
卡尔梅特作为很有前途下级教士,当时也是见证人。
威尔芬不会对这么一位故人下黑手,但也不会真的秋毫无犯。
大军干脆就在修道院外的村庄驻扎,一瞬间,这个不大的村子住满了军队。
最好的木屋留做贵族们的御所,最大一间就是威尔芬的指挥部。
疲惫的战士倒头就睡,以至于不少坐一天驴车的战士,他们下车踢腿扭腰,吃了干粮后,随便把毯子裹在身上倒头就睡。
篝火边睡得尽是战士,村民被拉走的牛羊,当夜就被宰杀割肉。上好的烤肉归为贵族,次一些的分给诸下级骑士们,到了
士兵这一层面就只有肉渣了。
至少还有一些贵族不要的牛骨羊骨,它们在火上烤得冒油,少数战士把骨髓吮吸干净了。
这一夜,修道院大门紧闭。神圣之地不该有人爆粗口,奈何没带走的财产被勃艮第人霸占掠夺,差点自己也被掳走充军,躲在修道院的村民骂骂咧咧,有的人干脆公开诅咒∶希望诺曼野蛮人把你们这群勃艮第野蛮人消灭。
对诸贵族而言,进抵凡尔登就只有一天路程。
未来之路依旧非常平摊,不过考虑到有敌人大军盘踞在凡尔登,威尔芬估计自己一来,就是直接带领军队全面进攻。
马斯河谷整体宽阔,若是五千大军同时行动,那就显得有些逼仄。
更糟的是,罗马大道处于马斯河的左岸,凡尔登城却是在河右岸。
凡尔登当地
有三座石墩木桥联通河两岸,现在大军只能继续沿着河左岸的道路前进。
想必交战也是在左岸区域进行,更狭窄些的道路,必然限制大军的进攻面宽幅。
睿智的波图瓦伯爵估计,战场宽度对己方不利,一定也对敌人更不利。
听说这群骑马的诺曼人很善于射箭,那么当勃艮第骑兵集团出击,超长骑矛一致向前,在比较狭窄的战场,如石碾子一般碾碎麦子发动集团冲击,诺曼人又当如何应对?会骑马的诺曼人,还能跑到山丘森林迂回?
前锋两千骑兵,后方是坐驴车来、腿脚利索的三千步兵。
五千大军不讲理的冲杀,胜利属于勃艮第!
波图瓦伯爵为自己的战术沾沾自喜,诸贵族也都认可此乃妙计。
威尔芬完全认同这一方案,遂在新一天的早晨,苏醒后的军队立刻开始作战准备。
战马与驴车快速前进,在中午时分就能抵达凡尔登,战斗也将在中午左右爆发。
考虑这一点,威尔芬下令全军立刻披甲执锐。
才刚吃过早饭,全体士兵无论骑兵步兵,立刻将准备好的各色甲衣穿上。
他们互相帮助穿戴锁子甲,还特别留意捋顺自己的胡须。接着是头盔、护臂戴好扎稳,最后由一条武装带将锁子甲固定好。
无论骑兵步兵,他们均在躯干部位有充足保护,至于大腿小腿,就只有少部分区域得以保护了。
因为广大勃艮第人数百年前离开北欧老家
,他们在地中海之滨生活了数百年,长于农耕就必须承受某种诅咒。
半个世纪没有大规模战争,勃艮第人口得以长足发展,普通人的身材却逐渐的拉丁化。
勃艮第战士普遍不高,如此以来下半身确实不需要过度防御。战士厮杀之际,剑与矛打击的都是敌人躯干,若是攻击敌人的腿部、裆部,反倒是将自身的破绽展示给敌人。
加之南部区域已经是地中海气候了,勃艮第人宁可袒露胳膊腿脚去战斗,只为散热方便。
如此一来广大步兵的下身只有连贯的布袍折体,因天气整体越来越热,少部分人才准备了长裤袜为可能的御寒做准备。
他们普遍穿着一双翻皮鞋,又普遍预备一双备用的单皮鞋。
出身农民的广大步兵,能凑够一副锁子甲已经很不错,次一些的将硬牛皮裁减、组装为皮甲。
倒是广大骑兵,他们作为勃艮第如今最强的武装力量,其中一千精骑兵的确人人着锁子甲,连带战马也有马衣,以及一套可以挂在马胸膛的特殊皮甲,不少战马甚至连头部也由皮甲做防护。
威尔芬拿出了上勃艮第地区的最强武力,后续大军的武器装备水平也于此相当。
他们的武装还是不如查理曼治下巅峰时的法
兰克骑兵军团,如今庞大骑兵集结,清晨金光下到处是披着五颜六色马衣的战马,以及穿着锁子甲剧烈反光的战士,仿佛消亡的重骑兵军团已
经复活。
阳光照在逐渐消散的晨雾,整个世界陷入已经入梦幻的帘幕中,无形中有一种神圣感。
战士在修道院外再度集结,待太阳完全升起,已经准备好的勃艮第大军,随着威尔芬一声令下,全军伴随着铜号刺耳声响,五千大军开始了最后的进军。
摆在大军面前的就只是一条整体长度约莫三十公里通路,军队一如既往走在几乎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得以继续保持高速。
一如他们突然出现在圣米迦勒修道院门口,现在又如滔滔洪水般去了马斯河下游,只留下被占领的修道院附属村庄的一片狼藉。
威尔芬与诸贵族做好了作战准备,因大清早就下达战斗命令,全体战士都有着充分的心理准备。
按照计划,勃艮第军根本不会花时间排兵布阵,谁先抵达战场就率先发动攻击,就仿佛马斯河的夏季洪水那般。
不过很快的,马斯河的异样逐渐显现。
那是什么?!远方怎么出现了一片诡异的波光粼粼?!
带队冲锋的威尔芬不得不突然勒马,因为马斯河现在已经无法再称之为河流,正前方赫然出现一大片开阔水域。
“这是怎么回事?路呢?”他攥着缰绳正徘徊不定。
波图瓦伯爵从未料到这种情况,他快马走近自己年轻的君主:“看来马斯河因为不明原因出现洪水。”
“可恶,千算万算怎么没人告诉我发洪水了?”大吃一惊的威尔芬突然
急躁得命令维埃纳男爵立刻来说明情况。
此刻,因为大军突然减速,全力追赶骑兵脚步的广大步兵,突然间后队堵了个乱七八糟,战士们嚷嚷毛驴大叫,混乱得如同集市。
大量披甲的战士干脆跳下驴车,张目远望意图弄清大堵塞的原因,于是纷纷看到正前方居然出现了一片湖。
维埃纳男爵伯特姗姗来迟,他直接看到威尔芬那憋红的脸。
“这是怎么回事?凡尔登城外什么时候出现了湖泊?”
男爵如何清楚缘由呢?他遗憾道:“可是,我撤军的时候根本没有这种情况,湖泊是这几天出现的。也许,诺曼人用了某种恶魔巫术?”
“荒谬,他们要是会魔法,怎么不召唤落雷把我们都劈死?”气急败坏的威尔芬不知所措,他固然非常有勇气,这种勇气谓之为鲁莽也不为过。
诸贵族很喜欢一位充满活力的年轻王者,现在轮到重要的波图瓦伯爵为这位鲁莽小狼出谋划策。
有骑兵实验性的走近水域,一番淌水赫然注意到这湖水浅得离谱。
仔细看,阳光照射湖面,清澈的湖水里大量水草随波摇曳呢。可那不是水草,马蹄掀起所谓水草,清晰可辨那就是普通杂草。
波图瓦伯爵顿时萌生一个大胆决定:“看来诺曼人过于狡猾,他们用某种手段堵塞河道制造这该死的堰塞湖。他们以为这就能挡住我们的大军,他们真是太蠢了。”
“以湖水阻止我
?”威尔芬质问道。
“是的。你现在有两种方案,或是从西部的山区兜圈子去凡尔登,或是直接冲过这片湖。”
“湖水深吗?”威尔芬想都不想问道。
“若是步兵进军,至多……没过膝盖。若是战马突击,我看什么都不会影响。”波图瓦伯爵如是说。
话已至此,威尔芬果决道:“冲!骑兵冲过前湖杀到凡尔登。其他步兵,淌水进军!”
罗斯军从未计划制造堰塞
湖阻挡敌人反攻的脚步,菲斯克这番无心插柳之举,被反攻的勃艮第大军当做阴谋。
威尔芬与诸贵族是真的莽,料定湖水极浅,作为王者的威尔芬便一马当先地冲到湖水里。
他带了一个好头,后续骑兵纷纷跳水水中。
一切如睿智的伯爵判断那般,所谓湖泊,它浅得就没过马小腿一半罢了。
马蹄踏在昔日的河畔草地、抛荒农田,若非湖水已经淹到了附近的树林,骑兵可以稍稍绕一下走更干燥的林下通路。
马斯河在凡尔登段依旧是小河,一旦夏季洪水爆发,河道会短时间突然暴涨数倍。因为桥梁被堵塞,导致马斯河水位涨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但此地过于平坦了些,形成的堰塞湖最大宽度已经扩大成近乎五公里宽度了,继续谓之为堰塞湖已经很牵强,不如说它实在形成了一大片浅水滩。
合计两千一百骑依旧在马斯河左岸突进,他们集体踏水,马蹄将水下的草甸踩得稀烂
,于是黑泥、杂草碎片被溅得飞起,本来五颜六色的马衣,短时间内被黑泥污染成了黑褐色。
一时间威尔芬已经顾不得肮脏,他们的坐骑浑身是你,自己的锁子甲也被渗入的泥浆弄得黏糊糊的。
一切阻碍都无法阻挠威尔芬的决定,见到年轻的国王如此神勇,在泥浆中前进的骑兵,他们继续忍耐极端不适,义无反顾继续前进。
骑兵可以全力冲击,步兵们可就倒了大霉。
庞大骑兵的身后,清澈的湖面荡然无存,阳光下依稀可辨的“水草”仅存与泥巴混在一起的残片。
骑兵之后是彻头彻尾的烂泥地,兵力庞大的步兵不得不带着自己的武器防具,硬着头皮走进泥巴地。
也亏得步兵普遍连长裤袜都不曾准备,真正穿裤子的寥寥。
遮羞的兜裆布由布袍遮掩,步兵们纷纷将锁子甲下端的布袍部分撩起来,将衣角塞进武装带。
很多人干脆暴露两条腿,为了保证自己宝贵的皮靴不在泥浆中泡烂,索性脱下来,牛皮绳携带互相系着挂在脖子上。
比起穿鞋子,在泥浆中前进还是赤脚挪步效率最高。
骑兵们已经把步兵甩在后面,后者依然在行动,只不过庞大步兵都开始了泥浆中的蠕动,行动速度可比步行慢多了。
他们带着沉重的武器防具,泥泞中的步兵乱糟糟得毫无队形可言。
他们仍在进军,只是不知道一双赤足要在泥巴地里走多久。
第1668章 我们是战术规避
凡尔登城外的河谷地带都是低洼的开阔地,现在马斯河因主河道堵塞导致水位上升终于达到极限,被水浸泡区域的最大宽度,也已经达到惊人的五公里。
大片的农田被浸泡,介于今年至今还没有开始春耕,本就松软的抛荒田地再被河水泡上一天,当即就成了令人痛苦的烂泥地。
而且很多地域已经被泡了长达三天了。
菲斯克与他的兄弟们继续驻扎在凡尔登城外的村庄,哪怕现在城市大门洞开,也没有人再敢冒险出城。
游弋巡逻的罗斯骑兵说到做到,他们在夜里布设岗哨提防有人逃跑,在真的杀死一些逃亡者后就没有人再试图逃亡了。
菲斯克是这样想的,所谓凡尔登城内自有它的财富,大门洞开使得军队随时可以突入其中。主教海尔度因控制在罗斯骑兵手里,就是逼得城内的圣母教堂方面不敢轻举妄动。
罗斯骑兵毕竟深入法兰克腹地,谓之为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是非常贴切的。如果骑兵进驻凡尔登城,岂不是作茧自缚了?
骑兵必须随着保持机动性,倘若遇到敌人反叛,必须做到抓紧时间上马,无论是整队出战还是战术规避,确保罗斯军不要被敌人打一个措手不及。
菲斯克自诩这番想法何其聪明,现在他给予兄弟们的三天假期也结束,所有战士奉命保持临战状态。
理论上只要号角吹起,五百余兄弟即可上马作战,这种战备状态
已经是恢复后的第二天了。
菲斯克和布罗迪都注意到奇葩的堰塞湖变得宽度过大,以至于蔓延的河水触碰到河谷两侧的林地了。
它是河道、浅滩、烂泥地的集合体,菲斯克与布罗迪以合计,估计敌人再疯狂也不会硬冲堰塞湖。罗斯军主要提防着西侧的诸多山丘,提防着可能反扑的勃艮第人从那个方向杀出来。
如果敌人兵力不多,罗斯骑兵就和他们再打一场。如果敌人太多……
该问题,菲斯克已经没有时间去好好想了。
这天中午刚过,才吃过午饭罗斯战士,照例被要求保持清醒,甚至战士们睡午觉都不行。
他们被告知敌人随时可能反扑,军队必须在探查到敌情就立刻上马备战。
各百人队、三十人队乃至十人小队,他们做出了不同程度的备战举措,因为总是在胜利,加之才杀了他们一千人,骄傲的战士们不认为敌人会立刻反扑。
他们以娱乐打发时间,一些小队始终带着本队的“幸运小黑猫”而非寄养在后方,现在被从藤笼里拿出来,战士们混流抱着撸猫。
他们比赛射箭、扔匕首,乃至是学着法兰克人,玩扔手斧的游戏。
从故乡携带的那些硬纸卡片就是扑克牌了,印制的图案已经被玩弄的模糊,士兵就用羽毛笔蘸着墨水写上字符,凑合着玩耍他们自己才懂的牌戏。
无论做什么,士兵们都不可以睡午觉、不可以怠惰,必须武器
放在唾手可得的地方,时刻保持清醒。
同时,每天的不同时间段,派遣不同的百人队集合巡逻。
因为这是菲斯克的命令,再有意怠惰的家伙,现在也必须始终保持底线化的机警。
突然间,聚众打牌的战士盘腿坐于草地,他们清楚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越来越多的罗斯战士,他们注意到一些黑影突然出现在远方的水域。这团黑影还在逼近,其规模真是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身经百战的第一、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们没有思考就离开做出准确的判断。
很多战士还是高喊着“敌袭”,各百人队的号角手也鼓起胸膛,奋力吹响警报号。
纸牌立刻塞进布兜,怀里的小黑猫赶紧塞回藤笼……
战士又是喊又是吹口哨,哪怕菲斯克与布罗迪没有下达命令,他们都狂奔到各自百人队的驻地区,奔向各自三十人队的马厩,将故意放在马厩处的鞍具、一些装备立刻安装。
所有战士明白自己的动作必须快,似乎稍有磨蹭就可能被敌人打上一个凶狠的偷袭。
菲斯克眯起眼睛眉头紧锁,他刚刚披上板甲衣,站在木屋之外亲眼看到一团黑影逐渐逼近。虽然料到敌人会反扑,完全想不到,摆着手指头才不过四日,敌人就的反击不但来了!而且……那团黑影,怎么看都是敌人主力的架势。
“他们疯了吗?!要反击我,宁可在水里狂奔?”
他慨叹之际,布洛迪慌
慌张张地骑马而来:“大哥!肯定是勃艮第人,他们来寻仇了。”
“只能是他们了。可恶,几天前放跑的敌人居然喊了这么多人。”
“看来大王料事如神,我们要和勃艮第人决战了。怎么办?”布洛迪大声问道:“在这里和他们打?”
“打?不打!我们只是前锋军,就这点兄弟和敌人主力硬拼,那是找死!”菲斯克果断最初决定:“命令战士立刻上马,一切能带走的东西,立刻带走!”
“啊?大哥,你的意思是一箭不放就撤?还有很多东西没有装运。还有这里的粮食……”
“撤退?我们是规避,这是战术。别***头砸过来,你还要把脸迎上去?你不会躲吗?”菲斯克非常排斥“撤退”一词。
他又想了想,觉得也不能便宜了这群勃艮第人,这便左看右看,欣然看到那些烹煮麦子的陶瓮,嗡下的火堆仍在燃烧。
“我们得不到,也不能让他们得到。”愤愤然的菲斯克再下命令:“把篝火余烬扔到木屋,把缴获的马全部捅一剑。”
布洛迪大吃一惊:“把马给杀了?”
“快!”菲斯克挺足了胸膛怒吼道:“把马杀了!把驴子杀了!把房子都烧掉!”
“好吧。”布洛迪狠狠点头,罢了策马指挥自己的部下赶紧实施破坏。
罗斯骑兵得到的居然是大肆破坏战利品的命令,他们大惑不解却有不得不行动。
缴获自勃艮第人的战马还需要一段
时间的训教,它们就能听懂罗斯人的命令词汇,公平的说现在这些马匹的确不容易管教。
如此战马牵着走用以充当驮骡没问题,立刻乘骑作战还不够。
战士们只能抱憾地对着马胸膛迅猛刺一剑,在众马的躁动惊恐中,所有缴获的马匹都废了。
多亏了菲斯克实施了各百人轮流巡逻的制度,一部分罗斯骑兵始终保持着立刻作战的能力。
一支百人队最先目睹那些马踏烂泥的庞大骑兵军团,相对的是勃艮第军也看清了传说中的罗斯骑兵。
“该不会是勃艮第人?”一位伊尔门湖出身斯拉夫裔百夫长,自知迎战就是蚍蜉撼树,他果断命令:“立刻回营,告知菲斯克老大勃艮第人来了。”
这部分罗斯骑兵转身就跑,将后背亮给敌人。
此举在过去被罗斯人当做懦夫的象征,部落时代的一些勇敢者文化,根本不适合大规模作战。
他们的身后背着标志性的大圆盾,在马鞍两侧的布袋都插着大量箭矢。
这支百人队确有一战之力,但身经百战的百夫长太清楚法兰克人的那套骑兵战术了。
角弓的有效射程有一百步,要想击穿敌人甲衣的致命射击,彼此距离就要缩减到二十步(约30米)。眼光下那些骑兵身上泛光,怎么看都是集体穿着重甲。马皮黑黢黢得,远远看去好似还有大量的皮甲(其实的满是泥巴的马衣)。
敌人很快会通过泥淖,阻碍马蹄
的泥巴消失,人数庞大的敌军速度会更快。
看看那些敌人,清一色的举着惊人长度的矛。值此逼仄的环境下,弓骑兵如何做到机动展开?
当罗斯骑兵与敌人达到了角弓抛射可及的距离,如此距离敌人不过喘口气的功时间就能冲到。
再说,就算射击了,估计因为距离太远,破甲箭簇卡在锁甲铁环里,那杀伤相当于臭虫叮咬。
倘若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罗斯骑兵无法于侧翼规避消解敌人的冲劲,大家的结局就是被勃艮第骑兵军团的骑矛戳得千疮百孔。
一位百夫长能想到这一点,菲斯克与布洛迪对局面的严峻性有着更清楚的认识。
与此同时,进军的勃艮第骑兵们,他们紧紧跟随勇敢的国王“小狼”威尔芬,在发现前方的敌人,以及更远处明显的城市,所有战士顿时大喜。
勃艮第军声威大震,高兴得威尔芬胳膊都在颤抖,以至于骑矛都抓得不是太紧了。
“战士们!”他大声呐喊:“是诺曼人!杀尽他们!一个不留!”
他的呐喊被骑兵冲击的轰鸣掩盖,不劳他进一步命令,广大骑兵分分放平自己的骑矛,再集体放低身子。
终于,在烂泥地与浅水里折腾一段时间的勃艮第骑兵,马蹄终于站在了坚硬草地上。
与此同时,巡逻的百夫长早已带着他的伙计们撤回打赢,并完成归队。
两支骑兵队在营地完成集结,连带着同盟的阿洛维斯与他的
伙计们,也都紧张万分地上了马。
在他们的身后,驻扎的村庄营地已经燃起明火,放在木屋内的大量粮食已经陷入令人窒息的浓烟中。
“大哥,还有些东西来不及搬运,怎么办?”布洛迪焦躁地问道。
菲斯克赶紧询问:“箭、粮食、肉干,带得如何?”
“尽量带了。”他再补充一个:“尽量带在身上了。”
菲斯克听得出来,再看一眼布洛迪有些难堪的表情,一定是还有很多必要物资没时间装运。
眼看着敌人陆续通过泥淖,菲斯克狠下心来:“没时间犹豫了。我们立刻撤退,我们不和敌人纠缠。”
“撤退?去哪里?”
菲斯克下意识撇一下西方的山口:“就走西山口。对了!带上凡尔登主教,把这家伙掳走!”
于是,不知所措的主教海尔度因,吱哇乱叫中又被捆住了手脚,再被当做货物一般,被一位罗斯骑兵扔到马背上……
因为敌人的兵力出奇庞大,这一情况菲斯克不得不做出一些割舍。
罗斯骑兵已经做得够好,他们在菲斯克的命令下,集体奔向凡尔登西部。
情况变得有些讽刺。
菲斯克非常担心敌人从西山口突入,当地遂布置了一些岗哨。考虑到堰塞湖是存在,马斯河上游即凡尔登北部是一大片泥塘,那里就疏于防备了。
如今敌人主力于疏于防备处全力突入,设防那个点西山口简直是在防御空气。
至于罗斯军的北部,据说
沿着马斯河走就会冲进庞大的阿登山区,那是绝对错误的撤退路线。
去东部呢?去东方与大王主力会和?
堰塞湖的存在对罗斯军也是障碍,“尸体水坝”的下游是涨水期滔滔河水。
也许罗斯骑兵踏过泥塘,回到杜奥蒙山大山口即可逃走。
看敌人的架势,他们就是举着骑枪不要命地冲来。撤向东方己不可能,磨蹭半步就被敌人追上,一切就完了。
于是在威尔芬的视角下,大量衣着蓝纹白袍的敌人集结完毕,那些家伙居然集体向西方移动。
有关罗斯人最重要的说法,就是这群野蛮人窃用了圣安德烈十字。集体穿白袍,上面有呈“X”的蓝纹,有此装束的不是罗斯人还是什么。
“把他们都杀尽!”一位年轻的小国王发出狼嚎般的呐喊。
威尔芬的呐喊远不及他身先士卒的行为有用,大王带头冲锋,浑身泥浆的骑兵军团,无数泥巴块从马身上掉落,他们集体保持高速,待罗斯骑兵撤离不久,他们就再度占领了营地村庄。
此刻,村子里浓烟滚滚,很多地方已经看见明火了。更怪异的是,有稍稍停下来的勃艮第骑兵,看到简陋马厩里倒毙、弥留挣扎的战马。
很多人明知骑马的罗斯人钻入了西方的山口逃命,他们还是因贪欲停下来,威尔芬可丝毫不想停。
不过他这位上勃艮第国王从来不是实权国王,麾下大小贵族都卖欧塞尔伯爵的面子
,这才乐意听从还不到二十岁的威尔芬指挥。
很多骑士带着其扈从干脆就地抢掠战利品,此刻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所抢掠的本身就是自己军队的物资。维埃纳男爵几天前丢失的物资失而复得,这一刻他也只能尴尬地看着友军,愚蠢的放着敌人成功逃亡而、停下脚步哄抢了。
想想看这一情况实属活该。大量的“会骑马的步兵”突击扮演骑兵,这群乡巴佬根本不是骑士扈从,见到一点微小的利益就罔顾大局,倒是突显了他们是一群乡巴佬。
“波图瓦伯爵大人,你的兵也是一群见识短浅的强盗。”维埃纳男爵默默嘲骂。
年轻的威尔芬对自己的军队第一次极为无语,下一步就是暴怒了。
他高举骑矛,训斥身边的战士:“谁让你们停了?现在别管这个村子,跟着我继续冲啊!让敌人跑了,我要绞死你们!”
话音刚落,威尔芬不顾坐骑的疲惫,双脚使劲夹一下马腹又冲向西方。
见国王又开始追击,他为数不多的亲信立刻跟上,不久终于吸引到三百名勃艮第骑兵全力跟进。见此情况,骑兵实力最强的波图瓦伯爵,他令部下纷纷停止搜刮战利品,又急忙组织骑兵跟上年轻国王的脚步。
再快些,勃艮第就赢一场突袭。他们扑了个空,大量骑兵居然停下来抢夺战利品,时间又耗费很多。
威尔芬没想更多,他双眼如饿狼般死死盯住一
直逃遁的敌人,他甚至没有考虑紧跟自己行动的就只有三百骑而已,他们勇敢地对敌人穷追不舍,那气势恢宏好似兵力翻了十倍。
生怕自己的小王孤军深入被狡猾的罗斯人打反击,波图瓦伯爵紧急带上二百余骑全力协助,在他的身后,随着更多人反应回来,开始加入继续追击的大军。
勃艮第骑兵原本的凶狠突击,被这一番折腾,强大的冲击力于无形中被化解掉了。
刚刚有些许安全罗斯骑兵不敢掉以轻心,五百余战士、六百匹马,他们因放弃了很多缴获物资换来更多的撤离时间,这番一路小跑,他们成功进入西部山口。
第1669章 凡尔登城躲不开的劫难
附近的区域已经探查明白,为了看清大地构造,两天前甚至有战士爬上附近最高的土丘。
死人山,它现在还只是凡尔登城西北方向的一处无名山。那场高地的反复争夺战,无数炮弹葬送了无数战士,捧一把硝烟味的黑土,即能得到无数的弹片与无数碎骨烂肉。至于森林的碎片木渣,它早就在炮火准备中化作齑粉青烟。
现在,死人山无名,它如凡尔登附近的诸多琐碎山丘那般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前些日子罗斯战士攀登的一座看起来很高的山丘,发现上面山顶存在一座废弃的建筑的石头地基。
那是凡尔登的圣母大教堂最初坐落处,随着被废弃的罗马城市杜瓦杜鲁姆在法兰克治下复兴为现在的凡尔登,在山丘上避难的教士纷纷下山。
待在山丘上连水源都没有,就算讲究苦修的教士希求一个清静,再在山顶定居过于艰苦了,且小小的修道院已经无法许可教士们开展更多的事务。
教士们下山,他们的存在使得凡尔登的大教堂,在本地区的作用越来越大,主教与诸下级教士俨然成了一定程度的封建领主。
恰是站在废弃修道院的石头地基处,这里始终没有被疯长的植被覆盖,罗斯战士方可看清西方的具体情况——西方仍有低矮山丘,更西方就是一片朦朦胧胧的空旷。
为了佐证战士的眺望所见,一小撮骑兵特别充当斥候,他们昨日带着
侦查到的重大消息,于昨日下午才送到还处于风平浪静的罗斯骑兵大营。
战士眺望观察、斥候亲自探访,以及从阿洛维斯嘴里获悉的有关巴黎-兰斯平原的说法。
菲斯克把敌人想象得强大且聪明,反击的敌人会从这条被发现的通途杀过来,那个时候,罗斯骑兵一旦感觉敌不过,就只能向着北方快速撤退了。
敌人的确强大,只是现在的举措有些不聪明。
或者说,勇敢得如同一群只会横冲直撞的野猪群。
全面撤退的罗斯骑兵在狂奔的同时也在竭力摆脱被动局面,菲斯克亲眼看到了敌人如同一堵暗黑之墙威压下来,他庆幸于自己撤得果决又快速,更庆幸于部下连“撤退”的道路都探查明白了。
广袤的温带森林未被清除,好在骑兵干脆就是在罗马大道上狂奔。
完全没有修善的大道果不其然的就只剩下夯土地基,道路两侧也被杂草侵蚀的厉害。
显然这条大道不但是凡尔登城西部的出山之路,也是兰斯连接凡尔登的最便捷道路。
它利于罗斯军撤离,也同样利于勃艮第骑兵继续追击。
一边是撤退,一边是穷追不舍。端着骑矛的勃艮第骑兵们生怕自己的小国王威尔芬,因追得过猛脱离大部队遭遇部队,他们便以累死马的程度,不断以马刺刺激战马持续狂奔。
结果,勃艮第人居然在持续逼近。
菲斯克还没料到这种情况,按理说敌人在泥淖
中已经消耗一番体力,现在又是冲锋、又是追击得,怎么还有耐力?怎么还有冲击力?
勃艮第的精锐到底拥有怎样的优秀马匹?
菲斯克有些遗憾自己处决了那些缴获的马匹,可再一想,不突击处决就是便宜了敌人。
己方的突厥马仍有耐力优势,就是充当辎重驮骡的备用马,它们可没有这般耐力呢。而且辎重马队正在拖延整个队伍的速度。
不如……
在真正离开山区之前,凡尔登周边就没有一处可供骑兵灵活作战的宽大空场,两军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你追我赶,战斗俨然成了线性追击问题。
意识到事情的麻烦性,菲斯克只好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于是,他立刻下令一支亲信小队,这队人马稍稍放慢脚步迅速抵达队尾。兄弟们看到阿洛维斯和他的人还在艰难坚持着,倒是那些拉货的马匹,被缰绳拖拽,以一种很拧巴的姿势奔跑。
奉命行动的战士们不由分说,他们陆续斩断彼此串联的缰绳,干脆将八十匹辎重马放弃。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你们疯了?”阿洛维斯完全不理解罗斯人何故如此。
只见有罗斯战士收了剑,攥紧缰绳凑近阿洛维斯,厉声督促:“老大说了,现在已经是性命攸关,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该抛弃。不想被敌人戳死的兄弟,你们加速跑啊!”
阿洛维斯就不理解了,罗斯人明明弓马娴熟,结果面对勃艮第骑兵居然
灰溜溜地逃?还是说,这也是那个秃头将军的某种战术。
随着他好好扭头看一眼敌人的情况,只见并不宽阔的道路中挤满了勃艮第人。那些持超长骑矛的军队,下午阳光照在他们的甲衣仿佛本体在发光。
“上帝啊,查理曼的骑兵军团!居然复活了?这些年勃艮第人已经这么强了?”
立场相左,加之现在的战斗局面下,处于队伍的自己被敌人追上,一定会被马蹄践踏成肉酱。阿洛维斯和他的伙计们不想惨死,为了逃得更快,有些人甚至连生活细软也扔掉,最后就剩下代表战士荣誉的剑还留在身上。
阿洛维斯固然一把年纪,求生本能驱使它使劲催促坐骑奔跑。
罗斯两队骑兵的境况一样不妙,抛弃了拖延速度的辎重马队,意味着罗斯军丧失了全部的后备物资。
危难时刻菲斯克已经顾不得太多,他明白自己已经遭遇了不小的损失,唯独庆幸于自己撤得够快,兵力尚未有任何折损。
当务之急就是沿着罗马大道冲出马斯河谷山区,直接进入巴黎-兰斯平原再图其他。
令他意外惊喜的是,被放弃的辎重马队,随着缰绳被割断,马匹们陆续停了下来。本来为了行动方便管理使得多匹马被串联在一起,它们现在站位如同一串又一串锁链,赫然成了障碍物,挡住了追击中的勃艮第人。
偏偏这些马匹被一番折腾始终精神紧张,如此智慧的生物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也想逃命。
马匹下意识向道路两旁的森林逃窜,有的向左有的向右,一串马队的多匹马各有逃跑方向,队首队尾居然在较劲。还有的马队因为互相较劲干脆集体跌倒,这下更成了严峻的障碍物。
多串马队干脆横在道路上,除非勃艮第骑兵是跨栏高手,若不紧急勒马,那就直接与之撞个七荤八素。
忙着追击的威尔芬大呼不妙,他急忙攥紧缰绳。坐骑被突然这么一扯,缰绳猛然勒住马的脖子,若非他的坐骑是精挑细选过的宝马,可能因为窒息就突然昏过去,再把它的主人甩下去来一记嘴啃泥。(勃艮第骑兵还是拘泥于传统将缰绳拴在马脖子,紧急勒马对马匹伤害很大。)
也多亏了勃艮第人的战马被好一番折腾纷纷疲惫,它们被各自的主人强令穷追不舍,这番因意外事件集体暂停,马匹刚刚停下脚步,便纷纷勾下头剧烈气喘。
哪怕是威尔芬,他也清楚意识到自己胯下宝马的疲态。
他轻轻抚摸坐骑的脖颈,不但一手湿润,还能清楚感受到战马血脉的躁动。
再抬头看一眼那些狡猾的罗斯人,居然逃得更远了。
“可恶!你们这些懦夫不要逃。”他眉头紧锁好似干旱龟裂的大地,年轻的小王又接连骂个不停。
也亏得这次紧急制动,受地形限制拖曳得极长的追击部队,终于以他们的王为中心逐渐聚拢。
就像是一场马拉
松
,运动员已经跑了好一阵子,突然停下来再想恢复之前的速度就有些困难了。
马匹都在休息,战士们见国王停了下来,一时间也不愿冒头主动继续追。他们并非觉得自己继续追击的举措可能是僭越,纯粹的爱惜自己的马力。
兄弟们又不是所谓上勃艮第王的仆人,大家好歹也是骑士,此行参战是尽封臣义务。
宝贵的优秀战马难道要累死吗?若是有了闪失,威尔芬大人事后会赔吗?
再说,赶走了这伙儿骑马的罗斯人,凡尔登的危局不就完全解除了?
罗斯人还遗留下很多辎重,敌人为了逃命还割舍了很多战马呢。瞧瞧这么马匹,还有很多物资安置在马背上。
此情此景,谁能说上勃艮第的英雄们没有取得一场伟大的胜利?
数量庞大的扈从骑兵首先遵从骑士老爷的决定,骑士们不追,大家就彻底停步。
威尔芬所谓的亲兵几乎都是来自里昂当地的封建骑士。骑士与扈从自备武器、战马、军粮等等,他们有义务对国王服兵役,作为交换他们也享有自由劫掠的权力。
此事,没有人觉得不公平。
在两军对垒的状态下,如此封建军事制度是较为有效的。
至于能否带领着贵族精锐部队与强敌死战到底,这就要考验君主是否有十足的人格魅力,亦或是许诺的胜利奖赏大到贵族们无法割舍。
菲斯克和他的伙计们,只是一群被罗斯王赋予了巨大自
由权力的先锋队。菲斯克侦查梅茨、为罗斯主力挑选良地建立大营的任务已经完成,之后的事,他可以率部归队,也可以大闹法兰克世界。
菲斯克如果决定超额完成任务,他必须自己承担全部后果,若是损兵折将严重,那就是没脸回去述职了——不能说的默契,便是战败者就自裁谢罪吧。
现在菲斯克的态度是全军坚决“撤退”,全力以赴与勃艮第人脱离接触。
至于这样做明显的非常不体面,任何的事情等大家逃出生。
在撤退过程中,罗斯骑兵几乎没有放箭。
一来勃艮第人不会因为一些箭矢骚扰停止追杀,二来距离太远,抛射坠下的箭矢对敌人锁子甲的杀伤力削减得已经极为严重。
见到射箭阻挠毫无效果,罗斯人也就收了弓全力撤了。
这一次,可以说是罗斯骑兵第一次可以谓之为“不体面撤退”的举措,菲斯克很懊恼于自己完全低估了勃艮第人反扑的力量、敌人反击的方向,他敢断定一旦兄弟们进入安全地带,很多人会对他这个指挥官的一系列举措满嘴非议。
“你骂也好。到时候骂舒服了,我们再找点敌人撒气。你们的愤怒全部投向新敌人吧!”菲斯克默默想着。
勃艮第人一旦停下脚步就真的再也无法追击。
任凭冷静下来的威尔芬呼吁兄弟们继续追,真正的响应者寥寥。那些决定奉命追击的骑士,见身后没有伙伴
跟着,这便陆续撤了回来。
因为停步的骑士们纷纷算了笔账,还是现在停步收益最大。
威尔芬勃然大怒:“为什么?你们跟着我追啊?你们就甘心看着罗斯匪徒逃跑了?”
他接连叫嚷了一番,骑士们面面相觑,权衡利弊后的他们,对于国王的命令,要么大家同时出击继续追杀,要么就都憋着。
刚刚已经有勇敢者抑郁做出头鸟,结果无人跟紧落得尴尬境地。
现在谁愿继续当尴尬之人。
或者说,谁愿意跟着骄傲的威尔芬大人将自己的战马活活累死?
“到此为止吧!”终于波图瓦伯爵安德烈赶上来,他注意到威尔
芬那遗憾与悲愤交织的情绪,这便策马继续上前,以一位智者的形象安抚道:“罗斯匪徒终于是逃跑了,你驱逐了他们,你获得了首场胜利。”
“嗬!我人生第一场胜利,就是如此尴尬吗?再说,我没有杀死一人,这也算是胜利?”
威尔芬此次作战的确是人生首次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指挥一支数千人的大军发动大战。他希望取得一场残酷胜利,最好杀得敌人尸山血海,最好自己身上满是敌人的血,那仿佛是一场洗礼,宣示着所有勃艮第人的王者在血色中诞生。
“罗斯人是诺曼人的一种,敌人的狡猾人尽皆知。你瞧。”伯爵再安慰道:“他们向你展示了背影,还丢弃了很多物资。他们是一群懦夫,你就不要指望那些家
伙敢于与你正面作战。”
威尔芬依旧愤愤不平:“难道这就是你的安慰?我要你的安慰吗?”
“呵呵,可是我们的确丧失了继续追击的本钱。我们一支在狂奔,战马都要累死了,难道……我们要为了追杀一群懦夫,害死我们的战马?没了马匹,我们如何去阿尔萨斯救助皇帝?”
“可是!”威尔芬理解了一些道理,他是听劝的,觉得继续追击已经变得出力不讨好。“我还是难以接受。”
“孩子,我这是以长辈的身份告诫你。你是要成为真正勃艮第国王的男人,记住你的伟大使命。尊贵的你,没必要为一群罗斯匪徒的事耿耿于怀。我们带着战利品回去吧!凡尔登已经是你的了。”
年轻又身份显赫的男性贵族,他很高兴其他尊贵者的赞誉。威尔芬被这么一哄终于冷静下来,他安慰自己“至少还是夺了敌人的很多物资”,于是正式下令返回凡尔登城。
终于,上勃艮第军主力以毫无伤亡的代价,换言之也是兵不血刃的代价,拿回了凡尔登城的控制权。
当骑兵回来的时候,在烂泥地里走得气喘吁吁的步兵,他们不但完全占领了城外村庄、私自在燃烧的村庄里“抢救”出大量物资。
步兵没时间灭火,他们兵力庞大也未曾想住在存在。
烂泥与浅滩中三座木桥突兀矗立,有很多战士猜到堰塞湖产生的原因——桥墩的缝隙被故意堵塞。
只是
,他们根本想不到堵住所有桥墩的居然是……
在河水中,一些人形的物体隐隐约约,仔细看那居然是泡得发胀的死者。
固然很多农民出身的步兵不畏惧血淋淋的场面,晕血、怕尸体者也不可能被领主征召。
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怪异的尸体,且数量有些太多了。只见两座桥之间全是如此怪异恐怖的死者,多亏了被他们踩踏的污浊泥浆被河水推了下来,马斯河变得浑浊不堪,这才彻底掩盖死者身影。
没有人想着收殓死者,而是胆战心惊地呕吐。
一些步兵稍事休息,他们大胆的无视桥下的可怖死者,目击到凡尔登城居然大门洞开,没有多想便继续踏着泥水冲了过去。
虽然广大步兵的自由劫掠权被贵族剥夺掉了,现在贵族老爷们骑着马去追击敌人,兄弟们几乎无人约束呢!
如果这时候蜂拥冲进凡尔登城,把里面可能的野蛮人杀尽,也算是解救了这座城市。
至于谁是野蛮人……
掠夺的欲望涌上心头,勃艮第人本身就不能与凡尔登当地的高卢后裔共情,数百名浑身泥巴的战士淌过泥水,他们顾不得把挂在脖子的皮靴穿上,打着赤足嗷嗷叫地冲进城市。后面的战士见状,纷纷调转方向冲向凡尔登城。
他们旋即开始了疯狂劫掠。
本该是劈向罗斯人的剑,现在砸在城内居民的头顶。
非常讽刺的是,
罗斯军只是在城外杀死意欲逃跑之人,勃
艮第人则是冲进城内无差别杀戮。
勃艮第步兵也有自己的借口,城墙上分明飘扬着一面罗斯人的旗帜,那个酷似圣安德烈十字的标致何其扎眼。
对哦!凡尔登城内没有善类,所有人就是罗斯人!
见到同伴居然真的抢到了银币,其他步兵见状跟着大胆起来。
直到有胆大妄为者踹开圣母修道院的大门。
有战士操持着勃艮第语,高举铁剑呵斥所有的避难者:“你们这些诺曼人,受死吧!”
因为教士们早已因为他们的主教大人被扣留集体陷入不知所措,下级教士无人指挥,此刻教堂的大厅里挤着一群无辜又无助的民众。
他们被勃艮第军故意当做罗斯人,于是乎,甚至那圣母像彩塑都溅上了无辜者的血。
当威尔芬闷闷不乐地带着骑兵回来,他看到的是燃烧的城外村庄,以及一片混乱的凡尔登本城。
“怎么回事?难道是我们的人在攻击城市?”他大呼不解。
一瞬间,波图瓦伯爵大户不妙,他厉声叫骂:“这群步兵!一群十足的乡巴佬!他们居然不听指挥,直接去抢掠城市了。”
威尔芬大吃一惊:“啊?岂能如此!那都是我的钱财呀!”
“陛下,现在是时候去凡尔登恢复秩序了。”波图瓦伯爵谏言道。
“好。我得杀几个败类立威。”
说罢,勃艮第调转马头紧急冲向凡尔登。
第1670章 都是罗斯人干的
凡尔登城陷入一片混乱,神圣教堂为失控的军队破坏。
普通农民出身的勃艮第步兵们,他们平日里生活贫穷,这贫穷的本源是来自骑士们的合力盘剥,可他们根本想不到这一点,以为每年将大量粮食进献给故乡的领主、教士天经地义。
他们非常渴望在新的战争中掠夺一些战利品,哪怕他们并没有公开劫掠的权力。
贵族们忙着追击逃跑的罗斯人,姗姗来迟的三千步兵,他们在面对城门大开的凡尔登城索性蜂拥而入。
无端杀人、偷窃是下地狱的恶行,在看到同伴劫掠颇丰,却没有看到同伴遭遇传说中“大天使降下落雷劈死”,他们越来越大胆,凡尔登城俨然成了人间地狱。
威尔芬带领骑兵这番归来,马蹄踏过三座桥,在淌过泥水后,一千余名骑兵将凡尔登城团团围住。
只是站在城外,他这位年轻的过往就能清楚听到城内的尖叫、喊杀、哭嚎。
甚至,看到有步兵高高兴兴地带着抢到的财物大摇大摆地走出城。
另一方面,发财的战士赫然看到城外聚集着成群的骑兵。
仔细看,那不是己方的骑士老爷们又是什么?
发自骨髓的恐惧使得他们撂下抢掠到的财物,纷纷又逃进城里。
“可恶,谁让他们劫掠城市的。这是恶行!可耻!”
威尔芬倒不是谴责这种暴行,恰恰他支持这种暴行,但大发横财的人当人得是贵族。
什么时候由乡巴佬构
成的普通步兵,可以在一座富裕城市尽享金山银山了?
波图瓦伯爵策马走进之,老家伙昂起络腮胡,整张脸傲慢地对着城门:“步兵们果然帮你把城市占领了。可惜,也带来了混乱。”
“他们根本没有资格这么做。看来,我得下令处决一些人惩治。”
“的确如此。大王,此事其实不用你愤怒,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了。”波图瓦伯爵看似是提供一些方案,同时也隐去了自己的小算盘。
威尔芬没有多想,他自己到现在也很疲惫了,胯下坐骑更是急于喘息。
他授权这位最信赖的伯爵处理凡尔登城的善后事宜,自己这番下马,旋即找一块干燥的草地直接坐下来休息。坐骑满是干涸泥巴的马衣被扯下,马鞍也卸下,他还将铁剑插在草地上,放掉缰绳,让终于可以休息的战马自由地就地啃草。
来自里昂地区的骑士,他们自诩是国王的亲兵。
骑士以及扈从骑兵纷纷靠拢在他们的过往身边,集体坐下好好休息。
另一方面,波图瓦伯爵带兵堵住了凡尔登城所有的大门。
由于进城私自劫掠者有近一半都是他的兵,就算那是一群乡巴佬,真如国王的要求那般处决一些私自劫掠者,伯爵也是于心不忍的——他当然不愿意因这点小事自削实力。
不过当伯爵亲自进入城市意欲收拢自己作乱的战士,立刻看到夕阳下一片狼藉的石板道路。
很多无辜民
众倒毙当场,石板路为血水污染。
到处是触目惊心的景象,甚至城中最大的建筑之圣母大教堂,如此神圣之地居然被自己人毁坏得如同炼狱。
他亲眼看到,所有的教士都倒在血泊中。“啊?难道凡尔登主教也死了?”
伯爵安德烈,早在战斗爆发之前,他就希望窃据凡尔登的罗斯人以彻底野蛮人的形象将凡尔登屠尽。如此,勃艮第军不但得到了大笔财富,才能打着“为死难民众复仇”的旗号继续作战。
他倒是想掩盖罪证,可是所有死者明明是刚刚被自己人谋杀,还有些弥留之人在哭丧着脸求救呢。
他左看右看,下意识地胸口划起十字。
“真是荒唐。我的人居然成了谋杀者。”
“大人?怎么办?”伯爵的一位亲信老兵问道。
按照老兵们的意思,步兵们的手段过于粗暴,从中挑几个典型恶棍处以绞刑并不为过。伯爵身边的亲信们虽然必须完全听从伯爵的意思,他们依旧有着自己的朴素正义感,再者伯爵的亲信好歹也是贵族阶层的末等,有身份地位的他们看不惯乡巴佬伯爵一副诺曼海盗的姿态。
不曾想,伯爵大人居然下达令人瞠目的命令。
“你们去告诉各地作乱的步兵。”他说:“凡是我波图瓦伯国的人,交出抢到的金银、银币等滚出城市,其他的事我就既往不咎。至于城内还没有死透的人,立刻给一个痛快。”
不去救援反而
要屠尽整个凡尔登?亲信骑兵们互相看看,简直不敢相信伯爵大人居然如此决议。
“你们愣着干什么?快去传令?”
见部下依旧在愣神,只见持矛的伯爵亲自走进一名瘫倒在路边无助吐血的重伤避难村民,下一步便是冷漠地狠狠刺去,为显凶狠还将宽刃矛头狠狠拧了一下。
罢了,他狰狞地扭过头,直面震惊中的亲信们,恶狠狠道:“记住你们看到的一切!是罗斯人杀死了凡尔登,所有杀戮都是罗斯人干的。”
至此亲信们还能如何?只能说大人英明了。
对于广大步兵而言,只要把抢到的金银交出来,其他的诸如锅碗瓢盆之类的战利品,他们能拿走就尽量拿走吧。
于是,哪怕死者的衣服沾染血污还是被贫穷的步兵扒下来。
谁会在乎布匹上有血污泥巴呢?洗干净后缝纫一番,哪怕是一块碎布,也能缝在衣服上做布丁。
普通勃艮第步兵,很多人的确配备了锁子甲,殊不知相当多的甲衣可谓“自古以来”。有的战士自己也上年纪了,身上的锁子甲还是其爷爷、祖爷爷,或是某个古老亲戚在世时抢到的。
甲衣修了又修,有的甲衣甚至已经用了两百年,它没有自然锈蚀掉完全是因为时常涂油保存,亦或是拆了铁环回炉再锻打编织。
连教士的黑袍也被扒掉,被刀剑割成小块为战士们分享。
死难者的靴子、皮鞋更是被搜刮得干干净净。
带
着这些廉价的战利品走出成门的人,都要经过波图瓦伯爵的骑兵好好检查,确保没有偷藏金币银币了再放行。至于有聪明人忍着剧痛将金银塞进一些奇怪的地方而没有被发现,纯粹这些人的行为太恶心,自视甚高的骑兵也懒得详细检查。
伯爵的部下还是抓到了一些仍然不愿交出金银的战士,他对这部分人区别对待。
凡是本伯国的步兵,此事既往不咎,倒是要被打上几棍子长长记性。
若是来自里昂附近的步兵被抓了现行,正好挑几个绞死之以儆效尤。
波图瓦伯爵已经想到如何向国王威尔芬交待,同时,在他的命令下凡尔登城彻底陷入死寂。
刚刚入夜,大批战士干脆就在城外驻扎。
因河对岸的村庄的火焰从未被扑灭,入夜后整个村子燃起大火,一些未被抢救出来的粮食,就随着烈焰化作焦炭残渣了。
倒是村庄的大火成了完美的照明物,数千人聚集在河对岸的凡尔登城下,介于石墙之内已经是一片如同诅咒的死域,才没有勃艮第战士意欲进入了。
威尔芬坐在篝火边已经休息了好一阵子,他的精力恢复很多。关于凡尔登城的事情,冷静下来的他根本不愿意直接面对。
毕竟有些事情可以贵族们聚在一起暗戳戳地密谋,真的将密谋之
事公开合法化,他脸上可挂不住。
波图瓦伯爵骑马归来,他找到了年轻的国王,这便下了马,握住剑
柄木着老脸大步走来,罢了随即坐下来。
他注意到连维埃纳男爵也坐在这里,估计到这位老小子也有很多不尽如人意的话想嘟囔。
伯爵这便说道:“已经查明了,那些逃跑的罗斯人毁掉了凡尔登,野蛮人就是在杀戮,连教士们也死了。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大人,也死了。”
哪怕根本没找到海尔度因的尸体,介于教士的袍子、靴子都被乱兵搜刮,伯爵无法做出分辨,就当做主教本人已经被杀。
“果然……是那些野蛮人?!”事到如今的威尔芬还不敢完全昧着良心。
“就是野蛮人所为。”伯爵面色凝重特别强调道。
哪怕这张老脸被篝火烤得发亮发烫,给予人的感觉依旧如同一块坚冰。
“真是一个悲剧啊!”维埃纳男爵干脆狠下心,他附和道:“尊贵的波图瓦伯爵所言极是,那些野蛮人杀人不眨眼,我们刚刚都看到了过来,野蛮人居然连马厩的战马都杀死了。怕不是土拨鼠会钻洞,也要被这群恶魔杀死。”
重要的贵族都这么说了,威尔芬又当如何呢?
年轻的王狠下心,郑重说道:“就是罗斯人所为!这些野蛮人屠了特里尔,还屠了梅茨,我们获悉的一些说法全都是真的!现在,野蛮人还把凡尔登屠了。”
“都是罗斯人干的。”伯爵继续附和道。
罢了,伯爵没有再说,他苍老的脸庞有着一双鹰的眼,眼神里藏着千言万语,他与
在场的诸位交流眼神。大家亦是阴冷地互相看看,没有再提“究竟是谁屠了凡尔登城”一事。
因为就结果而言,连教士们都死了,意味着凡尔登地区彻底成了人员真空状态,当地就剩下一个地名了。城市、村庄全部空荡荡,河谷区的农田也都没了主人。
这难道不是勃艮第人渴求的么?
如此一来,南部的大大小小贵族们,正好在战后完全控制这里,贵族带着贫穷村民移民而来,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永远地成为复活的勃艮第王国牢不可分的一部分。
他们暂时不会处理凡尔登城内由他们亲手制造的尸体。
论及要处理尸体,随着堰塞湖形成的原因完全查明,堵在桥墩中的那无数死者,更要抓紧时间清理。
经过一天的行军与战斗,疲惫不堪的勃艮第军全体在城外扎营。他们集体处于城市的西北方向,在这里马斯河的河道完全正常,河道两畔的草地依旧荒草翠绿。
不过,等到清理了河道中的尸体,整个堰塞湖的水量都将迅速冲下来,一场洪水不可避免。
第二天上午,清除堰塞湖的工作就紧张启动了。
将凡尔登城市的杀戮嫁祸给罗斯人,那是勃艮第军自欺欺人。
数以百计卡在三座木桥缝隙中的死者,恶意抛尸、恶意堵塞河道,这的的确确是罗斯人所为。
威尔芬法理上统帅一支一度达到六千人的大军,维埃纳男爵的损失一千之巨,名
义上一样是他的损失。
一夜过去,因骑兵、步兵践踏的烂泥水已经流入下游,上午的阳光下,桥墩处卡得密密麻麻的死者,透过浅水那狰狞古怪的形象清晰可辨。
难道要把死者想办法拉出水再安葬吗?
似乎只要毁了石墩桥的木头桥板,再站在桥墩上以木棍将死者全部推掉,强大的水流自会把死者全部推到下游。
哪怕是农民出身的步兵也十分晦气去给阵亡的维埃纳男爵的人收尸,最好的办法就是所谓“水葬”了。
水葬并不符合他们的信仰。
无论水葬还是火葬,死者无法落得尘归尘土归土的结局,恐怕灵魂也无法升如天堂。
一想到自己其实在圣母大教堂内公然杀戮,再把死者扔到马斯河认其漂流到阿登山区,恶行已经做过,再做一次也无妨。
再说,大家不过一些被征召的农民,命令都是贵族们下达的。难道大天使会因为那些人是贵族,肮脏的灵魂在其寿终正寝时还能继续升入天国么?
哪怕是骑士扈从也不会执行这等肮脏、被诅咒的工作。
一批步兵被组织起来,今日他们不但要处理卡在桥墩的数百名死者,罢了还要将凡尔登城内的死者收集起来,最后全部扔到马斯河中。
于是针对三座桥梁的临时拆除工作全面进行……
拆桥的工作颇为简单,砸掉铺设在桥墩上的榆木板基本就解决问题,若是继续砸毁石桥墩则是难事。和平的日
子里,凡尔登的这三座桥梁是要定期维护,或是两年或是三年,石桥墩上的木料要更换成最新的坚硬榆木。
在斧头不断敲击下,快到这天傍晚时,有两座桥被拆得仅剩桥墩。
勃艮第人留下三座桥中上游的那座,奉命办事的步兵手持长木棍,拼命去推水下的尸体。也有人努力抛去绳套,在挂住死者的肢体后将之奋力拉出。
凡是以各种手段退出的死者,马斯河水旋即将之卷入下游。
哪怕堰塞湖的整体水位其实很低,正处于春季涨水期的马斯河水量也是不容小觑。上游集聚了一大滩水,部分区域经出现宽度达五公里的“浸泡区”。
待死者清理得逼近一个阈值,水压终于开始起作用。
待到太阳开始落山,被堵塞数日由于的马斯河凡尔登段,形同溃坝一般,滔滔河水迅速冲走了亟待清理的死者。
河水裹挟着死者、淤泥、杂草,乱七八糟的东西形成壮观的泥石流冲向下游。
因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可怖景象,勃艮第人全部撤离下游的近岸处。
骑兵步兵,他们站在较远的位置,看到泛滥的河水以前所未有的力道侵蚀河岸,大水裹挟着更多的青草、泥浆,乃至侵蚀了过于靠近河道的小树,泥石流把小树也裹挟到洪流中。
滔滔河水真正通过了现在还没有名字的死人山,一些死者连带着树枝真的搁浅在河道拐弯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凡尔登
地区在过去的一千年里,高卢人、罗马人、阿勒曼尼人、勃艮第人、东哥特人、法兰克人……以及现在的罗斯人与梅开二度的勃艮第人,各色势力的武装光顾于此,河谷中的马斯河也不是第一次漂下大量死者。
八百年前的罗马帝国在此大战本地高卢部落,罗马军队杀戮更甚。
不过论及战争的破坏力,这几日暂告一段落的战斗,烈度几乎已经追平的八百年前的战争。
威尔芬自己没有想太多,他能清楚看到通向东方世界的杜奥蒙山大山口,臆想着等父亲的大军抵达后,可能有三万人欧塞尔-勃艮第联军直接出山。
波图瓦伯爵充足的人生阅历,他确信事情丝毫不简单。老家伙估摸着,军队追杀的骑马罗斯人一定进入西方的兰斯平原了,就好似将狼群放入羊圈,兰斯大主教区可是根本没有军队的,大平原处处不设防,到处都是野蛮人随时取夺的大肥羊。
罗斯人的骑兵有一定规模,他们一定也是罗斯人的先锋队,一如威尔芬大人是作为勃艮第联军的先锋。那么敌人真正主力就在西方!
波图瓦伯爵有意保留很多分析,想到威尔芬在战场上分明是个鲁莽小子,告知小子一些谋略,只怕他
根本听不明白,与其如此不如闭嘴。
再说,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海量辎重都在南部,堰塞湖显然短时间内就能消失,再等大地干燥了些,继续使用驴车
、小马车运输物资的工作就要恢复。
掐着手指算日子,欧塞尔伯爵、真正的勃艮第王者,可能在十天或两周左右就该抵达凡尔登,届时就是四月份了。
第1671章 就打欧塞尔
罗斯骑兵全部冲出最后的山谷,他们看到前方已经是漫无边际的大平原,身后是墨绿群峦。
“老大,说不定勃艮第人没有继续追击!”
“不能停,我们继续狂奔!直到找到某个村子落脚。”菲斯克对说话的伙计大声说道。
后面的骑兵紧跟队首脚步,菲斯克引导着全军贴着山区向南行动,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前往何处,脱离凡尔登的两队罗斯骑兵,看似漫无目的的持续向南。
直到,他们发现远处出现村庄的痕迹。
菲斯克没有做任何犹豫,他高举右拳、胳膊做了一番比划,得令的战士们迅速展开队形。
所有人都明白,前方的村庄已经标识为敌人,下一步便是群起攻之,今晚军队就在该村留驻。
经过一个白天的折腾,罗斯军已经人困马乏。
考虑到未名的村庄可能存在抵抗力量,战士们不敢掉以轻心,骑兵分列左右两翼,箭矢搭弓迅速突入这个不大的村庄。
他们的箭矢精准而凶狠,手段极为狠辣。
预想的抵抗根本没有发生,一座小村庄迅速为他们占领,村民也尽数屠之。
就像是所有关于诺曼人的说法那般,作为诺曼人里最强大的势力,骑马的罗斯人秉承着凶残彪悍发动攻击。
目睹一个小村被毁灭,跟着他们行动的阿洛维斯早已见怪不怪。
是手下留情还是屠尽一切,全看那位秃头将军现在的心情。
阿洛维斯与兰斯大主教区的那
一众教士没有利害关系,更不会对其治下的一个小村共情。他与二十个老朋友算是上了贼船,如果秃头将军杀戮无数,自己作为其中的一员,就算未杀任何一名无辜者,身上的罪孽与罗斯人等同。
想到这些,他索性与罗斯人同流合污了。
不过,让被掳来的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看到了被杀戮村庄的惨剧,老家伙心碎得干脆哭出声。
疲乏的菲斯克可没有时间去考虑一个老东西的痛苦,海尔度因如同一件被捆绑的货物,被骑兵一路搬运到这里。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座被消灭的村庄正是罗斯骑兵急需的落脚点。
他们在此村发现了小溪,以及溪水尽头的一座小湖。
附近区域森林茂密,小湖周围的一大片区域已经明显化作农田。
再细看这里的森林,它们呈团状分布,如果这不是自认形成的,就意味着附近仍有大量的村庄。如果所有的村子都如这个不设防的村庄一般不设防,岂不是处处都是待宰的大肥羊。
自去年开始,不是行军就是打仗的菲斯克,很难想象世间还有如此恬静的乡村,还有如此这般对战争毫无感觉的村民。
菲斯克终于可以暂停脚步,回想刚刚结束的战斗,战士们所谓的战斗,就好似进入羊圈挨个屠羊般简单。
死者撂在原地,罗斯骑兵就地入住。
村民的草垛房成了罗斯人临时的军营,刚刚长出青苗的黑麦、燕麦,干
脆成为战马的饲料。
湖泊里浮萍太多,这种腥味过甚的水还是不要饮马,战士就牵着缰绳将战马领到小溪处。他们自己也趴下来,用流动清水好好洗一把脸缓解掉紧张情绪。
夜幕终于降临,发现身后真的没有追兵,战士们终于可以彻底静下来享受安宁。
大家对白天的战斗非常痛苦,就算勃艮第人看起来就是兵力过于强大,菲斯克老大下令的紧急撤退仔细想想也有道理。
可大家简直就是不战而逃,在心理上,年轻战士们的自尊心都觉得这是一种耻辱。
菲斯克,他何尝不觉得这是一种耻辱呢?
篝火劈啪作响,他们以缴获的村民炊具烹煮麦子,顺手也将村民家中的余粮搜刮干净。
粮食在陶瓮里翻腾,被突击屠宰的牛羊化作滴血的鲜肉置于篝火上烧烤。
逃亡时确实有些狼狈,现在他们倒也不缺少食物补给,所有损失的食物都由劫掠补充,至于食物如果吃完了,再找给新目标搜刮殆尽就好了。
战士们完全不愁饿肚子,只是发愁于未来当如何。
篝火劈啪作响,菲斯克估计到战士们对自己会有非议,他还是将所有百夫长叫到身边,以及跟着成功逃命的阿洛维斯。
有八个人凑在一起,共同商议下一步怎么办。
菲斯克明人不说暗话,他扫视一圈兄弟,直言道:“我没有料到敌人的疯狂反扑,没料到敌人居的骑兵军团宁可踏着泥浆冲杀而来
我带着你们紧急脱离凡尔登,原定的计划现在不得不调整了。对于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周。不过……我们脱离大部队行动,总是会遭遇这种情况,大王授权给我自由行动,也许现在的局面就如四年前。”
菲斯克并不是在承认自己有错,只是懊恼于自己低估了敌人反扑。早知自己能遭遇勃艮第人全面反击,还不如早做准备,所谓遇到敌情跑得更彻底。
他看一眼阿洛维斯,继续道:“看来我们真的完全脱离山区。所谓的兰斯平原,应该就是这里吧。”
“的确如此。”阿洛维斯明白,当前的局面下自己仍将发挥巨大作用,哪怕与罗斯人深入合作会增加自己的罪孽。“兰斯大主教区根本没有军队驻扎,你们在这里当然可以随意杀戮、随意劫掠。我敢说,教士们只敢藏匿在城市里,靠着厚重石墙自保。至于城外的村庄,他们可就无力保护了。”
菲斯克顺势说道:“那好。我们就攻打这些村子。”
“就像现在你做的?”
“对。罗斯王授权于我,如果骑兵队迷失了方向,就在法兰克世界尽量制造混乱。我们四年前也是远远脱离大部队,我们在科隆附近活动。哈哈,科隆大主教为了打发我们离开,可是给了兄弟们五千磅银币。如果我们再去兰斯一趟,兰斯大主教是否也要给我们一笔巨款呢?”
这一记反问阿洛维斯如何作答?他对高级
教士的事情一无所知,所谓科隆大主教花巨款买和平一事,现在倾向于菲斯克在吹牛。
阿洛维斯有着自己的想法,他可以继续为罗斯人提供情报,乃至引导这支为杀戮而生的军队找寻新目标。
唯独被打击的目标不可以是兰斯或是沙隆。
因为兰斯,它可是整个法兰克帝国的信仰中心。
昔日的罗马帝国不断衰弱,被招安的法兰克部落迅速演变成效忠罗马皇帝的附属邦国。法兰克人首先拥有兰斯,接着才拥有巴黎,继而东征西讨扩大疆域。
兰斯大主教区最早与法兰克部族建立关系,大量部落民也是在那时诡异天主。正是因为这些历史原因,兰斯大主教区被法兰克赋予独特的权力。
在以兰斯为中心的一大片区域内,甚至连骑士阶层都不存在。所有居民接受着大主教、地方主教、驻村教士的层层管理。
教士们以福音书上的描述为蓝白,设想着在大主教区建立梦想中的人间天国。
既然它是人间天国,就必须排斥战争。既然无法说服法兰克贵族们放下武力、停止一切争端,大主教区就阉割掉自己的军事能力,全力突出它的神圣性。
法兰克的大贵族始终与兰斯保持着一种默契,大主教区被纯粹法兰克系贵族包围,即是作为保护同时也是一种监视,乃至是达成一种平衡。
巴黎伯国、苏瓦松-圣康坦伯
国、梅茨伯国、特鲁瓦伯国,这四位对
加洛林王室有亲缘关系的封国,代表“罗马皇帝”保卫兰斯。
如此,兰斯地方可以继续落实他们建立人间天国的梦想,作为交换,教士们必须为法兰克君主的合法性背书。
成为法兰克王,就必须在兰斯加冕。要成为罗马皇帝,就需要教宗于罗马为之加冕。
固然巴黎是墨洛温王朝的开创者克洛维定下的“永远的都城”,在加洛林时代,巴黎已经赏赐给贵族。加洛林贵族在帝国境内设立了多个都城与行宫,以至于再没有一座城市是绝对都城。
如此混乱下,兰斯因其地位始终稳固,它成为极为神圣之地。
阿洛维斯对兰斯充满敬畏,非常担心自己真的把罗斯骑兵引到兰斯,哪怕无法攻破破坏,瞧瞧这群骑兵的破坏力,怕是人口众多的城外村庄,可是要处处发生惨剧了。
到底有没有“最后的审判”?也许是有的,只是那些事情都是死后的了。
阿洛维斯也担心活着的时候世人对自己的评价。
曾经效忠皇帝洛泰尔,奉命看管被囚禁的老皇帝,如今又效忠吉斯拉公主。
他觉得自己就是加洛林王室豢养的一条狗,哪怕是狗子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不希望罗斯人是在自己的引导下,对着纯粹的信仰之都穷追猛打。
所以越是声称兰斯伟大又神圣,就如同拿着一块烤熟的滋滋冒油的肥肉在野兽面前晃悠。
阿洛维斯明白,罗斯人的秃头将军需要自己
提供有关继续作战的建议。
他想了一番,赶紧有意识的做出辩解:“兰斯城防备非常严密,哪怕当地没有驻军,周围也是很多大贵族的封地。仅靠你现在的兵力,难道战马还能飞跃如小山高的城墙吗?”
“啊?兰斯的石墙特别高大?”菲斯克有些不敢相信。
“对。罗斯王可以暴力砸毁梅茨的石墙,绝对无法砸毁兰斯的墙。再说,那里可是宽广的平原,如果我们在当地逗留太久,附近的军队就会蜂拥而至。”
“哦?我可不认为大王的投石机无法砸毁那该死的墙。”菲斯克不屑嘟囔道。
见自己的描述适得其反,生怕秃头将军对兰斯起兴趣,阿洛维斯赶紧转移话题:“朋友。我们可是被勃艮第人偷袭的。难道,你不应该去复仇么?”
“去反杀勃艮第人?嗬,现在再折返回去还有意义么?”菲斯克摇摇头,“依我看,敌人主力既然打算进入凡尔登,罗斯王的大军自会将之全面消灭。光荣是罗斯王的,我们兄弟自有别的光荣。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已经抵达兰斯大主教区了吗?我还是打算对着这里毫无防备的村庄大肆攻击,这样即制造了混乱,还引得附近大贵族们疲于追赶,我们也不必担心补给问题。”
话音刚落,在场的百夫长们互相看看,纷纷觉得菲斯克的决定有些合理性。
既然兰斯是个神圣而不设防的地方,被敌人追杀、被迫
放弃凡尔登的耻辱,即可通过疯狂破坏兰斯地区找补回来。
菲斯克横眉再不怀好意地慢慢说道:“让法兰克大贵族自认神圣的地方蒙羞,我们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突然,阿洛维斯竟勃然而起。“我看没必要!”
“朋友?你何必激动。”菲斯克抬头问道。他突然也想到一事,有些不怀好意道:“哦对了,差点忘记你也是个法兰克人。”
“和这没关系。我!只是遗憾你们明明非常强大,下一步计划的作为,你们若真的这么做,简直就是一群森林匪徒。只有匪徒才主动攻击无聊的村庄,因为匪徒知道,农民们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根本无法抵抗劫掠。划船就是海盗
,骑马了就做匪徒,难道罗斯王最骄傲的你们会做这些事?”
他的话令一众自视甚高的百夫长很无语,多人伸着手指勒令其闭嘴。
看起来有效果了,阿洛维斯这才坐下,他扫视一眼,又道:“我可是和你们一起撤退的。不管你们是否承认,我们难道不是在逃吗?让我们蒙羞的是勃艮第人,既然要复仇就对着勃艮第贵族复仇,而不是欺负连士兵都没有的兰斯。”
“你这简直是废话。”菲斯克摇摇头。
“不是废话。难道……你们忘记了欧塞尔伯国的身份吗?”阿洛维斯稍稍定神,他郑重说明“欧塞尔”这一地名,直到在场的大家来了兴趣。
阿洛维斯的确是个小人物,倒
也不是卑微之人。因为奉命看管被囚禁的老皇帝“虔诚者”路易,如此污点使得他永远只能是底层人物。
如果不是这番倒霉经历,阿洛维斯可以成为帝国常备军的高级军官,手握一支骑兵队,再获封男爵统治一片地域。
他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倒是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必须全力以赴促使罗斯人不要攻击兰斯或沙隆,而是引导这群饿狼在欧塞尔伯国领地肆虐。
他对于多为大贵族封地的大致位置是了解的,五十多年的人生使得他有充足时间去获悉这些情况。
于是,他指向南方:“我们沿着山区继续向南,很快就能抵达特鲁瓦伯国的领地。据我所知,特鲁瓦伯爵支持皇帝,说不定那个伯国与勃艮第人合作了呢。不管怎么说,你们若攻击特鲁瓦合情合理。”
“还有这种事?”菲斯克眼前一亮,因为稍稍思考一下,针对毫无防备的村庄大肆杀戮确实不光荣。要知道罗斯最精锐的两队骑兵,当年可是直接擒获了大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如今不断的与无聊村民纠缠,确实无法说出口。
“千真万确。而且!”
“如何?你快说!”
“是。特鲁瓦伯国的南方就是欧塞尔伯国。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据我所知勃艮第人真正的统治者,其实就是这个欧塞尔伯爵。既然他们集结大军去了凡尔登,估计欧塞尔当地就没兵了。当地也多平原,你们哪怕
是破坏村庄,针对欧塞尔当地村子无论做什么,都是在报复勃艮第人。你觉得如何?”
听到这里,菲斯克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他看看在场的兄弟们,尤其问了一下布罗迪的决定。
大家随便聊了聊,瞬间达成共识。
白天的时候大家忙着逃亡甚至抛弃了所有的辎重马队,在凡尔登所有缴获全部丧失。那毕竟是罗斯王提供的辎重马队,罗斯军本来就非常缺马匹,被扔掉的马匹恐怕反倒被勃艮第人缴获。此事已经发生,若是无法用新的战果弥补这些损失,兄弟们在面子上可过意不去,只怕大王还会怪罪。
“就打欧塞尔!顺手我们再在特鲁瓦伯国的地方破坏一番。明日,我们就动身!继续南下。”菲斯克郑重决定。
第1672章 罗斯骑兵在马恩河
一个村子一夜之间被消灭,待到第二天清晨,袭击者扬长而去,只剩下被掠夺一番的粮仓、圈舍,随处可见的死者,以及死寂的村庄。
罗斯骑兵在村子留下大量脚印、马蹄印,以及一些烧火烹煮的痕迹。
他们甚至连奶牛、绵羊全部杀死,牛腿羊腿全被消失,其实是被战士们砍下又用麻绳捆着带走。
与往常的袭击完全不同,菲斯克并未授命部下降村子焚毁。
他们仅是带着军队所需的食物与少数值钱物件离去,如若纵火不过是将篝火的火把扔到草垛房顶的小事,考虑到军队的行动还需暂时保密,大肆破坏的事情还是留着去欧塞尔再做吧。
清晨,在吃过一顿饱饭后,军队留着烹煮麦子的篝火任其自然熄灭,架在火上的陶瓮仅余食物残渣任其被烧干烧硬。
他们继续沿着山麓的走向,整体向着南部偏西方向移动。
在广袤的平原区,骑兵穿梭于一团又一团森林间。
马蹄时而践踏纯粹荒草地,时而踏过正茁壮成长的麦苗。
放眼望去有很多可以袭击的村庄,不过罗斯军不是真的的狼群。饿狼进了羊圈,会出于杀戮本能咬死所有,哪怕它只需要咬死一只羊就够吃上很多日子。
左右所见的村庄并非军队需要袭击的目标,除非部队给养匮乏了。
当下,军队通过劫掠已经解决了给养问题,全军在平坦大地上匀速前进,人员觉得舒服战马也不类。
军中不乏有佩切涅格裔战士如此描述:“就好似我们的故乡,部落游牧的时候也是这样平静移动。”
骑兵哪怕是缓步走,一小时也能走上约莫十公里。
全军以菲斯克和布罗迪两人为标准,两位队长不加速,兄弟们就跟在身后慢吞吞了。
没有人需要逼迫战马飚速,即便如此,随着已经过了春分日,白昼时间开始超越夜晚,他们一天里有更多时间用于赶路。
一些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他们远远看到一支庞大军队沿着山势一路向南。
附近的村庄都被兰斯大教堂直接管辖,本地区突然出现一支看起来像是某个伯爵麾下的大军过境,一时间很多村民不想着回避,而是呆傻地站在地头目送这支军队远去。
与此同时,菲斯克就像是看一群稻草人一般,他的眼角撇一下远方木讷的家伙,甚至不分出士兵去抓几个俘虏问问此地的地理情况,他们犹入无人之境般持续进军。
村民陆续目送军队离开,罢了再在农忙休息时和同伴闲聊刚刚发生的奇闻轶事。
的确对于这些村民,哪怕是贵族军队从本地过境都是极为罕见的,何况那还是一支庞大军队。
广大村民无大事不离村,他们平日生活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每周日去最近的修道院参加礼拜活动。
兰斯大主教区以金字塔的结构,垂直管理着花名册上的每一个村庄,教区除了放弃军权,俨然就是一个
等级森严的小王国。在这样的环境下,村民要做的就是忙于农活,春耕秋收、婚丧嫁娶,以及每周去一次修道院参与活动。
绝大多数民众可能一辈子也不能前往兰斯和沙隆这样的大城参与更盛大的弥撒活动,他们会在本村附近度过安然平静的一生,域外的一切纷争与他们似乎毫无关系。
罗斯骑兵在早晨行动,当中午刚过,一条较大的河流突然横亘在面前。
不知道河水深浅,也不知河底淤泥如何,骑兵们为避免麻烦一时间都停顿于河畔。
菲斯克当然不知道这河的名字,他叫来担任向导的阿洛维斯,随口问道:“这是什么河?”
“什么河?”阿洛维斯如
何清楚呢?老家伙扫视一眼空旷的环境,想了想诚实说道:“我们已经经过了很多小溪,突然遇到这样一条河。我只是猜测。也许……我们到马恩河了。”
“马恩河?你居然记得这个名字。它很重要吗?”菲斯克问。
“不好说。”骑马的阿洛维斯耸耸肩:“如果你们要袭击沙隆,沿着河向下游走就好。这样你们甚至可以杀到巴黎。”
“啊?居然还可以杀到传说中的巴黎?”
一瞬间菲斯克有些动心了,他早就听留里克说过,巴黎对于法兰克非常重要,那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城内一定有着丰厚的宝藏。
“算了吧。”菲斯克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以及昨晚制定的作战计划:“如果要
攻击巴黎,荣耀还是留给大王吧。我们还是要找到欧塞尔伯国的地盘寻仇。”
“也好。无论如何我们只要南下就一定会路过马恩河,说不定这条河就是。如果你要弄清楚情况,我们到附近攻击一个村庄,抓些村民就能问明白了。”阿洛维斯如此建议道。
菲斯克摇摇头:“不必了。如果附近的村庄拥有桥梁,我们就稍微攻击一下。现在时间还早,我不想在毫无抵抗的村庄处浪费时间。”
“所以,你不打算直接淌水过河了?”
菲斯克再稍稍一想,“既然时间充分,我们向上游搜索看看。我可不想弄得战马浑身泥浆。”
说罢,他大手一挥,军队沿着疑似马恩河的河流直奔上游而去,在突进了约莫三公里,绕过一片森林终于看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城镇。
马蹄踏在青苗上,一支军队在农田里列阵。
瞧这威风凛凛的架势,在附近劳作的村民下意识地逃向村子。
布罗迪策马而来:“大哥,怎么办?看起来这个村子有顺利过河的桥梁,打不打?”
“打!当然要打。我们不但要打,你瞧!”菲斯克眯着眼微侧身子,伸手指向远处酷似教堂尖顶的存在:“那里面肯定有金银。咱们都到这里了,什么都不带走也不合适。”
“太好了,我们估计能顺势发财。”布罗迪的喜悦就在脸上。
“抓几个村民恐怕会被吓得不敢说话,如果是询问教士一些都
不同了。不过我们还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布罗迪听明白了言外之意,他心里有些讶异,不攻击女子修道院是大家觉得做了此事很晦气,针对一般的修道院,除非盟友势力否则赶尽杀绝。他问道:“绕他们一命?”
“我们就是没时间纠缠,如果村民要逃,就让他们滚蛋!我们从修道院搬走一些金银,问教士一些话就走。如果那些家伙不合作,就杀。”
是饶恕还是无情全赖菲斯克的意思,所以,前方的大村并未被判处死刑。
各百人队迅速得到命令,骑兵队开始以作战姿态向着大村前进。
他们如风一般冲到村庄,旋即针对躲闪不急的村民展开杀戮。
此次袭击的确非比寻常,仅仅是在战士视野中的敌人被砍杀、被射击,凡是拖家带口撒腿就跑的人,哪怕那些家伙是在空旷农田上逃命,罗斯骑兵明明可以策马赶上去拦截砍杀,各百夫长、三十人长约束部下的杀戮欲,并没有人对着随处可见的逃亡者追杀。
也确实有战士手痒痒追击了一番,见没有同伴跟着又都退了回来。
到底有多少村民在逃亡?乍看下去这个沿河村庄跑出去了五百人,亦或者更多。
它的确不是一个小村,尤其是核心是一座有尖顶、铜钟的修道院,以及一片足够全军集结的中心广场。
称之为村庄已经不合适了,谓之为城市恰如其分。
此刻,修道院内人满为患,
来不及逃走的村民只能迅速教士们的保护。
所有人从未想到过平静的日子会为某一支撒野的军队毁坏,看起来这支大群衣着很体面,他们为何要在兰斯大主教辖地里见人就杀?人间天国还能变成人间地狱?
就是教士们也没见过这种场面,下级教士们同样需要修道院长的庇护。但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完全超越了院长的认知。
战争、匪徒袭击,这些事情似乎不应该也不可能发生,因为至少半个时间的时间,兰斯大主教区内的确没有发生任何的战争。
绝大多数村民至多活到六十岁,哪怕是从事圣职的教士,生命到了六十岁就已经是糟老头子,能活到七十岁就被认为“因虔诚得到天使赐福高寿”。
于是在这片小地域内,绝大多数村民根本不知道何为战争,他们逃亡仅仅是出于本能的趋利避害。
唯独修道院长见过一些世面,他知道大主教区的外面正发生了帝国全面战争。他唯一能理解的是,内战中的某个大贵族,已经癫狂到将兰斯作为攻击目标。
然而真实的情况,已经彻底毁掉了很多教士们的三观。
因为用斧头砸开修道院大门的是一群金发战士,他们皮肤白皙胡须金黄,所有人身材颇为高壮,威风凛凛的站在被砸毁的大门处,虎视眈眈地看着尖叫的人们。
他们一反常态,仅仅是带着武器矗立着。
仔细看,所有的金发战士穿着图
案统一的罩袍,袍子正面都缝着巨大的X纹路。识货的修道院长一眼认出这是圣安德烈十字,再考虑这些人独特的面孔,一个念头涌上心头——该不会是萨克森人?
即便是萨克森人,将十字架缝在衣服上,在如今分明是莫名其妙的举措。
最大的疑问依旧是,金发的萨克森人怎么会出现在马恩河畔?
与此同时,菲斯克早已聊到修道院里会藏匿很多难民。要取得修道院的金银,就需要这个碍事的家伙消失。杀死他们,会令才洗干净的衣服,满是腥臭血污。哪怕是杀戮也很浪费时间,战士们没空浪费太多时间,更美计划就在这个大村住宿。
于是,在菲斯克的命令下,把门的战士暂且退下,将修道院包围了的骑兵们,也特意让出一条开阔路。
针对如何高效的抢掠修道院,身经百战的罗斯骑兵早已有成熟的套路。
战士们将修道院的侧门堵住,此次被砸毁的正门外广场“空空荡荡”,罗斯军给逃亡者让出一条路。
“嗬,难得你们仁慈一回。”阿洛维斯作为罗斯军的使者,他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大门处,以鼻音较浓的法兰克语,要求避难的所有村民立刻逃离村子,否则格杀勿论。
在一番犹豫后,见得大门外的广场似乎真的空空荡荡,随着大胆者走出大门真的没有被谋杀,更多的人顺势逃亡。
此刻,罗斯骑兵就集结在广场边缘,一双双锐
利的眼神虎视眈眈所有的逃亡者。
生怕被追杀的逃亡村民,他们头也不回多路狂奔,哪怕跑丢了靴子也不敢回去捡,看到大路上受伤的村民也不敢救援。
短时间内修道院内的避难者逃了个干净,目前为止菲斯克的军队没有再杀一人。
突然间宣礼堂变得空空荡荡,这里喊一嗓子都能听到回声。
修道院长衣着黑袍大义凌然地站在这里,在他的身边是多达二十位瑟瑟发抖的下级教士。他们都是圣职,凡能担任教士者,都被要求时刻坚守戒律,在面对危险时始终坚守信仰,哪怕最终殉道。
只是从没有人想到,自己突然会成为殉道者。
兰斯大主教区自诩人间天国,本地域的教士们可谓最坚守戒律。
他们不会离开修道院半步,修道院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所谓在痛斥贵族军“向魔鬼出卖了灵魂”,再被谋杀成为殉道者。
如同一片黑色木桩屹立在十字架下,菲斯克本以为教士们也会趁乱逃走,不曾想自己下了马走进修道院,还能看到一群木头人大义凌然地站着。
城市广场再度被占领,战士们纷纷下马稍作休息。他们被要求可以在大村自由劫掠,在听到号角声后必须立刻集结。
菲斯克与布罗迪,二人带上一些亲信握紧剑柄大摇大摆走入宽敞宣礼堂。
两人毫不犹豫展示自己的面容,气势汹汹站在那些木讷的教士面前。
“你们?是魔鬼?!
”修道院长以法兰克语质问道。
不料,菲斯克就以口音颇为奇怪的拉丁语短语反问:“这里?马恩河?什么村庄?什么修道院?”
只有大贵族才会说拉丁语,难道“金发萨克森人”也会说了?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既然对方愿意问话,意味着情况还不是非常危急。
修道院长压制惶恐,说明了一些名词,对本地区的概况也做一番描述。
一如阿洛维斯估计的那般,村庄毗邻的河流就是马恩河,村庄名字维克特鲁姆(Victrum,今马恩河畔维特里市镇,一战时期此地处于马恩河战役主战场,1500名村民为德军杀死)。
该村有着颇为悠久的历史,它曾经罗马帝国早期的军营,军营名字即为“胜利营地”,后世村庄由此得名。
罗马军队在此修渡河桥梁与营地,自那以后定居点长存至今。
村庄有着历史底蕴,因此才在844年的当下聚集着大量人口。若非兰斯大主教区处处不设防,否则这个大村高低也要建立城墙,哪怕只是木头围墙。
村内的圣彼得修道院是一片区域内的信仰核心,修道院长直接听从兰斯大主教的指挥。该修道院管理附近多达三十个大小不一村庄五花八门的事务,除了没有资格建立军事事务,其余事务都归修道院管理。
修道院长有意解释维克特鲁姆村在兰斯颇为重要,他意欲吓退这些撒野的贵族军,不曾想
此举彻底激起了菲斯克的掠夺欲。
菲斯克听得津津有味,虽然一些词听得很含糊,他可以确信这个修道院储存着不少宝贝。至少眼前可见的是一些放在台面上的金银器具,这些物件都是要搬走的。
“你说完了吗?闭嘴吧!”菲斯克呵斥道。
“不!萨克森人,请你们离开。你们犯了大罪,现在忏悔来还来得及。”修道院长还在据理力争。
“萨克森人?愚蠢的教士。我们是诺曼人!我,不信仰你们的神。”
菲斯克不再废话,因为这个修道院本身也不大,眼前就摆着一些金银器具,通向地窖的入口也摆在明显处。
他再说:“今日我们心情好,你们这些人没有抵抗,也告诉我你们的身份。我要把你们关起来,等我们将金银全部带走了再把你们放出来。”
居然是传说中的诺曼人?虽然仍旧搞不清楚情况,修道院长与下级教士都在罗斯战士的威逼下连连后退,最终二十余人全被塞进一个小房间里,他们挤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深谙劫掠之道的菲斯克,很清楚一个典型的法兰克修道院当有什么构造。战士们拎着麻布口袋将台面上的金银器具一扫而空,装圣油的银瓮在倒掉里面的玫瑰精油后扔进口袋。
战士们精准进入地窖,轻易缴获了两个大木箱。
皮箱难以携带,战士便奉命抛弃箱子,将银
币分装在多个布袋里直接带走。
修道院的金银一
扫而空,羊皮纸书籍、信件等几乎原封不动放在原处,也许继续搜索一番还能有发现,但菲斯克已经决定从这个无聊的地方离开了。
伴随着号角声,在全村搜刮的军队就地集结。
菲斯克注意到,一些战士的马鞍上居然挂着一些活家禽。
下午的阳光很柔和,战士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按照过去的习惯,罗斯军离开一个被攻破的村镇肯定要再放一把火的。这一次菲斯克饶恕了教士的命,放火一事也免了。并非仁慈,因为点火在纵火,战士们又要耗费一些体力。
何必呢?兰斯大主教区对于罗斯,它不是朋友也不是一定要袭击的敌人,这一势力甚至连军队也不存在,更像是这场大战中的中立方。
他已经得到了需要的情报,这便率领大军带上意外之财,高高兴兴通过维克特鲁姆村的马斯河桥。
罗斯骑兵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前前后后还不到两个小时。
以至于数百村民干脆就躲在附近村子里,目睹那些骑马的贵族军过桥后消失得无影无踪,觉得非常安全了陆续回到村子里。
对于教士和村民们,刚刚发生的一切是一场噩梦。
修道院长的头脑完全是懵的,他狠狠掐了一下大腿才断定自己处于现实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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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3章 我们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
针对一个村庄的放过还是毁灭,全看罗斯骑兵当前的需求。
凡是欧塞尔伯爵治下的村子,发下一个毁灭一个。同样处于敌对立场的特鲁瓦伯爵,其治下的村子也都可以破坏掉。
菲斯克定下如此基本作战计划,也并不意味着在抵达目的地前,对其他势力的村庄秋毫无犯。
在离开马恩河畔维克特利姆村后,罗斯骑兵又南下走了约莫十公里。
前方又出现一个村庄,现在的菲斯克的确可以各种意义上不再心慈手软。
因为根据那个被饶命的修道院长描述,兰斯大主教区辖地的东部区域,就是以马恩河与特鲁瓦伯爵领划界的。
也有部分南部的滨河的村庄仍属于管理,更南的区域就归特鲁瓦伯国了。
也许被选定的过夜村庄是某个骑士的领地,彪悍军队也不可能在旷野或是森林中过夜。
菲斯克决定狠狠打一仗,无论前方村庄到底什么情况,大军一到一定杀得他们鸡犬不留。
五百余名骑兵在平坦的农田上快速突进,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展开六队,又以钳形队形前进。
此时已经是傍晚,田间劳作的村民已经陆续回家,那些在小溪旁洗衣服的人还在继续劳动。
一支劲旅毫无征兆地出现,洗衣人纷纷站起来,突然间便被赶来的骑兵射杀。
活着的人疯狂逃窜,结果陆续被无情杀死。
事情还真的让菲斯克猜对了,罗斯骑兵已经进入特鲁瓦伯国境内,
军队自凡尔登逃脱已经是第三天的傍晚,他们在兰斯大主教辖区的东部边缘几乎走了一条直线,当前以极快速度杀入特鲁瓦,这次袭击事实上的成为了罗斯军与当地贵族的首战。
只是这场夕阳下的战斗纯粹属于以大欺小。
一位骑士拥有三个采邑村庄,骑士一家住在最大的村子里。
因为特鲁瓦伯爵被其盟友建议将军队组织起来,以抵抗可能来自图尔伯爵与阿基坦国王的进攻。特鲁瓦伯爵阿勒兰(aleran),他在特鲁瓦本城已经组织了自己的亲兵部队,还命令直辖的所有村庄保持武装戒备。
伯爵令各村按照查理曼规定征兵,即每户农民出一男丁,自带武器随时以民兵身份参战。
欧塞尔伯爵是特鲁瓦伯爵的盟友,就实力而言,前者可以把勃艮第人组织起来拼凑出三万人的庞大军队。
特鲁瓦伯爵是个法兰克族人,出于感情而言,他并不想听一个勃艮第出身的大贵族指手画脚。只因大家都效忠皇帝洛泰尔,特鲁瓦的阿勒兰也就认真听了欧塞尔方面的“建议”了。
除此之外,伯爵阿勒兰最大的问题是他至多能集结出一千人的直属部队。
曾经的特鲁瓦也是大伯爵,并非如今这般寒酸,实在因为伯爵阿勒兰的父亲将大量的精力用在了伊比利亚半岛。大概二十年前,很多特鲁瓦战士跟随“虔诚者路易”的帝**出征,他们为了守卫
巴塞罗那与拥有另一个信仰的埃米尔国战斗到死。
当此时,伯爵阿勒兰所拥有的特鲁瓦伯国正处于衰落时代。
掂量一下自身,自己即无实力远去东方勤王,也没有能力西征图尔和阿基坦。
他现在只能自保,同时明知现在的皇帝洛泰尔的权势已经岌岌可危,出于自身长远利益考量,特鲁瓦方面都要继续支持洛泰尔。
因为,只有洛泰尔承诺未来将巴塞罗那等地赐予特鲁瓦伯国。
倘若阿勒兰表现得不是忠臣,伯国昔日付出的一切都打了水漂。其实他也没得选,特鲁瓦周边的贵族都比自己强大且都支持洛泰尔,若己方有任何不臣之举,最近的欧塞尔伯国会果断将自己吞并——对欧塞尔的康拉德,吞并战争的胜利唾手可夺。
伯爵阿勒兰索性坚守城市,他要求麾下的骑士们各自守卫自己的领地。
如此一来,伯国的军事能力实际被分散掉了,可伯爵又能如何?
伯国已经没有能力再组织军队发动一次远征,昔日在比利牛斯山地区与埃米尔国的战争令伯国元气大伤。
现在的骑士们都被战死者的儿子继承,年轻人固然有勇气,可惜各骑士领的实力都遭遇削弱。一个骑士再好勇斗狠,面对数量庞大的敌人,除非大天使以神力帮助,否则就是被群殴惨死呢。
各骑士保护自己的骑士领理所当然,事实是伯爵本人对麾下骑士并无义务出兵帮助。
于是
,特鲁瓦面相西南、西方的骑士领,它们纷纷进行征兵并保持高强度戒备。
在面向北方的几个骑士领,由于大家直面的是连军队都不存在的兰斯大主教区,难道还要时刻保持戒备去提防教士?
这几个骑士领的确接受伯爵的建议,进行了一定程度的征兵,但是没有人做好与敌人厮杀的准备。
何况,突然间一个小骑士领面对五百余装备精良的骑兵强攻。
菲斯克带兵攻打的是效忠特鲁瓦的利诺尼斯(loni,今特鲁瓦东北部lgon村)骑士,这位骑士麾下只有十位亲信扈从,至多能从治下的三个村子里合计组织三十人参与远征。
三十名步兵,十名扈从,加上骑士自己,如此四十余人就是小小的利诺尼斯能那出的远征力量。如此寒酸的部队还要妄图去解救被困于阿尔萨斯的“罗马皇帝”?未免痴心妄想。
利诺尼斯骑士家族也在约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保卫战”中元气大伤,三个村子在骑士治下有微弱的远征能力,倘若他们获悉会有一支军队杀奔而来,也能组织出多达二百名村民武装起来自保。
当下杀奔而来的罗斯骑兵总数,已经与三个采邑村庄的人口相当。
号角吹响进攻指令,各百人队又是呼喊又是吹口哨,他们迅速抵达眼前最大的村子。
骑兵杀入连木墙都不存在的村子,他们高举钢剑见人就是戳刺劈砍。
本地
骑士也有所防备,奈何看到夕阳下铺天盖地的骑兵,勉强组织一小支军队的利诺尼斯骑士,迅速因为寡不敌众战败被杀。
骑士及扈从甚至没有与敌人交战,就连人带马被射翻在地,刚刚穿上的锁子甲也为多支破甲箭凿穿,因严重的内出血,抽搐一番阵亡。
至少,骑士的确是战死的。
罗斯骑兵本来以为这又是一次对农夫的杀戮,突然看到武装者意欲反抗,就像是饿狼看到了受伤的鹿,战士们变得极为暴躁。
被射伤的扈从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动不动的骑士老爷,捂住伤口本能逃命,很快就被赶来的罗斯骑兵一剑砍死,也有人被下马的罗斯兵干净利落刺中要害而亡。
等到菲斯克稍迟一些进入村庄,战斗已经结束。
他注意到,一些求饶的村民还是被处决,所有伤者更是干净利落无情刺死。
他面目平静,仿佛身边的战士只是在杀鸡宰羊,一切都那么自然。
不过,如活捉的猎物一般,被捆住手脚嘴巴塞布团的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仍被捆于马背,这一次又是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野蛮人的杀戮。
主教本以为在上一个村子能和当地修道院长聊聊,哪怕只是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只要那个修道院获悉凡尔登主教被俘,消息只要传到兰斯,仅仅一个消息足够兰斯方面浮想联翩,他们一定会做出非常积极的反应。
恐怕兰斯方
面要很久以后才能知道凡尔登受袭。他被动跟着罗斯骑兵走,意识到这群金发的野人或是杀戮、或是饶命,一切都在那个秃头指挥官一念之间。
哪怕在上一个村子放跑很多人,最终罗斯人也没有明确自己的身份。即便他们暴露身份又如何?野蛮人来去如风,如洪水一般冲垮一切,最后留下水灾后的一片狼藉。
主教海尔度因不知道自己的命运,罗斯人也没有给自己松绑说话的机会。他在内心里默默诅咒野蛮人下地狱,再凭一双眼记住野蛮人的罪证,倘若自己能活着逃亡,为了自己所见所闻一定写成文献永世流传。
海尔度因现在痛恨自己当初何故打开大门,早知道勃艮第人要杀过来,能将罗斯骑兵赶走,自己就在城内守着石墙多坚守些日子就好。虽然勃艮第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家伙至多索要一些金银,总不至于杀死“可怜的羔羊”吧。
目睹未名大村到处死者的惨剧,他觉得之前北方主教埃斯基尔对罗斯人的溢美之词,通通都是鬼迷心窍的胡诌。
其他教士对罗斯人等诺曼人的说法都是真的,恐怕那些主教出于个人的道德修养,还大大收殓了修辞使用。
海尔度因嘴巴被塞着,内心里早已用自己所知的脏话将野蛮人腹诽了一万遍。
结果他为了活命,为了不激怒野蛮人,现在表现得活像是失神的木头人。
暂时间大家都忘了手
头里还控制着一名教士,菲斯克暂且也不需要这家伙提供什么情报。
因为兰斯大主教辖区不可能有封建贵族,罗斯军轻易杀死了全部武装者,再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村中活人。
他们搜刮了村中最大的建筑,兄弟们高高兴兴发现了马厩、未使用的锁子甲、剑与矛等可以证明主人是小贵族的物件。
菲斯克依旧木着脸,他下了战马,在随从陪同下握紧剑柄走入那最大建筑。
他随便看一眼,就断言道:“看来,我们这是一个贵族领地,也许我们干掉了一个效忠特鲁瓦伯爵的骑士。”
随行的阿洛维斯也扫视一番室内陈设:“也许吧。我也可以断定,我们已经离开兰斯了。”
“所以我们距离特鲁瓦本城还有多远?”
听得菲斯克这么问,阿洛维斯的眼珠微微一颤:“朋友,你该不会又想打特鲁瓦城的主意?”
“攻击一座有石墙防卫的城市,我现在没有胆量。若是攻击城外的村庄、修道院,这方面的胆子我不但有,而且很大。”
阿洛维斯平静答复:“无妨,你想怎么打兄弟们奉陪就是了,反正我和我的人已经剑锋染血。你的人杀戮太过于果断,以至于我们连审讯几个俘虏的机会都没了。”
菲斯克被这么一提醒,现在想想自己杀无赦的命令有些草率,但自己不会后悔。“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又问:“这里距离特鲁瓦城很近吗?”
“据
我所知,特鲁瓦伯国不大也不小,我们只要继续南下就好。只是……”
“如何?”菲斯克追问道。
“我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继续南下会遇到更多。我们此次攻击的是无防备敌人,下一次可就不好说了。倘若敌人开始戒备……考虑到你们凶狠的作风,只怕再遇到有防备的村庄,你们就要面对整个村庄民众的抵抗。”
“哈哈,不过是一群仅着粗布的农民。”
“这可不好说。如果我们的存在被特鲁瓦伯爵知道,那家伙说不定能组织两千名乃至三千名战士找你寻仇。我们是在他的领地内破坏,完全不像是勃艮第人,要发动远征迫使很多农民带着武器离开家乡打仗。村民要保卫自己的村子,他们想要活命,特鲁瓦伯爵可能会利用这种情绪,他能集合整个领地的农民跟你战斗。”
菲斯克点点头,阿洛维斯说明的与隐去的意思他都听明白了。
倘若一个单纯的猛将,听到身边的友军如此描述敌人,当然是以老手段以强击强的。敌人组织大军也无妨,想办法将他们全部杀死就好,最好通过一场大战,一战将之全部歼灭。
菲斯克如今已经锻炼的如同狡猾狐狸。
突然间,他的眼神锐利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现在该通知军队保持秩序,立刻临近的两个村庄杀戮一切,明日离开之际,该放的火也免了。”
其实阿洛维斯还有更深层的意思
,他并不希望罗斯人在特鲁瓦伯国境内破坏。
并非他对这里人有什么感情,也并非他的老家就在特鲁瓦。
阿洛维斯的很多老兄弟的故乡还在圣康坦西边,那里现在是巴黎伯爵和香槟伯爵的地盘,在兄弟们年轻的时候,当地可是查理曼与“虔诚者”路易的直辖地。罗斯骑兵攻击都不是自己的老家,与他们合作,自身心理负担不大。当然祸水一定要南引,让勃艮第人的实力承担痛苦,确保自己的故乡不要被这群魔鬼袭扰。
去世的路易在位时地位不稳,因为路易也是通过一场短粗内战脱颖而出。为了表彰帮助自己顺利继任国王兼罗马皇帝的贵族们,一些王室直辖地就赏了出去。
有道是冤有头债有主,阿洛维斯也不希望罗斯人因在本地过度破坏引起特鲁瓦伯爵的全力反击,最好就对其领地进行有限的破坏,罢了以骑兵之速突然消失。
如果能让特鲁瓦伯爵以为是有一群森林匪徒四处破坏,那就太好了。
如此一来骑兵们最终抵达欧塞尔伯国大肆破坏,特鲁瓦方面并没有十足的义务帮助欧塞尔“解决问题”还可以用“我们要在领地内剿匪”之合理理由拒绝南下帮助。
见菲斯克似乎不清楚自己的深意,阿罗思维不得不好好描述一番,所谓罗斯骑兵不应该同时招惹两个大贵族,不能给这两家合兵行动的机会。
但是,菲斯克只听进去了一部
分。
在他看来,阿洛维斯其人就是待在山区里太久,这群法兰克人盟友秉承着他们对于战争的狭隘认知,完全不能理解罗斯骑兵一路走来杀死了多少敌人。
所谓只要进入开阔地,罗斯骑兵只要可以舒服地展开队形,就能用狡猾手段慢慢折磨死兵力雄厚的敌人。
罗斯军暂时当然要隐藏自身的存在,此绝不意味着就放过遇到的村庄。
这里已经不是兰斯,如果说他们对于杀死教士的行为还诱些许晦气感,毁灭特鲁瓦麾下的骑士领几乎成了理所当然,战士们谓之为充满荣耀的战斗。毕竟那是本地的军事贵族,特鲁瓦当地的骑士们倘若连被杀的觉悟都没有,如何做骑士乃至更高级的贵族呢?
今日遇到罗斯骑兵,骑士领被一个个拔除,那就是受害者活该了——疏于防备、浑身破绽的战士,更强的战士有理由直接杀了他。
于是在夜幕降临前,利诺尼斯骑士领的三个采邑村庄都被捣毁了,罗斯骑兵跑得更远一些,追杀了一些村民再折返回来。
他们就在最大村子里,窃据空空荡荡的民居呼呼大睡,以缴获的大量粮食直接喂马。
骑士家里的值钱东西又是被搜刮一番,这一次,罗斯军很高兴从骑士家中搜到了储盐罐。
白花花已经板结的盐块被夺走,一批已经硬邦邦的干酪也被夺走。
村民与武装扈从倒毙在已经化作战场的村内道路,这一代利诺
尼斯骑士,突然间就死在了家乡。该骑士家族没有在二十年前的巴塞罗那战场崩溃,却因罗斯骑兵的突袭绝嗣。
直到家族绝嗣了,死者都不知自己被何人袭击。
第二天,罗斯军踢开余烬,随便以沙土埋了篝火。
他们奉命不对三个村庄纵火,明知一些村民逃入附近林子也不再追击。不过他们带走了家禽,将带不走的牛羊直接处死,罢了高高兴兴将砍下来的羊腿捆起来挂在马鞍上。
因为这次袭击的是一个骑士领,菲斯克高高兴兴缴获了十匹马。也许这些战马还无法顺利成为罗斯军的坐骑,凡是能被牵着走还保持温顺的就留着吧。
倘若有马匹突然尥蹶子,顺手刺死也无妨,至少这些缴获的战马可以驮运一些物资以减轻军队的负重。
甚至……
菲斯克不禁多思考一番。几日之前他为了快速撤退抛弃了大量辎重马匹,罗斯军宝贵的战马倘若能以这样的方式失而复得,想必大王会将此事功过相抵。
一个骑士领缴获十匹马,再多偷袭几个骑士领,所有损失的辎重马匹不就回来了。
如此行动可以在大闹欧塞尔伯国的时候好好施行,在那之前,现在特鲁瓦伯国多搞一些马匹。
菲斯克如此想着。
再一次,罗斯军果断扬长而去,他们留下三座死寂的村庄,没有大肆纵火短时间内就不会引起附近骑士领的注意,也就不会快速引起特鲁瓦伯爵组织兵
力反击。
全军沿着发现的未名小溪继续向南方前进,如此行动必然会遇到新的骑士领。
这正和菲斯克的意愿。
现在,他们正直奔奥布河与巴尔河前进,而这两条河最终都将汇入最终注入巴黎的塞纳河。
暂时这一情况菲斯克与布罗迪还不清楚,本地区去一样逐渐陌生的阿罗思维,就仅仅对一些重要地名有所了解。
他们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骑兵队与罗斯军主力的距离,已经持续拉大到十分惊人程度。
第1674章 欧奈骑士领之战
向导阿洛维斯的话有些道理,如果特鲁瓦伯爵因为自己领地内出现大量很乱,他的关注重心就将全部放在领地内,未来就无暇顾及邻邦的欧塞尔伯国发生的任何事情。
菲斯克并没有与特鲁瓦伯国开战的意图,虽然他率领兄弟们已经在袭击骑士领的采邑村庄了,长此以往引起本地领主的疯狂反扑,恐怕是一种必然。
骑兵沿着未名的小河持续前进,基于现有情报可以做出一些推测,军队只要继续南下就能抵达一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横亘在大家面前。
让战马弄得满是泥浆,让皮靴、裤子沾染泥水,哪怕这里的气候愈发事宜,倘若能找到顺利过河的桥梁,兄弟们根本没必要泅渡。
于是,骑兵队沿着未名小河的左岸前进,虽说大家在之前的偷袭中已经补足了给养,兄弟们如今不得不通过一些沿河村庄,仅仅是秉承“恶意制造混乱”的主张,破坏活动就成了他们的义务。
仿佛洪流自北面来,罗斯军铁马金戈,以剑与箭凶狠地将路遇的村子梳理一遍。
他们仅在被袭村庄逗留极短的时间,考虑到农民家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粮食,想要从寒酸的草垛房里搜出大量银币,那是痴心妄想。
他们没时间精细杀戮,对于逃走的村民也一概不追击。
还是老方法,因作战的特殊性,该放的大火一概不点燃。骑兵队计划在今日,就在被袭的村子拿走非常有
限的缴获,无视十多具藏匿、逃亡不及时的被害村民遗体,头也不回地继续南下以袭击新目标。
一个上午时间,骑兵队风卷残云破坏了三个村庄。
相对于罗斯军过于的那套野蛮手段,他们上午在村子里杀死杀伤五十余人,且几乎没有逗留,如此举措就杀敌成果而言可谓忽略不计,但就制造的恐怖气氛,菲斯克可以说此举完全达成了阴险意图。
有一伙儿装备精良、衣着考究的骑马匪徒沿着梅尔丹松(ldanion)河肆意破坏?
大量受惊的村民什么也顾不得,农夫带着妻儿夺路而逃,一些在村中办事的教士没有做殉道者,也跟着村民夺路而逃。
村民们集体想着本地领主的宅邸狂奔,不管那些袭击者是什么,当此时也只有拥有武力的领主可以保护大家了。
小小的梅尔丹松河很快会注入较大的奥布河,后者最终会在特鲁瓦城注入塞纳河。
小河与奥布河的交汇区域有一个自古以来的名字——欧奈(aulnaie)。
地区名字来自于本地较多分布的赤杨树,很久以前一支高卢部落居住于此,就以高卢语中的“赤杨”命名自己。或者说当年的高卢人从未消失,古代人的后裔就是现在的本地人。
仅仅是昔日的统治者是部落酋长,如今是一位法兰克族出身的骑士家族。
欧奈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已经较近了,家族手里有多达十
个采邑骑士,其在伯爵领内也算是实力较强的下级贵族。
但是,他仅仅是一个下级贵族。
欧德(eudo)·德·欧奈,他这一代的确只是骑士爵位。
因为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资格,在自己领地内分出一片土地立一个伯爵领。
如今,能赐予一个贵族为男爵、伯爵资格者,只有国王级大贵族有权这么做。
欧塞尔伯爵却是特别的一员,勃艮第派系贵族的复国野望昭然若揭,欧塞尔顶着伯爵的头衔,如今埃蒙特鲁德干得都是国王的事情。可即便如此,要脸的欧塞尔也不会肆意册封亲信为男爵,他才不希望部下、盟友们因为贵族荣誉身份一事内讧。
欧奈骑士算是实力较强的一位,二十年前巴塞罗那保卫战,昔日的欧奈军以骑兵姿态参与决定性的骑兵大战。
很多骑士扈从阵亡,好在老骑士负伤未死。欧奈骑士军毕竟立下战功且未死,彼时的特鲁瓦伯爵能做的赏赐,就是将欧奈大村不远的小河雷文特河reven畔的三个村庄,作为欧奈骑士领的世袭领地。
那三个村庄未在战争中蒙受损失,也是如此,彼时的欧奈骑士的实力并未遭遇严重衰落。
两条小河都要注入奥布河,骑士领的核心因河之走向犹如一块长方形。这里地势非常平坦,三条水道的滋润使得骑士领很适合农耕。
如此一来,欧奈骑士手里拥有一个对罗斯骑兵极具吸引力的
东西——可以通过奥布河的桥梁。
罗斯军一边破坏制造混乱与恐惧,也在积极搜索情报里描述的奥布河,再找寻过河之桥。
秉承着过去的经验,本地人也需要频繁过桥,凡村庄密集的区域就应该有桥梁的存在。
“前面那个村子,看起来规模较大!”菲斯克手指远方大声命令:“我们捣毁它!”
“老大,说不定又是一个骑士领。说不定……”
菲斯克打断了随从的警告:“他们无论来几百人都无妨!兄弟们,只杀死农夫太无趣,让我们再灭一个骑士或者修道院。我们走!”
听得号角声,两队骑兵开始调转方向。
阿洛维斯在这方面的警告值得大家担忧,一路之上太顺了,如果遇到强敌围剿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兄弟们要做狐狸那就狡猾到底,两队兵马又是兵分两路,他们离开一直贴着行动的河流,奔向作为新目标的大村。
他们按照条例保持戒备,骑兵们保持慢速前进,箭矢搭在弓柄,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徐徐靠近。
与此同时,得到难民警告的欧奈骑士,当前的局势,骑士本人没时间思考了。
不同于一般的骑士,欧奈骑士在宅邸处做了一圈木墙,同时树立木塔以瞭望。
有扈从战士慌慌张张从木塔爬下,连滚带爬地跑到骑士面前。
“大人,村民说的匪徒真的出现了。”
此刻,正被无数难民包围着的骑士焦头烂额,听到匪徒意欲攻打欧
奈村,反而让他瞬间清醒。
有的人哭嚎、有的人瑟瑟发抖……突然,骑士欧德振臂一呼:“所有人冷静!匪徒胆敢攻击我们,他们是自寻死路。所有男人,拿起武器跟我走。跟我走!”
很大程度上,因为态度较为谨慎与连续袭击村庄人员战马都有些疲态,罗斯军为了恢复精力正缓慢逼近目标。
他们的谨慎,客观上为欧奈骑士集结民兵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欧奈骑士欧德,他得以立刻从马厩里牵出所有马匹,迅速清点一番居然有一百匹!
虽然很多马匹肚子里还有刚刚成型的小马驹,很多马本身只能用来拉车,考虑到敌人清一色是骑兵,自己决定抗争,至少在明面上把自己表现得很强大,当此时所有马都上,先打退、吓跑敌人,任何的事未来再说。
骑士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便是集结大量民兵,让袭击者觉得无利可图就灰溜溜离开。
至少骑士奥德做好准备,他不会与袭击者做任何交流,除非对方派出一两个使者前来。
因为他知道,自己就是整个骑士领的主心骨,如果袭击者很不地道得趁着交涉时把自己刺杀或扣留,集结起来的军队一定作鸟兽散,那么所有人就是待宰羔羊了。
骑士欧德抓紧时间套上祖传的锁子甲,非常微妙的是,他手里握着的可不是法兰克风格宽刃剑,而是一支货真价实的大马士革弯刀。
甚至于他的扈从们
都是这样的装备,此并非他有什么魔法获得这样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武器。
它们是过世老骑士的战利品,同样从巴塞罗那战场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具有埃米尔国风格的矛头。
毕竟那是大马士革弯刀,熟铁与锻钢混合打造,它是一种碳钢武器,论性能完胜法兰克宽刃铁剑。
当年,胜利的欧奈骑士被彼时的皇帝“虔诚者”路易许可带走这样的战利品,不过直接使用敌人的武器全面武装自己,这样的贵族是否是在说“我很穷”呢?
欧奈骑士确实不富裕,与其自己打造新武器,还不如拿着运回来的一马车埃米尔国的旧货武装,还能美其名曰“我们的武器证明了昔日的胜利荣誉”。
就务实的角度而言,欧奈骑士仅具备小规模出兵远征的实力,若是论及保卫家乡,介于整个骑士领的十个村庄比较集中,已经被折腾一番的村子在骑士的带领下,这番迅速拼凑出五百人的恐怖数量之军队。
这一代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从未想到自己居然还有如此规模军事力量。
镰刀逆装用麻绳迅速捆了做短矛,劈柴的小斧头和勾刀也捆在木棍上。
最重要的武器还是那一批缴获的埃米尔国的旧矛头,以及本部保留的猎矛。
不能奢望武装农民有什么防具,被命令参战的农民第一次看到乡亲们都带着武器行动起来,到处是自己认识的人且人数真的庞大,似乎只有
领主儿子大婚的之后,才可能出现如此盛况。
身处大集体的个人突然勇气万分,哪怕他们只是一身布衣、乱糟糟的靴子,以农具做武器就来打仗了。
再当他们看到骑士大人组织了一支前所未有规模的骑兵,顿时声威大震!
一百名骑马者聚集起来完全形成一个庞然大物,这是欧奈骑士的骑兵队,民兵们看得咋舌。
失败、痛苦、哀愁的情绪荡然无存,凡是来欧奈大村避难的男人们,哪怕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找到一根木棍也加入亢奋的人群里。
也就是各村民众因恐惧而拖家带口逃到欧奈大村,骑士才能几乎一瞬间集结出一支强大民兵力量。
若非死亡逼近所有人,否则骑士几乎不可能组织出事实上超过五百人的军队。
当然,其中真正有战斗力的就只是二十名骑马的扈从战士,以及五十余名白胡子拉碴的昔日老兵了。
而在菲斯克看来,那个大村安静异常。“该不会附近村民都被我吓跑了吧?!晦气,我可不想攻打一个空荡荡的村子。”
正当菲斯克与战士们有些疑惑,不远处突然传来沉闷的铜钟响声。
这悠长的声响惊得罗斯战士们猛一哆嗦。
“暂时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手,他附近的三支百人队听令停步。
须臾,布洛迪策马而来:“大哥,有异常?”
“你听,钟声。”
“听到了。嗬,丧钟为敌人而鸣。”
“可不好说。”菲斯克绷着
脸摇摇头:“我总感觉有一群狂人要和我们战斗到死。”
“狂人?来一个杀一个,咱们一路上已经消灭太多了。”布洛迪毫不犹豫将杀戮欲摆在脸上。
菲斯克在侧着身子看看左右,拍成整齐队列的六支百人队,战士们普遍挺直腰板坐在马鞍,战马则摇晃大脑袋,还有的勾头就地啃食青苗。
“再等等。”菲斯克命令道:“相信我的直觉。”
难道真就让阿洛维斯的乌鸦嘴说中,当地人已经有所防备打算殊死抵抗?
此刻混在军中的阿洛维斯本人,老家伙和他的老伙计们一样感觉到一种危机。兄弟们已经老了,而且并不愿意与特鲁瓦伯爵的人发生冲突。
他们在大村之外没有等待很久,这才刚过中午,开始有骑马者浩浩荡荡离开草垛房的遮掩。
“不可思议。他们居然有这么多骑兵?”菲斯克不禁瞪大双眼,事态之严峻迫使他赶紧把同样吃惊的阿洛维斯喊来。
“这是怎么回事?那是特鲁瓦的大贵族?”菲斯克急迫地问。
阿洛维斯如何知晓这边的情况:“我怎么看这里都只是一个骑士领。”
“到底什么骑士,居然有这么多骑兵?你不是说一个骑士至多就十个扈从么?”
“也许这里的情况有变。”
就在两人探讨之际,欧奈村藏匿的所有武装者走出村庄。
五百余人有步兵有骑兵,在菲斯克看来当地的一个男爵要与自己死战呢。
事实是阿洛
维斯的推测与事实相当,只是他的认知里,还不能想象何为“人民的战争”。
法兰克早已不是部族时代,如今的时代里,农民们都认为自己只是可怜的羔羊,是贵族治下的凡人,根本没有资格觊觎贵族的权力。贵族间的纷争与平民有多大关系?再者贵族间战争,没有疯狂到以杀死敌方村民为目的——否则会被大主教宣布绝罚。
贵族之间留有最后一丝底线,罗斯军做事可以毫无底线。
菲斯克再与布洛迪、阿洛维斯说说话:“不管那是什么家伙,看起来就是要与我们作战,我决定杀了他们,再毁掉这个村子。”
“我知道你可以。就怕你的人会伤亡。”阿洛维斯摇摇头,又小声说:“我……其实不想参战。”
“你?”菲斯克本想骂这老东西懦夫,再想想老东西是个法兰克人,本地农民估计也都是法兰克人,老家伙不愿意自相残杀。
“也罢,你就留着你的仁慈,看着我们为数不多的后勤物资、俘虏留在这里。兄弟们去去就来。”
罢了,菲斯克直接下达作战命令,号角手吹号进攻,六个百人队发动袭击。
战斗突然间便爆发了!
骑士欧德寄希望于自己突然集结的强大兵力能吓跑袭击者,现在他亲眼看到了袭击者真面目。他对罗斯人、骑马的诺曼人等消息一概不知,摄于敌人强大的兵力也不敢轻举妄动。
谁料袭击者率先进攻。
“可恶
,那就战吧!”骑士奥德拔出自己的大马士革弯刀,高举之,没有多想就带领麾下一百名骑马者奋勇出击。
罗斯骑兵看得出,这是打算与己方勇敢对冲。
他们看似很勇敢,但这种骑兵步兵直觉脱节的行动分明就是犯蠢,再说,敌方骑兵明显不多,搞不好敌人有必胜的战术?。
法兰克骑兵与敌对骑兵对冲,如果这些法兰克人是真的重甲骑兵,罗斯骑兵被他们追上肯定吃大亏。
但距离逼近了,大伙儿一看不禁鄙夷地笑出声,罢了再如射击移动靶一般射击敌人。
罗斯骑兵从敌侧翼掠过,速射大量箭矢,不射人而先射马,受伤的马匹陆续马失前蹄,将骑兵狠狠甩了出去。
仅仅三个回合的高强度射箭,以帕提亚战术与绝对的兵力优势,罗斯骑兵直接打崩了欧德骑士——这时候,大家尚不知道这里是欧德骑士领。
见骑士大人与那些扈从骑兵突然间战败,衣着光鲜的骑士老爷也坠于马下生死未卜。
再看敌人,那彪悍的形象让大家只能联想到魔鬼。
民兵们的热情顿时散了,他们变得极为绝望,继而开始大溃逃。
村民果然作鸟兽散,但对于被自己受伤严重的坐骑,压住双腿动弹不得的欧奈骑士欧德本人,一切都变得无意义了。
骑士与所有扈从一战而败,他们清楚意识到,自己就是被铺天盖地的箭矢射翻。
躺在麦地青苗上,双腿被压得毫无
知觉,骑士欧德静静等待自己最后时刻。
他只想知道如此强悍的袭击者到底是谁。
不过,情况并非他想得这般绝望……
第1675章 那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
一众战败的骑兵与他们的坐骑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家乡卖田上,本该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步兵,见局面已经无可挽救干脆作鸟兽散。
数百步兵若是全力出击,不见得不能给罗斯军造成一些伤害。
但也仅能造成有限的伤害……
他们被吓破了胆,脑袋听从双腿指挥,都认为当此时撒腿就跑才是上策。
他们逃回欧奈大村,继而向着更东方的雷文特河狂奔。
如果继续向东逃亡就可以窜入山区躲避,这需要时间。若是钻入最近的森林,说不定袭击者就能放过。
见得出战的男人们才刚刚走出村,怎么一番喊杀后就都失心疯般逃回来?
数百人的狂奔引起全面恐慌,绝望的村妇带着孩子,被溃兵裹挟着向着雷文特河小桥逃去。
短时间内,就剩下欧奈骑士的宅邸里,骑士欧德的妻儿坚决留在家中。
并非他的妻子是多么坚强的女人,好歹也是骑士夫人,如果选择逃亡就是抛荣誉于不顾。再说逃亡就是好办法?丈夫生死未卜,自己若是逃了,也妄为他的妻子。
老仆人哆哆嗦嗦地将木门锁死,还奋力将拉干草的木车推来,卸了轮轴的铁销子,让沉重木车做障碍物。
骑士家的仆人很少,按照信仰女人是断不能拿起武器的,宅邸的仆人也有一些上年纪老妈子,她们与骑士夫人待在一起,期待着奇迹的发生。
欧奈骑士的两个儿子都还不到能拿起刀剑的年龄
,不到十岁的男孩平日子也不能吃好喝好,比起同年龄的罗斯小贵族的男孩,两个孩子又瘦又矮。
骑士长子命中注定要继承爵位,次子等到了年纪要去最近的修道院进修。如果这世间绝对和平,欧奈骑士家族即可按照这一套缓慢稳定发展,逐渐成长外大贵族犹未可知。
因为欧奈骑士萌生了一个自诩高妙的想法,所在在骑士领南方不远处,那里有着一座大型教堂。把小儿子送到那里学习一定能接受极为优良的教育,师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士,未来估计能成为一个小教区的主教。
想要为父报仇的长子被母亲拉回来,此刻虽有木墙保护,欧奈骑士家的“木头小堡垒”事实毫无防护。
如果菲斯克决议进攻到底,放一把火即可让大村里所有藏匿者化作灰烬。
附近的村民一时间聚集在欧奈村寻求庇护,待欧奈村也命运不保,他们全体撤离,上千人挤在雷文特河小木桥。逃命之人无法保证秩序,小木桥挤得水泄不通后,他们开始泅渡过河,得幸于这其实算是一条小河,民众忍着河底烂泥淌过河,凡过河者又开始逃遁。
他们非常担心袭击者杀到河畔,那些骑兵恍若是传说中的“天启四骑士的使徒”,连来欧奈骑士领办事的教士也跟着跑了,哪怕教士理应坐着驴车,晃晃悠悠去南部的大教堂述职的。
欧奈村内并没有驻村修道院,因为骑
士的老父亲根本没钱在领地内盖一个得体的机构建筑,没钱盖房子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去借款,欧奈骑士索性不盖。
同时,这个骑士家族也无意斥巨资,去南部资助欧塞尔伯爵建造那个巴尔河畔的大教堂,当然也没有人斥责一个骑士抠抠搜搜。
教士也顾不得体面,黑袍子沾满了腥臭河泥,盲从的跟着难民继续东逃。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布洛迪暂时可没有追击逃兵的意愿。
罗斯骑兵当然可以按照刚刚的计划把敌人赶尽杀绝,因为菲斯克看着躺倒一地的精锐武装者,顿时改了主意。
数百骑兵围着战败者转圈子,箭尾槽扣在弓弦,他们随时可以补上一箭。
他们在等待菲斯克的补刀命令,现在得到“饶恕”的新指令。
菲斯克大声命令道:“不要追懦夫!现在把战败者全部俘虏。”
因为一路走来至今,菲斯克自意识到阿洛维斯对这片地域几乎没有了解,若要继续作战,实在需要就地控制几个俘虏。
恐怕能在村庄附近住一辈子的农民什么有意义情报都不能拿出来,看着战败的本地小贵族,哪怕抓几个骑士扈从也好。
下马的战士们四处搜索,很快就抓出一些装死的家伙。
他们回收箭矢,对敌人的重伤员刺上一剑,再收起死者的武器。
很快,战士在奋力拔出插在锁子甲环中的箭矢时,看到了散落在一边的弯刀。
大马士革弯刀!罗斯骑兵
还是第一次见识过这种武器。
一把弯刀被献给菲斯克。
只见菲斯克讶异地端详此物,还在手里下意识甩了甩。“奇怪,让我想起了罗斯部族的圣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马刀?”
好在军中的佩切涅格裔战士很识货。
“老大。”一个已经晋级为三十人长的矮个子战士解释道:“在故乡的时候,有可撒人跑到部落推销他们的弯刀。”
“哦?就是这个?”
“没有这种花纹,不过那些的确是弯刀,以我们所知,它比较善于骑马作战。”
“善于骑马作战?”菲斯克捏一下胡须,“我记得大王也有意制作一批弯折的剑,莫非……”
罗斯钢剑非常适合盾墙结阵时的疯狂刺杀,因为过于专精,罗斯骑兵并不善于马上劈砍。
菲斯克再看看手里的宝具,尤其凝视上面的花纹,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难道,我们缴获了和部族圣物极为相似的宝贝?有些武器该献给大王,在那之前,我们先用着。”
罢了,菲斯克问及献礼的战士:“你从哪里搞到的?地上还有多少?全部拿回来。”
“遵命!”战士乐呵呵说道。
菲斯克实在知道罗斯部族保留的那把花纹长剑从何而来,因为他还是幼童时,尚未战死的父亲多次提到“首领当年在南边买了个宝贝”,说的就是那把花纹剑。
老父亲的言外之意,也是希望自己搞到一些好宝贝,同时也在自嘲自己缺乏才能
与运气。
那把花纹剑,留里克实则一直带在身上,至今也一直随军处于特里尔大营,它已经丧失上战场的机会,完全成了一种象征权力的礼器。
越来越多的花纹刀被收缴,本来大家觉得它极为珍惜,因发现得太多,它的稀缺性完全没了。
他们收缴了二十把花纹马刀,甚至还有对应的金属剑鞘。大家震惊于剑鞘上的花纹过于华丽绚烂,怎么看都不是法兰克的那种粗糙风格。
“显然这个小贵族也是从某个奇怪的地方买到这些宝贝。哈哈,现在都是罗斯骑兵的武器了。”菲斯克心理暗爽,当他想再找寻好刀时,再也无法从一地死者中掏到宝贝。
欧奈骑士欧德没有死,他的双腿也侥幸只是挫伤没折断。他被战士拉出来,闭上双眼等待死期,又如死狗一般被拖到菲斯克面前。
只看一眼,菲斯克就意识到此人身份不凡,估计是这支法兰克骑兵队的首领。
“他们的头目?”菲斯克问。
战士高兴回答:“估计是的。”
“他死了?”
“那倒没有。我们检查一下,这家伙有可能是摔下马后昏迷了。”
“是这样吗?”菲斯克想了想,从马鞍处解下皮水袋,打开木塞狠狠给装死的骑士洗洗脸。
突然,已经看了一会儿戏的阿洛维斯实在受不了这家伙拙劣的演技,就以鼻音浓厚的法兰克语大声说:“朋友,你战败了!我们无意杀你,你睁开眼,我们
好好聊聊,我们满意了说不定就放你走。”
一听这个,心头一惊的骑士欧德才不慌不忙睁开眼。
“哼!凉水浇不醒你,现在你不装了?”菲斯克摇摇头怒斥道。又想到阿洛维斯至少在身份、语言上有优势,不妨令他好好来问一下。
还是因为罗斯军以外缴获宝贝,将前方的大村毁灭……此事也可以放弃。
被俘的家伙有二十多人,这些家伙什么事情都没有,一个个装死的能力远胜过骑马作战。按理说这群蠢材将在问话之后处决的,想到比起杀敌更需要制造恐慌,菲斯克心里已经打算最后放逐这群家伙。
当然,前提是被俘的敌方小首领很配合。
是毁灭还是饶恕,一切都在罗斯人的秃头将军的一念之间。
阿洛维斯已经明白菲斯克的意图,再想到被俘者能完美听懂法兰克语,出于同族的情感,阿洛维斯友谊帮一下这种素未谋面的小贵族。
只要说出自己的身份、附近的情况,这附近的村子即可保全。
只要好好合作,骑兵就不会到处放火。
于是,识趣的欧奈骑士,他明白现在的局面容不得自己怀疑,于是把有的没的如实如说明。
欧奈骑士礼节性地说清楚自己的身份,尤其说明自己效忠的大贵族就是特鲁瓦伯爵本人,也说明了自己的骑士领距离特鲁瓦城就剩下两天马程。
因为欧奈骑士家族的荣誉不全来自伯爵,家族能得到附近雷文特河
的三个村子为采邑,那是来自皇帝的直接授权。
大战之后活下来的各地骑士都要得到赏赐,彼时的“虔诚者”路易采取阳谋,所谓合情合理地拆分一些大贵族的直属领地,赏赐给大贵族的封臣。路易不会粗暴得将一些骑士提拔为男爵,要赏赐的骑士超过一百人,对付这些人的奉上,路易有能力对着卷宗、地图逐个封赏。
这便精准赏赐了欧奈骑士领三个新村庄。
特鲁瓦伯爵不可能无故放弃一些采邑村庄给封臣,倘若命令来自皇帝,就只能无奈答应了。当然,拿了新封地的骑,就不准索要金银等实物赏赐,缴获的武器、甲衣等可以立刻加强武力的器械除外。
欧奈骑士家族得到过世的老路易恩惠,家族一样也不会反叛大贵族特鲁瓦。
骑士指明了自己的封地,以及自己的骑士邻居们,虽然袭击者没有询问,他还是特别强调:“我是特鲁瓦的封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向我的封君开战。”
阿洛维斯好意相劝,为了活命的骑士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譬如,骑士欧德特别强调了一个存在——湖畔的大教堂。
“他还是一个忠臣?可惜,忠诚度有限。”菲斯克听罢阿洛维斯的转述,兴致盎然地点点头:“既然南方还有一座大湖,过了湖就是特鲁瓦伯爵斥巨资建造的大教堂。毁了它!”
罗斯人和诸多诺曼人一样,分明是对修道院、大教堂有仇恨
阿洛维斯知道自己无法阻止罗斯人这么干,不过那个大教堂听说就是特鲁瓦伯爵斥资修造,一个教堂在荒地里拔地而起,它若是毁灭了,伯爵未来再造一个也罢。
骑士的话令阿洛维斯回忆起一些说法,据说至少三代特鲁瓦伯爵在自己的封地大兴土木,漫长的工期已经结束,一座大教堂拔地而起。
封地内有一座大教堂,这被大贵族视作光荣。因为无论如何,为了一座大教堂,贵族领主不仅需要大量优秀木材与石料,还要准备金银器具等等,最后还需要罗马教廷的批准。
一套流程走下来能耗费几十年,累计花费巨大,最后贵族彰显了财力也获得的荣耀,以及得到“顺利前往天堂的许可”。
阿洛维斯内心里的善念使然,还是不希望罗斯人的行动是以杀戮平民为荣。“我好好想了想,此事我也有所听说,为了建造那座大教堂特鲁瓦伯爵花了很多钱。教堂内估计有很多金银,你们毁了它,如同是骑在伯爵头上屙屎。”
“就这么干。我们把教堂洗劫一空!”说罢,菲斯克再看一眼不远处的大村,有笑意盎然地看着趴在地的欧奈骑士,话语也变得温柔起来:“你给我们提供了一座银币堆成的山。本来我们计划是杀尽你的人,毁了你全部点村子。现在我改主意了。你和你活着的人都可以活命,凡是逃亡的村民我一概不追杀,我今天心
善,不抢掠你的粮食和牛羊,很快我们就走。”
欧奈骑士难以置信,他基本听懂了眼前的高壮秃头将军的一番豪言。
骑士不得不好好闻讯:“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现在肯让了我们?”
“我们是诺曼人!哈哈,骑马的诺曼人,没想到吧。”菲斯克掐着腰尽显傲慢,到现在他并没有高傲地说明自己来自罗斯王国。
菲斯克说到做到,所有看似无伤,至少可以徒步逃命的骑士扈从,这些人卸下全部武器,被许可赤手空拳地走开。
被放逐的人战战兢兢逃亡,他们两步一回头,生怕那些骑马的诺曼人背后射箭。
待彼此距离拉远,他们撒腿就跑……
菲斯克不担心放跑这些职业武装者会带来不良影响,逃跑的家伙会去散步恐怖气氛,他们会到处宣传“骑马的诺曼人见人就杀”之类的话。那些家伙若是用最恶毒的话宣传罗斯骑兵就太好了。
“现在,你们可以放走我了吗?”仍旧躺在地上的欧奈骑士祈求道。
“你?”菲斯克笑呵呵俯视着:“我可从未承诺一定放走你。你的领地可以保全,你要跟着我走。”
“你们?骗子!”
“骗子?我们可是诺曼人。现在跟着我们走,等你完全丧失利用价值了,我们自认会念及你的苦劳释放你。放心!”菲斯克最后强调:“你不愿向你的封君开战?我不逼你背叛,你只要告诉我哪里金银多就可以了。”
菲斯
克没时间和这家伙废话,旋即命令部下:“来人呐!拿来绳子把这家伙捆在马上,把他的嘴巴也捆住。”
第1676章 罗斯骑兵在布赖讷骑士领
双脚踏在马镫,小腿又被牢牢捆在上面。
欧奈骑士被反剪双手捆绑,嘴巴里塞了一团布,又被麻绳捆着并在后脑打结。
他的双眼到没有被蒙住,如此得以看到浩浩荡荡的诺曼人骑兵前往奥布河桥,更注意到自己封地的采邑村庄并没有燃起滔天大火。
想不到骑马的诺曼人居然履行了承诺,虽说这些恶棍到处撒野杀死了很多人,好歹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是安全的,绝大多数村民也都存活。被释放的扈从哪怕是赤手空拳逃走,他们尚有一战之力。
欧奈骑士欧德,他对自己的未来完全没有概念。
他还听说过一些疯狂的传说,便是诺曼人会故意抓一些俘虏,以离奇的手段杀死后进献给邪神。
奈何自己被层层束缚,就是想逃跑也没有机会。
也趁着机会,他得以好好观察这支疯狂的军队,寄希望好生窥探一番,去破解他们如何迅速取胜的。
欧奈骑士同样也注意到,这群野蛮人带着的恐怖不止自己一个俘虏。
那个老男人是怎么回事?
衣着破旧黑袍,光秃秃的脑袋唯独两鬓续着一圈灰白短发,其人看起来也没有胡须……
“该不会是一个教士吧?野蛮人为何带着一个教士赶路?难道他地位尊贵?”
再仔细端详一番那位精神萎靡的教士,欧奈骑士本以为自己封地北部的那个修道院的院长,他认得那位可敬的老修士,现在定睛一瞧可以断定不是那
位故人。
“还能有谁?”
欧奈骑士忙着胡思乱想有的没的,他计划趁着今日夜色找机会溜走,不料事情比他想得更极端。
罗斯骑兵作战就是看人下菜碟,仅仅因为菲斯克需要一个本地贵族做向导,加之被俘的欧奈骑士很配合,作为交换,欧奈骑士领在一触即战败后并没有被毁灭。
菲斯克的目的已经达成,进军之路上遇到的其他骑士领,当然是一锅端了。
甚至对于接下来的作战,欧奈骑士哪怕不是出于真心实意,还是向这数百名流窜的精锐骑兵透露出重大情报。
菲斯克率部过桥后继续向南,这一次,基于欧奈骑士的描述,罗斯骑兵在冲杀大教堂之前,突然有了一个亟待毁灭的目标、亦是南下进军时必然经过的目标。
倘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骑士领,罗斯军可以以浪费时间为由放过他。
倘若那个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家族沾亲带故,毁了他岂不是理所当然?!
据称南方有一片大湖,特鲁瓦家族的亲戚在湖泊北部定居,那里的一大片区域划归为骑士领地。大部分沿湖村庄都是该骑士领的采邑。
在湖泊的南岸,以及到巴尔河河畔之地,就是所谓大教堂辖区,其规模实则有限。
两片区域非常微妙得有一条罗马大道支线路连通,其实也正是这一原因,在欧奈骑士领的正南有一条修善得很不错的木桥。
罗斯骑兵分明走在一条畅通无阻的道
路,哪怕数百年前的石板路早已化作沙土,由于连成一串的骑士领的人群流动较为平凡,荒草休想覆盖大路,也是如此,罗斯骑兵只要放心大胆地沿路快速行动即可!
上午到中午刚过,他们风卷残云般击败了欧奈骑士,自他们再度出发,事实上就沿着黄褐色的罗马古道行进了还不到一小时,就已经杀入所谓布赖讷骑士领(briene)。
在这个时代,布赖讷家族最近三代人才从特鲁瓦伯国分家。
还是因为伯爵并没有直接拆分自己领地、册封一个男爵的权力,这一代的特鲁瓦伯爵阿勒兰,只能承认自己的表亲的头衔是骑士。除非“皇帝”洛泰尔额外找一块无主之地将这位亲戚拉过去,无论做男爵还是伯爵都是洛泰尔的意愿。
唯独一点,特鲁瓦伯国可以接受领地内有更多的骑士领,绝不接受有一位男爵横空出世,再把正统的统治者家族替换了。
出于血缘与感情,布赖讷骑士领的范围可比欧奈骑士领大更多。
在特鲁瓦城的正东方有一片天然洼地,奥布河分出细小的支流将洼地注满水,最后形成三片湖泊,在夏季雨水充沛时,三座湖泊连成一片,溢出的河水率先注入南方的巴尔河,继而注入塞纳河。拜这三座湖所赐,一时间特鲁瓦城毗邻的塞纳河,也会因为上游存在这样一个“水库”而快速涨水。
最近的日子没有暴雨,连续
的好天气令罗斯骑兵有些担忧,他们明显感觉到空气很潮湿,每一个早晨他们都是从浓雾中醒来,生怕过几日下一场大雨弄得大家浑身湿漉。
现在,趁着天气尚好当然要扩大战果。
五百余精锐骑兵突然杀入新的骑士领,首当其冲的就是名为莱斯蒙特的村庄。
村子就坐落于罗马古道旁边,极好的地理位置使得平日里村民往来之交通难得便利,也是如此,敌人快马加鞭而来同样非常便利。
顷刻间,毗邻大路的村庄遭遇灭顶之灾。
时间恰逢傍晚,田间地头劳作的农夫陆续拎着工具麾下,放牛羊的牧童待一会儿也要回去。
莱斯蒙特村是布赖讷骑士的采邑,这里的土地都是骑士家族的,村民普遍是农奴,少部分才是佃农,而他们所拥有的值钱财产,就是驯养的牛羊与家禽了。倘若遇到了灾祸,活不下去的佃农也就卖身为奴。
正收工回家的农夫赫然看到一群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他们本能的觉得那是一河之隔的欧奈骑士。
贵族领主间也打算夜间拜会么?还是说欧奈骑士得到了更上位的伯爵大人的命令?
这个骑士领的农民,因其领主与伯爵是直接亲缘关系,他们得以窥探一些活动空间外的消息,譬如获悉整个已知世界都在打仗。
特鲁瓦伯国面临着战争风险,贵族间的战争一般不会毁了普通小民的生活,贵族为战争投入而增加赋税,这才
是农民们最担心的。
然而,昏黄阳光之下,农夫们看到那些疑似欧奈骑士领的骑兵队,居然直奔村子而来。
那些骑兵见人就杀毫不留情,第一批意识到情况不妙的村民,顷刻间又被精准的箭矢射杀。
留在村里的居民果断逃进家中,却不料迅速控制整个村庄的骑兵,居然开始了恶意放火!
菲斯克在之前的作战中一再保持他定义的仁慈,途径的很多村庄并未放火。
可怜的莱斯蒙特村,完全因为它是布赖讷家族采邑村庄,如此遭遇烈火惩罚。
罗斯骑兵在村口处找到一团篝火,村民们其实是围着篝火集体烘烤衣服。长期住在如此水草丰美的地域,恼人的臭虫藏匿在麻布衣服上吸血咬人,村民想到的招数便是收集衣服集体烘烤,意欲热死所有虫子和虫卵。
甚至附近的森林都属于骑士家族的财产,农奴与佃农连捡拾煮麦粥的柴火都要缴纳一笔税赋,如此一来民众自己算账,也就更乐意去最近的磨坊和烘焙坊做大面包了。而磨坊与面包房也都是骑士的财产。
点火完全为了杀灭臭虫,这种事是骑士许可的。
他们如何能料到,难得点燃一摊烈火,突如其来的庞大骑兵队,士兵就地捡拾燃烧的木枝,嘴巴念叨着本地人听不懂的语言将之扔到草垛房上。
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人站在村外目睹村子燃起浓烟,夕阳下扶摇直上的烟尘完全成了橘色,
它壮观瑰丽,可在被俘的主教海尔度因看来,仿佛大地裂开一个口子,无数魔鬼顺着烟尘冲了起来。
海尔度因见过疯狂杀戮,他已经精神脱敏,不至于被吓的疯掉。
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他依旧被捆得严实,睁大双眼目睹莱斯蒙特村的覆灭。他很害怕,于是裤子、靴子都湿了。他很自责,是自己给骑马的诺曼人指了这条路,此身分明已经是与魔鬼合作了。他同时也很清醒,幸亏自己提供了正确情报,否则被烈火吞没的就是自己家了。
罗斯骑兵有充足能力将并不大的村子团团围住,不甘被活活烧死的村民陆续出逃,结果刚刚逃到村口就见到平生前所未见的景象。
菲斯克面色如铁,他的战士们也是人狠话不多。
他们箭矢精准,行动又好似打猎。
逃亡必被射杀,退回必被烧死,进退维谷的村民很快全部死于包围圈中。
见得村庄毁得差不多,菲斯克再一眼昏黄的夕阳,觉得时间还有一些,是时候继续扩大战果!
他注意到如果沿着大路前进,在正南方向还有一个村子。
也许还有人在大火中诸如钻入地窖等手段存活,菲斯克不愿继续逗留,因为无论如何这个村子已经废了,零星的逃亡者是死是活都无所谓。
他大手一挥,勒令号手吹号。
他再大声命令:“兄弟们袭击下一个村庄,我们在当地过夜!”
明知道傍晚的突袭战可能会引起所
谓布赖讷骑士的反扑,倘若那家伙胆敢反扑,能在战场上将之擒拿最好,次一点的就是直接杀死。不过菲斯克内心里已经将那个,仅仅从欧奈骑士嘴里获悉的、应该是真实存在的布赖讷骑士,他已经将此人判了死刑。
至于生擒了,对如此俘虏的手段是耻辱性的杀死——这是展现诺曼人恐怖的重要方式。
新目标的名字无关紧要,因为它马上就要消失。
五百余骑兵在回收了箭矢,来不及擦干净箭簇的血迹,马不停蹄攻击新目标——奥兹村(auzon)。
奥兹村所在地数百年前就有这样的名字,它曾是一个凯尔特部落的定居点之一,地域居民来了又去,罗马人、勃艮第人、法兰克人……如今甚至是佩切涅格人也混在罗斯人中光顾这里。
不同的是,罗斯军毫无定居之意。
奥兹村作为一个很小的采邑村庄,村中五十余名村民本来已经做完农活,待在家中修养身体享受晚餐,不曾想今日的晚餐就是最后一餐。
村子成了罗斯骑兵的落脚点,仅仅因为大家要利用一些民居驻扎才没有纵火破坏,倒是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燃烧的莱斯蒙特村已经染起滔天大火,夜幕之下它无比显著。
……
篝火破啪作响,作战一整天的战士们终于坐下来,他们以缴获的粮食饲喂战马,牵着马匹到小溪旁河水。
他们梳理一天的战果,兄弟们连续在两个骑士领内
作战,整个白天不是作战就是行军非常充实,现在静下来强烈的疲惫感也逼得大家吃过干粮倒头就睡。
难道本地领主意识到灾祸降临会连夜组织军队反击?
法兰克人什么时候懂得野战了?
考虑到布赖讷骑士应该不是大傻瓜,菲斯克自己非常疲惫,他仍旧命令战士们睡觉时不准卸板甲衣,武器必须放在触手可及处。对于战马一样有着别与过往的要求,马匹不能舒服的侧躺于草地睡觉,马鞍与箭袋依旧挂着,战马只能跪着四肢蜷缩睡觉。
所有的举措都是提防敌人可能在明日早餐发动的偷袭。
为此,菲斯克按照罗斯军的老传统,一些精力不错或是自告奋勇的战士,他们被安排在村外的草地上,三人组成哨所小组,这样的小组有四个。每个小组各有一支牛角号,三人轮流执勤,发觉敌情立刻吹号。
没有人觉得菲斯克的举动过于谨慎,一来罗斯王留里克对“军队扎营必布置哨兵”的执念根深蒂固,二来这个村子据说距离布赖讷骑士的老巢已经很近了。
之所以不乘胜追击端了那骑士的家,菲斯克倒不是高看那家伙有什么实力,实在是兄弟们太累了。
不仅战士疲乏,再是耐力强大的突厥马,一个白天的高强度作战,若不能好生休息,万一在下次作战不慎马失前蹄,一匹劳苦功高的英雄坐骑就此潦草谢幕……
菲斯克与布罗迪也都清楚,
军队停滞不前就是给敌人充分的喘息,恐怕敌人会比被俘的欧奈骑士反应强烈数倍。
那可是特鲁瓦伯爵的血亲,搞不好一名信使快马加鞭连夜将消息告知到特鲁瓦城呢。
如此一来,坐在篝火边的菲斯克不得不对未来做出一些审慎的思考。
六位百夫长都坐在这里,同样坐着的还有被俘的欧奈骑士欧德。
可怜的欧德裤子湿漉漉,他被不怀好意问了一下,虽然本人不想承认,诸位百夫长就是嘲笑这家伙是个怂货。
菲斯克让兄弟们乐一阵子才打断大家的欢愉,再看着仍被捆住双手的骑士。
“欧德。我们的手段你都看到了,哈哈,如果你不是合作态度,你手里的十个村庄都将像我们身后的那个。你瞧,天空的云朵都被烧红了。”
骑士不情愿谄媚,他憋了一肚子骂人的话,为了家乡的妻儿与村民的安慰,他抑制住情绪,这便愤愤说道:“你们毁了那个莱斯蒙特村,现在把奥兹村也毁了。我知道,你们明早一走一定会点燃村子。”
“聪明。毕竟你说了,这地方属于那个布赖讷骑士,那家伙是特鲁瓦伯爵的亲戚,所以本地的村民我见一个处决一个。”
菲斯克的话很轻巧,好似杀死无辜村民如打死一只野兔般简单。
欧奈骑士不能直白表现出自己的愤怒,他灵光一闪,干脆说道:“你们还不如像之前那样不纵火,这样布赖讷骑士就不知道你
们的存在。可惜,莱斯蒙特村有着滔天大火,那个骑士必然看到,待到明天,你们势必要与他战斗。”
“战斗?好啊,能战场杀了他也算是那小子最后的光荣。”年轻的布罗迪不怀好意地插话,“既然如此,我来问你。我军的新敌人,他强吗?比之你如何?”
只恨自己实力太多又毫无准备,虽然做到了迅速集结军队奋起反击,还是败于实力不济。欧奈骑士将自身全部的不甘,都化作对布赖讷骑士的吹捧。
“那个男人叫安格贝特,据我所知,他与伯爵阿勒兰的爷爷有着共同的父亲。”
“哦?”菲斯克眼前一亮,虽然自己的法兰克语不怎样,欧奈骑士的这番话他听得懂。布赖讷骑士与特鲁瓦贵族是这样的血缘关系非常好理解,大抵自己与留里克本人也是这样的关系。
昔日的罗斯部族的本部人员都是沾亲带故,最早的那批人始终把持着部族权势的上层,于是从其他部落陆续迁移来的民众,他们被接纳后自动归入部族的下层。当年的部落上层、中层的后裔,现在构成整个罗斯王国的核心。
尤其是已经杀到特鲁瓦伯国的两支精锐骑兵队,超过一半的兄弟,都是昔日部落中上层人士的直接后裔。
他心里默默低估:“布赖讷之于特鲁瓦,就好似我之于留里克。”
想到自己在留里克心中的地位、在军中的地位,就更加深了菲斯克必须毁
灭布赖讷骑士家族的决心。
“那个家伙能组织多少人?他能调动多少骑兵?骑兵可广泛布置甲胄?”菲斯克问。
与布赖讷关系其实很一般的欧奈骑士,他倒不是有意帮着那家伙炫耀,仅仅是为了恶心、吓唬骑马的诺曼人,便故意吹嘘道:“他毕竟是伯爵的亲戚!仅仅因为规定禁止才只能做一个骑士。依我看,那个男人其实也有成为男爵乃至伯爵级大贵族的资格。至少现在他肯定能组织出五百骑兵与一千名步兵。”
“这么多?”菲斯克摇摇头:“我不信。”
注意到秃头将军有些急躁,欧奈骑士得意洋洋地继续吹牛:“五百骑兵普遍有甲衣,一千步兵很多也有甲衣。你们在他的地盘到处杀戮、放火,所有农民都会团结起来和你们拼命,到时候……”
“又是一触即溃?”菲斯克已经不想再听了,便笑呵呵打断话语。
“你不信他很强大?”
“我信了。所以,我们距离他到底多近?”
欧奈骑士也知道自己吹牛得过了头,还是继续说明:“你们要去南部的那个大教堂破坏,就必须先毁灭布赖讷。你们在这里做得非常过分,特鲁瓦伯爵说不定得到消息,就集结城内的精锐和你们决战。你们敢不敢打?伯爵的军队会歼灭你们。”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菲斯克心情躁动地催促道。
“好吧。估计只有半天的脚程就到布赖讷家族城堡了(
今pey村)。”
“一个城堡?可有木墙?”
“是一圈石墙。”这一点欧奈骑士确实没有吹牛,又故意拱火地反问:“难道你们的战马还能插上翅膀飞过石墙?”
“你在讥讽我?当心我处决你。”
欧奈骑士急忙否认,有好似自嘲地苦笑:“我已经向魔鬼出卖了良心,我对你们还有利用价值,你舍不得杀我。”
看看这家伙死皮赖脸的模样,菲斯克也想不到中午时分这家伙以寡敌众率部冲锋英勇无畏,现在像是个痞子无赖。
“也罢,我的确舍不得杀你。”菲斯克长出一口气,“我们是公平的。你提供了情报,使得我们顺利在特鲁瓦伯国破坏,未来我的国王会赏赐你。”
“诺曼人还有国王?你们……”突然,欧奈骑士意识到自己到现在还不知这群装备精锐的野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仅仅是“诺曼人”根本说不过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可以告诉你真相了。我们是罗斯国王的骑兵,我们从梅茨方向而来,我们愚巴伐利亚公爵结盟,凡是效忠法兰克国王的贵族,我们都将按照盟约攻击。仅此而已。”
“啊?!”菲斯克已经说明了事实,可是如此多的信息砸下来,根本不是小小的欧奈骑士能接得住并理解的。
倒是有一点欧奈骑士终于有了清楚的认知——眼前的骑马诺曼人,就是一个强大势力的正规军。
第1677章 惊弓之鸟
一名卫兵匆匆跑进骑士宅邸。
“什么事这么慌张?”正与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饭的布赖讷骑士,暂且放下手中的面包愤愤问道。
站在一边的卫兵瞥一眼木桌上被撕扯成碎片的烧鸡,他下意识地咽下唾沫,又继续慌慌张张地说:“出大事了。我们北方的世界好像烧起来了。大人!您快出门看看吧!天空都在燃烧。就好似,炽天使降临了。”
“炽天使降临?”骑士看看自己的家人不禁乐出声,“以你愚蠢的脑袋好好想想,我要是能被炽天使看中就好了。”
骑士摆摆手示意其离开,又对自己的家人嘟囔:“平凡人没见过世面。咱们先吃饭,等一会儿我再去瞧瞧。”
骑士根本不以为意,但报信的卫兵根本不愿离开。
啃了些鸡肉的骑士抬头一瞧:“诶?你怎么还在?”
“大人。真的出大事了。”卫兵哆哆嗦嗦地继续解释:“我求求您出门看看吧!现在整个城堡都出乱子了,大家都在说北方的天空在燃烧。”
“天空在燃烧?那不是晚霞吗?”
“但是大人?您见过北方的晚霞吗?”
卫兵话音刚落,骑士勃然而起。尊贵的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无意斥责自己部下的讥讽,难道晚霞还能出现在北部?莫非北方真的出乱子了?
撂下仍旧吃饭的家人,骑士一身便装纷纷离开餐厅。
他的身份虽然是伯爵,却是住在一座真正的石头城堡中。家宅的核心
都是石料,主要房舍的房顶是坚硬的榆木、栎木,房顶瓦片一样是石板。
住在全由石头制作的堡垒不见得比住在木屋里舒服,倒是它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更能免除雨水的侵蚀。
毕竟布赖讷骑士领背靠大森林与大湖,本地的水有些太多了,待到夏季降雨频繁时,自己的石头城堡完全不担心淹水与木料发霉的窘境。
恰恰是核心建筑被石墙团团包围,骑士意欲看清楚堡垒外发生的情况,就不得不登上石墙一探究竟。
他才刚刚站在户外,就看到自己的卫兵们居然已经自发聚集起来,他们举着火把情绪激动七嘴八舌讨论着一些大事,这在以往绝无可能。
再看石墙上,可见一些卫兵于夜幕下朦胧的身影。
哪怕骑士尚未站在石墙,他抬头一看就能感觉到北方的天空明显明亮。
直到他真的站在城垛之上,现在浑身的颤抖可比那报信的卫兵更甚。
“大人。难道……北方出现了森林大火?”一名卫兵审慎地询问道。
“我怎么知道?可恶……准没好事。别是有村民点火做饭时引燃了森林。难道……”忽然,一个糟糕至极的念头浮在脑中。
骑士又看了一阵子,意识到情况很棘手,这便抓紧时间将堡垒内乱糟糟的卫兵集合一番,作为军事贵族的骑士安格贝特,本能的觉察到恐怕北方真的燃起大火。
现在正是战争时期,自己的血亲、特鲁瓦伯爵已
经与勃艮第人签订契约。所谓伯国实力孱弱并不具备大举征兵并远征勤王的实力,勤王重任就由欧塞尔伯爵与普罗旺斯小国王牵头。
特鲁瓦伯国只要守住现在封地就好,但这不意味着待在老家当缩头乌龟。
所谓敌对的图尔伯国必然在新一年里继续猛攻奥尔良,奥尔良伯国的战败恐怕是无法避免的。
一旦奥尔良的威廉战败,做大的图尔必将直接进攻巴黎,或是趁着欧塞尔空虚,向着东北方向继续进攻。
届时,不出兵勤王的巴黎、圣康坦-苏瓦松、欧塞尔、特鲁瓦,就必须全面下场与做大的图尔战斗。因为那不止是图尔伯爵,而是来自整个纽斯特里亚地区的敌意,甚至敌对阿基坦和图卢兹的贵族也要全面北上了。
作为伯爵的亲戚,布赖讷骑士已经做出动员。
骑士不相信普通农夫构成的民兵,能在可能发生的大战中狠狠击败来自图尔的大军。他信得过的就是自己的精锐扈从们,除此外就是从各村选拔的身强力壮者。
一如被罗斯骑兵俘虏的欧奈骑士所不切实际吹牛的那般,布赖讷骑士领当然拿不出两千名战士,组织起三百名骑兵还是可以的。
环湖区域地势平坦,由于湖泊季节性的涨落,湖畔大片区域根本不支持树木生存。到处是草甸的环境使得本地人适宜饲养牛羊,也就更适宜饲养马匹。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的确有能力组织
出三百名“骑马士兵”,只是其中可谓之为骑兵的,就只有一百人。
在这一百人里,又有一半人平时留在各自的滨湖村子务农,若有战事才会将他们征集起来。
被布赖讷骑士以财产供养的完全脱产士兵就只有五十名,他们平日负责城堡防卫、下乡征收税赋、为领主送信等,当此夜幕之下乱作一团的也是这些士兵。
安格贝特的爵位虽然是骑士,他觉得自己明显应该被封做男爵。
不过平日里任何的抱怨在现在都该憋着,倘若有敌人袭击特鲁瓦,作为伯爵家族的血亲,自己当然要出击。
夜幕蒙蔽双眼,也更加显得北方的天空一团火热。
他担心有敌人发动了一次偷袭,现在已经是春季了,考虑到去年间他获悉的一些消息,所谓图尔伯爵的那一群如野人般的贵族骑兵,在奥尔良城附近的村庄恶意杀戮,所用手段与诺曼人无异!
说不定奥尔良已经战败,一支图尔骑兵已经极其狡猾地摸了过来,出其不意的打算从特鲁瓦的北部发动大规模进攻。
无论是全面进攻还是偷袭佯攻,特鲁瓦方面的关注点一定会转移到北方。
特鲁瓦的西北方向直接与奥尔良伯国接壤,伯国将精力转移到北部后,图尔军队说不定就能大摇大摆的兵临城下,届时自己的表亲、特鲁瓦的阿勒兰又当如何面对?
布赖讷骑士短时间的头脑风暴过后更加感觉事态棘手,他是
一个聪明人,即想到了伯爵家族与整个特鲁瓦城面临危机,也想到倘若大规模战争爆发,自己的家族当何去何从。
家族城堡可以抵挡涨水的湖泊侵蚀,如何抵挡恶意攻击自己的图尔军队呢?就算那些家伙缺乏攻破城墙的能力,只要大量骑兵在城外转悠,完全靠消耗战也能耗死自己。
在内心深处,布赖讷骑士不相信北方发红的天空是什么“炽天使带来的焚天之火”,他不断的心理暗示,觉得那就是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针对自己骑士领的边缘村庄发动偷袭。如此一来再荒谬的揣测都成了“事实”,为了验证自己研判是正确的,骑士便挑选十名勇士以夜幕为掩护去北边一探究竟。
他召集部下丑话说在前,所谓此次侦查很可能遭遇图尔伯爵的渗透部队偷袭……
“你们的任务是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放火。你们只是去看看!无论是大地真的发生裂缝,无数魔鬼钻出来。还是图尔军渗透过来搞破坏。我要你们快点去一探究竟,发现情况就带着消息火速回来。对于所有的勇士,我会赏赐他们每人十枚银币!”
大家互相看看,一听有十枚银币的赏钱,紧张感逐渐消散,他们变得跃跃欲试。
骑士首先支付了一枚银币的定金,又承诺剩下的九枚回来了再给。
十名骑兵都是老扈从,这番穿上锁子甲,为了避免自身暴露,还特意浑身裹了一层黑布
他们打扮得时分灰暗,这便悄咪咪地离开城堡向北而去。
……
此刻,罗斯骑兵在奥兹村全面呼呼大睡,唯独留在村外的四个哨所保持警惕。
也许今夜又是安静无聊的,轮流执勤的战士愈发松懈。他们在打瞌睡,远方的大火将世界照得微微亮,哨兵看一眼由他们亲自制造的烈火才稍微兴奋一下。
北方因大火明亮,南方就是一片灰暗了。
就算欧奈骑士声称本地领主的宅邸并不远,彼此由罗马古道连接,距离也是折合五公里之远。
除非罗斯战士长着一双猫头鹰般的眼睛,否则如何看清五公里外的布赖讷城堡的城墙上那晃动的火把呢?
一边罗斯骑兵连人带马呼呼大睡,另一边是十名布赖讷骑兵沿着大路摸黑侦查。
由于燃起大火的是莱斯蒙特村,该村距离城堡的支线距离超过十公里,骑兵赶夜路侦查本就是一种冒险举措,为了安全起见,奉命行动的十名侦察者就互相照应着在大道上谨慎前进,每隔一段时间还以保存的火种点燃浸泡松油的火把照明。
照明是其次,主要是确保同伴不要走散。
他们过于招摇,当一些晃动的光点赫然出现在平地上,昏昏欲睡的罗斯哨兵顿时不困了。
哨兵踢醒自己的同伴,一个小组的三人合计一下立刻吹响准备好的牛角号。
安静的夜里号角声何其响亮?
十名布赖讷骑兵其实远远就看到北部的暗夜下出现
一些篝火,他们都清楚那里可能是奥兹村的所在。通常当地人砍柴烧火是要交税了,倘若领主没有发现,这群村民捡拾枯枝点篝火一事就无从追究。
村民“夜间偷火”不过是多缴纳一些粮食的小罪,反倒是看到了这里有活生生的定居点,十名骑兵对走夜路的恐惧顿时消散不少。
但突如其来的号角声,那难道不是来自地狱的呼嚎?
十名骑兵纷纷哆嗦顿时不敢继续前进了。
仅仅短暂的犹豫,他们就听到不远处突然热闹起来。
原来,神经紧张的罗斯战士听到号角声本能地以为有敌袭。他们纷纷爬起来,抄起手边的武器就要战斗。
身经百战的功勋战马们也都被唤醒,一批先苏醒的战士顾不得睡眼惺忪,上了马就开始集结,罢了再互相询问“敌人到底在哪里”。
大家都在询问敌人何在,一些战士干脆举着火把在奥兹村附近兜圈子。
大量出现的火把干脆吓跑了那十名骑兵,为首之人根本没有深入奥兹村探查,他觉得已经没有冒险侦查的意义。
于是,对于哨兵而言,他们看到了身后的兄弟们慌慌张张起来迎战,也注意到不远处晃动的光点正快速向南方移动,仔细听还能清楚听到马匹嘶鸣与马蹄踏步的响声。
在罗斯军的营地,乱糟糟的场面逐渐恢复秩序,回来述职的哨兵向一脑门起床气的菲斯克说明情况。
经验丰富的菲斯克几乎没有琢
磨,就断定那就是敌人的侦察兵。
这下可好,大家刚睡去没多久敌人的侦察兵就来了,几乎铁定意味着明日必有一场大战。趁着大家已经紧张苏醒意欲打一场罕见的夜战,趁此机会,菲斯克干脆告知聚集起来的人们:“敌人完全知道我们的存在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沿着大路猛攻!所有人做好大战的准备。”
就算再疑虑的战士也调整好心态,罗斯战士们因为一路上太顺利,普遍有了轻敌意识,一时间大家已经忘了前些日子自己还是被勃艮第骑兵追得撒腿就跑。
敌人居然嚣张到敢在夜晚派出侦察兵,他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另一方面,慌张逃回来的十位侦察兵,对于他们,获得剩下的九枚银币的赏赐完全是次要问题的。
整个骑士领被大军压境,虽说没有人说得清窃据奥兹村的强大势力是什么。
诡异的号角声、夜幕下到处都是的火把,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轰隆隆声,一切都暗指着骑士大人的判断完全正确——图尔伯国的渗透部队真的出现了。
十位骑兵带着他们自以为全部正确的情报抵达城堡,聚在一起向他们的主人汇报骇人的悲剧。
惊恐的骑士在石室里踱步,照明的油灯似乎都摄于惶恐而疯狂跳动。
骑士安格贝特冷汗涔涔,他一边走动一边骂骂咧咧:“我宁可希望那是大地裂开口子是无数魔鬼钻出来。居然真的是图尔伯国
的恶棍,他们居然把奥兹村毁了。难道那该死的大火,是我莱斯蒙特村在燃烧?”
一位骑兵惶恐地附和:“大人,说不定我们的北部邻居,欧奈骑士已经毁灭了。我们居然……浑然不知。”
“还好,睿智的我还有一些时间准备。”
骑士安格贝特都要气晕过去,他虽然与欧奈骑士平日里关系平淡,这番大难临头,对方居然不派遣任何的信使来报告灾难么?
还是说,欧奈骑士自知不敌干脆和图尔伯爵军同流合污了。
急疯了的安格贝特只相信自己的老战士们,考虑到敌人就在奥兹村,只要敌人想攻击,明早待晨雾散去,野蛮的骑兵就能杀来。
安格贝特早就听说过图尔贵族骑兵的野蛮做派,考虑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几乎不可能一夜之间凑够三百骑兵。
就算凑够了又如何?图尔骑兵在奥尔良的暴行,证明了那群向魔鬼出卖灵魂的恶人就是以杀戮为乐。他们固然不能飞跃城堡的石墙,但是会对遇到的每个村庄赶尽杀绝,北方的大火就是明证!
所有人都在等待骑士老爷的决定,尤其被惊醒的家人们,意识到大难临头,骑士夫人哭丧着脸爬过来,抱住丈夫的大腿哀嚎:“我们这是要死了么……”
一时间妻子哭孩子闹,在场的老扈从们一想到自己的家人、亲戚普遍依傍着骑士城堡居住,倘若敌人杀过来,自己的家人可没有石墙保护,他们
都将殒命。
骑士安格贝特,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是恶梦。奈何北方的天空似乎越烧越旺。
终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做出了身为军事贵族最耻辱的一个决定——带上细软,趁着夜色组织所有能联系的平民,逃向特鲁瓦城。
骑士家族的亲眷必须撤离,卫兵扈从们的亲眷也必须连夜跟着走。考虑到图尔军队的恶名,不想被杀的村民也一定要跟着走。
至少,骑士安格贝特在下达耻辱性的命令后,没有将耻辱进行到底。
他决定带领尽可能组织起来的骑兵,为所有的逃亡者做殿后,如此就不能说自己是不战而逃。
虽说大家都是要撤到特鲁瓦城的,对于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可以向自己的表亲、特鲁瓦伯爵阿勒兰描述:“为了广大民众的生命,我护送他们来了。现在是我们向图尔伯爵复仇的时机。”
就是基于这些真假难辨但领主完全确信的情报,布赖讷骑士领连夜开始大逃亡。
恐慌情绪随着传令骑兵传递到沿湖的各个村子,疑惑的民众听说莱斯蒙特村、奥兹村被杀戮毁灭,所有倦意全无,各村各户收拾细软就开始摸黑逃命。
至于命令各村组织民兵抵抗?
布赖讷骑士从来不觉得集合的民兵能发挥什么战斗力,危急时刻他就只要求记录在册的“会骑马的人”,带着分散在各村的战马来城堡报道,仅此而已。
第1678章 潦草之战
骑士夫人带着孩子们,在仆人的簇拥下,他们坐上多辆马车连夜逃亡。
夫人不明白,骄横惯了的丈夫在连敌人面目都毫无知情的情况下,大手一挥就是整个骑士领耻辱性的撤退。
她这一个老妇人不关心战争,最关心的莫过于家族的荣誉。自己的儿子是要继承布赖讷骑士爵位的,未来成为男爵乃至伯爵也有可能。但是由此不战而逃的污点,自己儿子的未来也会受影响。
骑士夫人心情很矛盾,她生怕传说中图尔的骑兵大肆杀戮将屠刀砍到自己头上,有生气于丈夫并不想与这些入侵者直接战斗。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丈夫带领骑士领的骁勇直接杀尽所有入侵者。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夜晚不再漆黑,撤退的人们摸黑走在笔直的罗马大道上,他们纷纷点燃火把,夜幕下形成一条明亮的火龙。
得到消息的村民,只要使劲肉肉双眼看一下北方被烧红的天空,就因为恐惧带上细软、禽畜逃亡。曾经,有关图尔伯**队在奥尔良地区,针对无辜村民恶意杀戮的说法,由于那地方距离特鲁瓦的东北部有些远,布赖讷地方的村民还觉得那是远在天边的事情,倘若为真他们也不放在心上。
所谓事情教人一教就懂,意识到自己会死的村民,逃亡之果断可比贵族还要快。
因为平民普遍没有多少财产,赶着自己的小马、毛驴和牛羊就可以撤了。
村民
坐在木车上,以木棍驱赶着牛和马奋力拉车,他们身下的衣服铺盖也不多,除却衣物、工具外最重要的就是活命的口粮。
播种已经结束,秋收成果是好是歹就交给天主来裁决,意味着村民们可以不管农田未来情况就夺命而逃。
很快,罗马大道上就出现大量点燃火把的牛车、马车乃至驴车,牲畜的嗷嗷声混着村民七嘴八舌的讨论,他们整体沿着湖边大路前进,但前往特鲁瓦城的旅途并不轻松。
绝大多数村民甚至没有去过特鲁瓦城,过去的日子,只有被骑士老爷选定为“可征召士兵”的壮年男子,骑上马充当骑兵,跟在老爷的地方在大城外溜达一圈罢了。
布赖讷骑士年年都会召集部下拼凑起一支看似非常强大的骑兵队,骑士老爷安格贝特的确总能带着他的三百骑兵去大城市面见表亲伯爵阿勒兰。
他属于无事不到大城,往往是举行盛大弥撒巡游的时候,特鲁瓦境内所有骑士都要参加,这时候就是各个下级贵族鲜衣怒马炫耀实力的机会。
作为伯爵的血亲,布赖讷骑士必须好好炫耀实力,哪怕很多骑兵只能说是“会骑马的演员”,这种人也要拉过来凑数。
和平的日子里,布赖讷骑士每逢盛大节日,召集自己的骑兵力量,大家穿着尽可能华丽的衣服,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首先拐到湖泊东南部的蒙蒂埃拉姆圣彼得大教堂光顾一番,
在沿着全新的东西走向的罗马大道,奔向特鲁瓦的外郭村镇、路旁的鲁西纽姆,继而直奔特鲁瓦。
村镇鲁西纽姆,这里已经是特鲁瓦伯爵治下的采邑村庄了。
该村早在八百年前就已出现,彼时修造罗马大道的工人需要一处野外的宿舍,于是一个村庄拔地而起。该村子巧妙地建设在两条大路构成的丁字路口,遂以拉丁语简单粗暴命名为lviv。地名不变,其上的定居点位置略有变化,当地人为了生活便利,鲁西纽姆村更加偏移到了巴尔河畔。(今巴尔河畔吕西尼)
巴尔河,它最终注入塞讷河,每逢夏季大雨后,涨水的湖泊溢出大量溪流,巴尔河的河道便被季节性洪水侵蚀出较深的河道。该河流与大森林,构成了布赖讷骑士领与特鲁瓦伯爵直辖地的天然边界线。
摸黑逃亡的村民在深夜构成一条火龙,恐惧令人兴奋,他们急于逃亡,所谓只要逃到伯爵大人的直辖地,强大的伯爵的大军只要出动,一切都会好起来。
于是乎,人们都在传说只要逃到最近的鲁西纽姆村镇就安全了。
他们不得不沿着罗马大道硬生生走上约莫十三公里!这对于平常就因生活所迫勤于步行干农活的农民而言丝毫不是问题,村民们无论男女普遍消瘦,他们身材也普遍比较低矮,但每个人的耐力都很不错。
不能奢望这种人在打仗的时候勇武异常,
也是如此,布赖讷骑士考虑到自己领民那成群结队的“小身板”,素来没有计划将一群瘦子投入战斗。
由于有更多细软要带走,尤其是家中的存银必须好好保管,带着大量细软的骑士夫人不得不拖拖拉拉,他们混在逃亡的队伍里,碍于道路开始拥挤与糟糕的黑夜,不得不慢吞吞地奔向南方。
突然间!夜的寂静被打破。
这个时代,特鲁瓦伯爵根本没有能力发动人力物力兴修水利,去解决城东大湖每逢夏季的洪水问题。
千年之后,特鲁瓦城东的三大湖,由水道互相连接,那里不但建设的船闸,连发电站也建成了。夏季洪水依旧是年年发生,人们为之修造了专用的泄洪道,并人工修造了巴尔河的新水道。于是巴尔河与人工水渠合并,本地人终于可以控制大湖湖水最终注入塞纳河的水量。
当前,巴尔河的夏季洪水问题并不会困扰地势较高的特鲁瓦城,摄于洪水威胁,就只有鲁西纽姆村因其处于交通要道难以迁移外,河道两旁是没有别的村子。
村庄都建在高处,尤其是特鲁瓦伯爵三代人斥巨资建造的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该教堂考虑到防御夏季洪水问题,特意建设在更靠近湖泊的、巴尔河的右岸(北岸)。如此湖泊涨水,倾泻的湖水就是绕着大教堂而去,如此建造的后果,就是教堂修士们必须通过鲁西纽姆村上的木桥,方可
前往特鲁瓦城。
守夜的教士们亲眼看到了大湖北方那异常的天象,正当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的时候,一条火龙又在湖泊西部缓慢移动。
因大教堂已经落成,特鲁瓦主教的办公地点已从城内迁移到更好的蒙蒂埃拉梅。
主教阿雷马尔(arrear)非常喜欢这一清静之地,隔绝了城市世俗的喧嚣,此地更适合他们苦修。
下级教士们七嘴八舌,说什么大地裂开了口子、魔鬼喷涌而出,又说什么一群发光的魔鬼在湖畔出没。
教士们希望主教大人解释这一切,大家非常恐惧无数从地下冒出来的魔鬼,把严肃的大教堂毁灭。
主教阿雷马尔,他审慎地走到户外。
所有下级教士,乃至唱诗班的男孩,形形色色一百余人齐聚在主教身边。
阿雷马尔见多识广,唯独没见过北方的焚天异象。
他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也许是发生了森林火灾,或者是某个村庄因不明原因燃起来了。
至于教士们所言“魔鬼从大地裂缝钻出”的说法,认真想想有这种可能,但不多。
“都散了吧!”阿雷马尔顶住内心的疑惑,干脆转过身对大家说:“肯定是贵族们的把戏,那边的火龙,估计就是骑兵举着火把。没什么好看的,所有人回去保持安静。”
既然主教大人都发话了,大家互相看看,虽然心里疑惑万分,这番还是听从主教的安排为妙。
因为他们都是修士,哪
怕是唱诗班的男孩,也年龄到位后直接成为下级修士。作为修士就必须倚靠着大教堂生活,离开了教堂的安排他们无处可去。
主教能感受到一丝威胁,在文学、修辞学、罗马法律学也有所建树的阿雷马尔,他只是从一些文献资料的辞藻描述中去理解大规模战争场面,对真正的野蛮战争一无所知。
毕竟,哪个贵族会向修道院、大教堂下黑手呢?至多是掌权的大贵族撤换不合心意的主教,就算人被撤换了,罗马教廷也会安排失去权势的高级教士换个地方继续任职。
主教阿雷马尔只听说,只有诺曼海盗会故意袭击修道院,只有那些魔鬼才会杀戮修士、抢掠财宝。
以他的认知根本无法理解,有的诺曼势力骑马而来业已兵临城下。
……
清晨,当天空蒙蒙亮时,雾气开始蒸腾。
绝大部分获悉消息且行动果决的村民,已经拖家带口地通过了鲁西纽姆村镇的木桥。
骑士夫人不知丈夫和骑兵们情况如何,好歹自己丈夫是伯爵大人的表亲,一家人得到庇护自然理所当然。至于广大骑士领的领民如何安置,那不是她一个妇人可以左右的。
突然间鲁西纽姆村人满为患,此地即是伯爵的直辖采邑已经开始有民兵守卫。起初连夜起来的民兵不希望北部骑士领的民众闯过来,奈何近两千名农户拖家带口而来,守兵再仔细看看北方有些奇怪的发亮天空,
傻瓜也意识到出大事了。
卫兵仍旧不乐意难民过桥,结果被急于逃命的难民硬生生冲垮人墙。
所有难民迅速过桥,顺势也裹挟着大吃一惊的鲁西纽姆村民众一起开始了大逃亡。
遂当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鲁西纽姆村也几乎空荡荡了。
另一方面,整装待发的罗斯骑兵,他们抱着今日必有血战的心态,在浓雾中吃过早饭后,各自整理好自己的武器装备开始行动。
早晨阳光迅速驱散浓雾,两支彪悍的骑兵队快步走于罗马大道,不久即见到前方硕大的村镇。
“停步!”菲斯克伸出右拳,又令号手吹响号角。
得令的罗斯骑兵迅速由纵队分裂为两列横队。
菲斯克看一眼另一侧的布罗迪,两人交换眼神后,他再高举右拳,拳头直至前方。
于是,两队兵马开始缓慢推进。
此刻,布赖讷骑士费劲巴力得连夜召集了二百名骑兵。
他明知道不少所谓的士兵其实算是演员,那些家伙骑着马跟着逃亡的村民一起跑了,布赖讷不怪罪这群本来就不能算优秀战士的人员是懦夫。
凡是留下来的就已经算是勇士了,大家躲在城堡的外围村子处,靠着草垛房、荒草堆遮蔽骑兵身影,一双双眼睛目睹浩浩荡荡而来的奇怪骑兵,骑士领的战士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恶,大天使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能和这种军队打。看看他们,所有人衣着整齐,头盔在阳光下
泛光。他们所有人都穿着甲衣?!我怎么和他们斗?!我要是撤退了合情合理。”
布赖讷骑士一番自言自语,为自己的撤退计划找到更充分的合理性。
他见得敌人逐渐逼近,意识到自己敌也敌不过,想要保住村子和城堡也没了可能性。
如果连打照面都不做即撒腿就跑太不是男人了,一番心理斗争后,他只好硬着头皮招呼战士们突击现身。
也仅仅是现身,而非献身。
站在菲斯克与布罗迪的视角,突然间那个的确有城堡的村庄出现一群兵马。
早有准备的战士已然搭弓上箭,兄弟们就等着一场单方面的杀戮呢。
菲斯克不忙着进攻,他勒令全军暂且停下。他无意和对方有任何的交涉,介于与法兰克的军队有很多交战,明白自己只要给对方足够排兵布阵的时间,法兰克贵族就能将自己所有军队全部拿出来。
法兰克贵族的头脑在繁文缛节上充满智慧,在打仗方面似乎不怎么讲计谋,甚至普遍不懂留预备队之类的招数,会将手头军队全部拿出来再发动全面进攻。
菲斯克一方手头就这五百多号人,在空旷之地也无暇藏匿预备队。
罗斯军求得就是敌人把军队全部拉出来堂堂正正决战,因为菲斯克审时度势,他才不希望这群家伙逃回村庄,靠着那个堡垒负隅顽抗。
罗斯军无意与敌人打恼人的巷战,也完全没有能力打攻城战。
菲斯克扬起下巴
,估测列队中的敌人兵力、防具能力、作战方法,他尤其估测彼此的距离,再估测箭矢抛射能否击中敌人。
于是,他干脆伸出大拇指,靠着罗斯王留里克早年间教给的技术,顺利估测出彼此的位置,
因为自己的胳膊长度、大拇指宽度几乎不会变,敌人的影像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大拇指做尺子即可测定敌人影像宽度,头脑里计算一番后,菲斯克已经估测出己方应当抛射的射角。
再说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他带兵不可能距离敌人很远,却也不能离得很近。
他不能真的撂下一个“不战而逃”的骂名,于是两军距离就在一百五十步左右(约210米)。
这一距离卡得很巧妙,所谓敌人一旦发起冲锋,己方有足够的时间做反应。
如此以来,骑士领军队就是被优势敌人追杀,再靠着战马善于奔跑的优势一溜烟撤出战场,这就算“发生过战斗”了。
突然间场面陷入诡异的尴尬。
终于,菲斯克给予部下以示意,他以诺斯语大声喊道:“四十度!准备抛射!”
得令的第一骑兵队迅速听令,旁边的第二队也在布罗迪的指挥下有样学样。
突然,一声令下。
五百余支破甲箭飞射而来,它们都因距离较远力道大为缩减,最后主要靠着地球引力快速下坠。
距离的确很远,罗斯骑兵已经无法保证精度,碍于敌人是列阵的,他们遂选用轻箭用以远程
抛射。
很多战士干脆站在马镫上,小腿夹紧马腹部,再腰腿助力双臂拉弓。
五百余轻箭犹如一根根钢针,如此距离对付着甲的敌人杀伤力已经非常有限,奈何布赖讷骑士的手里可是有着大量的演员。
箭矢本身虽轻,箭簇刺破了布衣直接扎进无甲骑兵的身体,毫无防备的战马一样被箭矢深深扎入。受伤的战马当即因痛苦发狂,将无论手上与否的战士甩了下去。
就连其实安格贝特本人,他的铁皮盔也被箭簇蹭到,整个脑袋嗡嗡的。
待他有所清醒,只见刺激肩膀上居然插着两支箭!
“啊?我受伤了?!”仔细一感觉,自己也没觉得除了脑袋眩晕以外的不适感。
罗斯骑兵此番虽然主要带的是破甲箭,箭矢又分轻重两种。
贴脸骑射以重箭杀敌,远距离抛射就用轻箭骚扰。
罗斯军短时间打出三轮齐射,顷刻间就是合计一千六百支箭,令仅仅二百人的布赖讷骑士军好好洗了把脸。
箭簇卡在铁环,少数箭簇扎进皮肉表层。
骑士与他的五十名最精锐的扈从基本毫发无损,奈何次级骑兵以及一百余名奉命来充数的演员可就遭殃了。
很多人被三轮箭雨打懵,受伤的战马甩下来大量演员。
现在不劳骑士亲自下达撤退令,那些临时征召的演员骑兵,甚至顾不得身上还插着箭,攥紧缰绳就驱使战马赶紧向南方逃跑。
骑士看看左右,他从未加过如此怪
异的骑兵作战模式,顿时横下一条心,他大手一挥:“我们撤!”
对于菲斯克而言,他就是希望一番箭雨抛射打得敌人出现破绽,阵型乱了自己带兵追杀。
“他们也太不经打了?这样就逃跑?”
菲斯克有一丝感觉,仿佛敌人的出现本身就是为逃亡做准备。
现在当如何?他再大手一挥:“兄弟们!给我追!狠狠追!”
第1679章 当烈火烧到巴尔河
见大事不妙,布赖讷骑士安格贝特带领部下撒腿就跑。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败得这么离谱,自知磨蹭一番被敌人追上,只要让那些骑马的诺曼人有精准射箭的机会,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
罗斯骑兵发动追击,布赖讷骑士军赶紧逃跑。
一边是长于耐力逊于短距狂奔的突厥马,一边是短距极速耐力较差的高卢马。仅论快速逃跑而言,布赖讷骑士的部队却有这方面的优势,倘若罗斯军持续追击,这种优势就渐渐消失了。
危难时刻,骑士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兵。
马匹受伤而被甩下来的士兵,这些人普遍是一种演员。他们仅仅会骑马,想要较为娴熟的马上厮杀还需要较长时间的训练。
受伤的士兵被追杀的罗斯骑兵践踏、砍杀,短时内全部毙命。
罗斯军追了一阵子,奈何那些家伙明显越跑越远,只有神知道继续追击会遇到什么幺蛾子。
突然意识到留里克提醒过“穷寇莫追”,菲斯克又考虑到已经高强度作战十多日,还是战士们的功勋坐骑各自仅有一匹,还是不要逼迫坐骑拼老命。
“到此为止吧!”带队冲击的他勒紧缰绳,待停稳后回身大声命令道。
众将士健壮也都停下来。
他们抚摸着战马因汗水湿润的鬃毛,不少人干脆下马舒坦一下筋骨。
不久,布罗迪策马走进对手,询问停步的菲斯克:“大哥,为什么不追了?”
“让他们滚蛋吧。”
“是因为你觉得追杀懦夫很晦气?”
“那到不至于。”菲斯克耸耸肩:“也许布赖讷骑士已经跑了,他留下了一个大村庄,让我们回去看看能找到多少宝贝。”
“嘁,比起找到金钱,我更想看着敌人血流成河。”布罗迪遗憾地摇摇头。
“老弟,你会有机会的。我们暂且回去,等我们一把火把该死的村庄与堡垒焚烧,再进军也不迟。”说罢,菲斯克调转马头带领部下原路折返。
另一方面,殿后的阿洛维斯等人,他们在乱军中暂且救下了几个战败的弥留者。
阿洛维斯倒不会和本地士兵共情,严格意义而言彼此因各自的主人是敌对状态,彼此也理应是敌对的。再说,即便弥留者是法兰克族裔,伤者就要死了,也许更仁慈的手段是对着要害补上一剑,让弥留者早点解脱。
他仅知道罗斯人中的秃头将军,对于用野蛮手段折磨敌人伤兵毫无兴趣,留下活口在套取情报后,若非还有利用价值就直接干净利落处决。手段是干脆,就是屡屡违背承诺的行为很虚伪无耻。
又一次,他亲眼看到罗斯骑兵站在马镫上,如同步弓手一般,完全以大规模箭雨抛射击败了敌人。他早已见怪不怪,但胜利来得如此简单还是令他大开眼界。
而对于被俘的欧奈骑士、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两人被一路裹挟到布赖讷,亲眼看到本地骑士在箭雨下潦草溃败,无不
震惊得不知所措。
尤其欧奈骑士。
布赖讷的军事力量远强过欧奈,骑士欧德的认知已经根深蒂固,想不到一个比自己强很多的贵族败得如此唐突。“难道我的认知始终是错的?不对劲,是这些罗斯人太强了吧。”
欧奈骑士欧德,他看清楚了作战的全过程,估计到倘若自己是那边的军队,怕是连逃亡的能力都没有。几日之前,自己竟不自量力的主动冲击这群罗斯骑兵,真是自寻死路。
事实上,倘若存在一支兵力雄厚的法兰克重骑兵,他们身披铆接锁子甲并辅以铁片保护要害,战马的主要部位也安装正片的牛皮甲保护,手持超长骑矛想着草原弓骑兵发动正面突袭。只要草原骑兵躲闪不急就是必死无疑的。
只有查理曼能组织起五千名铁甲重骑兵,向着阿瓦尔人的游牧大营地发动强袭并迅速取胜。
菲斯克与布罗迪深知己方骑兵的优势与劣势,哪怕人数占优,也坚决不在战斗伊始与敌人硬碰硬。
角弓近距离发射重箭,并不一定击穿敌人的重装铆接锁子甲,倘若击穿也不过是钢制箭簇扎进一半,在穿透士兵衬里的衣物后,在士兵的表皮制造微小伤口罢了。
奈何法兰克的兵力早已被稀释到各地,布赖讷骑士拥有五十名精锐,倘若一百名这样的骑士同时听从一位王者的调度,就算罗斯军主力来了也难以占到便宜。
特鲁瓦伯国本就因二十
年前的战争元气大伤,如今实力又被境内的各个骑士领稀释,显得实力更加孱弱。
不过,若当各地骑士感觉事态生死攸关,且带着精锐聚集在特鲁瓦城。伯国的实力反而因为恐惧、因为兵力被动集中,变得比平日里强大了。
菲斯克与布罗迪迅速折返回来,战士们纷纷下马回收箭矢,同时也检查一下死尸,发现伤者补上一剑。
菲斯克拍拍自己的脸颊,在战场处他一眼看到了阿洛维斯与其几个部下,这便牵着缰绳而言,又直接看到地上被捆着的三个俘虏。
他瞥一眼战俘,又看向阿洛维斯的脸:“本来没想留活口的,奈何敌人逃跑的本领远胜于作战。这三个人是你俘虏的?”
“是我。”阿洛维斯得意洋洋道:“就怕你的人斩尽杀绝,我的人不参与追击,帮你抓俘虏的能力还是有的。”
“很好。这样我就可以问问俘虏此地的情况。”
“好吧,我可以帮你问。”
阿洛维斯确信在闻讯结束后,丧失利用价值的普通战士会被杀杀死。
没有办法,不过是一般的士兵,其价值在说明情报后的那一瞬间就完全丧失了。
既然如此,阿洛维斯觉得自己代替罗斯人做处决俘虏的恶人,至少可以给必死的俘虏一个痛快。
还是承诺“说出真相免死”,此言一出,三名战俘干脆争相恐后的招供了。
于是,有关布赖讷骑士的各种情况,实则只是被从村子里
拉来凑出的“演员骑兵”,一五一十地说明他们所知的骑士领情况。尤其是说明骑士老爷今日的作战意愿——根本就不想作战。
“你都问完了?”菲斯克问道说明情况的阿洛维斯。
“都问完了。你听我慢慢讲。”
待老家伙一五一十地说完,本就对逃跑懦夫唾弃的菲斯克,现在对布赖讷骑士只有恶心。
将心比心,倘若有外敌意欲攻灭罗斯部族,彼时的罗斯可是男女皆兵全面迎战的。十五年前的罗斯部族,就是因“灭亡危机”才团结起来同仇敌忾,最终击败了当年的丹麦王哈夫根与其统治的大部族。
听闻布赖讷骑士领控制的村庄可能有三十个,环湖地区的村子都是他的。
南部法兰克本就人口众多(相对于罗斯人的认知),该骑士领难道就动员不出两千名民兵么?
骑士原计划居然只是做做样子就撤退,反倒是罗斯军真的对这他们铺天盖地一顿箭雨,迫使对手算是“交战不敌而撤退”。
“够了。”菲斯克明知阿洛维斯还要说,他抬手示意闭嘴。又道:“难道那个家伙搬空了有价值财产?我倒是要看一看。那家伙不敢抵抗,只想带着他的人全体逃亡。我就成全他!我们所到之处,全部毁灭。”
“那么,你就干吧。我无权拦着你。”阿洛维斯耸耸肩。
“剩下的事。”菲斯克眼角瞥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
“我会安排人去做。”
“也好
……
于是,罗斯军快速彻查了空空荡荡的堡垒,除了看到一些洒落在地的麦粒,混乱摆放的枯草,堡垒内的金属器具空荡荡,像是餐厅的房间,划痕严重的木桌还摆在这里。
堡垒核心是石屋,这里的可燃物太少了,倒是石墙之外仅是有草垛房顶的木屋,近日以来没有有效降雨,所有房屋简直一点就找。
罗斯军这便奉命点火,所谓当北部的莱斯蒙特村的大火尚未燃尽,布赖讷城堡的大火初见苗头。
在湖畔边,三名丧失利用价值的战俘反绑着双臂跪在这里,三人的眼睛为布蒙住。
阿洛维斯亲自拎着剑来做刽子手,而在俘虏身后,城堡已经燃起浓郁黑烟……
“很抱歉,我的朋友,我们食言了。我与诺曼人中的罗斯人结盟,我们与巴伐利亚的大王结盟,反对罗马皇帝。你们落在诺曼人手里会死得很惨,现在就由我来赐予你们死亡。放心,一下子就过去了。”
阿洛维斯嘟囔了一堆,最后擦干净铁剑又道:“朋友们,怨恨我吧。今日,让你们死个明白。”
老家伙手起刀落,三人陆续被斩首。
老家伙与他的老伙计们今日的所作所为,都被罗斯骑兵们看得清清楚楚。在大家的记忆里,这群结盟的法兰克人敢于与大家一道在战场拼杀,亲自处决战俘一事倒是没有。
阿洛维斯等人把缺失的一点补足,他们得到了罗斯人的完全信任,对于
自己,更是完全断送了回头路。
“快点烧!把一切都烧毁!”
菲斯克很满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所作所为,现在站在大村之外亲自监督部下恶意报复。
他已经决定了,等城堡外围的房屋都着火后,收拢军队再沿着大路南下。
罗斯骑兵将始终保持火种,凡是目力所及的村庄,发现一个焚毁一个。
这即是丧病的破坏,也是有意制造恐怖氛围。罗斯军大肆杀戮,奈何村民不是傻瓜,他们逃亡之速极为惊人。
遗留村庄可是插翅难逃,焚烧殆尽后将难民全部扔给特鲁瓦伯爵,如此单纯的安置大量难民的生存,就是对其实力的严重内耗了。
感觉所有房屋燃起大火,心满意足的菲斯克勒令部下全部归队。
终于,橘红色的火焰喷涌向上,黑灰色的浓烟突然变得暗淡,烈焰之中似乎藏匿着一条火龙,它正疯狂扭动炽热的身体。
布赖讷骑士城堡成为炽热核心,短时间内竟发生了火风暴效应,橘红烈焰逐渐变黄,它奔涌的高度分明比附近的森林大树还高。
战士们心满意足目睹着这震惊的一幕,他们再听从菲斯克的命令,全军马头向南,队伍开始慢步走开始了追杀之旅。
罗斯骑兵不图飚速,单纯的战马慢走也远快于人员步行,只是人的耐力更疯狂。
他们很快抵达河畔的一座空荡荡的小村,预备的火种就地点燃草垛房顶,待明火显现,骑兵队又开始
袭击下一个目标。
布赖讷骑士领的大部分村庄沿着湖畔的罗马大道自北向南分布,和平时期村民就是直接从琥珀处挖出狭长的引水渠,令湖水充分浸润大地从而直接免去灌溉之苦。
他们为了生产生活方便把村子摆成一字长蛇,多达八个中、小型村庄,排着队被罗斯骑兵烧毁。
恶意放火也需要时间,罗斯军的行为实在给了全力逃亡的布赖讷骑士以充分时间。
逃亡的骑士快速冲到空空荡荡巴尔河畔的鲁西纽姆村。
村子居然空荡荡!倒是随处可见海量的人与畜的脚印,乃至车辙印也清晰可辨。
“大人,看来夫人他们已经成功去了特鲁瓦,我们怎么办?”一位披甲侍从紧张问道。
侍从的言外之意是自己的家人也随着大部队平安抵达特鲁瓦,骑士看看身边的精锐扈从们,估计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
骑士长舒一口气,“肯呢个鲁西纽姆村的人们也知道了真相。没有人想要和那种怪物战斗,我们的亲自已经安全,现在我必须马上赶到特鲁瓦城。”
“大人。”又一人紧张地问道:“野蛮人一定会追杀,此事我们应该告知大教堂的教士们。”
“不必了。天主会保佑大主教。阿雷马尔大人会平安的。大天使没有保佑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了,现在跟着我继续撤。”
众人嗯了一声,却又有人提出建议:“大人,留着桥梁在,敌人就能轻易过河
他们兵力很多,如果伯爵大人无法快速集结兵力反击,您的亲戚也会很困扰。”
“你是建议我毁了桥梁?那是伯爵的财产!算了!我们把该死的桥毁掉。”布赖讷骑士审时度势地认识到留着此桥就是给诺曼人飚速的机会。
桥梁的立柱是坚固石墩,桥面铺设木板,奈何年年大湖涨水,溢出的湖水形成巴尔河中的洪水,又是洪水太强将木板冲掉不稀奇。
该木桥的返修成本不高,只要石墩稳固,日后修复它不成问题。
再说,夏季洪水期也着实不远了。
于是,他们利用就地找到的绳索捆住桥板,又用斧头和剑在薄弱处砍砸一番。
最后靠着战马的力量,以蛮力硬生生拉倒了桥板,这座关键的巴尔河桥迅速就剩下两座突兀的花岗岩桥墩。
当他们毁掉了桥梁,只见北方又燃起新的浓烟。
虽然知道自己撤退后野蛮人会拿着遗留的村庄泄愤,当他们真的开始纵火,气得骑士跺脚大骂,可惜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溃败的骑兵们在空荡荡的鲁西纽姆村发呆了一阵子,却见到北方出现更多的浓烟燃点,就仿佛一个无形的力量,带着它们来自地狱的恶意向着南方扑来。
骑士犹豫于自己唐突地撤到特鲁瓦找到伯爵亲戚阿勒兰报信,是否过于显得自己懦弱愚蠢。
现在他觉得无需犹豫,恰恰该立刻抵达大城,告诉阿勒兰野蛮人已经兵临城下。
他大声呐
喊:“战士们,我们快走!”
一溜烟的功夫,鲁西纽姆村又变得空荡荡。
不过在约莫一个半小时后,一支庞大的骑兵队,带着他们燃烧的火把顺利抵达巴尔河。
但碍于夏季洪水啃噬出来的深谷沟壑,以及被毁掉了的木桥,所有骑兵字面意义的悬崖勒马。
事情之唐突令菲斯克实在无语:“坏了!狡猾的敌人居然毁了桥,前面的村子何其巨大,我如何毁了它?”
菲斯克叫骂一番,就又与布罗迪好好商量起来。
“大哥,咱们现在可没时间修桥。沟壑太深了,咱们的战马过不去。”布罗迪遗憾说道。
“我懂。这里应该就是那个欧奈骑士说的巴尔河。这里距离特鲁瓦……”菲斯克基于情报向西方看去,远方朦胧一片,他可以看到两片森林中出现一片纵深深邃的平原,又注意到阳光下再明显不过的罗马大道的存在。
“沿着路我们就能杀到特鲁瓦城下,到时候遇到村子,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焚毁。可惜……”菲斯克摇摇头,恍然间又想到兄弟们本来是要毁掉伯爵建造的大教堂的。“对了!我们去东边把他们的教堂毁灭。兄弟们!毁灭教堂可不需要过河,我们向东!”
围在河畔的战士们异口同声一阵呐喊。
“大哥。这个村子也不能平白放过它。”布罗迪又提醒道。
“也对。安排几个战士,下马涉水也要想办法过河,该死的村子全部烧毁。
“我看不必派人去。”布罗迪想到一招,在高调告知菲斯克后,换来对方畅快地哈哈大笑。
很快,细碎布条蘸着找到的羊脂,捆在箭簇再点火。
罗斯骑兵迅速制作了一些燃烧的箭,对着敌人房屋大概的位置发动抛射。
数十支箭拖着浓烟飞跃巴尔河缓速降下,一小部分落在干燥的草垛房顶,这就足够了。
战士们耐心地等了些许,只见中箭的放低开始飘起青烟,逐渐地燃起明火。
此刻,菲斯克满意地点点头,他大手一挥:“兄弟们,现在让我们找到他们的大教堂。金银,都是我们的!我们走。”
第1680章 蒙蒂埃拉梅圣彼得大教堂的毁灭
毁灭正在逼近,蒙蒂埃拉梅的大教堂有所察觉,但主教阿雷马尔错误的预判,使得大教堂完全丧失了应对机会。
昨夜的“火龙”究竟意味着什么?北方的天空诡异发亮又是什么?
自从有了主教大人的随口描述,众多下级教士懒得瞎琢磨,就自顾自地回宿舍睡觉了。
教士们照例在清晨开始一天的工作。
他们照例祈祷,照例敲响塔楼的大铜钟,照例在早晨的仪式完成后聚在一起吃简陋朴素的生产。
本笃修会是一个贯穿法兰克境内的修道院联盟,二百年前的圣人本笃号召所有教士节俭苦修,追寻这位圣人事业的教士们,在吃穿用度上严格要求自己。
非常讽刺的是,他们仍然在民间大肆敛财,所谓“金银是献给神的最好礼物”,却基于规定,他们无法用金银带来的丰厚利益弄得平时生活奢侈。
主教阿雷马尔今日与往日一样,一身普通的布袍与他的学生们、同僚们待在一起。
但在下午时分,情况之恶化已经令教士们无法再袖手旁观,他们渐渐感觉某种毛骨悚然的东西正向大教堂逼近。
大教堂在湖泊的东南角,它背靠湖东的大森林,正南部就是巴尔河。
与下游的巴尔河之深谷沟壑的河道差别巨大的是,只要过了大教堂,河流上游河道就平坦很多。
因为湖泊涨水导致的夏季洪水,必从大教堂的西部不远处溢出,那里自然形成了宽大的
凹陷,其内全是暴晒之下发白的河沙了。
当前,湖泊南部的沙口处零星分布一些青草,此地湖泊含沙量极大,恰是因为倘若此地存在着水泥制造相关产业,如此完美的河沙可谓制作混凝土的完美材料。
罗斯骑兵的身后是要一连串的起火点,它们呈现行排布,烈焰之上浓烟滚滚,好似一座座烽燧。
马蹄踩得大地轰鸣,骑兵队身后是一片烟尘滚滚。
菲斯克敏锐注意到前方的异常:“注意!前方可能是干涸河道。”
队伍义无反顾地冲过去,马蹄又纷纷踩在松软的沙地。
基于情报,菲斯克确信只要过了这一小片浅坑洼地,就该抵达聚集财富的大教堂。
他们制造出很大的动静,当全军再度在草地大步狂奔,很快大教堂的修士们站在高处就注意到那逐渐逼近的怪物。
起初没人觉得那是敌人,一些修士因在高耸钟楼能看清楚那是骑兵,他们向下面的人员说明情况,大家议论纷纷,所谓一切情况都是特鲁瓦伯爵搞的鬼,此番赶来的估计也是伯爵本人。
不过,主教对修士们的猜测不屑一顾。
“快关闭大门!”主教慌忙命令道。见主教大人一脸惶恐,修士们也就照做了。
不止是大门,连教堂的所有侧门都关闭了。
很多修士被要求前往二楼,尤其是唱诗班的男孩们,更是要全体躲起来。
修士们不知主教大人何必如此恐惧,莫非……来者根本就
不是伯爵大人?
仍在高处的修士逐渐看清真相,来者是一群衣着奇怪的骑兵。军队兵力雄厚,所有人员衣着统一,白袍之上皆有蓝色布条,很多人的头盔上还插着羽毛。
所有装束与他们认知的特鲁瓦伯爵军截然不同。
同样,透过紧闭大门的缝隙,主教阿雷马尔在令闲杂人等藏起来后,就待在宣礼大堂里等待未知的命运。
他静静窥探那些在大门外徘徊的骑兵,赫然听到了奇怪的语言。
“总不会是勃艮第人吧?他们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伯爵邀请他们来助战?还是他们不请自来?这群人来了准没
好事。”以主教的认知,他仅能如此猜测。
特鲁瓦伯国素来不喜欢勃艮第,因为南方的欧塞尔就已经是勃艮第人的势力范围。
欧塞尔不等同于勃艮第,然而那些贵族想要复活勃艮第王国的野王已经昭然若揭,最终趁着特鲁瓦虚弱将此地吞并也犹未可知。
可能有大量勃艮第军队正通过东方的山口浩浩荡荡开赴而来,在门外徘徊的骑兵就是那些大军的先锋。
如此也解释了那些燃起的“烽燧”是什么意思——急需给养的勃艮第人在劫掠。
主教阿雷马尔以最糟糕的想法评估勃艮第人,他可不希望这群狂躁的人跑到大教堂打秋风。
另一方面,罗斯骑兵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蒙蒂埃拉梅大教堂。
此地建筑恢宏,厚重的石制建筑畜力于此,仿佛它早在数
百年前就诞生了。
大教堂刻意建在僻静之地,厚重大门直面河流,在其后方则是有木墙包裹的教士生活区。
讲究苦修的教士们不需要杂七杂八的平民照顾起居,他们自食其力甚至亲自开辟了农田、蔬菜地,以及每个大教堂都竭力开辟的葡萄园。
菲斯克放松缰绳抬头望之:“就是在这里了。可恶,教士们害怕我们,一个都不出来。”
布洛迪不久策马走来:“大哥,我已经安排兄弟们把教堂团团围住,里面的人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干得好。只是里面到底藏着人还是都跑了?太安静了。仿佛我们扑了个空。”
“无妨。”布洛迪摇摇头:“派几个兄弟持斧把门砸来,这很容易。”
菲斯克点点头,他正想下达指令,又想到兄弟们乱糟糟地展开抢掠也不好。他并非突然对教士们心慈手软,只是希望搬运财物的时候有秩序。
他想了想:“把凡尔登主教带过来。”
不久,因心情过于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他才被解开束缚,正战战兢兢地站在菲斯克身边,又看着大教堂不知所措。
菲斯克无意让这家伙去喊话,待到破门之后,老东西才有用处。
他安排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兄弟,只见这两兄弟从马鞍卸下长柄森林斧,怒吼一声直奔大门而来。
他们的出现惊得门后的主教惊恐地连连后退。
突然,斧头势大力沉地砸下来,顿时
厚重木门被砸得木屑横飞。
门后的主教惊得瘫坐在地,再连滚带爬地逃到一边,因为太过于恐惧,颤抖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绝望地看着青铜门锁都被砸毁了。
两兄弟砍砸一番,感觉时机已到,怒踹一脚后大门缓缓打开了。
昏暗的宣礼大厅终于透进光明,此刻户外已经是黄昏,两位金发巨人手持战俘进入,如同死神一般站在门口。
此刻的主教阿雷马尔与在场的教士们,就只有失声尖叫的份儿了。
“果然里面藏着人。”菲斯克纷纷嘟囔,又勒令已经下马待命的战士们:“除非!把找到的人全部拽到外面!”
战士们一声吼,一百余人背着圆盾,手持泛着寒光的钢剑浩浩荡荡冲进去。
战士已经得到命令,凡是不反抗的教士全部擒拿,集体扭送到户外。
不配合者先痛打一顿,坚决反抗者立刻杀死。
换做别的诺曼酋长,不讲道理的纵兵杀戮是管用手段。
菲斯克在劫掠修道院方面已经是专家,暂且饶过修士的命,都是为了之后更从容的搬空地窖的金银,至于修士是放逐是处决,之后再说。
本笃修会的教士因戒律使然,他们不得施展暴力,面对绝望境地
也不可自我了解。
一些大主教会争权夺利,过多的陷入世俗权力的争夺。普通教士不应该也不可能与这些事纠缠一起,身心都献给天主的他们,在发觉逃亡无望后,纷纷闭上眼睛引颈
受戮。
菲斯克的部下见状,纷纷从容地抛去绳套,如同牵羊牵牛一般,将非常配合的教士一串又一串的带出来。
他们嗷嗷叫地冲上大教堂的二楼。理论上这里是教士馆藏书籍的所在,凡罗斯精锐骑兵都不同程度懂得拉丁语,法兰克人的典籍被一眼认出。罗斯人认定书籍也是“宝贝”,它们在可以劫掠的范畴内。
他们不但发现了大教堂的图书馆,设想中的巨大图书馆虽不存在,本地的藏书、卷轴也着实不少。
他们还发现了藏起来的唱诗班男孩,一群孩子懵懵懂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就被一样很年轻的罗斯战士以简单的拉丁语催促着,成群结队地驱赶到了户外。
冲进大教堂的战士们,他们以过去劫掠的成功经验迅速找到了大教堂的地窖和图书馆,内部的小仓库也被翻出。
所以藏匿的人都被揪出来,全程无人伤亡,一脸懵的教士如羊群一般傻乎乎地站在教堂外,他们被庞大军队包围,到此时还以为自己是被粗俗的勃艮第军队控制了。
但是,主教阿雷马尔已经获悉了令人颤栗的真相——他们是骑马的诺曼人,此来的目的就是杀戮与破坏。
菲斯克一眼认出谁是所有教士里德高望重者,于是安排被俘的凡尔登主教与之交谈一番。
惊恐的阿雷马尔不知所措,突然间,他觉得野蛮人把一众教士拉到户外,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方
便。最终所有人的尸体会被他们恶意扔到巴尔河里。
此刻夕阳已经把世界照得一片橘红,在大教堂的西方已经是一片遮天蔽日烟尘的可怕景象。
凡尔登主教向不知所措的阿雷马尔说明了真相,这支骑兵队自离开凡尔登,沿着大路杀烧抢掠无恶不作,称谓其为魔鬼实至名归。
大湖西岸所有村庄都燃起来了,最近的起火点已经是伯爵直辖地的鲁西纽姆村。
感觉两个老头子已经交流得差不多,下马的菲斯克亮出自己的光头,捋一把金色胡须面对战战兢兢的本地主教。
他以较为娴熟的拉丁语问道:“你已经知道我们的情况。你是本地的主教,我明确告诉你。”说着,菲斯克举手指着大教堂:“我们将焚毁它。”
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诺曼人如何会说神圣拉丁语的问题,主教阿雷马尔下意识的严词拒绝:“不可以。你们是魔鬼,不可以毁灭圣域。”
“你也知道我们是魔鬼呐!哈哈,我们恰恰要毁了这个大教堂。倒是你!你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处境呢。”
“你……你们想杀了我们。魔鬼,你们必下地狱。”
菲斯克才不以为意,他耸耸肩:“我听说,你们法兰克人在毁灭萨克森人神树的时候,把祭司们都杀死了。虽然我们有自己的神树,也不能无视你们的行为。杀戮你们这些教士不算什么。”
“魔鬼!”
“还在骂?”菲斯克举起拳头,就给
了老家伙一拳。
主教阿雷马尔哪里经受过这种虐待,他被打倒在地踉踉跄跄坐在地上。
此刻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看得目瞪口呆,他真的觉得罗斯人下一步就是大肆杀戮,这对他们很容易。
突然,一股大无畏的正气左右头脑,海尔杜因挺身而出。“菲斯克大人。”他直呼其名:“你不要这么做。”
“我?我不要做什么?”菲斯克扭过头,凶相毕露地问道。
“不要
杀死他们。他们只是教士,甚至不能使用任何武器。你们既然讲究战士的荣誉,何必如此……希望你们……就按照对待我的凡尔登。”
“闭嘴吧!”菲斯克呵斥道。
罢了差人将已经很多嘴的海尔杜因拉到一边。
哪怕是杀戮也是很费力气的事情,罗斯军今日又是从清晨战斗到傍晚,大家也不能确定特鲁瓦伯爵不会连夜反击。
倘若抓的教士太少,处死之不费事。
显而易见的是被俘的教士恐怕超过百人,让他们全部逃走,比杀戮他们能引起的恐怖氛围更深。
菲斯克想了想,至少当众拉几个倒霉教士处死。
于是,他找到几个战士耳语几句,罢了随便拉出两个倒霉蛋,当着所有懵懵懂懂的教士将之刺死。
倒霉教士当场死亡,一度安静的教士们突然因恐惧陷入狂乱,他们被待命的战士奋力弹压控制。
阿雷马尔此刻心如死灰,嘴里不断骂着“魔鬼”,估计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被
拎起来的阿雷马尔双腿瘫软,老家伙发脑袋被菲斯克猛拍一巴掌:“你都看到了?杀死你们如同杀死一只绵羊。不过我改主意了。”
“啊?你……你想做什么?”
菲斯克掐着腰高调说道:“我会放逐你们!除了你。你要跟着我们去欧塞尔。我会释放其他教士,但愿森林里的野兽不会杀死他们。”
罢了,菲斯克又把阿雷马尔拉到一边,他站在绝望的教士们身前,大声呐喊道:“我们是诺曼人!我要烧了你们的大教堂!今天我心情好,你们这些蠢货可以逃走了。”
很快包围教士们的士兵奉命让出一条路,诡异的是被吓傻了的教士居然不敢逃。
菲斯克随即给布洛迪老弟一个眼神,再做了一个手势。
须臾,十几名战士毫不犹豫抬手就是射箭。
一些倒霉的教士中箭,直到此刻,受惊发教士们终于开始了逃亡。
受伤者顾不得拔箭也要逃,有的走着走着就因为内出血严重倒毙当场。
教士们成群结队逃入森林,连唱诗班的男孩也很快逃得没了踪影。
主教阿雷马尔陷入巨大痛苦,他已经无所谓自己的生命安危,一切都是梦魇,他多么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待那些教士全都消失,菲斯克不慌不忙地攥紧主教布袍衣领,呵斥道:“现在,你来带着我们进入教堂,我要把你们储藏的所有宝贝全部带走。”
“你……杀了我。”阿雷马尔恶狠狠低
吼道。
“杀了你?凡尔登主教说你地位尊贵,留着你我们还能讨要一笔赎金。放心,你死不了。不过……”
菲斯克终于松开手,他指着黄昏中暗淡的大教堂:“听说这是特鲁瓦伯爵建造的,我要烧毁它。”
阿雷马尔勾下头,以他的人生阅历,突然估计到这伙儿自称诺曼人的奇怪骑兵,恐怕根本不是其所说的那样。
诺曼人怎么会说拉丁语,凡尔登主教说这群人从梅茨方向来,其背后的势力莫非是巴伐利亚公爵?
倘若如此,效忠巴伐利亚公爵的诺曼佣兵,针对敌对的特鲁瓦伯爵势力大肆破坏也合理。
他感觉这伙儿人无力攻击特鲁瓦城,城外的一切村庄、修道院就是他们的泄愤目标,现在看来野蛮人就是这么做的。
阿雷马尔没有承诺合作,也没有拒绝,他如用行尸走肉一般,跟随诺曼人的秃头将军走进大教堂的宣礼大厅。
接着,便是罗斯骑兵们喜儿乐见的行动。
他们计划搬空所有有价值物,罢了兄弟们就在宽大的宣礼
庭与教堂后的教士宿舍区好好睡上一觉。
明日一早,再烧毁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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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1章 燃烧的大教堂
夜幕之下,大湖西畔的燃烧村庄形成一串亮光带,罗斯骑兵们可以站在湖东畔,得意洋洋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们顺利占领大教堂,所有财物全都落入兄弟们的口袋。
一箱又一箱从地窖里搬出来,快速清点一番居然有二十箱!
菲斯克也想不到这座教堂可真能藏钱,以火把做照明,撬开木箱的青铜锁,可见绝大部分的银币品相很糟糕。
有大量的银币已经不是圆形,甚至三角形的也有很多,所有银币有一个共同特点——人物头像千奇百怪,几乎都不是查理曼。
“居然是罗马银币?在这里发现如此多的烂货,我该说他们富裕,还是该说他们穷呢?”
菲斯克有些遗憾,考虑到再劣等的旧银币,回炉之后就是银锭,即便这些劣等货色的含铅量一定不低,大家的确发了一笔财。
值钱物除了大量银币、少量金币、摆在台面的金银器具外,似乎就没有了。
广大战士其实不觉得大教堂二楼的藏书有什么重要的,兄弟们信仰奥丁,罗斯也有自己的《萨迦》。新一代的罗斯人对法兰克帝国毫无敬畏恐惧,法兰克人频繁战败,意味着他们的信仰没什么了不起,他们的书籍、卷轴一把火烧了也无妨。
但菲斯克老大的说法很奇妙:“我们甚至可以把这些书籍最后运到科隆,那里的大主教一定愿意出巨资购买。”
深谙贸易之道的罗斯人一点就会,所有
存放木箱里、摆在木架的卷轴其貌不扬,它们都是另一种意义的钱财呐。
特鲁瓦伯国保存的书籍,绝大多数都已从城内转移到这个偏僻的大教堂。
伯爵阿勒兰可谓粗枝大叶的武人,他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考虑到旧教堂保存的文件几乎都是经文典籍,自己又不是僧侣何必专注这些,涉猎一番觉得无聊晦涩就不再关心。
对于教士,他们也乐于带着五花八门的圣物、典籍离开过于世俗化的大城,他们觉得湖畔的大教堂就是“人间伊甸”。
特鲁瓦伯爵家族需要利用塞纳河上游的水利之便,家族乐于销售物资挣钱,这与认为做贸易等同于高利贷罪行的教士们,完全态度相左。
世俗生活与神圣信仰一定程度分割,彼此分割的距离也仅有罗马大道上的约莫十五公里而已。
存放数百年的羊皮纸卷轴一股脑地被扔到麻布口袋里,装订不错的羊皮纸书籍一样扔进去。
不算大的图书馆被搬空,只留下空荡荡的书架,木地板散落着羽毛笔,打翻的墨水壶的墨水流淌一地。
二楼尽是咚咚咚的脚步声,被捆住手脚的主教阿雷马尔心如死灰地坐在宣礼堂的长椅。
老家伙眼看着自己昔日只闻其名、今日得尝所见的凡尔登主教海尔杜因坐在自己身边,两位老教士年纪差不多,如今都被捆住手脚,嘴巴还被麻绳捆住,彼此只能互换眼神,尝试呜呜地发出声
响尽量交流。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诺曼人卸下甲衣,将长椅拼装起来充当床铺,也有人直接在地面铺上皮毯子就地躺下。
一批战士不仅搬空了二楼的值钱物,那里也顺手成了罗斯骑兵的大宿舍。
行军打仗难得找到一块干燥又平坦的场地睡觉,大教堂的二楼简直完美满足兄弟们的需求。
一个百人队在二楼睡觉,大教堂宣礼堂更是横七竖八躺下二百人。
其余人员就利用普通教士的宿舍休息,一些尚未使用的房间干脆成了马厩。
教堂之外燃起篝火,罗斯军以缴获的炊具烹煮麦子。大教堂的仓库被撬开后,凡能带走的粮食全部打包,尤其是现成的黑面包快搜刮殆尽。
至于带不走的东西,还是省省力气不要打砸,为了明日故意放火破坏更顺利,本来是饲喂驴子、小马的草垛,罗斯军利用缴获的草叉将至尽量运到大教堂的石墙处,尤其是在木门左右大肆堆放。
哪怕是纵火,一座有着厚重花岗岩墙壁的大教堂,它能燃烧的就只有木门、木窗与木梁了,即便是这些可燃物,它们也不会轻易可着火的。
只有高炉才能直接烧化铁矿石!凡是见识过、听说过罗斯王国的埃隆堡冶炼中心的战士,他们很清楚如何才能正确把石头烧成“发光的水”。
石墙不能烧化,只会被烧得表层全是黑炭。特里尔就被焚烧过,其中的大教堂剩下过火的断壁残垣。
菲
斯克倒是希望以某种方法,将兄弟们今夜栖身的巨大建筑夷为平地,奈何他无法想象有什么方法可以一蹴而就的毁了它。
也许托尔神降下惊雷,可以把大教堂炸成碎片。
菲斯克就以自己的方法,再要求一些兄弟劳累一把,大量草垛、干柴、长椅、木凳堆起来,只为明日能快点制造烈火。
这一夜,菲斯克与布洛迪无意与新晋背负的主教多言。
两位指挥官考虑到今日缴获颇丰,这固然是好事,带着大量财物继续战争,就是变相削弱骑兵实力。
两人与阿洛维斯待在户外,他们舒服地啃着烤肉,有探讨起未来。
甚至欧奈骑士欧德也坐了下来,不用前些日子,这位倒霉蛋身上的束缚已经解除。
欧德很吃惊,似乎自己得到了诺曼人的信任。
他当然想到逃跑,可是自己跟着他们一路抵达了这里,哪怕自己没有参与作战,一切都已经说不清了。
菲斯克看得出欧德的纠结,带着凶相说到:“你的裤子上沾了泥巴,不是屎也是屎。现在你只能跟着我们走,若是被特鲁瓦伯爵抓到,他肯定要杀了你。听着,我们可以根据你的情报顺利抵达大教堂,明日一早我们就点火。”
“所以不要想逃。”布洛迪态度和善一些地痛陈利害:“跟着我们走,日后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这种人,换个地方还能继续做贵族,现在好好给我们做事,你未来就不只是一个
骑士。”
骑士欧德一言不发,他手里被塞了一只烤得半数的羊腿,香味钻进鼻孔,心里非常纠结的他可丝毫没有食欲呐。
“犹豫不决?明早你就会下定决心。”说罢,菲斯克又看向在坐的另外两位。“该讨论一下下一步了。我们该怎么走?是过河继续南下?还是西进直接去特鲁瓦城附近破坏?”
菲斯克主要是问阿洛维斯的意思,哪怕这位朋友对法兰克南方地域的认知已经越来越暗淡。
“你们已经在特鲁瓦制造大混乱,伯爵不聋不瞎,他东方的村子到处点火,我们要是西进,一定要和他打大战。”阿洛维斯又道:“我的意思是直接南下。”
菲斯克与布洛迪并没有异议,当前的境况也实在容不得两兄弟异议了。
“南下?能顺利去欧塞尔吗?”菲斯克问。
“估计能摸到欧塞尔的边缘地带。你们只有沿着大路走,经过特鲁瓦主城才能直接抵达欧塞尔主城。倘若我们直接过河继续南下,就只能在旷野里前进了。”
“哦?难道向东方延伸的大路,不能拐弯延伸到特鲁瓦?”菲斯克问。
“当然不能。以我的认知,那条路又要进入山区,你们东进能抵达第戎。就是……又到了勃艮第人的地盘。”
菲斯克有些惊讶,他敏锐地问道:“难道通向勃艮第的道路,还有两条?”
“当然。”阿洛维斯呵呵笑出声:“何止两条。除非你们打算偷袭勃
艮第的传统领地。你们带着大量财物,恐怕现在也做不了此事了。”
一想到在凡尔登的逼仄河谷区,被勃艮第优势骑兵追着打的恶心敢,菲斯克可不想再唐突地钻山沟。
“这样的话。”他捏一下胡须思考一番:“勃艮第人若是来到开阔平原,我们慢慢磨死他们。我还是要攻击欧塞尔,我要逼他们走出山沟救援。布洛迪,你怎么看?”
大哥扭头来问,布洛迪没有多想:“听你的,我们继续南下。”
“好!就这么办。”
罗斯军基本敲定下一步方案,明知继续南下将无法利用罗马大道也要走,攻击的重点不是欧塞尔主城,而是它外围的大大小小村庄与骑士领城堡。
凡城堡,能攻灭就打,如果遇到有石墙保护、骑士坚决不出城迎战的堡垒,罗斯骑兵直接放过。
所谓带着大量缴获财物的军队,尽可能不与有备而来的敌人作战,就针对发现的村庄、修道院恶意破坏。
罗斯军指定的方略极为狠毒,由于必须让阿洛维斯也听明白,三人尽可能以法兰克语交谈。
欧奈骑士表面发呆,耳朵可是聆听诺曼人的磕磕巴巴的说辞。
他听得毛骨悚然,再也坐不住了。
骑士勃然而起,手里的羊腿也扔到火堆里:“你们太恶劣了。难道那些村民与你们有仇,你们居然探讨如何杀尽他们。”
“闭嘴!”菲斯克昂起头呵斥道。他又道:“我们是诺曼人,战争
就是这样。如果我们是划船而来,那些村民的确无需杀死,全部都要被我们抓走做奴隶。哈哈。”
“你们这么做,是会下地狱的!”欧奈骑士以他朴素的认知继续呵斥。
“地狱?我们是在血祭奥丁。你这家伙如此放肆,不怕我杀了你?”
“那就杀吧!”欧奈骑士正在气头,他横下一条心。
“杀你?没必要。”菲斯克冷静下来,悻悻然道:“我还以为你早就想明白了,看来你还是很动摇。你别无选择,只能跟着我们走。告诉你,我们疯狂破坏又快速离开,你要是被特鲁瓦伯爵抓住,那家伙追不上我们只会拿你泄愤,各种酷刑给你用上,你的家人一样会被谋害。你只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的家人才是安全的。”
秃头将军的话内有深意,欧奈骑士只好灰溜溜地坐下来,又陷入毫无生气的沉默,算是默认。
菲斯克又哼了一声,复述道:“明早太阳升起,我们饱餐一顿就出发。这该死的大教堂,全部烧尽。”
……
就如阿洛维斯说的那样,特鲁瓦伯爵阿勒兰不聋不瞎,城市处于绝不会被夏季洪水侵蚀的高处,站在城堡高处,伯爵本人就能清楚看到东北方向怪异的天象。
伯爵完全不必思考那奇怪天象是什么,因为带着恐怖真相前来大城避难的男女老少可有三千之巨!
特鲁瓦主城处于巴尔河与塞纳河的交汇处,它虽是本时代的大城市
,人口也不过两千人罢了。
广大民众住在乡村,尤其是大城的西南方向,当地星罗棋布的村庄普遍毗邻罗马大道,交通便利土地肥沃,它们皆为伯爵的直辖采邑。
最肥沃的土地、最好的交通被特鲁瓦伯爵牢牢控制,领地的外围区域才赐予效忠伯爵家族的骑士们。
作为血亲的布赖讷骑士是一个例外,所以得到城东湖泊附近的肥沃土地。
突然间,来自布赖讷骑士领的海量民众,拖拖拉拉的挤在大城之下。他们自称遭遇“野蛮人”的恐怖攻击,唯有得到伯爵大人的庇护才能幸存。
突然到来的民众可比城市常住人口多太多,一时
间伯爵想的根本不是安抚惊魂未定的村民,而是担忧这群家伙四处作乱。
城市卫兵紧急集合,住在大城附近的扈从骑兵,奉命集合向大城移动。
伯爵为了应对来自图尔伯国的恶意,他早已动员了多达五百名骑兵。这些骑兵绝非布赖讷骑士麾下的一大群演员,他们的确可以称之为战士。
大量军队直接来自伯爵直辖地村庄,骑兵出自村中的富裕户,家庭水平差的就带上剑与盾成为步兵。
特鲁瓦伯爵至多集合一千人规模的军队进行远征,若论单纯的保卫领地、保卫村庄,能集合的军队就多上太多。
秉承着查理曼时段征兵制度的遗存,虽然特鲁瓦已经远没有之前的实力,伯爵一声令下,传令兵快马加鞭抵达各个直
辖村庄,早已为作战而待命的军队,立即上马向大城集结。
起初,战士们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待到他们陆续抵达特鲁瓦城,只见海量的村民围着城墙已经搭建起了临时营地。
村民的连夜逃到城下,他们并没有得到伯爵的究极,不过只是能看到高耸厚重石墙的魅影,惶恐的心情就得以缓解了。
第二天,战败的布赖讷骑士逃了过来。骑士紧张的进入城市,至于发生了什么,城外的民众无从得知。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大量难民把城市围起来了,伯爵阿勒兰从未见过这种事。还在自己的亲戚回来了,他问清了事情的原委,所有的怒火也顿时消失了。
现在已经不是气氛一个骑士管不住自己村民的事,而是兵力雄厚、战力惊人的野蛮人,正浩浩荡荡向特鲁瓦城杀来。
敌人是什么人?难道是图尔伯爵的军队?
战败的布赖讷骑士拿不出任何情报,不过这日夜里,东方的天空亮了起来,夜间的云朵都在发亮,事实证明敌人在四处放火。
还要纠结敌人是什么身份?他们已经兵临城下了!
这个时候,伯爵唯一能庆幸的是,自己的骑兵已经聚集在城外。
他顾不得恼怒或庆幸,就在城内振臂一呼,决定在新的一天出城迎战。
大湖西畔的大火持续燃烧,当新一天的太阳升起,处于丁字路口的鲁西纽姆村的浓烟依旧扶摇直上。
待晨雾散去,无暇顾
及城外难民的伯爵阿勒兰,联合他的亲戚布赖讷伯爵,勉强凑出近六百名骑兵。
很多骑兵一时间没穿戴锁子甲,他们实在顾不上这些。
伯爵集结了手头全部兵力,六百骑兵与三百步兵,至少一半人穿戴了甲胄,待城门打开后,军队浩浩荡荡奔向浓烟滚滚的东方。
广大难民对此不敢造次,他们终于见到了一身锁子甲的伯爵大人,也知道若是胆敢阻挠大人的进军之路,当即就会被砍杀。
此次反击,特鲁瓦城已经空荡荡
折合十五公里的旅途一个小时即可杀到,仓促行动的他们还是浪费了很多时间,待到成功抵达燃烧中的鲁西纽姆村,伯爵完全被热浪所包围。
战士还能忍受烈火与浓烟,可战马纷纷受惊了,即便很多骑兵安抚自己的坐骑,受惊发狂的马甩下来不少人。
“可恶!这是我的村子啊。难道破坏了桥梁,野蛮人还是杀过来了?”
伯爵被烈火烤得浑身汗水,他寄希望于自己亲戚毁了桥梁能阻挡灾祸,奈何敌人如魔鬼一般行动。
突然间,努力排除昏黄天空的干扰,伯爵惊讶地看到更东方也冒起浓烟。
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上心头:“啊!我的大教堂!我的大教堂啊!”
那是伯爵家族斥巨资修造的大建筑,有了它,对伯爵家族做生意指手画脚的
教士们才同意将主教坐堂迁移到城外。
大教堂是特鲁瓦的荣誉,现在居然正在被野蛮人洗
劫焚烧?尊贵的主教阿雷马尔难道要遇难了?如果那位尊敬的教士如此被杀,立刻就是特鲁瓦的耻辱。
伯爵汗流浃背、急得几乎尿裤,他怒气上头,攥紧缰绳号召徘徊不前的部下:“勇士们!别管该死的火,跟着我救援大教堂!把野蛮匪徒全部杀尽!”
说罢,他义无反顾地冲入鲁西纽姆村的烈焰。
见伯爵大人如此冲动,布赖讷骑士心里有愧,干脆利落地号召自己人一样冲入火海。
贵族们都冲锋了,扈从骑兵们只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他们经过烈焰考验,冲出火海后再度沿着巴尔河向东狂奔。
桥梁被拆了,只要抵达河流上游区域即可躺过河抵达大教堂。
伯爵觉得自己只要够快,就能截杀正在作恶的匪徒。
只是他们根本不清楚,奉命纵火的少量罗斯骑兵也撤离了,菲斯克的大部队已经带着缴获品,先行一步淌水过了几乎淹到马腹的巴尔河向南。
罗斯军到处点了小火苗,拜昨日故意摆放的可燃物所赐,小火苗缓慢地变成大火,在烈焰炙烤下,大教堂的二楼木板、木梁终于抵达了可燃的临界点。
这时候弄烟滚滚,明火逐渐可见,一切都无可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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