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留里克的崛起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留里克的崛起全文阅读

作者:重生的杨桃     留里克的崛起txt下载     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52章 奥恩河涨水了

    清晨,再一次浓雾弥漫整个世界。

    如此奇妙的气候特色,熟睡的罗斯骑兵已经不会再觉得奇怪。

    悠扬的牛角号带来北方的鬼魅,说着诺斯语和斯拉夫语的战士纷纷苏醒。他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迅速整理自己的内务,穿好衣装后迫不及待地奔向各自的马厩,将预备的粮食布袋摊开来饲喂自己的坐骑。

    所有战士都被告知,今日骑兵队将针对梅茨发动一场突袭。

    在昨晚入睡之际,很多人已经获悉有关南部的情报。既然前些日子有目击者看到了南方身份不明的骑马侦察兵,当地极有可能驻扎着一支军队。

    兄弟们估计到,这些年来大家总是冲在大军主力的第一线,身为先锋竟时常代表主力,每场远征、每场战役的先锋之战都是兄弟们打的。

    想必今年讨伐勃艮第人……

    恐怕,今日向梅茨进军,一场小规模恶战就在前方等待众人。

    士兵饲喂战马,又将马匹牵到河边令其饮水。

    士兵也卸下各自的水袋就地将之灌满,固然喝生水容易腹泻一事军中已经人尽皆知,战争时期就不能就卫生问题奢望太多。

    河畔地带热热闹闹,到处是聚集起来的战士,以及那四处蠕动的战马。他们集体穿着白色蓝纹罩袍,战马又都是黑色或棕色,如此颜色与晨雾散去后的翠绿大地,形成显著的颜色差异。

    约莫三辆驴车被衣着黑袍的教士们驱赶着,小车厢都被麻

    布遮盖,布匹之下就是教士们连夜烘烤的面包。

    蒂永维尔的修道院长丕平一夜没睡,他忍受着困窘憔悴决定亲自递交这些供应军队的口粮,计划着把一大群瘟神送走后,自己再回去好好睡觉。

    一双双眼睛注意到逐渐逼近的教士们,遂有战士骑上马警惕地凑上去,他们立刻拦截教士,接着便乐呵呵地护送新烤的大量面包进驻亟待出发的军营了。

    与此同时,菲斯克与布罗迪正在与他们的新战友,听着河水清清拍打河岸一边谈笑。

    原来,自作业的篝火详谈后,守卫本地的百夫长阿洛维斯,他审时度势地认识到,趁着罗斯军攻打梅茨和勃艮第人的机会,现在就带着少数兄弟构成的精锐跟着走,没有战功也是有苦劳,兄弟们多少会争取一些功绩,未来的日子也会好过。

    “加上你,你就组织二十个战士?”菲斯克问道。

    阿洛维斯没有丝毫露怯,他掐着腰站在河边,阳光照得他整个人神采奕奕。“二十个人已经够了?我选的都是精英。再说,你们的战马带着大量辎重,再加上我们的加入,岂不是会消耗你们的马力?”

    “呵,还不至于如此。”菲斯克摇摇头。

    “别说这些了。你瞧瞧那边,教士们终于来了。”阿洛维斯手指一番。

    一些骑兵护送着明显满载货物的驴车晃晃悠悠而来,看着不断逼近的人们,菲斯克露出满意微笑。

    没有闲聊太

    久,菲斯克便高高兴兴地与修道院长会和。

    他面对一脸窘态的院长丕平,问道:“你很累么?”

    “是很累,你索要的二百个面包,过去的一夜我们做出来了。而且不止是二百个。”

    “更多?”

    “我知道你们。你们现在有两队人,每个人一块面包那就是六百块。”

    “呵?连我们的人数都知道?”菲斯克有些诧异了。

    “为何不知道呢?你们不是有一万人么?如果罗斯王要在蒂永维尔留驻,怕是我们这里连最后一枚麦粒也会被你们吃掉。”

    “这道不至于。”菲斯克听得出抱怨,他摆摆手指着北方:“我的王是仁慈的。再说,吉斯拉公主也在那里。军队不会将你们的粮仓搬空,因为我们自己就储备了大量粮食,这一点不需要你担心了。”

    “但愿罗斯王会秉承他的仁慈。”说罢,院长示意手下,于是所有驴车的麻布被拉开,将一大堆如同黑褐色大鹅卵石的面包展现得淋漓尽致。

    “都是黑面包?”菲斯克欣然问道。

    “是的。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讲究苦修。精细的面包供应给贵族,如果您硬要修道院拿出大量的面包,就只有这样的。”

    “无妨。它有多少个。”

    “我们拼尽全力做了五百个。”院长带着不舍的情绪说道。

    “足够了。你给了我们五百个面包,这份好意我记下了。尊贵的老教士,我会告知罗斯王你的好意。今日我们从你的仓

    库拿走了很多,未来会归还你很多。”

    丕平要的可不是好借好还,他一方面胸口划着十字,一方面又劝说:“我只希望你们仁慈。只希望战争快点过去,我们只希望平静。”

    听着像是敷衍,菲斯克无意再在这里磨蹭。

    修道院长此刻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瞟向站在这里的百夫长,心想着战士之间果然有一些共同语言。罗斯骑兵整体表现得非常克制,估计确有百夫长从中斡旋的原因。

    但是,接着便是院长丕平的震惊时刻!

    “papa,我们也要出发了。感谢您提供的面包。”话来自百夫长阿洛维斯。

    “你?我的孩子,你在说什么?”丕平猛地抬起头。

    “是这样的。我们与罗斯王是盟友,我们兄弟现在效忠吉斯拉公主。哦,应该是哥德堡伯爵夫人。我们的主人掀起了一场大战,所以我要带上一些精干的兄弟跟着罗斯骑兵一同出发。”

    “这么早便行动了?罗斯人的主力还没有来呢?”院长丕平诧异地询问道。

    “无妨。我们的事您也知道,今年的战争,我们必须履行作战的义务。我已经想好了,这次就与这些骑马的朋友们一道去一趟梅茨。我只带一些精锐,剩下的兄弟还留在修道院。我们继续保护您的安全。”

    “我的安全?随你便吧。”院长丕平不理解阿洛维斯为何如此急切,他再一次下意识地胸口划十字,没有祝愿也没有抱怨,

    只是最后告诫道:“希望,你对自己的所有决定……永远不后悔。”

    “谢谢了!papa,未来遭遇任何的事情,我们都会为自己的决定负责。”

    阿洛维斯的话更像是一种诀别!

    自兄弟们翻越西部山区进入蒂永维尔,至今已经是第十一个念头。同样,晋级梅茨大主教职位失败的丕平,在偏远地带的蒂永维尔也待了有十年。

    偏僻的蒂永维尔变得出名,仅仅因为这里曾囚禁过法兰克的国王与王子。

    那场囚禁事件,也被认为是这场漫长内战“开端的结束”。

    至于“结尾的结束”是否真的是844年?只有神知道。

    诸如阿洛维斯和他逐渐衰老的部下,这些人都只是正常大战中无足轻重的一员。丕平一样是无足轻重的教士,自己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呢?

    倒是丕平很聪明得知道如何在漫长内战中安全自保。

    他早已命令村民拖家带口地藏匿于山区内的避难所,所谓避难,河畔地带的富饶村庄可以暂时放弃,民众就在山坳里建立新的山村,带上较为充足的口粮一直躲藏到秋收是没有大问题的。

    这样一来,如果罗斯人发狂了,他们也只能对着空荡荡的村庄撒气,村民可没什么损失。

    因为丕平知道,梅茨城附近的大量村庄已经荒废,各村民众也大量死亡。因为,已经死去的梅茨伯爵曾在自己的封地内大肆搜刮民力,命令也传到了蒂永维尔,

    本地的一些男丁就不情不愿的带上自备的武器加入梅茨伯***,成为最基层的一员步兵。

    梅茨伯爵在附***原地带征兵极甚,连丕平这样的教士也相信伯爵征集了一万名战士去了战场,且到了现在这一万男子应该已经战死了。

    大量适龄男子战死,直接导致梅茨平原区的农业陷入凋敝,饥荒随机发生了。

    闻听北部与东部的战争烈度更甚,获悉南部又是一直延伸到大雪山的泥塘与丘陵区,有能力的人都在向西部的山口方向迁移。人们确信,在通过山口进入凡尔登后,当地人会给予饥饿难民以庇护。

    自然也有大胆的村民,他们不相信西部地区的勃艮第人会好心得拿出大量粮食。这些人继续在梅茨城附近村庄生活着,结果……罗斯联军来了。

    梅茨城附近的一大片区域内村庄凋敝,可以确信的是当地今年的春耕也荒废掉了,倘若当地仍有未被杀死、饿死的村民在求生,生活对他们而言只会更加难。

    仅仅感知这里的气候,菲斯克和布罗迪都确信,只要时局恢复和平,梅茨地区绝对是适合生活的好地方。无论是种麦子还是牧马放羊,生活会愈发富足。

    现在,阿洛维斯带上他精挑细选的兄弟们,换好全套的法兰克款式甲胄。

    铁皮盔普遍锈蚀,锁子甲也多锈迹。为了避免被盟友误伤,无论是出发者还是留驻者,战士们都套上素白罩衣,衣

    服上又以黑炭涂抹出巨大的正十字。

    衣服上做明显标识,军队广泛举起某种旗帜,在过去的时代这似乎是东方式军队的特色。

    法兰克人自诩继承自罗马帝国,罗马军队不曾广泛高举旗帜令旌旗猎猎,于是法兰克的骑兵军团,就鲜有旗帜飘扬,且连军队统一制服也做不到。

    罗斯骑兵各方面都做得高度统一,远远看去那就是一个整体。加入其中的阿洛维斯,他们也融入罗斯军的独特色调中。

    在菲斯克的示意下,号手们集体吹响牛角号,两支罗斯骑兵队排好队列,听从号声集体挪动马蹄,在跟随着旗帜指引向着南方行动。

    与此同时,已经上马的阿洛维斯等二十名当地战士,这一次正式以同盟军的身份与最精锐的罗斯骑兵并肩行动。

    客观上阿洛维斯等人成了为罗斯骑兵押运辎重的后卫。

    这些罗斯人竟储备了大量的粮食、箭矢、搭帐篷的布料,所有物资皆靠马匹驮运。他们不是善于航行从遥远北方跨越大海而来么?现在他们表现得与那些游牧民族简直别无二致。

    骑兵队逐渐离开蒂永维尔,在他们的身后,聪明的修道院长丕平,也将一些准备好的旗帜摊开后挂在修道院上。

    尤其是一面罗斯的“船桨旗”,按照教士们自我安慰的说法,自己是在本笃修会的修道院墙上悬挂了“圣安德烈十字”,如此一来并不算是亵渎。

    整体而言,阿洛

    维斯这样普通的法兰克战士,他们对罗斯军极为陌生。

    这也不是他们的错误,因为过去几年来,凡是曾与罗斯军大规模交手的法兰克军队,其结果往往是横尸遍野。

    不与罗斯军交手,就无法了解他们的情况。交手了,小命休矣。

    倘若与罗斯军结盟,其结果更加微妙,很多人干脆以个人身份或成建制得以同盟军的身份成为罗斯的一部分。

    阿洛维斯等人属于后者,如今与罗斯并肩作战也是首次。

    于是,这才刚刚加入他们的军队,他们当即见识到了罗斯人的惊人速度。

    奥恩河,它是注入摩泽尔河的关键支流。它本就可以通航,如今处于丰水期就更适合通航了。因对这条河有所侦查,菲斯克确信等主力军抵达后,船只会尽量利用这条河的水道向着西方尽可能运输后勤物资,以尽量减少进入陆路行军状态的罗斯军的后勤压力。

    不过向着河流上游追溯,它的主河道或是可通航的小支流是否向着正西延伸,这方面的情报,罗斯军因缺乏侦查而一无所知。

    但丰水期的奥恩河给了罗斯骑兵队巨大的阻力。

    离开蒂永维尔没多久,骑兵队的马蹄就踩踏在奥恩河畔松软的泥地处,战士们讶异于明显涨水的河水,居然淹没了很多河畔地带新长出的芦苇。

    河畔的泥地都被泡软了!有经验的战士一眼便知,这就是丰水期河道泛滥的杰作,恐怕这条河已

    经因涨水,使得河道拓宽一倍有余,且河底尽是知名淤泥。

    菲斯克看着水声明显的湍急河面,不由得担心河水涨得太甚,骑兵强行淌水过去,怕是会大量闹出溺水情况。

    固然所有战士都学会游泳,但战士们最引以为傲的筋角复合弓一旦泡了水,它的性能会暴跌。其他的物资,尤其是士兵、战马最需要保护的粮食,它一旦泡水就将快速腐化,这对军队的后续作战可谓重大打击。

    自诩身经百战,现在的菲斯克也不禁因这该死的河水而咬牙切齿。

    “强行过河吗?”布罗迪策马而来询问道。

    “淌水?我看不行。难道你要尝试?”

    听得菲斯克大哥这么问,本也觉得不靠谱的布罗迪,他绷着脸遗憾摇头:“太冒险了。可是,只有过了这该死的河,我们才能到梅茨。”

    “算是我的失策,如果我有一条长船就好了。哪怕一条小驳船,我也不必如此被动。”

    “到底怎么办?我们若是不能过河,无法完成任务。”

    “也许,可以去上游瞧瞧。”菲斯克此话颇有敷衍意味。

    布罗迪提醒道:“要不,让我们的新朋友来看看?说不定他能提供一些帮助。”

    “也好。”

    与此同时,不得不与罗斯骑兵一同停下的阿洛维斯,他立刻明白这些策马狂奔的罗斯人何故停步。不久,这位老战士就传令兵被笑嘻嘻地请到河畔,一直请到菲斯克的面前。

    正当菲斯克意

    欲询问,阿洛维斯就抢话道:“奥恩河涨水了。你如果下令强行淌水过去,我敢说,所有骑兵都要被河水冲到摩泽尔河里。”

    “你?!你把我想问的先帮我回答了。”菲斯克的表情因而有些奇怪,他即乐也悲。

    “你是希望我提供一些安全的过河方案。对吧?”

    “是的。如果你这个本地人也拿不出方案,我可以快马加鞭得差遣传令兵回特里尔一趟。等罗斯王派遣的船只到了,我们以船为桥就能过河。”

    阿洛维斯摇摇头:“你没有丝毫的快乐。我想,你的国王听说你索要一条船,他也不会高兴。”

    “的确如此,可我又有什么办法?”

    “办法是有的。”阿洛维斯果断笑呵呵地接话道:“你邀请我来做向导是最聪明的决定。我可以帮你们顺利过河,会给你们提供安全之路。”

    “太好了。”菲斯克大喜。

    “只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些要求。”

    “那是什么?”菲斯克稍微一想,干脆说道:“无所谓,你的任何要求只要合理,我就答应你。”

    阿洛维斯耸耸肩:“只有一个要求,你们不可以随意杀人、不可随意破坏。”

    “这是两个要求。”

    “你们的杀戮与破坏是同时进行的。难道罗斯王很高兴你们随意破坏吗?朋友,漫长的战争已经死了太多人。仁慈一些总没有坏处。”

    “无所谓。”菲斯克耸耸肩:“只要你能引导我们顺利过河,这些要

    求我可以落实。不过,如果遇到了那些勃艮第军队,亦或是任何与我们有敌对态度的军队,我们可要果断进攻的。”

    “和勃艮第人作战我也无所谓。”阿洛维斯一样摆出一副怎样都行的表情,他接着直指西方的山丘群。“这条奥恩河穿越山丘而来,我们只要沿着河道逆行即可。”

    “啊?这样我们岂不是距离梅茨越走越远了?那边的情况我们也没有侦查,只是……”突然间,想到一些事的菲斯克戛然而止。

    这位秃头将军立刻拉下脸来,他横眉直对西方,说道:“那就走吧。阿洛维斯,我估计你是希望我们从上游的浅滩渡口过河,再兜一个大圈子平安进入梅茨?”

    “呵!哪里有什么浅滩?那里可是个定居点,可是有一座木桥的。但愿,当地没有遭遇严重破坏。”阿洛维斯意味深长地如是说。

第1653章 直到圣马丁山之西的科维尔圣约翰修道院

    罗斯骑兵面对涨水的奥恩河束手无策的当下,他们实际就在一座山丘之下。

    奥恩河从西部山区穿行而出,似乎穿越山区,军队即可进入一片群山环绕的宽大平原区。

    梅茨城西部的山丘狭窄修长,从中穿过的奥恩河与之伴随的河谷地带,构成本地区最大的山口通路。

    这座山丘名字简单粗暴,因为四百年前传奇的传教士圣马丁,他在高卢地区游历了大半辈子,大量游走于罗马帝国边陲地带的蛮族,因为听信了这位高人的“指点”纷纷诡异天主,于是到处都有关于他的传说,以他名字而命名的事物五花八门。

    山丘名为圣马丁山,至于它到底有何神圣的点子可言,无论贵族与民众并不关心。

    它本身也不是高山,山脊的平均海拔只有二百米,相对于本地平原的海拔,也不过是平地之上起了一长串一百多米高的土墙,山坡上茂密森林倒是显得它像是无法逾越的屏障。

    可是,因为严重的战争破坏,梅茨城已是废城一座,摩泽尔河河道附近的村庄也都变得空荡荡,最富饶的河畔农田如今也全部荒废掉了。

    站在奥恩河畔,菲斯克感觉不到南方有着丝毫杀意。

    湍急的奥恩河使得河水不断判断河畔草地,抛开这些浪花沙沙声,整个世界安静极了。

    就仿佛梅茨城真的成为一座巨大的坟墓。

    或者说,真的就是坟墓。

    菲斯克与布罗迪信任了阿洛维斯

    的描述,也确信这家伙一定藏匿了某些事情。

    骑兵队带着他们的辎重,就沿着奥恩河左岸的草甸区,向着山区方向快速前进。

    他们距离山丘越来越近,很快所有人都看清楚山峦的细节,以及一座果然荒废至房倒屋塌的村子。

    这是何人所为?一定是去年首攻梅茨时,担任斥候的那几十个兄弟们干的。

    对于此事,菲斯克无意藏着掖着,还把这当做罗斯军的光荣之举。

    他攥紧缰绳,带着挑衅意味问询在前方带路的阿洛维斯:“朋友,你可知这片村子废墟是谁造就的?”

    “当然是你们。”阿洛维斯张口就来。

    “哦?我还以为你会思考片刻。”

    “何必要思考呢?”阿洛维斯摇摇头:“Vitriacum,即使这个村子的老名字。”

    “嗯?你还知道这个?”

    “我毕竟在这片区域生活十年了。你眼前的废墟,现在也叫Valange。可惜,又被你们毁掉了。”

    菲斯克不明白这个阿洛维斯所言的深意,他不屑地嚷嚷道:“这是去年我们的侦察兵顺手破坏掉的村庄之一,它叫任何名字都没意义。你瞧,村子已被焚毁。”

    “是的。但愿,你们没有毁掉山丘之后的修道院,我们还需要当地的木桥顺利过河。”阿洛维斯意味深长地说道。

    因为这个Vitriacum(意思为濒临山谷)定居点,它是罗马时代被赋予的名字。村子在勃艮第、

    东哥特等北方人的移民浪潮中毁掉。

    那些人们不会傻傻得一路向南,毕竟继续南下就是一头撞进大片沼泽与孚日山脉南部的无尽丘陵地带,以及更令人痛苦的阿尔卑斯山,那里自古以来人迹罕至。

    强行进入梅茨的西部平原,再通过马斯河山谷区的缝隙进入凡尔登,这是近四百年前武装移民的优选方案。

    从奥恩河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区域是一条很不错的捷径,河边的通道见证了很多异乡人成群结队地通过,如今罗斯军的钢制马蹄铁,正浩浩荡荡踩踏这河畔通路。

    Vitriacum村毁灭了,在废墟上兴起法兰克人的Valange村,而它再一次被罗斯人烧毁了……

    历史会进一步证明梅茨、凡尔登,以及从马斯河谷地至摩泽尔河地区的富裕与危险共存,军队一个接一个地来,此地的确是四战之地。

    不过,讲究苦行的本笃修会教士们,才不会畏惧这里一再发生的苦难。

    哪怕是很多村民虽然没有被敌对方军队袭击,仅仅是恐惧被强行征兵,就惊得一些村民主动放弃自己的村子。

    阿洛维斯不清楚这种情况,换做菲斯克和他的兄弟们就更无从知晓了。

    骑兵队已经一头扎进圣马丁山,他们完全沿着河畔抵达的道路迂回前进,一双双眼睛也都注意着河道右岸那愈发陡峭的山崖。

    天色渐暗,菲斯克更加不敢麻痹大意。

    他对此愈发逼仄的

    通道难以不敬畏,在令部下小心行事后,又责令全队放慢速度。不过广大战士对这里逼仄狭窄的通道环境非常好奇,恐惧感丝毫没有。

    菲斯克随口向伴行的阿洛维斯聊到:“你对这条通道可有了解。我们要在山区里走上很远?”

    “是要走一阵子。你见过羊的肠子么?”

    “当然见过。你在比喻什么?”

    “羊的肠子细小又弯曲,就像我们现在走的路。朋友,再忍忍就好了。你放心,我可不会把你们引到错误方向。”

    菲斯克耸耸肩:“谅你也不敢。就是这路……一想到后方的一万人大军不得不从这条路线翻山,真是痛苦呢?”

    “这道不至于。如果是罗斯王,他大可用船只把军队直接运到梅茨,在走更合适的路线经过这个圣马丁山。”

    “也不见得。”菲斯克打断道:“我们是要进驻凡尔登的。如果这条奥恩河能继续向西方延伸,我们就会尽量利用它的水路便利。能有船只运输人员,总比后面的兄弟徒步前进要好。”

    “呵!好大的口气。那么,罗斯王就只能钻进这个山谷了。也好,反正你们要去凡尔登,还要再通过一个大山谷。”

    阿洛维斯最后一语是在好意提醒,菲斯克现在可是听不下去了。

    夕阳逐渐西下,军队自进入山谷后,沿着羊肠般曲折的道路已经走了好一阵子。

    全军战士都意识到自己绕过了至少两个大拐弯。

    这奥恩河还

    有多少个弯?暂且无人知晓。

    好在他们不必再担忧要在山谷里扎营过夜,就像是牛犊子离开母牛的身体,战士们与战马突然离开逼仄山谷,迎面而来的可是橘红色的夕阳。

    “看来我们顺利离开圣马丁山了。”菲斯克如卸重负地慨叹道。须臾,他又问带路的阿洛维斯:“朋友,你说的那个木桥……”

    “再走走就到了。但愿,你们的侦察兵没有破坏它。”

    “怎么可能!”菲斯克现在只想哈哈大笑:“如果知道奥恩河要如蛇一般扭曲地钻进圣马丁山,我还要小心谨慎什么?”

    “你们小心一些也无妨。”阿洛维斯介绍道:“听说河道右岸的悬崖有时候会落下大石块,没砸到人是好事,被溅到水花也很难受。”

    这番好意描述立即给菲斯克提了个醒,所谓罗斯船只定然果断利用奥恩河航行便利,那就必然通过一片由巨石构成的悬崖区。若是因为风吹、雨水引起一些大石坠落,还恰巧砸中运输物资的罗斯运输船,岂不是会给军队重大损失。

    菲斯克暗暗记下,很快这些情报将如实汇报给留里克。

    阿洛维斯话不说完,这个老家伙生怕自己的提醒会被罗斯的秃头将军当做诅咒。他再手指前方:“那里还有个村子,以及一座修道院。朋友,请你落实自己的承诺吧。”

    “不无端杀戮劫掠吗?好吧!”

    随意食言可不好,尤其是刚刚给新的友军向导

    做过承诺,当下当然要兑现。

    于是,菲斯克急令一些兄弟快马加鞭通知全军,很快两支骑兵队的每一名战士都得到了命令。

    两队战士们被禁止劫掠,哪怕是愿意支付一些钱财购买当地村庄的农产品也不行,除非菲斯克自己调整决定。

    菲斯克的要求简而概之仅有一项——在得道新命令前,不与当地人有任何接触。

    命令如风一般传遍整个狭长队伍,传令之快慕煞百夫长阿洛维斯。

    “如何?我的人若是敢杀人越货,事后就会罚款,会被踢出军队。我们罗斯军就是这样的,作为高级的指挥者,我可有这方面的大权。”菲斯克如是说。

    可在阿洛维斯听来,攻击特里尔、梅茨,以及城市周边区域的行动,均来自罗斯王的直接命令。

    也许小规模的罗斯军队不会施展土匪行为,倘若是其大贵族下达命令,他们的表现将与瘟疫无异。

    既然菲斯克声称五花八门的村庄都毫无意义,阿洛维斯也不必明说骑兵队即将面对的村庄之名号。他还是非常担心罗斯骑兵下黑手,结果当军队真的进入通过河谷后见到的第一个村庄,才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座空荡荡的村庄。

    说起杳无人烟也不对,村子里的确有人员活动的迹象。

    只是罕见的村民见到一支大军出现,纷纷拖家带口得撒腿就跑,那行动之果决凸显其在逃跑方面也是训练有素。

    “我们承诺不袭击,你

    们这些村民跑什么?”菲斯克愤愤不平嘟囔道。

    看到村庄住宅群整体完好,阿洛维斯如卸重负,心情也舒缓很多。“我听到了。”他说:“村民一定是把你们当成……被派遣来强制征兵的军队。”

    “这是什么情况?”菲斯克扭过头来问道。

    忆往昔,阿洛维斯不由地昂起头叹言:“那是梅茨伯爵的杰作,领地内所有村庄都被他带走大量男人。”

    “此事我有所耳闻,而且那个愚蠢的家伙也已经战死了。”

    “情报可能不可靠,梅茨损失惨重倒是一个事实。你瞧。”阿洛维斯继续指着空荡荡的村庄:“这就是证明。不过,我们今晚有合适住处了。”

    “算了吧。”菲斯克不想在一个废村磨蹭,他抬头看一下山区,估测到:“聪明的村民会逃到山丘中建立一些避难所,他们主动躲起来为我军未来省去了很多麻烦。他们既然要做土拨鼠,我们就没意愿把他们挖出来。我要去你说的那个木桥,继续带路。”

    “可以,在那之前我们还是要通过一个修道院。我还是希望你坚决履行承诺。”

    “无妨,遇到新的教士,我们不会动粗。”到底会是一个修道院,菲斯克特意笑呵呵保证道:“修道院里的金银器具,我会约束全军一个也不拿。”

    甚至,菲斯克希望那些教士也带着贵重物件逃之夭夭,只要留下一座空荡荡的修道院、附属建筑,以及一座木

    桥就够了。

    至于完全不破坏也不可能,因为木桥存在本身对罗斯军的内河船队就是一种障碍。好在它是一座木桥,哪怕有岩石桥墩、唯独桥板是木料,拆了它也不费事。

    军队经过的村子名为Iof(今梅茨西北方Joeuf市镇),它的名号来自罗马帝国早期非常兴盛的朱庇特崇拜。

    哪怕昔日罗马帝国整体性皈依天主,大量已经沿用上百年的地区旧名字没有删改,如此偏远地带的村子名字如数百年前的如出一辙,只是这个村子自然是在法兰克墨洛温王朝时期,在旧村庄废墟上修造的。

    同时期,在其附近区域、河道的上游些许之地还修造了一座修道院——科维尔的圣约翰修道院(Saint-IohanadeComisisvelle)。

    或者说,这座修道院本身就是利用罗马时代的行宫遗址上唾手可得的石料快速建造起来的。

    骑兵队就堂而皇之的沐浴在下午柔光中,令战士们略感不适的绝非骑马劳顿,而是他们自离开山谷后始终在面对村民逃之夭夭的村子。

    对于各村子的名字,完全因为有些村庄有着特殊的功能,而被阿洛维斯这种人熟知,闲极无聊,这个老家伙也就向菲斯克说明一二了。

    一个空荡荡的村子名为奥布埃Orboe(今Auboue),其村庄意思简单粗暴——奥恩河畔农场。

    该村庄本质上是

    为昔日的罗马行宫科维尔做配套服务,此地是昔日佣人的起居场所。

    奥布埃村在河道左岸,科维尔行宫在右岸。彼此有一座桥连接。

    数百年后,如今因附近山区发现铁矿,一些铁匠就进驻奥布埃村,他们就地取材冶炼铁质工具,继而也为河对岸的圣约翰修道院修善、制作各种金银圣器。

    恰恰是因为这些专业铁匠的存在!

    军队打仗岂能少得了铁匠参与?梅茨伯爵果断将奥布埃村铁匠全部带走,至于铁匠的家庭如何生活,这就要看当事人的命运了。

    梅茨伯爵当时很清楚自己竭泽而渔式的动员民力物力,若是兵力损失巨大会引发灾难性的后果。老伯爵本身也将整个家族做赌注,他站在皇帝洛泰尔的立场为之拼命作战,最后落得一个求锤得锤的下场。

    整个梅茨伯国也为其领主的豪赌失败陪葬。

    奥布埃村,以及附近的村庄之衰败乃至毁灭,全然是梅茨伯爵的责任。

    倒是有一些特别的存在,那就是教士。梅茨的伯爵家族可是丝毫不敢触动这些人的利益。

    短时间内,圣马丁山之西、奥恩河上游靠近山丘之区域,所有村庄都遭遇毁灭性打击。菲斯克带着骑兵卡在一个特殊的时间点进驻当地,他们当然遇不到什么村民,倒是可以与本地留驻的教士打打交道。

    菲斯克依旧是笃信奥丁的,但他如今长期在法兰克腹地作战,出于对神祇的敬畏,

    现在已经不敢再对遇到的所有修道院巧取豪夺。

    因为很多人都在说,既然大家在法兰克作战就需要考虑本地神祇的态度。

    就像奥丁和托尔等诸神庇护北方世界,法兰克人笃信的天主、大圣母、诸大天使也会庇护法兰克。现在针对修道院、大教堂态度收敛一些,不要再见得黑袍教士就直接骑马砍杀。万一那些“法兰克祭司”做一些诅咒仪式,能征善战的兄弟们说不定就被大天使降下惩罚,军队就在阴沟里翻船。

    这只是一种无聊的说辞,菲斯克却也不能完全无视。

    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越来越多的菲斯克,也开始理解罗斯王的“仁慈”。

    骑兵们堂而皇之进入奥布埃村,菲斯克一眼就看到了那座传说中的木桥。

    他策马快速逼近桥梁,还令兄弟们停下脚步稍安勿躁。

    “这就是你说的木桥?看起来也不大。”菲斯克指着桥梁问到阿洛维斯。

    后者无奈地耸耸肩:“上次途径此地似乎还是三年前。我的人只是帮助蒂永维尔修道院长来此地送信而已,没想到三年了,木桥还是老样子。”

    “一个小桥!亏得我们的骑兵暂时不多。”

    说着,菲斯克有指向不远处的山坡,那里非常突兀得矗立着一座有尖顶的建筑,其尖顶的木十字架已经完美证明了其修道院的本质。

    阿洛维斯望之轻叹一口气:“圣约翰修道院,它还是老样子。”

    “就怕教士也都

    逃亡了。”

    “绝对不会。他们自己开荒、自己种麦子,我所知的是他们还在山坡上修了葡萄园。任何时候教士是不会离开了,他们可以自给自足,除非……野蛮的军队把他们都谋杀。”

    知道这伙儿罗斯人基本已经懂得法兰克语,阿洛维斯也就说起一些言辞激烈的词汇。

    菲斯克不以为意,说道:“他们似乎珍藏了一些葡萄酒。我倒是可以和留驻的教士做一些交易。他们提供一些酒,这就够了。兄弟们得了酒就在这个奥布埃村住下来,今天我的骑兵队可以不过桥。

    而你!阿洛维斯,你可以亲自过桥去和那些教士聊聊。”

    这其实是阿洛维斯很高兴的方案,毕竟自己麾下带着的兄弟,曾经可是较为频繁的帮助蒂永维尔方面,向着此地骑马加鞭送信来着。

    他更加庆幸于是自己代表罗斯骑兵去和修士们交涉,因为这个修道院的存在是颇为独特的——它其实是一座女子修道院,所以地名后缀增添了“sis”,即Comisis。

    “好吧。”他说:“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先过河,你们就在村子里正常驻扎吧。等我回来的时候,一会给你们带回一些葡萄酒。”

第1654章 女子修道院长玛丽安

    当骑兵屹立于夕阳柔光之下,不远处依傍低矮土坡建造的科维尔修道院,本该平静生活的女修士们,纷纷获悉这群突然出现的怪人。

    一瞬间,惊恐传遍了整个修道院。

    女子修道院内充斥着女人们的窃窃私语,她们恐惧、疑惑、敬畏,五花八门的情绪交织在一起,似乎唯有院长大人能结束大家的猜测。

    可是,突如其来的情况,院长又如何做出完美应对方案呢?

    如果……那是野蛮人的军队。

    修道院长已经是位六十岁的老妇人,她的脸庞早已沟壑纵生,六十年人生见证了梅茨的沧桑。

    在她的记忆里,梅茨自古就是个富饶的地方。

    虽然此地也经历大量战乱,院内的羊皮纸书籍就记录着一些古老的说法。

    甚至明明白白记录着,墨洛温王朝的一位国王,就在当时的王国内战中在战场殒命。

    其战死的地点,就在梅茨西部小平原区的北方,在狭长的Dovamount山(今杜奥蒙山)的东麓之下。

    过去对于野蛮战争的描述只存在于书籍里的描述,所有描述非常抽象,几乎一生住在山区的女院长,她以一生侍奉天主,不知何为战争,更没有见过战争之后横尸遍野的惨剧。

    梅茨伯爵的大规模征兵,导致低矮山坡下的奥布埃村突然萧条,大量男性村民去了东方打仗,战后惨状所有女修士们可没有看到过。

    彼时梅茨伯爵也未向修道院索要钱财

    物资以补充军需,她们就像是旁观者,看着梅茨伯爵的野蛮行径,仅仅做一些不痛不痒的口头谴责。

    念及她们都是女修士,梅茨伯爵什么也不说。

    终于,她们去年冬季获悉了梅茨城被攻破。

    终于,她们去年见识了真正的战争。

    战争没有波及到圣马丁山之西的科维尔修道院,此地的资源也无法庇护大量难民。

    因为信仰与避讳,就算是逃亡,形形***的难民也不会主动接受女子修道院的救济,离去的民众至多瞟一眼山坡上的修道院,在获悉里面都是女修士后,无奈地举着行囊继续西行。

    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至于野蛮人是否也会遵循这个潜规则……

    一时间,老院长压力巨大。她已经有半年时间没有与来自梅茨、蒂永维尔的教士做联络了。没有来自东部的骑马信使送信,圣马丁山之东广大地域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们根本无从得知。

    直到有女修士奉命大胆走出奥恩河曲折峡谷,接着就注意到心碎的场面——山外村庄以及庞大的梅茨城,都已经化作大火之后黑黢黢的废墟,以及残垣断壁里随处可见如枯枝般的残骸。

    女修士们聚集在宣礼大厅,正当几十个女人六神无主之际,女院长带着手抄本《福音书》站出来,命令所有人按照经书的告诫,勇敢淡定地面对刚刚发生的苦难。

    但是现在,一群规模很大、衣着特殊的骑兵队赫然站在山

    坡之下的木桥附近。

    她带着众修士聚集在门口,即便她的年纪按照当前的标准已经算是非常衰老,双眼还没有过度昏花,她看清了骑兵队中飘扬的奇怪标致。

    “圣安德烈十字?这是什么人?”

    她一眼看出罗斯军的飘逸旗帜,再想当然的做出自己的理解,于是对战争恐惧少了些许,疑惑倒是更多了。

    她看了一阵子,令大部分女修士藏进修道院内,集体跪在十字架下,祈祷大天使会降下祝福庇佑。

    其实此举是让人们先藏好,因为大家都是女人,若是人数太多是否会引起那些野蛮士兵发狂,这就不好说了。

    要表演得

    寒酸,让他们不认为修道院还有更多人、还有更多财物。

    不过,院长也做好了另一项准备,所谓如果军队索要物资,仓库存着的大量葡萄酒,可以作为礼物把军队打发掉。

    去年酿的葡萄酒损失完了也无妨,今年看情况可以酿造新的。若是野蛮人索要粮食,大家就至少保住大家的口粮。

    她不愿意把事情想得太悲观,想着既然对方摆出的是“安德烈十字”,总不会表现得如传说中的诺曼人那般凶狠。

    她就站在这里,如一尊塑像一般静静观察山坡下木桥边的怪人们。

    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些家伙像是受了某种指示坚决不过桥。

    并非桥梁老旧,它上面通行满载货物的马车也无妨。他们想过桥,现在就可以陆续通过,结果她看

    到本已经荒废的奥布埃村,因这些异乡人的出现再现袅袅炊烟。

    她丝毫乐不出来,随着继续的等待发现那些士兵似乎就只是扎营,黄昏已至,她愈发感觉疑惑。

    终于,那些忙于扎营的军队突然有所骚动。

    之间约莫三名骑兵堂而皇之地通过了目标。

    好好看看这些人!

    院长玛丽安眯起衰老的双眼,他看清了一位骑马者,居然堂而皇之地高举一个正十字架模样的物件。

    定睛一瞧,那分明就是木枝临时捆的。倒是这东西也在表面来者的无害。

    “你们都先回去,唯独我来应付她们。”

    院长话音刚落,站在一边的女修士们便匆匆退了回去。

    院长玛丽安的压力也很大,当此之时也不能奢望骑马者能早点下马,以堂堂正正身份走到科维尔女子修道院门口。

    可这三人刚过桥不久就真的下马了,须臾,也仅有一名下马骑兵继续扛着木头十字架走来。

    此刻,院长也看清来者身上的罩衣,都是明明白白涂抹着巨大十字架花纹。

    只是一时间她看不清来者的脸。

    不过随着那人的逼近,院长玛丽安忐忑的心情终于放松下来,接着又有些惊奇。

    那人走近自己,玛丽安一脸惊讶地询问道:“是你!阿洛维斯大人!为什么会是你?还有这些军队,是梅茨伯爵大人的?”

    阿洛维斯气喘吁吁:“mama,别来无恙呐。可是一切都变了。”

    “变了?!”

    “梅茨伯

    爵全家都死了,一切都变了。我可以保证,我们此来不会对你的修道院有任何无礼。”

    听得,院长可是不傻,所谓“承诺不无礼”,也意味着他们只要恼羞成怒就可以撕掉伪善。

    如此威胁式的话式,梅茨伯爵的军队可不敢如此放肆。

    院长玛丽安又警惕起来,故作畅谈:“我获悉梅茨出现灾祸,那里死了很多人。想不到伯爵本人都死了?战争终于波及到了这里,所以……你现在,到底为谁效力?”

    阿洛维斯被这么冷静的一问,不得不多想一些。他稍稍犹豫,干脆把话挑明白:“mama,的确一切都变了。我和我的兄弟们,还有蒂永维尔圣马克西姆修道院,现在都站在罗斯人带头的阵营里。”

    “且慢!罗斯人?”老院长飞快检索记忆,她猛地一怔睁大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是那些诺曼人!这都是怎么回事。”

    “的确,短时间里您难以理解。不过罗斯人与巴伐利亚公爵是同盟。我!现在直接效忠的也是吉斯拉公主。”

    “哦?皇帝的小女儿?”

    “是的。公主殿下已经是哥德堡伯爵夫人,虽然您可能难以置信,但是公主殿下已经……向她的父亲开战。”

    听起来的确难以置信,不过一想到加洛林王室内部早就互相内斗杀得昏天黑地了。他们过去的内斗只限于宫庭,如今内战已经化作全帝国的大混乱。

    可是,那个少女难道还拥

    有军队了?还敢于举兵反对她的父亲?这怎么可能!

    抱着谨慎态度,院长忍受着内心的压抑,抛开全部疑惑又轻轻问道:“所以这支军队,就是吉斯拉公主的?”

    “当然不是。殿下现在拥有三千名战士,军队驻扎在特里尔。她是真正的查理曼血脉,所以有三千个诺曼人效忠她……”阿洛维斯说得半真半假,院长听得更是头脑混乱。

    “您可知梅茨的毁灭,是谁干的?”阿洛维斯刻意提及这关键问题。

    其实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是公主殿下的军队?是那些罗斯人?”院长明知故问。

    “是的。这一切都是报复梅茨伯爵和他的追随者。但是像我这样的人,我从未效忠他,也就谈不上背叛。”

    “也许你该继续效忠皇帝。”院长冷不丁一记灵魂质问。

    突然,阿洛维斯也觉得自己作为变节者的立场之矛盾,只好露怯道:“奥古斯都囚禁他的父王,他们父子都是法兰克是奥古斯都却互相争斗。儿子反对他的父亲,女儿也反对她的父亲,加洛林王室自己谈不上讲道义,我这种快要老死的小人物,呵呵……”

    “无妨。”院长玛丽安轻轻摆一下手:“我只是偏远地带的女子修道院的院长。我们都是女人,只想在神面前得到安定。我很想知道。你们的出现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的新主人想做什么?”

    她现在不想深谈,阿洛维斯就不废话。

    “ma

    ma,这些年来都是我的人骑马而来传递信件,也出动马力帮你们把桶装葡萄酒送到梅茨城。我们的确是朋友。”

    “这倒也是。”

    “所以。”阿洛维斯立刻指着山坡下的木桥:“那里有一位尊贵的诺曼人大贵族,其地位如同梅茨伯爵般尊贵。”

    他也不知道处于罗斯权力核心的、与留里克本人是血缘亲戚的菲斯克到底是怎样的级别,就谎称是伯爵级大贵族。

    他继续说:“诺曼人贵族只是后续一万人大军的先锋,他们计划攻击勃艮第,所以一定要从奥恩河山谷进入西部开阔地。”

    “哦?他们还要去凡尔登?”院长敏锐察觉到问题的关键。

    “您是无比睿智的。”阿洛维斯恭恭敬敬道:“您只要保持镇定就好,如果您愿意打开仓库,将库存的葡萄酒都拿出来,那就太好了。”

    “嗬!这是不等他们劫掠,让我自己把酒拿出来吗?”

    “如果……您不照做是话。只有神知道那些金发的野蛮人会干什么。”阿洛维斯不敢把话说得凶狠,他故作愁眉所言耐人寻味。

    此刻,聪明的院长已经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凶手已经自暴身份了!关于山谷之外的村庄废墟是何人所为,就是那些罗斯人。她不愿意相信尊贵的吉斯拉公主,也跟着诺曼人混在一起,变得如同传说中海盗般凶狠。

    在无比纠结中,院长玛丽安只好依照奇遇的“老朋友”阿洛维斯

    的建议,宣称科维尔修道院与即将抵达的大军互为友好势力。

    其实毁掉这个仅有几十个女修士留住的修道院易如反掌,阿洛维斯盘算一番,估计到完全保全这个修道院对罗斯联军的未来风评非常重要。

    因为,被俘的列日大主教就在军中,当联军继续进军时,这位曾经非常好战的大主教也必须跟随行动。

    如果让这位倒霉的主教大人看到残破的科维尔修道院之惨状,事情就麻烦了。

    战争结束后,吉尔伯特和艾伯哈特要回到自己的封地,列日大主教哈特加要重建自己的主教坐堂。

    非常微妙的是,军队只要通过凡尔登的杜奥蒙山之大山口即进入马斯河上游河谷平原。

    从河上泛舟,即可一路漂到阿登森林区,通过山区河谷即进入马斯河下游,无论是去纳穆尔、列日、马斯特里赫特,乃至莱茵河口都易如反掌。

    不过这些情况,阿洛维斯就没必要和这位年老的女修士多说了,毕竟硬要说下去能一直说到天亮,这需要安抚了罗斯人后再做。

    阿洛维斯以老朋友的身份是愿意与这位修士老太太多谈谈,在那之前,把凶燥的罗斯骑兵安抚住才是自己的最关键工作。

    修道院方审时度势,院长玛丽安果断承诺拿出所有的葡萄酒,用以犒赏亟待进军的所谓“罗斯联军”。

    她是位睿智的老修士,所要犒赏的物资,就只是给吉斯拉公主的军队。

    她摆出这

    样的逻辑:既然蒂永维尔全境成为吉斯拉公主直辖地,当地圣马克西姆修道院得到公主的保护,作为与该修道院长期合作的科维尔圣约翰女子修道院,也应该得到公主的保护,同时修道院的各种产业可以为公主服务。

    “您做出了非常睿智的决定,也许这片区域,可以让公主大人直接统治。”阿洛维斯继续建议道。

    短时间获得巨量信息,修道院长浑身冷汗涔涔,她示意阿洛维斯跟着自己去地窖搬运葡萄酒,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决定合作。

    很快,沿着熟悉的道路,阿洛维斯看到了地窖里那堆积得密密麻麻的葡萄酒木桶。

    原来,因为梅茨的持续崩溃,本该卖到大城市的葡萄酒全部滞销。

    民间对葡萄酒始终有着巨大的消费市场,出售这种“圣血”,修道院能得到很大利益。可是现在农民逃亡、死亡乃至藏起来,无人购买的葡萄酒滞销就只能库存,更糟糕的是连箍桶匠也被征召当兵了,随着最后的备用木桶趋于耗尽,是否在今年继续酿酒成了问题。

    院长也没想到,拿出所有库存的酒可以令修道院避免灾祸。

    不过,这只是令明显的劫掠,以看似和善的手段继续施展罢了。

    阿洛维斯承诺过一会儿再来聊聊,也声称自己可以把懂得教会拉丁语的河对岸诺曼大贵族请来与之亲自谈谈。

    与诺曼人直接交谈未免过于惊世骇俗,院长多么希望这

    一切都不要发生,她本着下意识逃避之心态,谢绝了如此好意。

    阿洛维斯迅速又从河对岸召开一些部下,就在罗斯骑兵的众目睽睽之下,骑马的法兰克战士果然带回来多达八个大木桶。

    初步发酵的葡萄酒浆灌注以栎木为主材制作的木桶里,酒浆在其中深度发酵,于是打开灌原浆、封口用的木塞,因内部压力,酒浆干脆喷了出来。

    此刻,战士们都聚集过来,各队兄弟排好队,拿着自己吃饭的木碗挨个接酒水。

    甜腻又含着酒香的甜型葡萄酒,无意是狂奔一整天的罗斯骑兵的解乏妙物。

    他们纷纷喝得微醺,再因身体本就很疲惫,吃过预备的黑面包后,就陆续在被当做军营的奥布埃村呼呼大睡。

    那震耳欲聋的鼾声干脆传到修道院,这倒是令紧张的修女们非常安心——饿狼睡觉了,不可愚蠢得吵醒他们。

    另一方面,队伍菲斯克而言,既然和那些女修士们的任何接触都是多余的,还不如不接触。

    兄弟们也都是吃过见过的,不会轻易因金银而兴奋狂躁,再说大家都很累,明日还要迂回到梅茨城,现在更要好好休息。

    不过,阿洛维斯的确对梅茨的现

    状,向修道院方面问了一番。

    菲斯克最后没有得到预想的答案,修女们并未见过勃艮第的侦察兵,大规模的军队更不知情。

    也许梅茨城现在根本没有大军?还是说其实是有的,只是他们一直并

    非沿着奥恩河的水倒前进?

    菲斯克稍作思考,想到敌人又不是优秀利用内河航运便利行动,他们的步兵骑兵可以挑选捷径进入梅茨。

    毕竟这个修道院也在梅茨的北部,明日骑兵队可以是南下找寻矮丘通路进入梅茨。

    也许这才是勃艮第人的进军路线,可能梅茨的确驻扎一千人。

    再看这些女修士,她们躲在山沟里对外面事务几乎一无所知,连销售葡萄酒都要朋友修道院代劳。

    倒是这个自称玛丽安的女院长很聪明,不宣布与罗斯王合作,而是与吉斯拉公主合作,这样针对科维尔修道院,罗斯军就不能找借口搜刮了。

    “一定是你教她们这么干的,你和她们本来就认识。”菲斯克心里暗暗抱怨阿洛维斯,奈何是自己邀请此人贯彻结盟义务,局面成了这样,自己作为承诺不食言的指挥官也只能认了。

    倒是修道院给了甜蜜红酒,还承诺把库存全部拿出来。

    哪怕酒液理论上进贡给吉斯拉公主,由于罗斯联军的伙食供应讲究一致性,此乃维系军心的手段,同时也令物资分配简便,最终进贡的葡萄酒还是要在联军里平均分配。

    “大王,你会因为她们进贡的葡萄酒,会对她们格外开恩吧。反正我们的确有不菲的意外之喜。”菲斯克喝得微醉,很快就在一座木屋里睡着了。

    与此同时,阿洛维斯忍着困意,再在天刚黑的时候再去修道院。

    这一次,

    他带着一些特别的礼物而来,以及告知这一偏僻地带的修道院如何在乱世保住生命与信仰。

第1655章 冲过泉源山谷

    这一夜,平安无事。

    然而,科维尔修道院的修女们几乎一宿没睡。

    她们不敢逃亡,本着自己的职责也不能逃亡。事实上所有人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她们与修道院珍藏的各种金银器物在一起,只要山坡下驻扎的罗斯骑兵有意,即可自由索取。

    阿洛维斯很满意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作为双方交流之媒介,他自诩说服了那些罗斯骑兵,也说服了修道院方保持冷静。

    只是,仅仅令其冷静是不够的。

    阿洛维斯在夜幕刚刚降临之际,单枪匹马得再去修道院。

    他携带一个布包,将之展示给修道院长玛利亚后,后者才意识到这居然是一面旗帜。

    旗帜的图案极为简单,一张巨大的素白麻布上,于对角线缝合着蓝色布条。院长当然知道此乃“圣安德烈十字”,按照阿洛维斯的说法,只要将此物公然挂在修道院外墙的醒目处,任何从走出圣马丁山之河谷山口的罗斯军队,都会对科维尔修道院保持礼遇。

    “只要把它挂起来就好了?”院长依旧是狐疑的。

    “千真万确。蒂永维尔那边已经到处悬挂这种旗帜。其实那些罗斯人,很多根本没有皈依天主,他们崇拜的也不是圣人安德烈。其实这个图案……用他们的话说是船桨。一些划桨手自称罗斯,罗斯军队就是这样的。”终于安静下来的阿洛维斯向院长描述了很多内情。

    后者听一半忘一半,

    倒是很重视百夫长阿洛维斯特别描述的重点——蒂永维尔的修道院因悬挂这种旗帜,过去的半年时间,它非但没有遭遇人员损失,绝大多数财物完好,罗斯人用实际行动落实其“不劫掠”的承诺。

    院长玛丽安尚未做好与罗斯人大贵族直接交涉的心理准备,她也知道与之交涉乃至畅谈是一定的。

    倘若自己能和所谓的罗斯王直接面谈也好,说不定,那位蛮族出身的北方大贵族,可以一直保持冷静克制。至于劝说其皈依……这种事可不是一介女子修道院有资格做的。

    因为按照规定,女子修道院就应该主动避免与男性接触,平日里至多与少数信得过的、从事关键职务的男子接触。

    她们平日与山下的农夫也是无往来的!

    唯有阿洛维斯和他麾下的战士们是一个特例,科维尔修道院需要这位工作近十年的“信使”,现在更需要其说服野蛮人冷静。

    清晨,山谷中的雾气很快消散,一时间天朗气清,太阳也逐渐爬上圣马丁山,金光照便大地。

    在早些时候,熟睡的罗斯军战士们纷纷苏醒起来。

    当做营地的奥布埃村因为民众早已逃亡,凡是能用的细软皆被村民带走。这里连可以煮汤用的陶盆都化作碎片,清晨的战士们就只好硬啃自带的干粮。

    湍急河水不断冲刷唯一的木桥,唯有清晨阳光明媚之际大家可以看清楚该桥梁的细节。

    就与揣测的那般

    ,若非此桥有着石头桥墩,它早就被春季融雪导致的洪水冲垮了。

    倒是它的桥面就是木板铺设,瞧瞧上面斑驳的痕迹,怕是再有大军强行通过,木板也会被踩碎吧。

    菲斯克命令全军在啃食一些干粮后,就地将战马牵到河边饮水。

    士兵一样得将各自水袋灌满,若是较为口渴,那就趴下来喝个痛快。

    士兵们不得不抓紧时间补充体能,因为他们都被告知,当大清早从木桥通过之后,骑兵队将以极快的速度从圣马丁山的南部小山口冲过去,期间非必要是不可能停步的。那么进军的队伍不会因几个人的个人问题而驻足停顿。

    菲斯克也是基于带路者阿洛维斯的描述做出的决断,到目前为止,这位友军非常值得信赖。

    山坡下是热热闹闹的士兵营地,山坡上是屹立于晨光中的科维尔修道院。

    院长玛丽安一夜未眠,她红着双眼与众修女们站在一起,众人一身黑袍集体站在修道院门口。

    她决定赌上一把!

    决定堂堂正正站在修道院门口,就去赌罗斯骑兵会按照阿洛维斯的描述,完全落实他们的承诺。

    倘若罗斯人最终食言了,大家大不了站在这里就被罗斯人所杀。所谓即便是死,也要以殉道者的身份就义。

    这些修女太过于醒目,饮马吃饭的罗斯战士无法不向远处瞟上几眼。

    由于已经知道那些家伙都是修女,战士们心头不禁提高警惕。

    杀死法兰克

    人的僧侣不算什么,若是被杀的是女性僧侣,这就很晦气了。

    因为罗斯王国的祭司都是女人,似乎由女人来担任祭司是天经地义的,就好比瓦尔基里们只能是女战神。

    作为王国常备军中的核心,战士们虽然很喜欢劫掠,到现在也不得不维持一种体面,生怕做了某些事而被同僚议论嘲讽。

    菲斯克、布罗迪与部下们的态度非常一致,索性就把那些修女当做木头算了。

    突然,集结起来的战士们听从号角的指挥,两队骑兵的六支百人队,他们按照各自的编队顺序,开始有条不紊地过桥了。

    此桥可以并行两匹马,显然它就是为单行一辆马车而建造。桥梁较为狭窄,在上面骑马而行要谨慎些。

    身经百战的骑兵们有条不紊地过桥,不少人也特别留意一下桥墩,心想着要抡起大锤夯多久,才能将耽误航行的桥墩清理掉。

    六支百人队顺利过桥,在其身后的辎重马队也都平安通过。

    凡是过桥的骑兵,都被要求向正南方山坡处的科维尔修道院行注目礼,而马头一支向西南方,骑兵队排成狭长纵队,向着最后碍事的土坡走去……

    队伍尚未完全过桥之际,菲斯克与布罗迪,两位指挥官攥紧缰绳就站在桥头。两人监督队伍的行动方向,同时注视着修道院门口那站成一排的修女们。

    双方隔着近二百米,这实在是一个很短的距离,只要骑兵乐意,眨眼间

    即可冲到门口。

    如此距离也基本确保彼此可以对视,现在菲斯克与布罗迪所做的就只是与之对视。

    没有人大声喧哗,只有战士“嗬”“哈”等训马的话语。

    对视的彼此未作任何的言语交流,院长玛丽安倒是想大胆得与山下的罗斯贵族聊聊,碍于自己的身份还是作罢了。

    那些罗斯骑兵的举动难以理解,恍惚间,院长觉得那是威胁,也是一种安抚。她漫长的一生由于长期住在偏僻的修道院,此生对军队的了解很有限,即便如此,罗斯骑兵的风貌令她耳目一新。

    她的背后,修道院唯一的尖塔钟楼,在这个醒目的地方一面罗斯旗帜已经连夜挂起来了。

    也许罗斯骑兵保持克制与这面旗帜有着巨大的关系。

    无论是怎样复杂的心态,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如鬼魅般突然出现的罗斯骑兵,在消耗掉一些葡萄酒后的确没有额外索要。

    甚至索要葡萄酒也很难说来自于罗斯人的主观伸手讨要,修道院方可以自称“我们施舍了一些突然出现的迷途羔羊”。

    他们消耗的也的确只是葡萄酒。

    看呐!当骑兵离开,就在桥头处赫然摆着八个橡木桶——他们居然归还了酒桶。

    直到最后一名骑兵为西南方向的土丘与树林遮掩,经历一夜奇遇的玛丽安终于卸下重负。

    不过她也知道这种放松只是短暂的。

    她因疲倦突然双腿瘫软,衰老的身躯即刻被身边的修女们搀

    扶住。

    待她恢复精神,即刻有修女焦急地询问:“mama!怎么办呐?”

    “快!把空酒桶都拿回来。再去……再去地窖检查所有的酒。还要……多做一些安德烈十字好好展示,这样我们才能保全。”她没有多说,从昨日傍晚紧绷到今日上午的精神一旦松弛,想要再振作起来就得是美美睡一觉之后的事了。

    一位老修女陷入沉睡,所有下级的修女们还能如何?她们在回收了空酒桶后,在关闭修道院大门并以青铜锁封闭后,也都回到集体宿舍中睡觉了。

    罗斯骑兵无意在修道院浪费时间,哪怕昨天傍晚开始的奇遇对主力军的后续行动极为重要。

    不过,即便事情有了非常和平的终结,阿洛维斯依旧对那些修女的未来很不放心。

    他策马逼近带队快速行动的菲斯克,大声问道:“喂!朋友,你说罗斯王真的会善待那些女人?”

    “你问什么?”菲斯克实在懒得多说。

    “我是说,罗斯王会承认那个修道院是朋友吗?”

    “你是傻瓜吗?那些女人都已经把我们的旗帜挂起来了,这已经说明了一切。对了!”菲斯克想到最关键的事情:“你说的那些小型山口……我们的方向真的正确?”

    “千真万确。这一带的情况我非常清楚,我是你们最好的想到。”阿洛维斯还想自吹自擂一番。

    话语被菲斯克阻止,“可是,我怎么觉得全队是在想着前面的山

    丘冲锋?”

    “是这样。所以那是小山口。”

    “就是,真正的小?”

    “是的。”阿洛维斯自信满满的继续描述:“要进入梅茨的山口有很多,其实南部还有更好走的山口通道,但是现在摩泽尔河也涨水了,南部的通道一定很泥泞。如果罗斯王走奥恩河山口,至少道路非常干燥。”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小山口叫做泉水源山谷(Beronvaux),我们要从山丘矮坡上翻过去,这样就能一路冲到梅茨城了。”

    “啊?”菲斯克有些吃惊:“这样,我们居然要翻山?难道骑兵要硬闯山坡的森林么?”

    “那里根本没有森林,倒是有一条小径。”阿洛维斯拍着胸膛保证:“我以性命担保,我的带路绝对正确。”

    “好吧。我继续信你。”

    虽是如此,罗斯骑兵队目前堂而皇之在开阔的山下荒原进军。

    此处荒地正是杂草疯长,到处都是战马爱嚼的灯芯草、狗尾草,骑兵们无暇顾及这里恬静闲适的春光,马蹄踏在松软草地溅起无数的泥巴与青草,马队之后留下狭长一串的乌黑痕迹。

    菲斯克以为那是要费一番体力才能通过的土丘,当骑兵队抵近一瞧,才发现分明是茂密的山毛榉林地显得土丘高大了些。

    现在完全不需阿洛维斯指点,山坡森林让出一个大口子,存在于夹缝中的所谓“小山口”就在眼前。

    “过了山口,沿着小径一路

    冲刺,我们就能直接到梅茨?”菲斯克最后问道。

    在得道肯定答复后,军队的号角手干脆吹响冲锋号。

    骑兵队连带着辎重马队都开始了高速机动,一大群人一股脑地冲进山谷,迅速为森林所淹没。

    这并非典型意义的山谷,只是山丘的低腰处。随着发现了废弃的村庄,骑兵们也都意识到小山口的形成原理——当地人为了通行方便而将山丘低腰处的树木砍伐,人工造了一条通路。

    至于此地“泉源山谷”的称呼也是显而易见的,战士们很快发现了一条涓涓细流,溪水凉爽清澈,溪底还有大量鹅卵石,在这里很容易就能补充毫无泥腥味的清水。

    而梅茨城就在不远处的山下。

    可是现在的梅茨果然已经化作漆黑焦炭了

    忽然!

    在一片黑黢黢中竟有着异样的颜色。

    “注意!”眼神敏锐的菲斯克,他不做任何思考,就以战士的直觉认定那就是传说中的勃艮第敌军。

    不等全队兄弟立刻做出反应,他自己率先从马鞍处悬挂的羊皮袋里,将卷曲成一坨的角弓拿出来。

    他将之高高举起,只为让兄弟们都看清楚。

    指挥官怪异的举动立刻引起附近战士的注意,短时间内所有战士都获悉了情况。

    已经没有时间再犹豫了,菲斯克示意最近的号手立刻吹号。

    于是,罗斯骑兵队甚至没有中途停歇,甚至没有停下来于山坡上驻足,以便好好观察废墟一片的梅茨城

    里,那有别于漆黑的一小片亮色究竟是什么。

    急促的冲锋号吹响,两队骑兵也懒得管具体情况。

    冲锋号又分一些形式,一些简单的节奏组合意味着不同的战术动作。

    现在,号声极为急促,这就是命令全队战士紧跟队长发动集团冲锋呢!

    看看这些从山坡上下来的骑兵们,训练有素的他们就在马背上,利用马鞍的凸起挂住弓柄,以更长的绳子充当“上弦器”挂住弓稍。这绳子再由战士的脖颈顶住,于是一个使劲后仰,完全松弛的角弓突然紧绷,战士趁机将真正的弓弦挂上。

    如此马背上上弦的操作令阿洛维斯大吃一惊,更想不到这群金发的海盗,居然以阿瓦尔人牧民的姿态发动冲击。

    两支骑兵队忙于进攻,一时间完全放弃自己的辎重马队。

    菲斯克和布罗迪,两队兵马风驰电掣般想着烧焦的梅茨城废墟中那一抹亮色冲杀,留下后面的阿洛维斯一伙儿目瞪口呆。

    至于那些拥有亮丽颜色的家伙是否真是勃艮第人,一切都已经变得无关紧要。

    反正梅茨城废墟没有友军,凡是“非友军”的家伙,罗斯骑兵按照大王的要求将之斩尽杀绝并无不妥。就算杀死了“潜在的盟友”又有何妨呢?

    介于大家都担心梅茨城废墟被传说中的勃艮第人先一步占领,自脱离大部队伊始,骑兵们就做好了与勃艮第精锐部队打一场的心理准备。

    也许大战就是现在

    罗斯骑兵,便是抱着与敌人精兵打一场强而有力的突袭战之心态冲击的。箭矢上弦,只等着骑兵掠过敌人的营地万箭齐发。

    现在,双方的武力接触即将爆发。

第1656章 他们是欧塞尔伯爵的人

    骑兵一边攥着缰绳一边握紧弓柄,他们的马鞍右侧的箭袋塞满箭矢。

    他们如同山洪一般冲下来,向着黑黢黢的梅茨城废墟一路快跑。

    本来非常爱惜马力的他们,值此大战之时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菲斯克依旧高举着上弦的角弓,示意团状的骑兵集团调整为纵队。

    “patia!”他不断大吼这个单词,示意全队立刻调整为帕提亚轮射战术。

    马蹄践其黑泥,一众蓝白色调的骑兵正快速逼近。

    此刻,驻扎在废墟外,正享受闲适春光的军队,少数闲逛的士兵直到感觉到大地有些震动,才透过残垣断壁的缝隙,看到一大群骑兵的逼近。

    那还什么人?!为何有如此庞大的骑兵集团?

    留里克猜测梅茨城被勃艮第人占据,他实在猜对了一部分。

    目前,仅有少量骑兵驻扎梅茨,他们是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派遣来斥候。

    虽然是斥候,这些人也是后续大军的先遣部队。

    就如罗斯军计划将梅茨废墟作为大军营,以作为下一阶段作战的后勤基地。

    欧塞尔伯爵作为帝国派贵族最后拥有强大实力者,他也计划着将梅茨作为战略基地。而且,这位伯爵更想摇身一变继任梅茨伯爵,以武力将这一大片地域占为己有。

    不过梅茨城化作废墟是一个事实,这一情况令康拉德,以及普罗旺斯小国王丕平二世遗憾与焦虑。

    因为严冬以及春季融雪季导致的道路泥泞,欧塞

    尔军的动作颇为缓慢,至今就只有一小队兵马继续驻扎梅茨。

    欧塞尔的斥候们在梅茨废墟已经驻扎长达三个月,近月以来,由于所有河流涨水,他们本该进行四处侦查的举措全部暂停。

    再加上背靠一座大城的废墟,不仅残垣断壁到处都是,仔细看,那里竟然还有被烧焦的人类遗骸!

    这些斥候不畏惧野蛮厮杀后尸横遍野的战场,但看到如枯枝一般的漆黑骸骨,还是恐惧得将梅茨城视作被诅咒的地方。

    他们不但不敢进入废墟内部探索,也因为意志消沉不再乐意四处搜索。

    直到春风吹拂黑色的荒地,翠绿青草遮掩很多火烧的痕迹,斥候的心情才好了很多。

    梅茨城附近的石桥分明被恶意拆毁,涨水的摩泽尔河也大大淹没了桥墩。不止摩泽尔河,附近的奥恩河等多条河流全部涨水,河流变成天谴,如此更限制了斥候的探索能力。

    斥候们无可奈何,除了定期向驻扎在凡尔登市镇的兄弟报信外,就是待在梅茨废墟发呆。

    直到奇怪的骑兵突然杀奔而来。

    随着罗斯骑兵更加逼近敌人的帐篷群,菲斯克看清了某种类似旗帜的东西。

    那似乎是木杆树立一块布,淡黄色的布面横着缝着大量的蓝色布条。

    “那是勃艮第人的旗帜?真奇怪。”

    菲斯克心里暗暗琢磨,又有条不紊地命令部下,将破甲箭搭在剑柄。

    “那是敌人!消灭他们!”

    可以说,只有

    少部分欧塞尔军斥候采取反应,大部分人根本还待在帐篷里睡大觉,他们所有人的马匹也都继续栓在简易木棚马厩了。

    斥候们带有锁子甲却以木枝支着挂在帐篷里,一些换洗的麻布袍子一并悬挂。

    斥候们穿着都很清凉,长期的无聊驻扎,使得他们甚至连剑都放在帐篷里,骑矛更是当做了晾衣架。

    反应过来斥候竟然几乎以赤手空拳,直面已经近在咫尺的罗斯骑兵!

    罗斯骑兵来得很不讲道理,他们完全抵达欧塞尔斥候们并不大的营地,接着便是万箭齐发。

    菲斯克很诧异,他看清楚了这就是一个小型军营,可是,与自己臆想的大军营之差距也太大了。

    再看那些惊恐万分的家伙,纷纷支着粗布单衣,面对骑兵如受惊的羊群东躲西藏。

    可看他们较为魁梧的身材,还有不远处马厩里排成队安置的马匹,各方面都证明这些家伙是战士。

    以及,那如同旗帜般展示的彩色布块——刚刚在山坡上,大家看到的就是这东西。

    破甲箭针对仅着布衣的家伙火力过剩,骑兵针对暴露的敌人无情射箭。

    箭矢轻易击穿敌军身体,却因是尖锥尖头,击穿甲衣轻而易举,制造大伤口以放血却不是强项。

    身负数箭的敌人忍着痛苦,本能得一边吐血一边逃跑,却被当做靶子遭遇更凶猛的射击。

    不懂外面发生了什么,骂骂咧咧走出帐篷额人,他们甚至袒露上身,推

    开布帘子就以棕色是胸毛,直面转大圈射箭的罗斯骑兵。

    发现突然出现的新目标,刚推开布帘的人当即被射得浑身箭矢。

    箭簇撕裂帐篷布,干脆也击中了棚子内的人。

    直到户外已经嘈杂声一片,直到看到有兄弟被杀,斥候们才反应过来。

    他们下意识拔出铁剑纷纷走出帐篷,却发现户外已经横七竖八倒毙一些浑身是箭的兄弟。

    那些被杀的人,前胸后背像是长出大量的小麦穗,整个人已纷纷不动,鲜血染红附近的土地……

    两队骑兵已经完全将这不大营地团团围住,又以逆时针转大圈,他们侧身拉弓射箭,以此极为舒服的身位疯狂输出火力!

    越是看到持剑的家伙走出帐篷,罗斯骑兵越是兴奋异常。

    当菲斯克打算留下一两个俘虏之际,却发现自己人已经杀疯了。

    短时间内所有暴露的人都已化作尸体,战斗几乎瞬间结束,令希冀一场畅快大战的战士们非常遗憾。

    “都停下吧!”菲斯克高举右拳示意兄弟们暂停,罢了他自己也把套在拇指的鹿骨扳指拔了下来。

    战马都停下来,马头上下晃动喘着粗气,两队骑兵依旧以巨大是圆圈包围敌人营地,依旧躁动的战士等待菲斯克进一步的命令。

    很快,布洛迪策马走近菲斯克:“大哥,这就打完了?”

    “我看是结束了。”菲斯克不屑地啐口痰:“简直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我们赢得谈不上光

    荣。”

    “他们弱得还不如民兵!如果勃艮第人都是这样,我们岂不是轻易胜利了?”布洛迪嘴角轻轻上撇,他的不屑就在脸上。

    “可不好说,可能我们击败的就只是斥候部队。”

    “哦?”菲斯克的话给布洛迪提了个醒:“这么说,他们的大部队可能就在不远处?”

    “很有可能。”

    “太好了。咱们兄弟如冬眠的熊休息了三个月,是需要消灭一支强军活动筋骨了。”

    “那些事还比较遥远。”菲斯克遗憾地摇摇头:“也许还有躲起来的家伙,我们去瞧瞧,但愿能抓一两个俘虏。”

    就是没有俘虏也无妨,菲斯克很高兴看到了马厩里安然无恙的战马。罗斯军需要更多的马匹,目视估测一番,此次行动似乎似乎可以牵走约莫三十匹战马,着真是意外之喜。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缴获,对骑兵后续行动必有很大助力。

    菲斯克沉静些许,就令一支百人队下马。

    背负的圆盾卸下,下马骑兵摇身一变成为剑盾手。

    只要下马步战,骑兵战士就是搭盾墙的罗斯步兵。

    现在宽大圆盾果然互相堆叠组成墙,他们又抽出钢剑搭在盾上,全队兄弟稳步走向帐篷。

    当一些帐篷被拉开,就如大家担心的那样,果然有暂且藏匿的家伙狗急跳墙。

    临时穿着的锁子甲,在罗斯钢剑面前意义不大。

    罗斯战士人狠无话,专著戳刺的钢剑直接刺穿敌人身体,锁子甲碎片也顺着

    钢剑扎进伤口。

    他们奉命抓俘虏,不求抓得多,留一个活口就够了。而且按照规矩,当俘虏交代有用口供后,下一步就是直接处决。

    罗斯骑兵以作战需求,素来是不留俘虏的。

    于是,等待这些欧塞尔伯国斥候的,就是一场单方面是杀戮。

    最后就仅有一名俘虏,此人被捆住手脚,叽叽哇哇得如同野猪一般,在不断挣扎被罗斯战士不断拖曳到菲斯克面前……

    与此同时,菲斯克也饶有兴致得将那酷似旗帜的东西拿到手里了。

    很大程度上,此物就是旗帜。

    一根木杆捆有横桁,它好似一个大十字架,横桁上垂下一面方形布,它就是淡黄与深蓝的条纹顺序排布。

    也是在这时候,阿洛维斯带着他是人,才率领辎重马队姗姗来迟。

    阿洛维斯没有看清刚刚大战的景象,现在看到满地箭矢真是大开眼界——罗斯骑兵果然就是靠不断射箭来作战的。

    “你来晚了。”菲斯克屹立于马背,他此刻已经举个那旗杆。

    “大人,你们这就赢了?”

    “是赢了。你瞧。”菲斯克手指一下:“我的人正在清理残敌。无聊的杀戮继续,我只要一个俘虏,其他家伙全部处决。”

    菲斯克说话目不转睛怒目圆睁,满脸都是令人惊恐的褶皱。

    须臾,菲斯克又展示自己的缴获:“朋友,这就是勃艮第人的旗帜?”

    “旗帜?”阿洛维斯抬头看了一下,他有些讶异,不过想了想

    又觉得非常合理了。

    “不是勃艮第人的。”他说。

    “啊?”菲斯克吃惊地问道:“还有新的敌人?”

    阿洛维斯耸耸肩:“其实,也是勃艮第人的。”

    “荒谬,到底是不是?你们法兰克人说话总是这么弯弯绕?”

    “情况是这样的。”阿洛维斯以他的认知描述道:“勃艮第是有自己的旗帜,就是……白布上缝上如同网格一样的红布条。”

    “哦?奇怪。”

    “是奇怪。就好像凡是见到罗斯旗帜的人们,还以为你们是崇拜圣徒安德烈的,其实你们的图案直指船桨。”

    “回答我的疑惑。”菲斯克催促道。

    “是。”阿洛维斯有些得意地昂起下巴:“以我了解,勃艮第人的图案是在表示某种……被血染红的麻布。或者是被血染红的十字架。”

    “可我拿着的旗帜,根本没有红色。”

    “因为这是欧塞尔伯爵的。”阿洛维斯继续道。

    “这又是什么家伙?”

    阿洛维斯撇起嘴,说道:“欧塞尔伯国就是勃艮第。勃艮第被查理曼灭国了,剩下的贵族又不是死了。他们只是换种身份继续生活。”

    菲斯克突然悟到:“哦?所以这个欧塞尔伯爵……”

    “欧塞尔的康拉德,他其实就是勃艮第的统治者,仅仅是他现在还不能恢复勃艮第的名号。这是我所了解的,至于现在……也许只有战俘能说清楚。哦,但愿你的人别把他们杀尽。”

    那边的杀戮还在持续,下马

    的战士还在搜寻好控制的俘虏。

    既然谈起了欧塞尔伯国,阿洛维斯也乐意多说一些自己的了解。

    所谓欧塞尔的贵族纹章就是淡黄与深蓝的条纹纵向搭配,似乎很久以前它就是这样的纹章图案了。

    若是必须彰显伯爵的权力,旗帜上还要缝上一只有些抽象的黄色狮子,狮子代表查理曼,证明着欧塞尔伯国的权力来源。

    蓝色代表水,淡黄代表黄金。他们倒是想使用深黄,然茜草染色太容易掉色了,而靛蓝的蓝色保存得非常长久。

    这一情况与雷格拉夫的麦西亚军队制服也是一样,黄色太容易掉色。当然,菲斯克也不知罗斯王的大王子,现在已经在距离欧塞尔伯国并不远的安茹-香农拉出一支强军。

    欧塞尔伯爵以不雅的、被教士视作“恶魔行为”的举措满足查理曼。

    年轻的他被年老的查理曼压在身下,被玩弄、被当做小狗。

    康拉德出卖了男人的尊严,但作为勃艮第旧贵族,还是成功拿回了很大权力。

    他也要复兴勃艮第,哪怕是以这种拙劣的手段。至少就目前局面而来,欧塞尔的康拉德,是勃艮第地区第一大贵族的身份已经显而易见了。

    此人的身份高贵军事实力不可小觑,有关此人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这种事是阿洛维斯这种帝国老兵很了解的。

    所谓先帝“虔诚者”路易在位时候,欧塞尔的康拉德就已经表现出复国野心,如今那家

    伙也许会利用帝国内战拿回大权。

    阿洛维斯向菲斯克描述的是他自己的理解,他自诩这与现实大差不差。

    但菲斯克实在对欧塞尔的概念一无所知,他能理解的,就是该伯国就是换了一件衣服的勃艮第人,以至于连纹章也变了。

    “你瞧,你要的俘虏已经来了。”阿洛维斯指着说到。

    如用被活捉的野猪,疯狂挣扎的俘虏被踢了好几脚后才冷静下来。

    起初俘虏依旧很不配合,随着被威胁“不听话就废了你男人尊严”,这俘虏下意识夹紧腿,赶紧以口音奇怪的法兰克语说明自己听话。

    只是这所谓的法兰克语,令本来就仅会少量法兰克语的罗斯战士们费解。

    后者在质问一番,除了看到俘虏怂得开始痛哭,根本得不到有用情报。

    “你的人不懂他们的语言。”阿洛维斯要求菲斯克没必要在泄愤式的踢踏,自称那家伙的语言自己倒是略知一二。

    “不是法兰克语?”

    “当然不是。那是勃艮第语,我……略知一二。”

    “好吧。有你带路真是我们的荣幸。”菲斯克示意阿洛维斯去问问。

    起初,这位老兵兴致勃勃而去,他的确略懂勃艮第语,却对这些家伙没有丝毫的共情。

    因为查理曼在位时,就是法兰克大军杀服了勃艮第军队,大军灭了勃艮第王,再把它进行大拆分。

    阿洛维斯当然不是往昔战争的参与者,他作为曾经直接效忠洛泰尔的老兵,对

    勃艮第人依旧有高高在上的态度。

    阿洛维斯闻讯一番,很容易便得到了关键信息。

    他完全以一张严肃的面容,走回菲斯克的战马前。

    “你肯定问出大事了。”

    “是。”阿洛维斯抬头道:“你们现在杀了俘虏也无妨,我把情况都问明白了。”

    “哦?”不由阿洛维斯再说话,菲斯克一个手势,奉命的战士便一剑刺杀了俘虏。

    此举实在吓了阿洛维斯一跳:“何必如此着急?”

    “你说吧。我看,比起那些俘虏,你才是最有用的。”

    “嗬,承蒙大人看得起。是这样的,欧塞尔军队的确在凡尔登有所集结,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敌人。你不是渴望一场光荣胜利么?你既然是罗斯军最精锐的,何不直接杀向凡尔登?”

    话语里总感觉些许苛责,菲斯克呵呵笑出声了:“你是在催我进军?”

    “反正这里的确只是他们的斥候,还有不少敌人就在凡尔登。你们越过大山口冲过去,我可以给你带路。”

    最后一语实在令菲斯克满意,“正合我意,这个废墟无聊透顶。反正我们在梅茨其实没有太多好停留的。大王早就重点说了那个叫凡尔登的地方!可恶,居然被那个欧塞尔捷足先登了?”

    “注意。其实那些家伙就是勃艮第人,而且兵力似乎不多,可能与你的人数量相当。”阿洛维斯指正道。

    “多一些也好。接下来你依旧带队。朋友!此战要是大胜,可

    少不了你的带路之攻。我要是大胜,我个人也要送你一笔赏金,哈哈。”

    显然这位罗斯的秃头将军已经明白自己的描述,而且有着过于强烈的兴趣了。本着自己就是在赌命,阿洛维斯也豁出去了,就如他自己描述的,对勃艮第人开战,他和兄弟们没有丝毫的心理负担。

    现在可以明确的是!敌在凡尔登。

    哪怕那里敌人并不多,控制大山口、占领凡尔登是必须的!

第1657章 去杜奥蒙山

    欧塞尔伯国就是换了一张皮的勃艮第,倘若认为它只是一个伯国,会觉得该势力的兵力不充足。

    倘若认为它是曾经与法兰克分庭抗礼的小王国,情况就完全不同了。

    他们到底在凡尔登驻扎多少兵力?似乎有一千人?

    该伯国联合他们的友军到底集合了多少人?可有一万?

    菲斯克并不后悔自己授意部下看了刺死最后一名俘虏。毕竟就算审讯,一来语言几乎不通,就算对方做出描述己方也难以准确理解,二来就算理解了,只有神知道俘虏所言就是真的。

    一介士兵如何窥探庞大勃艮第人实力内幕呢?

    现在菲斯克至少可以确定,骑兵一路向西通过凡尔登的大山口,可以与当地驻军打一场。

    如此孤军冒进有着很大风险,不过菲斯克与布洛迪以及广大战士们,几乎每次作战都会孤军冒进,偏偏每一次都能取得卓越战果。

    所谓冒进,不如说是强力的武装侦察。所谓靠着从俘虏嘴里要情报,还不如亲眼去看。对此他们几乎形成了路径依赖,故此就算菲斯克一行人跑得不知踪影,留里克也放心大胆得让这群兄弟冒险去干。

    菲斯克不愿意再在梅茨城废墟久留,他带着兄弟们在附近溜达一圈,也干脆进入大火焚城后黑黢黢的废墟,目睹烧焦的残骸与如同枯枝的骨渣,慨叹一个凄惨,他们又都撤出城。

    去年十二月,就是罗斯军在梅茨城报复性焚城

    ,满城大火以强大热力将附近的积雪都烤化了。

    城门烧成黑色,所有墙壁也都糊了一层碳黑。

    废墟里非常寂静,倒是有些许坚韧的青草是各个缝隙里钻出,让废城终于有了些许生机。

    骑兵集结于欧塞尔军斥候营地,所有被杀了敌兵暂时被拖曳到一边,等待被挖坑掩埋。

    罗斯军大可不必处理这些尸体,考虑到主力军仍然可能将梅茨作为大营地,留下这些尸体过于晦气。

    但是,菲斯克觉得大王的主力军更乐意由奥恩河通过圣马丁山口,在山后的平原区扎营。

    战士们收缴斥候们的各色物资,尤其是他们的马匹,经过一番清点竟发现了六十匹马,除此外还有锁子甲、剑和矛。

    敌军的武器非常多余,甚至缴获的马匹相对于骑兵队的行动一样有些多余。

    待回收了箭矢后战士们又闲适地聚集在一起,闲聊着下一步当如何。

    菲斯克下达命令,全队就在这个营地过夜,明日早晨全军撤离。

    他们并非放弃梅茨,而是这片废墟一无所有,留在废墟附近意义不大。

    菲斯克有意分兵,留下少部分战士驻扎在奥恩河与摩泽尔河交汇处,其余战士继续西进。

    究竟哪些战士会与继续西进失之交臂?没有人愿意留下,但也必须有人留驻,必须有人带着从梅茨获得的重大情报,快马加鞭回到特里尔大营报信。

    尤其是的缴获的欧塞尔伯国的“旗帜”,必须送到

    留里克本人手里。

    在傍晚的时候,利用地形的起伏,战士们找到一处大地天然凹陷处,卸下小铁铲就地挖掘浅坑,找到的死尸被丢了进去,罢了就地掩埋制作出一片浅表的大冢。

    完成这些工作,战士们这才躺倒在临时搭建的营地休整。

    他们只会休整一宿,新的一天,战士们又从慵懒中苏醒。

    骑兵上马,因为没有掩盖痕迹的必要,他们过夜的营地干脆放置于现场,以至于很多缴获也仍在原地。菲斯克想得很简单,留下一个空荡荡的营地,如若大王有意,后续大军即可根据这些醒目的参照物,载运大量人员物资的船队直接登陆,再将小营地改造为万人驻扎的大营。

    虽然菲斯克觉得这不太可能。

    他已经帮留里克预设了两种设立大营之方案。

    其一,就在欧塞尔军斥候的小营地处,改造为梅茨城废墟外平坦地带的大营地。其好处是倚靠摩泽尔河,军队登陆非常容易。

    其二,军队将营地设在马丁山之西,奥恩河上游些许,那里有着标志性的科维尔女子修道院。其好处是当地有多座未被破坏的空荡荡村庄,军队正好利用这些民房,也省去了盖营房的时间。最关键的是,在此地建设大营地,有利于继续西进。至于缺点也显而易见,便是大军要通过逼仄的山谷,对行军是一种考验。

    现在,两队骑兵的六支百人队聚集在一起,大家都知道今

    日指挥过会抽调一些人员先行撤退,没有人愿意与后续的行动失之交臂,可是,也没有人可以忤逆菲斯克大人的决意。

    大家只好昂首挺胸,在清晨的金光下彰显自己神采奕奕之风貌,以向菲斯克暗示“我很强大未来作战少不了我”。

    菲斯克当然清楚凡是位列第一、第二骑兵队的战士个个骁勇,无论自己指认谁留驻与回去报信,当事人都是非常不满的。

    他们中绝大多数人有着老罗斯部族的血统,尤其第一骑兵队的一众狠人。甚至不少人本身也是斯拉夫小贵族,这些兄弟未来是要继承博雅尔(相当于男爵)爵位的,菲斯克不想惹怒这些兄弟。

    但是,终究要有些兄弟结束这段任务。

    他已经与布罗迪商量好了一个方案,所以临时制作了一批长短不一的木棍。

    却说战士们,他们其实非常担心指挥官大手一挥便安排一个百人队留下来,各百夫长反而比他们的部下更紧张。

    阳光照在菲斯克那刻意剃干净的光头,紧张的众人将目光聚焦于他们的指挥官。

    菲斯克的耳畔是战士们的窃窃私语,以及战马焦躁的微弱嘶鸣。

    突然,他高举右拳,又似攥着什么东西。

    他大声宣布道:“我们探查梅茨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会后续部队选定了两片营区,就让大王来定夺哪一个适合做营地。

    我们将立刻开始下一阶段的任务!我将带领一些兄弟继续西进凡

    尔登!但!必须有兄弟带着我们的关键缴获与情报,去报告大王。

    我知道你们都是勇士,如果我指认任何人回去,都是对你们的不尊重。所以,就让奥丁来选择谁将继续西进,谁将回去报信。”

    菲斯克沉静了些许,再宣布起抽签的规则。

    十个人里面抽一个,为了公平起见,甚至百夫长也必须参与抽签。至于万一百夫长倒霉抽中了唯一的短棒,菲斯克也有权进行赦免。

    理论上两支骑兵队将有五十到六十人脱离大部队,他们将在奥恩河口建立小营地以接应后续大军,同时分出人手进一步去后方报信。

    听得菲斯克的安排,大家互相看看又稍稍探讨一番,似乎将一切诉诸于“神的安排”是最公平的了。

    骑兵排着队从菲斯克面前走过,每支小队抽出一名中签者,这样似乎最公平,对全军的实力削减也很有限。

    抽签仅有一次机会,他们排着队迅速确定了留驻的人选。

    中签的人还能如何?只能自认倒霉咯。

    不过出于战友情谊,中签的兄弟卸下箭袋,仅留少数箭矢防身外,绝大部分箭矢都给了同队兄弟,还嘱咐着“一定要带着我的热情继续作战”。

    这一切尽被阿洛维斯和他的随从们看在眼里,他不理解菲斯克折腾这些有什么意思,倒是很清楚自己撺掇罗斯人抓紧时间继续西进的风险。

    阿洛维斯也将自己的性命安危与这群狂人捆绑在一起

    ,感觉这位秃头将军已经把要事做完,这便双脚夹一下马腹,他策马走进菲斯克。

    “谁进军谁留下,已经安排完毕了?”他问。

    “都做完了。朋友,你是要催促我?”菲斯克扭头问道。

    阿洛维斯有些难堪地笑了笑,他歪着头叹言:“你们办事挺奇怪的。如果你要进军,我们现在就可以走。就如我昨的那样,我依旧是你值得信赖的向导。”

    “很好。”菲斯克不卑不亢说道:“但愿和勃艮第人厮杀起来,你这一把老骨头依旧敢于拼杀。”

    “这个你放心,大不了战死。我和我的老伙计们,可没有一人是怂货。”至少阿洛维斯可以保证自己遇事不怂,至于部下面对勃艮第军是否还有勇气,这就不好说了。

    阿洛维斯很清楚自己的使命,拼杀是次要的,关键时刻当然还是保命要紧。

    不过他看到了罗斯骑兵,冲锋、厮杀,乃至现在有条不紊得搞抽签,他们各方面均表现得训练有素,恐怕他们与勃艮第人战斗,只要兵力相似一定占据优势。和他们并肩作战估计每一次都会轻松取胜,遇到危机的可能性不大。

    自己的主要任务依旧是带路,尤其是骑兵队向凡尔登方向进军,途中势必要经过很多效忠梅茨伯爵的骑士领地。

    至于当地的骑士是否存活,这就不好说了。

    估计一如军队途径的奥恩河山口的萧瑟景象,当地的几个村庄空空荡荡,连

    村民都逃之夭夭了,想必处于圣马丁山与杜奥蒙山之间平原区的一众骑士,不是跟着梅茨伯爵远征而死,就是感觉大事不妙举家逃命。

    但也可能有骑士带着扈从战士、民兵坚决守卫骑士领,是否会遇到这种保卫家园的小势力,如若遇到是否开战将之灭亡,这都是一个问题。

    阿洛维斯心里有数,他可没工夫指引罗斯骑兵在整个山区夹缝中的平原区里巡视,而是计划沿着罗马古道直奔杜奥蒙山的山口。

    终于,牛角号再度吹响,集结完毕的罗斯军在留下一小片依旧规整的营地后,逆着他们昨日冲杀的方向,再一次冲进泉源山谷,又一次轻而易举地绕过了圣马丁山。

    现在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正是梅茨伯国的西部平原,在他们的正西方就是大地之上明显的墨绿色凸起。

    西方的山丘有着非常简单干脆的名字——伟大之山。

    杜奥蒙山,如今以拉丁字母标注为DOVAMOVNT,这个“dova”来自古代凯尔特语,山的名字就是继承自遥远的时代的说法。该词汇的词根,与罗斯人等一众北方人崇拜的托尔神是同一个,它出自古印欧人对雷电与天空隆隆作响的崇拜,再引申出“伟大”“光荣”等一系列的意思。

    不过,杜奥蒙山只是马斯河上游一系列褶皱山峦的一个,由于山丘之东是一片宽度达到四十公里的水草丰美的平原区,使得该地

    域非常适合农耕,在任何时代就是极佳的生活空间。

    它如此丰饶,同样也成了战乱凭仍之地。

    于是在通过泉源山谷后,罗斯骑兵队立刻分裂成两部。

    带着回去报信任务的五十多个兄弟,值得带着关键的缴获品之欧塞尔伯国的旗帜,以及菲斯克以烧焦木枝写在粗制纸张上简短的亲笔信,带上缴获的战马,继续沿着他们进军之路原路返回。这些兄弟一定会再度途径奥恩河上木桥与科维尔修道院,他们被菲斯克特别命令,所谓科维尔修道院已经是我们的同盟者,骚扰当地修士的行为将导致惩罚。

    去骚扰那些女修士?一想到那是一群法兰克人的女祭司,战士们发自内心的不想和那些奇怪的女人打交道。五十余骑轻装前进,一溜烟的功夫,他们的身影就渐渐暗淡于春季疯长的青草中。

    与此同时,削减了10%兵力的罗斯骑兵,他们在空旷的平原上向着西北方向前进,所谓尽快抵达罗马古道,再排好队在这条沙石路上快步前进。

    因为大家都觉得所谓杜奥蒙山明明就在不远处,哪怕是战马以很舒服的步伐,全队也可在今日直接抵达那个大山口。

    一来望山跑死马,二来也是低估了这片平原区是真正的水网密布。

    骑兵的速度因地形问题频遭限制,以至于队伍不得不在今日多次直接涉水过小溪,他们还没有找到罗马古道,马腹部的鬃毛竟始

    终维持湿漉。

    骑兵队的确是不断逼近杜奥蒙山的,不过就算找到了大山口,难道全军要在傍晚冲进去,要冒着巨大风险于夜间冲进凡尔登?

    大家仅仅知道有凡尔登这个地名,它是怎样的市镇,当地的驻军是一千人还是两千人,仅从有限的情报得不出更多有价值信息。

    最关键的是,罗斯骑兵并没有夜战的经验。

    罗斯全军各部队也都没有夜晚作战之经验,至多是罗斯王总是积极组织夜间防御,所谓扎营之际在营地外围布置岗哨,乃至在更远一切的位置布置暗哨。与其说这是为夜战做准备,不妨说是担忧敌人在夜间偷袭。

    一旦夜幕降临就该睡觉,所谓人员可以忍受困顿继续抹黑进军乃至战斗,战马除了拥有快速行动、载运更多战备物资外,其他方面可不如人员皮实。

    战马最需要休息,就算大家的坐骑可是跨越了大半个“已知世界”的突厥马,它们一定要好好休息。就算士兵啃食粗糙干粮,饲喂战马的也必须是准备好的燕麦,再辅以本地随处可见的青草。

    甚至!是与杂草共生于农田的燕麦和小麦。

    现在天色已经有些暗淡,是时候找寻一个好地方扎营了。

    军队找寻到一处废弃的村庄,又在其中找到了较大的建筑。非常奇妙的是,整个村庄还留着一些值钱的细软,譬如一些陶盆是完好的。

    战士们太想吃上一顿热腾腾的煮麦子了,于

    是利用奇迹般缴获的陶盆,从最近的小溪里取水。

    夕阳之下已是炊烟袅袅,一个被废弃的骑士庄园,现在聚集着数百名罗斯骑兵,它突然又恢复了活力。

    该村庄不仅有很多空地,还有酷似能集训民兵的空场。

    村庄正北方有一条较大河流,河面又有一条全新的石墩木桥。

    仔细看!过了这木桥后就能看到沙土路!夕阳下,沙土路两侧的荒草毛茸茸,道路颇为笔直,怎么看都是人为精心修造,再注意它的延伸方向,如果说这不是大家急需寻找的罗马古道又是什么路呢?

    天色渐渐暗淡,大量解开鞍具的战马,被它们的主人牵着走进“荒地”。

    那些出身伊尔门湖畔庄园首领家族的战士,他们参与罗斯王发动的远征即是履行义务,也是为了自己此生的荣誉,与家族未来于罗斯王国内的辉煌地位。可他们的本质也是出身于农庄的贵族,如果分不清什么是麦子什么是杂草就太蠢了。

    他们愕然发现自己漫步的荒地实则是农田,看似荒草的存在其实的燕麦。燕麦苗、小麦苗与黑麦苗,它们与真正的杂草混在一起,且不同麦苗也是分片集中出现的。

    一想到他们背靠的就是一座荒废村庄,一切都想通了。

    战士甚至可以分析出农田的适合抛荒的,定然是去年秋收后,整个村子就被放弃掉了。

    至于本地的领主为何连家宅都放弃了,说不定正如那些传

    言描述的——梅茨伯爵带着他麾下的下贵族,都参加远征并悉数战死了。

    主人如此,留在故乡的农民见到梅茨城去年滔天大火后岂能不逃?

    果真如此,也解释了为何这个废弃庄园还有大量的陶制炊具遗留,实在因为这些东西太沉了不好带。

    至于村民去了何方,估计就是沿着罗马古道去了杜奥蒙山的大山口……

    毕竟那是庄稼,比起吃荒草,战马更喜欢吃麦苗。感觉坐骑吃得差不多了,战士将之牵回营地,再继续饲喂口袋里预备的燕麦。

    战马吃生燕麦的同时,战士还向这些饲料里加一些盐。

    这时,负责煮麦子的兄弟正好提供已经基本做好的麦粥,哪怕它仅仅是煮熟的燕麦粒,再扔进去一些干硬似木头的黑面面包干,最后熬出成一坨颗粒感十足的咸味糊糊。

    说实话它的卖相很糟糕,好在夕阳暗淡,碗里黑黢黢的食物也不至于很难看。有热饭吃就不错了!而且,这恐怕是大家在进入所谓杜奥蒙山之大山口前,吃到的最后一顿热饭。

    至于明日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很多人已经做好迎接一场大战的心理准备,所谓大家距离山丘已经很近,找到罗马古道后,剩下的工作就是明早开始的长驱直入。

    通过山口进入所谓凡尔登市镇,由于不知对方虚实,最简单暴力的方法就是默认他者都是敌人,见人就拼杀自不用多说。

    想通了这些,安顿

    下来的战士们反而睡得非常安心。

    罗斯骑兵选中的宿营地自然有它的名字,不过这片平原区被很多小型骑士领瓜分,阿洛维斯可没有功夫去记住一些几乎没有交集的小骑士的家族名号。

    阿洛维斯忘记了这个庄园的名字,但也无关紧要。

    这实则是加尔西(Garcicum,今梅茨城西的Jarny市镇)家族庄园,老加尔西自墨洛温王朝末期获封骑士,其家族便世袭骑士。如今的加尔西骑士效忠梅茨伯爵,自然奉命带着自己领地的军队追随伯爵奔向东方。

    这一代的加尔西骑士是父子上阵,如果父子二人都阵亡了,家族会因绝嗣崩溃。只要这对父子活到内战结束,哪怕故乡化作一片废墟,还是有机会复兴家族庄园。

    不过留在庄园的人们不是傻子,伯爵命令之下,本庄园的适龄男子都参军了,剩下的人们不会坐以待毙,他们跟着从梅茨城方向逃亡来的村民,一起构成更大规模的难民潮冲向杜奥蒙山的大山口。

    可以说这个小平原的聪明人都带着细软拖家带口西逃了。逃入山林的人们也坚决藏起来,只等待山下的村庄恢复生机了,他们再走出山林回归正常生活。

    理论上罗斯骑兵在这片平原区,凡是途径大大小小的村庄是见不到活人的,牲畜与家禽更是难觅踪影。

    大地,也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原生态。

第1658章 Vaux

    罗斯骑兵在人去楼空的骑士庄园驻扎,一些当地人带不走的炊具,满足了罗斯军对热饭的需求。

    很多战士在出发时被告知,由于骑兵作战的特殊性,队伍难以持续多日留驻某个地点,吃上正经饭是奢谈,能安稳睡觉就已经很幸运了。

    罗斯骑兵师从佩切涅格人,如今脱离主力展开行动的两队精锐,其中依旧有一些佩切涅格战士。

    昔日的骑奴都是罗斯军精锐,而且各个至少是小队长级别的基层军官。这样一个矮个子黑发战士,带上一队十人已经可以施展一些复杂的战术动作。

    甚至,一小队骑兵还能再度脱离他们的大部队,去独立执行一些任务。

    为两座大山包夹的盆地地形,这里地势平坦、水草丰美,如果这里不适合农耕何处适合呢?不过考虑到两队人马完全进入陌生地域,他们没时间静下心来探索,遂在新一天清晨,战士们再给外层依然烧得发黑的陶瓮再倒上河水,约莫煮沸了倒入麦粒……

    战士们再吃过一餐后,也不再做任何的破坏,他们将睡觉的铺盖快速打包,毯子卷起来以麻绳捆扎,再挂在马鞍后端便纷纷上马集合了。

    兄弟们行动很快,当太阳刚刚冲出低矮的东部圣马丁山的山脊,两队兵马已经开始通过最近发现的小木桥。

    菲斯克一如既往地屹立在桥头,他牵着马检视兄弟们顺利过桥,罢了再上马快速奔到队首。

    完全

    不必担心迷路,因为马蹄铁在踏过木桥后,就是踩踏在满是沙石的罗马古道。

    仔细看!古道上还能大量石板的遗迹。

    可以想见,它修造之际,也是地基部位以巨石夯实,罢了铺盖便于渗水的沙石,最后以大量石板把路拼起来。

    哪怕罗马人非常奢侈的用火山泥灰水泥铺设路面令它更平,反而不如天然石板更耐久。即便用了石板,自西罗马崩溃已经四百年了,再好的道路就只剩下沙石地基暗示着它曾经的辉煌。

    因为地基被夯得非常密实,在这水草丰美之地,数百年的雨水侵蚀都未能松弛地基。道路两侧的草丛快速疯长,极少数坚毅的草籽勉强在道路中部探头。

    也许再过几百年,这条罗马古道会完全被荒草覆盖。

    如今,它就是罗斯军狂飙突进的通途——继续沿着大路走,今日中午必到“大山谷”——被简单粗暴誉为VAVX

    VAVX,换一种拼写就是Vaux,它本身是“山谷”之意。

    山谷千千万,能被本地人几乎以专有名词称谓的“山谷”,一来当地的确是战略要地,二来罗马人修造的道路,就是从该山口穿行而过。

    当本地人称呼它时,也等于在强调山谷中有一条几乎完全平直的道路。

    这条路逢水架桥,随着比较碍事的奥恩河开始曲折地转向南部,罗斯军在进入大山谷前,将不再遇到实质性的碍事河流了。

    菲斯克一边检视

    部下过桥,也一边审视着奥恩河当前的河道。

    他也是听了阿洛维斯的说法,所谓这条河就是奥恩河的上游部分。河道依旧较为宽阔,长船航行是可以的,就是基本不能奢望容许两条长船并行。

    两队骑兵全部顺利过桥,现在后部的辎重马队,也开始有条不紊地过桥了。

    菲斯克注意到,一些驮马的背部还挂着被烧黑的陶瓮,仔细看上面还有些湿漉,像是被涮洗了。

    “嗬?!是哪支小队将缴获的陶瓮也带上了?”菲斯克没有多想,带上一些缴获的家用型炊具不碍事,倒是一个小陶瓮勉强可以一股脑地煮上满足一小队战士食用的麦子。

    菲斯克的双眼注视着那些随行的法兰克友军。

    老百夫长阿洛维斯,他歪着脑袋骑在马背,正优哉游哉地过桥。

    “朋友……”菲斯克轻轻举起手,他想说什么,话到嘴边也憋了回去。

    还是阿洛维斯率先开口:“菲斯克大人,今日你们做好战斗准备了吗?”

    “那是自然。看起来,你和你的人很悠闲的样子。难不成觉得接下来的战斗,我们……必将轻易取胜。”

    “难道还有变数么?”

    “这可不好说。”

    “放心。”阿洛维斯自信满满道:“我会继续给你带路,听我的,一切都会顺利。希望我们今晚就在凡尔登顺利过夜。”

    阿洛维斯说得非常轻松,就好似罗斯骑兵队此番是去凡尔登旅行的。

    这位老家伙有着别

    样的心态,如若他怕死,早就在去年死在蒂永维尔了。至于全队兄弟们几乎都安然,就是全仰仗于吉斯拉公主的手下留情。

    他活了一把年纪,作为法兰克族人,对于勃艮第人始终有着心理优势。

    凡尔登以及周边区域,现在它已经是勃艮第人的控制区。

    被查理曼灭亡的勃艮第,旧贵族们以全新的形态重生。凡尔登地区虽然是兰斯大主教的直管下级教区,当地本不该由军事贵族控制。

    可是,凡尔登就在马斯河的上游区域,勃艮第旧贵族带着大军前去,凡尔登当地的教士们,除了口头抗议还能如何?毕竟勃艮第旧贵族们皆已欧塞尔伯爵康拉德马首是瞻,这位伯爵的儿子威尔芬,还是本届“罗马皇帝”洛泰尔的外甥。

    威尔芬已经是上勃艮第的统治者,未来继承老爹的欧塞尔爵位顺理成章。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样一位与加洛林王室沾亲带故,与图尔贵族、阿尔萨斯贵族是表亲的勃艮第贵族是前途无量的,此人正值年轻,未来复建勃艮第王国成为复辟王国的国王,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广大的勃艮第旧贵族,他们非常需要自己未来的领袖是年轻有勇气之人,威尔芬完全满足大家对未来君主的希望。

    勃艮第人的大军营在第戎,此军事要塞也是传统勃艮第势力的北部边境。

    如果勃艮第军继续前进,只要沿着罗马古道北上即可。

    在第戎北部

    有一座覆灭的罗马市镇名为诺维马斯格姆(Noviomasgum),现在,它被赋予另一个名字——新城堡(今讷沙托市镇),它就是勃艮第军更北部的大军营。

    第戎→朗格勒(安德曼图努目)→讷沙托(诺维马斯格姆)→凡尔登(杜瓦杜鲁姆,Dovadurum),这是一条非常完整的南北走向的罗马大道线路。

    尤其是凡尔登,所谓昔日的杜瓦杜鲁姆,它干脆是地区交通的十字路口。

    恰是因为这条贯穿整个勃艮第地区的罗马大道,勃艮第军队要走出山峦环抱,首当其中沿着大路夺下凡尔登,完全是理所当然的任务。

    而这光荣的任务,自然落在万众瞩目的年轻小王者威尔芬的身上——一位看起来仅仅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

    没有人因这位年轻人太年轻而怀疑其勇气,恰恰是此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意味着更强的冲劲,大家相信作战越是威猛军队胜率也就越高。

    因为一些贵族知道威尔芬的老父亲,曾做过查理曼字面意义的猎犬。

    老康拉德身上一直伴随着某种不堪,贵族们需要一个干净、年轻、勇敢的新贵。

    威尔芬真是完美人选,这一情况不但是老康拉德乐意看到的,他也乐意全力以赴支持自己的儿子。

    所以,威尔芬干脆带着一批劲旅北上,一部分勃艮第军队堂堂正正走在春季的罗马大道上,轻易就占领了凡尔登。

    当然到这个时候,威尔芬依旧打着他父亲的旗号——欧塞尔伯爵军。

    这一情况,进军的罗斯骑兵了解得极为笼统。

    不过,以菲斯克的脾气,哪怕知道了凡尔登驻扎了一万人,骑兵队一样要勇敢冲过去。但会考虑到敌我实力过于悬殊,会想着以更巧妙的方式翻越杜奥蒙山,再去凡尔登附近发动偷袭。

    骑兵队继续沿着大路西进,很快便钻入一片不大的森林区。

    森林平平无奇,带路的阿洛维斯却干脆向菲斯克调侃:“朋友。你们是否经常射杀野狼?”

    军队以近乎三倍于步行的速度推进,对于战马而言不算什么。

    听得带路者的闻讯,闲极无聊的菲斯克耸耸肩:“如果那些野兽愚蠢的不愿离开,就会被我轻易射杀。”

    “的确,你们射杀敌人精准而迅速,射杀野狼也不在话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菲斯克好奇地问。

    只见阿洛维斯四处指了指:“很多地方我已经忘了名字,唯独这片森林我很在意。”

    “和狼有关?”

    “是的。这片林子叫做狼嚎森林。”

    “可我没听到狼嚎。”菲斯克饶有兴致问道。

    “那是自然。聪明的森林狼都藏了起来,而且我敢说,附近的村民也早就逃之夭夭。我们出了这片森林还会见到一座骑士庄园。”

    听到阿洛维斯这么说,菲斯克不禁攥紧缰绳提高警惕。

    “朋友,不必紧张。就像我们过夜时的那个骑士庄园,

    你遇到的新庄园应该也是空荡荡的。”

    “警惕一些也好,说不定还能遇到勃艮第人的侦察兵。”

    “这倒也是。”阿洛维斯不以为意地说道。

    关于这段旅程阿洛维斯的确对附近环境略知一二,他所谓的“狼嚎森林”一样是一个事实。

    骑兵队很快便通过森林,继而占领了一座空空荡荡的骑士领。

    两队兵马的身后是荒废的建筑群,稍稍检查并未发现有用财物。

    在他们的正西方就是所谓杜奥蒙山,以及那完全展露真身的大山口与大山谷。

    马蹄前有一条小溪,它显然发自山泉水,按照阿洛维斯的描述它叫“金溪”,按照本地旧称呼,该骑士领就是Manhelle(今马讷勒市镇)。

    所谓“狼嚎森林”,随着后世的人口激增,广大森林被改造为农田,森林区就剩下极小部分的遗存,但故地名称始终不变——oievre地区,也是梅茨西部平原的最西部地区,至于广泛分布的森林狼,随着森林的消失也灭绝了。

    本地骑士家族消失不见,骑士庄园连带附属村庄也都空空荡荡。

    站在此地四目远眺,山坡之下明显还有一些村庄。

    菲斯克不着急立刻进入大山谷,他先令战士们在金溪灌满水袋,战马都牵到溪水边饮水。

    他又派遣两支小队以最快速度去附近的两个村庄瞧一瞧,随着探查小队又快速归队,他也了得到了意料中的答案,所谓最

    近的村子依旧空荡。

    “啊!这里的人都消失了?”望着并非巍峨的杜奥蒙山,菲斯克表情略微难看地慨叹道。

    “一定是梅茨伯爵要求过甚,农夫去打仗,其他人逃走了。”阿洛维斯再次提醒:“若非我和我的人原则上曾经直接效忠皇帝,否则也被那位伯爵带走参与东征了。”

    “真是愚蠢,为了打仗将所有的农夫都征召,他们难道不考虑未来了么?”

    听得秃头将军这么说,阿洛维斯想想罗斯联军的情况,老家伙也干脆壮着胆子问:“依我看,罗斯王的要求也很惊人。你们分明是从已知世界的边缘地区赶来,跨越整个世界来到法兰克,也许……只有传说中的亚历山大有如此的魄力。”

    “马其顿的亚历山大?这位英雄我倒是听我的王说过。”

    阿洛维斯大吃一惊:“啊?你还知道这位英雄?”

    “无妨。我的王就是新的亚历山大,新的凯撒,新的奥古斯都。”说罢,菲斯克再以坚毅的眼神看看左右,下令兄弟们抓紧时间饮马,接着,就是冲击大山口。

    据说通过山谷即可抵达凡尔登,考虑到当地一定有勃艮第人驻军,其兵力或与己方相当,如若兵力比是一比一,罗斯骑兵快速冲杀将之歼灭是可行的。

    于是,战士们都得到了备战命令。

    当战马在勾头饮水时,战士们纷纷两腿别着角弓,先行给弓上弦。

    如此早的上弦对弓本身有一定的耗

    损,为了闯出山谷立刻作战,大家也都豁出去了。

    说不定兄弟们要和广泛披甲的敌军交战,勃艮第人的甲衣款式都是锁子甲,其质量一般,显然无法抵挡罗斯军破甲箭的射击。

    战士们遂整体自己的破甲箭,选中的箭矢优先放在右侧身位的箭袋,备用箭放于左侧箭袋。

    钢剑安置在左侧身位,便于策马搏杀。

    见得罗斯骑兵在快速准备,阿洛维斯也回到自己的小队里,给予二十个老部下以作战命令。

    他可懒得把兄弟们集结了再发布一番战备动员,由于兵力过少,他只把大伙聚在一起简单地说明自己的策略,所谓战斗是罗斯人的事情,兄弟们跟在他们身后行动即可,顺手捞取一些战利品。

    那么,大山谷大地有多长?

    阿洛维斯对其长度有着明确概念,即约莫四个罗马里。

    大山谷的道路长度的确达到了折合六公里的地步,杜奥蒙山整体是低矮的,山谷两侧的山坡也较为平缓,就是森林茂密显得它更高大。

    大山口处,饱饮溪水的战马精力旺盛,加之现在快要到中午又是阳光明媚,当下正是穿越山谷的绝佳时机。

    菲斯克与布罗迪互相看看,两人身后就是排好队的骑兵。

    罗马大道的主干道平均宽度按照古老的规定是十步,也就是罗马里的百分之一宽。

    当大道状态最好时,表面的石板路确有如此宽度,加之杜奥蒙山附近取石材非常容易,道

    路建设的成本实则不高。奈何石板路早已风化为沙,植被侵蚀夯土地基,使得穿行山谷的罗马大道变得狭窄了很多。

    所谓狭窄,就只是路面缩减了。道路两边都有荒草,以罗斯人的标准依旧可以称呼这种情况为“道路”。

    于是菲斯克干脆带着他的人,全队骑兵摆出四列纵队,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地冲进大山谷。

    后续兄弟见状,也都夹紧马腹冲了进去……

    极短的时间内,整个罗斯骑兵队冲入了Vaux,一路之上也的确畅通无阻,甚至过于顺利了。

    因为这个本该重兵把守的大山谷,因这样那样的原因,抢先占领凡尔登的勃艮第军队,根本就没有在山谷设立哨所路障。

    菲斯克一行实则仅仅用了折合半个小时,就稳稳通过大山谷。

    杜奥蒙山已经在身后,他们没有付出任何损失,现在映入眼帘的就是马斯河河谷区,以及右手边的一片市镇——凡尔登。

    “这就结束了?那边是凡尔登?”菲斯克觉得事情容易得有些不真实。

    从后队迅速赶到对手的阿洛维斯一样觉得顺利得有些蹊跷。“朋友,你已经成功。那边就是凡尔登!我们如此顺利,说不定凡尔登也不设防。现在去打?”

    “打!”

    菲斯克再无犹豫,他举起右拳再伸出手指,号令全军:“目标凡尔登,走!毫不留情!杀呀!”

    罢了,这位罗斯第一猛将、“秃头”菲斯克一马当先,

    引领五百余骑的罗斯精锐发动针对凡尔登的强袭……

第1659章 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与维埃纳男爵伯特

    凡尔登,它的意思来自两个词的拼装。

    在这里,Durum是Ver的地名后缀,谓之为“具有军事用途的市镇”,它再被缩写为dun、den、ton等等。

    这个Ver有着很多意思,它可以是Viro意为“力量”,可以是Virt意为“水”,可以是Virci意为“十字路口”。

    或者说这三个意思全部正确。

    当扩张的罗马帝国进军到马斯河上游,就在凡尔登地区与当地高卢部落发生激战并迅速取胜,战败的部落审时度势立刻投降,这些人也就成为罗马治下的普通百姓,随着获得罗马公民权变得极为廉价,当地人也就立刻成为罗马公民。

    随着圣人圣丹(SaintSantan)来此地传播福音,当地高卢人又都皈依天主。

    罗马灭亡了高卢,而高卢人又在三世纪危机时期再度建国,本地区的高卢旧民纷纷响应。

    罗马军队又在这片地域击败了高卢军队,但这个时期,罗马的衰落已经无法挽回。

    法兰克大王克洛维一世,他几乎以兵不血刃的方式占领凡尔登城,并赐予教士继续管理此地的权力。

    于是,从兰斯到沙隆,再到凡尔登,这片地域自克洛维当政之际,就没有封给军事贵族管理。

    凡尔登是兰斯大主教辖地,自法兰克王国建立,大主教管理此地已经超过三百年。

    此地因为没有任何的军事贵族,索性也不存在教

    会直接管理的军队。

    此地有的是一些村民的自卫武装,与其说这些武装是防备、攻击敌人,不如说是防备从山林窜出的野兽。

    兰斯的大教堂,这是法兰克历代国王时常举行盛大仪式的场所,甚至查理曼也是在兰斯登基成为新一代法兰克国王。

    整个兰斯教区的防卫全部交给国王,国王也有义务留驻重兵包围兰斯。

    不过,这一届“罗马皇帝”洛泰尔,在经历了多年消耗后,他固然留下一支军队保卫兰斯,能保卫的也仅仅只是兰斯城了。

    凡尔登,这座隶属于兰斯大主教管理的东部重镇,皇帝没有军队守卫这里,当地的防备完全处于真空状态。

    至于欧塞尔伯爵军派出他儿子威尔芬,即上勃艮第的大军北上凡尔登,并声称“我们将守卫这座城市”是否处出于真心……

    仅仅就现在的情况而言,恐怕欧塞尔伯爵是真心实意的。

    所谓论迹不论心,欧塞尔伯国的标致化作旗帜,它在凡尔登城外的军营飘扬。

    凡尔登本城未被这些几乎都由勃艮第族人构成的军队骚扰,包围整个城市的石墙依旧,理论上厚重的城门也不必长久关闭着。

    因为所有勃艮第人声称自己效忠国王,又声称奉命驻扎凡尔登也仅仅是暂时的事。还声称很快更多的军队将涌入此城,在通过大山谷后去向东方,强调驻扎仅是临时举措。

    曾经,凡尔登的城墙曾为城市居民抵挡住匈

    人大王阿提拉的进攻。

    就算城外的村庄全部化作焦土,以城内的圣母大教堂为中心,罗马时代的石墙庇护了民众。如今,饱经历史风霜的石墙依旧,若非强劲的攻城武器,可没有军队可以越过石墙杀入蕴藏金银的内城。

    凡尔登地方主教海尔度因(Hilduin),他个人对于帝国内战完全秉承着消极态度。

    他觉得,发生自833年的,彼时还是储君的洛泰尔、对皇帝“虔诚者”路易与小查理的囚禁事件完全是错误的。

    他同情被迫害的查理,但也没有公然站出来反对现任皇帝洛泰尔。

    至于战争发展到如今的程度,效忠洛泰尔的“欧塞尔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了凡尔登地区,这时候站出来反对洛泰尔就太不明智了。

    欧塞尔军几乎都是勃艮第人,他们的一座军营就在城外,且南部地区定然还有更多的军营。真若按照他们的描述,所谓大军要从凡尔登过境再去东方,他们对城外村庄的搜刮一定是必然的,至于这些军事贵族想要得到内城的金银和粮食,那是想都不能想的。

    教士们被海尔度因要求不与城外的勃艮第人发生任何联系。

    就算有下级贵族试图进入内城去圣母教堂做忏悔,看似合理的诉求依旧为海尔度因严令拒绝。

    他实在不喜欢勃艮第贵族们的品行,那些家伙的贪欲就写在脸上,只要许可这些军队进城,他们将城市财富洗

    劫殆尽也是轻轻松松的事情。至于这么做是否会堕入地狱,海尔度因确信那些家伙根本不在乎。

    勃艮第人想永久性占领凡尔登,这种欲望已经昭然若揭。

    如果可以选择,海尔度因宁可希望由年轻的查理拥有凡尔登。

    如今皇帝洛泰尔实力衰微,说不定兰斯大主教会审时度势的改变态度,整个教区干脆承认阿基坦国王查理掌控大权。

    海尔度因的权势来自于罗马教廷的直接认可,他没必要完全听从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的要求,不过兰斯与凡尔登彼此利益一致,值此艰难时刻更需要共进退。

    无论如何,海尔度因不会与勃艮第贵族合作,同样不能用一张嘴说服不断聚拢的勃艮第军队退兵。

    凡尔登正是处于交通十字路口,此地也自古是并家必争之地,数百年来无数民族武装在此战斗。昔日的勃艮第人也是从大山口钻出来,他们面对昔日还是杜瓦杜鲁姆的凡尔登之石墙兴叹,再把周围村庄洗劫一番后一路向南……

    这些历史书写在羊皮书上,它们放置在教堂图书馆内。

    正是清楚相关记载,海尔度因对勃艮第人已经不是警觉,而是不信任!

    这种不信任,直接以禁闭的大门做表现。

    更重要的是,海尔度因对未来局势有着强烈的悲观态度。去年,大量农民不堪忍受梅茨伯爵的盘剥,拖家带口地冲出大山口进入凡尔登。面对数量惊人的难民,本

    着慈悲,海尔度因救济了难民。至于将之安置在琐碎山丘怀抱的凡尔登,于情于理都是不可能的。

    本地农民无法承接数万难民,其中又有大量妇女和孩子,把他们留在凡尔登也很危险。

    难民在凡尔登得到少量补给,海尔度因又指派下级教士作为向导,带上他的亲笔信后,带领难民们向着西方的沙隆与兰斯迁移。

    他确信,兰斯大主教会妥善安置突然出现的数万难民。

    时年五十八岁的海尔度因在这件事上也有自己的小心思,那便是以难民潮本身敲打一下兰斯大主教辛克马尔。

    甚至在信件上也明确写着他的诘问:“效忠洛泰尔的梅茨伯爵,为了参加战争,他在自己的领地内制造无数的混乱。连羔羊都在无助死亡,难道我们还要承认这样的洛泰尔是罗马皇帝么?难道我们要看那些贵族们为了争权夺利,将无数的羔羊迫害致死么?”

    信件是拉丁语书写,难民走在西部平原一路畅通,一切问题抛给辛克马尔。

    有关海尔度因同情阿基坦国王查理这件事,教会同僚是普遍知道的。他们也相信,若非罗马教宗做保,凡尔登大主教早就会被皇帝洛泰尔换掉。

    辛克马尔自会做出有利于兰斯大主教区自身利益的决断。

    当前,海尔度因又差遣下级教士坐上马车,将有关勃艮第人占领凡尔登地区一事告知辛克马尔,同样告知的,还有他对时局更加彻

    底的悲观。他甚至预言:凡尔登将再一次遭遇战争蹂躏,沙隆与兰斯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

    现在留存的粮食足够困在凡尔登城内的教士、民众吃上很久很久。

    本地区水资源过于丰富,城内的水井,往往会在一场大雨后自己喷水。

    但是这些资源仅供内城享用,城外的村庄未来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数。

    关于凡尔登城封闭大门的行为也是令城外的勃艮第军队非常无奈的。

    勃艮第军当然乐见于主教大人慷慨提供粮食、金钱,主教不乐意,在没有得到主人的命令,城外大军也不敢放肆。

    大军驻扎一定要选择一个合适之处作为大军营,与其在平坦河畔荒地修造军营,还不如就地占领一个村子。

    凡尔登城正南方的贝雷拉斯村(今贝勒赖市镇),名字正是纪念曾经住在凡尔登地区的高卢部落。

    地名不变,村庄的选址或会因时代变迁而变。毕竟此地的河谷平原颇为平坦,毗邻马斯河建造的贝雷拉斯村容易为发洪水的马斯河冲垮,如若村庄淹水,当地人就能再找个地方重建村子,不过他们兜兜转转还是在凡尔登城附近的滨河区域定居。

    如同宿命使然,当匈人大军入寇,贝雷拉斯村被焚毁。

    古代勃艮第人和东哥特人入寇,该村被焚毁。

    昔日法兰克大军入寇,保全的只有凡尔登城,城外的很多村庄又被法兰克人洗劫。

    如今,打着欧塞尔伯国旗

    号的勃艮第人又来了,一如他们的祖先那般,村民闻风逃进了凡尔登城,村子直接变成了勃艮第军的营地。

    显然因为该村有多条桥梁,无论是去凡尔登还是进入大山口都易如反掌,此村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勃艮第军占领它,再把村民带不走的财物笑纳,这些举措简直理所当然。

    也恰是这些强盗行径,使得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对城外的家伙们完全一副不信任、不合作的态度。

    就好似家里进了一头熊,打也打不过,赶也赶不走,最好的办法是把内屋的房门锁上,任熊在外屋糟蹋,要想方设法不让它闯入内屋。

    有多达一千名战士驻扎在城南的贝雷拉斯村,他们在这里挂上欧塞尔伯国的蓝黄色条纹的旗帜。

    这些勃艮第人士兵抵达凡尔登已经满一个月,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浩浩荡荡的大部队。

    他们的任务与其说是驻扎,不如说是充当后续大军的先遣军。

    里昂南部毗邻的维埃纳男爵领,男爵伯顿(boton)带领他的军队,代表上勃艮第君主威尔芬,所谓整个欧塞尔-上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的先锋部队进驻勃艮第。

    所以率先冲过大山口,跨越无人区而进入梅茨城废墟的那些侦察兵,身份属性上也是属于维埃纳男爵的士兵。

    恰是因为如此,这些斥候的语言事实上根本不是法兰克语,而是地地道道的勃艮第语,但两者从古日耳曼语

    分出来也就五百年的时间,彼此交流没有太大障碍。

    想要进入凡尔登内城看看的是男爵伯顿,他被拒之于门外,只好待在营地静静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

    相对于这个时代动员、集结士兵作战之拖沓,若能登上一个月就等到主力大军,已经算是行动迅速的了。

    维埃纳男爵手头兵力有限,他现有三百骑兵,剩下的八百人是步兵。

    步兵又带上约莫四百头驮马与毛驴,这些大牲口复杂为自己的封君提前运输一些给养,马车驴车装载了很多粮食,这是确保大军后续长途行军的关键。

    尤其是斥候们前些日子传回关键情报,所谓梅茨城被可能是罗斯人的敌人破坏,最糟糕的是摩泽尔河石桥被故意砸毁。

    敌人将桥面破坏,仍有一些岩石桥墩残骸露出涨水的河面。情况虽然令人痛心疾首,男爵觉得后续大军利用破损桥墩,临时再搭建一座桥并非难事。然而梅茨城被破坏,很可能意味着所谓罗斯人军队就在城市的北方特里尔。

    在梅茨或是特里尔与所谓罗斯人打上一仗,很多勃艮第贵族有着心理预期。

    由于梅茨城化作废墟,城市西部的平原区的所有村庄都空了,斥候侦查到的尽是一片萧瑟景象,当地连活人都没有,如若敌人大军出现,岂能掩盖其踪迹?

    这也正是为什么,维埃纳男爵抵达凡尔登一个月,他手握一千人的大军愣是没有在军

    营正东方的大山口驻守,哪怕是用木枝制作一些栅栏充作路障也没有做。

    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他就是懒,就是大胆,就是考虑到杜奥蒙山之东空空荡荡,明明没有敌人还做防御,这种谨慎被同僚知晓可是要被嘲讽的。再说,大家在现在的营地也只是短暂驻扎,等后方大军一道,全军就过了山谷一路向东。

    已经是三月份了,主力军正在调动,男爵伯特摆着手指头估计,至多一个星期,自己的封君威尔芬带着上勃艮第主力军抵达就直接东进了。

    时间如此急迫,任何防御措施都是多余的。

    但是,以维埃纳男爵对于战争的传统理解,他也无法想象,有一支强劲的骑兵队突然间就冲过了大山谷杀奔凡尔登!

    罗斯骑兵从特里尔出发,第一天傍晚在绍尔河口旧战场营地驻扎,第二天傍晚在蒂永维尔驻扎,第三天圣马丁山之西卡维尔女子修道院附近驻扎,第四天傍晚在梅茨城废墟驻扎,顺手杀尽了欧塞尔伯国斥候(本质又是维埃纳男爵的人),第五天傍晚在废弃骑士庄园驻扎。

    如今是第六天的中午,罗斯骑兵已经冲出了大山谷。

    罗斯骑兵走过了旅途实则有二百公里,对于善于长时间长途奔袭的突厥马,六天时间走过这么远已经算是非常磨蹭。奈何罗斯军要频繁地过河、钻山谷、穿越森林,他们无法做到在草原区的快速突进,大量时间用

    于对抗复杂地形了。

    菲斯克已经下达作战命令,首当其中就是目力所及最近的定居点。

    他们才不管最近的那个村庄如何,战士们事实上得到的命令极为干脆——见人即射箭。

    骑兵如山洪一般冲出大山谷,随着距离维埃纳男爵的营地越来越近,罗斯骑兵也看清了那个村子的景象。

    令人惊讶的一幕尽在眼前,不曾想该村子居然有大量晃动的人影。

    这一场面在菲斯克意料之外,稍微一想也是情理之中。

    想不到这么快就与驻扎在凡尔登的勃艮第军队接触,那些情报居然全都是真的。

    两队骑兵都在冲击,耳畔都是战马嘶鸣、铁蹄践踏的轰鸣,这时候想要令全队停下来已经不可能。

    他们向着眼前的桥梁猛冲,此地的三座木桥迅速为罗斯骑兵控制。

    与之相对的,就是那些在桥梁附近游荡勃艮第人的惊恐。他们是来河畔大水的,现在纷纷撂下水桶,难以置信地看着身上插着的多根箭矢,接着脱力地倒下了……

    罗斯骑兵风驰电掣般杀入不设防的贝雷拉斯村,战斗如晴天霹雳般爆发。

第1660章 罗斯骑兵VS维埃纳男爵军

    罗斯骑兵迅速出现,快马疾驰冲过马斯河上三座木桥。

    勃艮第人为他们的疏忽大意付出惨痛代价,罗斯骑兵没有遭遇任何抵抗,就已经重进勃艮第人的军营村庄。

    在这里,所有的民居都挤满了人,有时一间草垛房屋能挤下二十人。

    效忠维埃纳男爵的步兵战士,他们都是农民出身,住在这样的农舍挤上一挤也无妨。农民战士在故乡也是如此生活,可这样的环境可是苦了精锐骑兵们。

    现在天气回暖,男爵麾下的大量骑兵,干脆就在开阔的荒草地搭建帐篷和临时木棚。

    比起人满为患屎尿异味不断的农舍,还是在空旷地搭帐篷舒服。

    很多人在熟睡,直到他们感觉到大地异常的震动。

    “大地在震动?魔鬼作祟?总不会是洪水?”有战士骂骂咧咧拉开帐篷帘,一脸的起床气无处发泄,却见如洪水一般的骑兵杀了过来!

    “居然是……是敌袭!”

    一瞬间,起床气当然无存,憋了一肚子晨尿的家伙竟被竟得裤裆湿漉。

    惊恐的战士顾不上自身不雅,现在也没时间穿上甲衣作战。

    一些反应快的

    士兵冲出帐篷,很多人干脆赤着后背或仅着衬衣,手持宽刃剑直接斩断拴马绳,把鞍具扔上去麻利爬上去,罢了攥着缰绳就想着突进的怪异敌人发动孤勇的进攻。

    与此同时,菲斯克麾下的先锋骑手们,比他们铁蹄先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不管那些素白棚

    屋里是否有人,索性就当它有人。箭矢嗖嗖而来,里面的人莫名其妙便被射死射伤。

    接着,骑兵干脆冲撞而去。

    战马顶翻了帐篷,将里面的人撞倒。由于已经是接触战,开始有罗斯战士突击将上弦的角弓插回皮兜,右手拔出钢剑开始骑马砍杀。

    罗斯钢剑善刺不善劈砍,按照规定,发动刺杀冲击时候要将剑举过头顶,剑尖对准前方。

    来不及骑上马的勃艮第战士,他们还没弄清情况,有的人赤手空拳跑动,就被剑刺穿身体。马的冲击加强剑的戳刺,骑兵瞬间离去,草地上倒毙一名抽搐的伤兵,不过十多秒便失血休克……

    菲斯克注意到敌军营地的特色,他带着本部兵马直冲帐篷多的地方。

    骑兵队二百余骑,他们聚在一起可谓庞然大物。

    队伍冲垮一个又一个帐篷,莫名其妙的敌兵被顶翻、被戳刺、被践踏。

    也有运气好的人趴在地上未被马蹄铁踩死,见敌人骑兵刚刚冲过,逃生意识使然,爬起来就向着凡尔登城的方向逃去。

    菲斯克部在左翼,布洛迪部在右,他们冲过木桥就对敌人发动钳形攻势。

    不过埃维纳男爵的骑兵与步兵是分开驻扎的,以至于布洛迪麾下二百余骑要面对的都是步兵。

    却说菲斯克,他注意到居然有反应过来的敌人发动反冲锋。

    “嗬!孤独的勇士?!兄弟们,将敌人射杀!”他大声命令。

    隔着很远的距离,那些勇

    敢冲锋的男爵麾下骑兵,他们素白单衣迅速被血自染红,***胸膛的箭矢扎中心脏,连他们的战马也中箭受伤。

    马失前蹄,战士被甩了下去。菲斯克无暇检查,示意兄弟们继续作战。

    布洛迪这边在射死射伤一些敌人后,反应过来的敌方步兵终于逐渐开始反抗。

    这些步兵只有少数人有时间穿上锁子甲,带着小盾、铁剑、短矛从营房里鱼贯而出。

    步兵试图与罗斯骑兵缠斗,但布洛迪可不会蠢到把自己降级到相当于这些蠢材的水平。

    布洛迪所部正好位于阵线右翼,他们现在搭弓射箭无比舒服,精准箭矢贴脸骑射,试图冲上来以短矛绊马腿的战士都被箭矢精准射杀。

    一队骑兵在射击一千余支箭后风驰电掣离去,很快,布洛迪所部就与菲斯克所部,在敌营的后方相会。

    两位指挥官擦身而过。

    菲斯克看一眼布洛迪,命令道:“我们交换位置!就像给大鱼刮鳞。”

    “好嘞!”罢了,布洛迪看一下身后战士,带头冲向敌营的左翼。

    两队交换了位置继续战斗,而经过刚刚的一番战斗,更多敌兵反应过来。

    大部分勃艮第人已然没时间披甲步兵们普遍带着小圆盾与铁剑,如此便于混战搏杀的武备,在罗斯骑兵密集箭矢打击下纷纷死伤,战斗之简单,仿佛是在射击固定木靶子。

    “不好,他们又来了。”勃艮第一方的战士意图救助中箭呻吟的同伴

    ,却见那些骑兵又杀奔来。

    先与马蹄而来的就是密密麻麻的箭矢。

    不管是否击中,箭矢或平射或从天而降,在付出一些伤亡后,勃艮第战士又不得不缩回军营。

    更多的勃艮第骑兵反应过来,开始有突击披上锁子甲的战士上马,拿着骑枪的他们开始组成作战小队。

    有骑士带着自己的扈从,在基本弄清境况后带着十多人勇敢冲锋。

    不劳布洛迪克命令,他的人不会和这些“法兰克矛骑兵”硬碰硬。

    他随即挥舞一下手,队伍跑得更偏一些。

    他的这队兵马是逆时针行动,论及骑射,这真是完美的身位。

    还想着继续向马斯河冲击的勃艮第人骑兵,突然反应过来身后有敌人。他们调转马头攻击,就遭遇箭矢劈头盖脸的打击。

    达到50磅拉力的角弓,面对约莫三十米外的敌人,战士拉满弓发射破甲箭。

    淬火的铤装箭簇,好似一支带了尾翼的钉子。它直接凿破敌兵锁子甲的铁环,再继续扎穿敌人皮肉,甚至不但凿穿敌人身体,滴血的箭簇还从身后的索环钻出。

    若非击中要害,这样的战士忍着痛苦无视打穿身体的箭矢,还能继续勇敢战斗。

    然而布洛迪所部在这一回合,以极短速度打了一千多之支箭,年轻的战士们人狠无言,他们完全不与勃艮第骑兵做接触。

    一支反应过来的骑兵小队成了众矢之的,短时间内全队覆没。

    射箭、戳刺、重装,菲

    斯克所部又在敌营左翼对着敌人步兵犁了一遍。

    两队兵马又在进攻伊始时的三座并排木桥处会和。

    与此同时,两人都看到地上躺着不少尸体。

    再看阿洛维斯和他的人,这些同盟的法兰克人老战士,他们的剑与矛满是血渍,衣服上也尽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菲斯克喘着粗气问道。

    此刻,惊讶于罗斯骑兵异样战术的阿洛维斯,他猛地甩掉剑上血渍,严肃道:“肯定是勃艮第人。他们想逃走,就被我们干掉了。”

    “你们可有伤亡?”

    “杀死一些溃兵罢了。我的人毫无损伤。”

    “溃兵是打算逃入凡尔登城?”菲斯克抬头看了一眼,又道:“也好。你带着你的人守卫木桥,我再排出一小队战士帮你守着。切记!如果让敌人钻进凡尔登城,我们可就不好办事了。”

    “好吧!祝你们胜利!”阿洛维斯高举铁剑说道,他染血的花白胡须也在风中飘逸。

    “切记,千万不能让他们逃到城市!”菲斯克再嘱咐一遍,继续带着自己人再来第三轮攻击。

    菲斯克和布洛迪很清楚自己的举措在疯狂消耗马力,而然值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趁机疯狂杀伤敌人,敌人再集结起来就麻烦了。

    敌营一圈已经满是倒毙死者与蠕动伤病,罗斯战士们注意到敌人纷纷钻入有大量木屋、草垛房的内部。

    此时此刻,后知后觉的埃维纳男爵伯特,他早晨的懒觉被彻底终

    结。

    以及顾不得抱怨,在获悉户外的嘈杂、喊杀声居然是敌袭,虽然觉得非常不真实,他麻利地爬起来:“侍从!那我的甲衣,牵我的战马!让我看看究竟是哪些不开眼的蠢材敢攻击我!”

    维埃纳男爵伯特确有自己的傲气,他的家族毕竟旧勃艮第贵族出身。封地在维埃纳,此地距离大城里昂仅有一步之遥。

    年轻的君主有望复兴大勃艮第,等战争结束了,欧塞尔-凡尔登-梅茨-上勃艮第-普罗旺斯合为一体,作为助力新王复国的勇士,自己把一步之遥的里昂拿到手估计没什么问题。那个时候,自己的家族就继承了里昂伯爵。

    埃维纳男爵这是将自己封地的精锐都拿了出来,作为东南部的一位男爵,拿出八百步兵与三百骑兵他实在下了血本。

    如此规模的军队可以打硬仗,战败、遭遇严重损失,这是男爵无法相信的。

    男爵摩拳擦掌走出自己的独立营房,第一眼就看到半跪在自己身前的侍卫惊慌失措的脸。

    “怎么回事?!你是一个战士!”男爵伯特斥责道。

    “但是!大人。”士兵颤颤巍巍举着右手指向不远处。

    这时,更多士兵向营地中心聚集。勃艮第人也终于拿起数量有限的弓进行反击,只是他们不敢亮出整个身子,躲在各种障碍物后对着敌人大概出没的方向抛射箭矢,究竟能否击中敌人,还是不凑巧误伤友军,所谓就看神的

    安排了。此举与其说是反击,不如说是壮胆。

    更多的步兵聚集在他们的男爵面前,数百人集体表现出的惊恐令男爵难以置信。

    “我居然遭遇奇怪军队的强袭?!”

    男爵自言自语之际,有骑士浑身是血的跑过来:“大人,敌人全都是骑兵。我的人几乎都死了,我自己也严重受伤。”

    男爵撇了一眼,只见这位麾下骑士的右手手指居然折断,显然是坠马时手掌撑地,结果……

    男爵脑袋嗡得一下,随口问到:“你还能战斗吗?”

    “哪怕用左手持剑。”

    “可恶!我要死在这个清晨吗?”男爵仰天长叹,痛定思痛决定坚决反击。

    他拔出剑号召麾下战士:“所有人!准备好武器跟我走!团结起来和恶棍决战!”

    战士们需要有人力挽狂澜,随着男爵大人振臂一呼,慌忙的战士都镇定下来。

    埃维纳男爵的军队已经伤亡很多,但大部分战士仍能战斗。

    另一方面,菲斯克和布洛迪,两队兵马已经明显的疲惫了,在第三轮攻击后,他们又陆续撤回木桥处。

    马匹在喘着粗气,战士们的情况好还好。

    布洛迪看看老伙计:“如果立刻继续第四轮攻击,我们的战马有些脱力呢。”

    “也是。让战马喘口气,战士们做好射箭准备。”

    菲斯克说罢,考虑到自己背靠马斯河,站在这里当然不安全。

    背水一战通常会给自己找麻烦,菲斯克注意到村庄南部的开阔地,

    便命令全军向着南边缓步移动。

    马匹漫步得到些许休息,战士们攥着缰绳,双眼如狼一般狰狞凝视村庄方向,并随时抽箭继续射击。

    突然耳畔传来铜号声,大家怒目圆睁,中午热烈的阳光照射到一批披甲士兵。看!是骑兵!是步兵!反应过来的勃艮第人出现了!

    伤亡了约莫30%,非常糟糕的是骑兵在睡懒觉时被突袭。按照常理而言,有如此损失的军队应该崩溃。

    得益于维埃纳男爵尽量调集的是精锐,战斗意志是较强的。加之现在的糟糕局面,就算是逃跑也要把敌人打退,才能为全军争取到逃出生天的机会。

    意识到自己损失了很多精锐,男爵索性把一些驮马也拉出来,令会骑马的步兵临时客串骑兵。

    男爵伯特又凑到近三百骑,至于这种骑兵战斗力如何,男爵自己也没有把握,仅仅能做到表面上很唬人。

    “他们来了!”菲斯克高举角弓:“分散开来准备战斗!”罢了他又令阿洛维斯:“带上你的人,跟着我走!”

    “啊?你的辎重不要了?”

    “大战之后再说!”菲斯克说罢,与布洛迪交换眼神,他们又开始行动。

    见得那些衣着白衣、上有蓝纹的骑兵发动攻击,男爵伯特想当然的觉得这群狂人打算发动冲锋。

    他命令:“步兵!矛手在前,弓手准备!你们准备防御再厮杀!”

    罢了,男爵号召自己的骑兵跟着自己勇敢冲锋。

    骑兵

    对冲是罕见的,敌人有意如此,菲斯克可不愿和他们对撞。

    稍稍休息的罗斯军有分成两翼,他们令男爵的骑兵扑了个空。箭矢于两翼攻击,有如挂鱼鳞一般,男爵的部下又有不少坠马伤亡。

    罗斯骑兵继续前进,他们的箭矢非常充足,菲斯克看到那些步兵居然愚蠢得在平地列阵,这不是自寻死路?!

    罗斯骑兵对着一大堆“木桩”精射击,秉承着不接触战术的他们,正在进行无比舒服的杀戮。

    罗斯骑兵一边射箭战马一边小步走,每一名战士携带60到80支箭,尤其是关键的歇脚之瞬间,不少战士顺手策马走进辎重马队,囫囵地抱起一捆备用箭簇就迅速离去,与同小队的兄弟迅速分享以补充箭矢。

    现在他们的箭矢非常充裕。

    男爵伯特扑空后率部再杀来,菲斯克与布洛迪所部也旋即跑开。

    当男爵意欲拼杀,罗斯骑兵就是一路“逃窜”。

    “老鼠!狐狸!你们跟我斗啊!”男爵伯特从未见过所谓放风筝战术,实则这是帕提亚战术的一种,他骂骂咧咧,就是得不到厮杀的机会。

    事实是,罗斯骑兵已经具备与敌人硬碰硬的一战之力,然而战术习惯使得他们就是不与敌人接触。

    男爵追,菲斯克逃,一边逃还一边射箭骚扰。

    如同刮鱼鳞一般,越来越多的男爵骑兵折损,渐渐得,男爵发现自己始终与敌保持距离,兵力居然不断削弱。

    而且那

    群家伙又折返回大营,奔着自己的步兵冲杀而去。

    损失很多兄弟,又看到男爵大人向着南方渐行渐远。

    有人绝望中惊呼:“大人抛弃了我们!”

    他们的士气不会瞬间崩溃,不过见得那些蓝白色的“死神”又来了,再新一轮箭矢打击下,加上没吃早饭,午饭还没有做好,一些农民战士被折腾得快要脱力。

    现在,男爵不得不要为自己在后勤问题的疏忽付出巨大代价。

    为了节约粮食,他们集体睡懒觉,等到中午乃至下午再吃一顿,就可以等待夜幕降临了。反正这一天天的无事可做,大家躺在营地睡觉即可,不运动就没有消耗,自然连饭也不用吃。

    或者是勃艮第人已经很不长时间没有参与大规模战斗,大量农民兵是第一次作战,小贵族们对战争有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浪漫幻想,他们以为自己会是解救“罗马皇帝”于斯特拉斯堡绝境的英雄,不曾上设想会在凡尔登狠狠与神秘骑兵打一仗。

    男爵的骑兵步兵始终不能触碰到罗斯骑兵,不知道敌人到底有多少箭矢,反正大家很快意识到,靠近敌人必遭遇集中攻击,这种打击是骑士老爷也无法抵抗的。

    继续报团驻守是自寻死路,终于到了某个临界点,埃维纳男爵的步兵!崩了!

    突然间,步兵四散奔逃,首当其冲就是向着凡尔登城逃亡,以求石墙保护,哪怕他们都清楚凡尔登主教对大家有着

    鄙夷态度。

    难道尊贵的主教还能坐看可怜人被野蛮人谋杀?

    可是,这些溃逃的家伙旋即在木桥前,遭遇菲斯克刻意留驻的部队坚决阻击。本就是惊弓之鸟的溃兵,在被箭矢阻挠后,也没有毅力继续冲击。

    他们抱头鼠窜,也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起来,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起来逃避追杀。

    见到到处都是溃逃的步兵,而且敌人骑兵开始追杀了,这一刻男爵是心碎的。

    “该死!我败了?”他诘问自己。

    “大人,怎么办?继续攻击吗?”

    男爵看看自己,恐惧于自己麾下似乎还不足二百骑,不少人锁子甲上还插着箭羽,一些战士是忍着非致命伤继续作战。

    “该不会!那就是毁了梅茨的罗斯人?!”男爵恍然大悟,但不能完全肯定。

    痛定思痛,他干脆不甘心地命令:“我是战士们,撤到南方新城堡!一切罪责,我来承担!”

第1661章 马斯河为之不流

    男爵抛弃了他的战士!

    但是,如果男爵意欲继续战斗,等待他的极有可能是惨死。

    维埃纳男爵面对必输的局面,他无法接受自己稀里糊涂就被山口处冲出的奇怪敌人击败,碍于现实,也只能收拢骑兵立刻撤退了。

    男爵伯特沿着马斯河一路向南,他们的目的地是名为戈迪纳库尔的村庄(Godinaurt)。

    该村庄是曾经军事贵族的御所,在加洛林王朝建立伊始,当地贵族被取消爵位。旧贵族曾拥有的整个地方权力,最终为查理曼赏赐给自己信赖的教士斯马拉歌德,与梅茨伯爵家族。

    村庄兴起一座圣米迦勒修道院,以修道院为中心,衰落的村庄得到新生。(今马斯河谷的圣米希尔市镇)

    斯马拉歌德已经过世十五年了,他的继任者卡尔梅特(Calmet)守着修道院与大图书馆,与众教士过着平静的修行生活。

    曾经拥有这片地域大权的威尔福德(Vulfoad)公爵,在墨洛温王朝末期的内战中战败被杀,他的领地为新崛起的加洛林王室占有,如何分配这片土地,那就与威尔福德公爵后裔没关系了。

    墨洛温王朝毁于内战,而窃取权力的加洛林王室现在一样陷入了野蛮内战。

    因为修道院里珍藏着大量羊皮纸书籍与卷轴,图书馆里的文献清晰记录着墨洛温王室的内战与崩溃。

    甚至,本地昔日的大领主威尔福德家族,

    该姓的本意是“狼啸之地”,而他自己也与他追随的王子,战死在杜奥蒙山之东的“狼啸森林”。

    凡尔登以及周边地区实在是四战之地,但是贵族战争还不会疯狂到将修道院当做可以劫掠的目标。

    不过那些勃艮第贵族是否要颜面,这片地域的诸修道院、大教堂的教士们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一伙儿溃兵自北向南逃到圣米迦勒修道院处,关于这伙儿人的身份,修道院长其实非常熟悉。

    马斯河谷沿线有着一批村庄,然而绝大多数村子抵触偏远人口也很少。村民愿意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战争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唯独在圣米迦勒修道院与其附属的村子里,当地人在一段日子前,眼睁睁见着一支浩浩荡荡的军队奔向北方。

    当时,正是维埃纳男爵带着他的先遣军浩浩荡荡北上。男爵伯特要求修道院提供一些粮食,并愿意带领全军就地做一场大规模的祷告。

    被大军团团包围,生怕惹恼这群勃艮第人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只好拿出大把的粮食“施舍”这些看起来丝毫不贫穷的大军。

    当是时,修道院长便感慨世事的无常,席卷全帝国的内战,终于让长久蛰伏的勃艮第人也投入其中了。

    也许这些军队如一阵风般离开,在支付一笔粮食买来和平后,修道院与村子的平静生活仍将继续。

    虽然院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一厢情愿了,因为他从

    男爵嘴里获悉,一支极为庞大的军队终将从修道院门口经过。

    夕阳下的修道院尖顶被照成柔和的橘色,金色的顶层十字架衬托出某种神圣。

    教士们照例在夕阳之际爬上尖顶钟楼,拉动粗如胳膊的缆绳,晃动大铜钟内的铁棒,低沉钟声响彻世界!

    而这钟声,也给仓皇逃命的人们指引了方向。

    男爵伯特是下午些许撂下步兵们逃亡的,他确信自己再满上几步就会被疑似罗斯人的敌人追上,到时候凡尔登城外的荒野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处。

    为了逃亡得轻快,他甚至连锁子甲也抛弃,唯留头盔来保存自己的颜面。

    他的部下情况更糟,凡是逃出来的骑士、扈从,某种意义上他们即是忠臣又是懦夫。

    真的勇士已经举着骑矛义无反顾冲向罗斯的弓骑兵了!哪怕只是孤勇者!哪怕连人带马被射得如同刺猬。

    他们被杀得丢盔弃甲、又饿又累,战马不但在混乱战场被折腾,如今马匹又被惊慌失措的战士驱赶着狂遁约莫三十公里。

    若是马匹吃饱喝好休息好,短时间运动三十公里并无不妥。

    然而战马也是仓促上路,这一路逃遁得甚至出现了马失前蹄。

    马匹一旦跌倒就是骨折,被摔下去的士兵目睹着跑得渐行渐远的同伴,除了急着直哭什么都做不了。

    危难时刻,一些同伴的安危已经是男爵无法顾忌的了。男爵自己的境况也非常糟糕,他急需逃脱战场,

    找到一个安全地方获得一夕安寝。

    也仅仅是一夕安寝。

    溃兵寻着鼓声总算抵达了修道院,他们疲乏地下马,立刻闯入修道院附属村庄找寻食物。

    惊惧之下的农夫带着家人撒腿就跑,危难时刻唯有修道院可以保护民众。

    村民们很担心这群“骑马匪徒”会杀害村民侮辱妇女等等,又很快讶异的发现,匪徒们就只是找寻黑面包快,甚至是一些晾晒的鱼肉干也不放过。

    更有甚者,闯入家禽圈舍,将笼子里的下蛋母鸡给薅出来,就地拔毛洗剥,不顾血渍与腥臭,就串在剑上置于现成的居民篝火处烘烤。

    如此场面一如男爵军队全盛时大大咧咧占领凡尔登城外村庄,他们即便溃败了,在修道院门口的村子故态复萌。

    不久,愤怒又大胆的修道院长卡尔梅特,带领着教士们前来兴师问罪。

    为了表现自己的尊贵,他甚至戴上了镶嵌有宝石的主教高帽。随行的教士也携带一些纯金圣器,以彰显修道院的高贵。

    他走近所谓匪徒作乱的村子。

    一般的匪徒怎么可能有战马?但这些骑马者确实过于狼狈了。

    那些就地烤鸡、将面包块塞进嘴的溃兵,他们看到夕阳下一顶晃动的主教帽,当即肃然起敬起来。

    男爵伯特匆匆走来,以邋遢的形象再次面见本地修道院长,他的高傲不再,现在多了一分狼狈。

    即便夕阳之下的世界比较昏黄,院长因对之前强行过境的

    大军留下过于深刻的印象,他实在记清楚了男爵伯特的脸。

    此番再见,不曾想看到的居然是一个匪徒?

    “你?为什么你?维埃纳男爵?!我的孩子,难道你在北边被狼群袭击了?”

    一脸难堪的男爵听得出这是院长的挖苦,修士固然不可以爆粗口,精于修辞学的他们,若是要骂人也可以不吐脏字。

    一支强大军队岂能被狼群袭击落得如此倒霉下场?

    虽然去了凡尔登再通过山口,面对的的确是狼嚎森林。

    男爵无意在这里斗嘴,他令部下暂且放弃哄抢,再狼狈的人也聚集在自己身边。

    他走近修道院长,努力做出诚恳态度:“papa,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们被一群比狼群凶狠一千倍的野蛮骑兵袭击了!如您所见!我可能……战败了。”

    让他说出战败一词很难,任何一个高级些的贵族,本着自己的颜面都不会轻易自称“战败”。

    “你战败了?你的人呢?只有这么些了?你明明有着一千人的大军!”教士们的概念里,一千是一个大数。一千名士兵战败被杀,只能说敌人的兵力完全超越院长卡尔梅特的认知。

    男爵即刻恳求道:“我要面包,要菜汤。明日一早我还要去南方!我们已经如此可怜了,您……能否再救济一下我们这些可怜人。”

    按理说,院长遇到快要饿死的乞丐,一定会安排人手提供一块黑面包的。何况维埃纳男爵破天荒

    得如乞丐一般乞讨,遥想一个多月前这位贵族威风凛凛地站在修道院门口伸手要粮食,一个曾经敲诈自己的家伙如今如此狼狈,院长埋藏内心深处的恶念正左右着头脑,他暗暗窃喜。

    幸灾乐祸属于七大罪中的傲慢之罪,院长马上摆正态度,直言道:“我会救济你们。我还看到有的羔羊受伤了,我也会帮助所有的可怜人。”

    “谢谢!真是太谢谢了。”

    “先不必道谢。快告诉我,那些野蛮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还想干什么!”

    “这……我也不清楚。papa,我很担心那些如同魔鬼一般的恶人要追击。说不定,那就是传说中会骑马的诺曼人!那些恶人已经毁灭了梅茨,也许……”男爵隐去了一些话。

    卡尔梅特是被前任院长推荐、由罗马教宗批准就职之人。

    在马斯河上游的这座圣米迦勒修道院,它的前身就是墨洛温王族旁支的威尔福德公爵主持修造,虽毁于战火,由由查理曼的挚友在废墟上再造。修道院的大图书馆之藏书比凡尔登的圣母教堂更多,能在此担任院长的卡尔梅特,他并不是只懂吃斋念经的高级教士。

    他虽不懂战争,也能感知到那话语里的威胁。

    关于梅茨城化作废墟,梅茨大主教生死未卜。这件事也多亏了眼前的维埃纳男爵的斥候侦查,卡尔梅特才获悉。

    如果真是那些焚了梅茨的野蛮人,凡尔登城定然危机。

    只要野蛮人有意,沿着宽敞平坦还有罗马大道的马斯河谷南下,如洪水般冲垮修道院易如反掌。

    “我都明白了!明白了!”院长不禁攥紧拳头,严肃说道:“感谢你的警报。这个时候,看来只有欧塞尔伯爵的军队,可以在野蛮人的屠刀前保护所有可怜的羔羊了。”

    “您……打算怎么做?”男爵再问。

    “我会立刻指挥村民南下。修道院里的一些圣物也将紧急搬运走。而我!我将与修道院共存亡。如果野蛮人敢对我不利,他们必将得到一个空荡荡的修道院。不劳他们纵火,我会先行将这一切付之一炬。”

    站在夕阳中的院长一副殉道者的姿态,他的态度如此果决,就仿佛很早便预料到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男爵没有再废话,当务之急是大家得到补给品,受伤的战士得到医治,连马匹也要检查一番饲喂草料与粮食。

    这一宿他们很担心敌兵持续追杀,如果敌人真是魔鬼,夜里也将不再安全。

    男爵在赌野蛮人不会夜袭,他实在赌对了。

    但是代价……

    男爵伯特还将继续南遁,他很庆幸能在这座修道院得到非常关键的补给,接下来还有约莫两天旅途,得到成分补给的大家将不会担忧。

    而那些被恶意抛弃的步兵,凡是没有当即战死的,等待他们的只能说最痛苦的死亡!

    却说罗斯骑兵队,菲斯克倒是想对逃跑的敌人发动在追击,他的部下也

    确实做出了尝试。

    奈何胯下的突厥马就算耐力极佳,它们被驱使着参与一场激烈战斗,战马几乎一刻不停得剧烈运动,耐力再好现在也疲态尽显。

    罗斯军没有备用的突厥马,就算缴获敌人的战马,也不能维持之前的战术素养。

    有意追击的战士追了一番无功而返,他们调转马头就开始对溃兵的追杀。

    被抛弃的勃艮第人步兵,不少人就算穿上了锁子甲,在淬火铤装箭簇的打击下,甲衣形同虚设。固然中箭者一时还能维持意识,靠着意志力继续拼杀,终究持续失血达到一个阈值,忽然间,身上插着多支箭的战士轰然倒地再也不起。

    罗斯骑兵注意到敌人就是要通过那三座木桥去凡尔登城,似乎只要过了桥就一切安全了。

    一批骑兵本是奉命留驻木桥坚决不能让敌人通过,不过现在情况有变。

    菲斯克带着一批兄弟紧急折返,他此来不是加入留驻部队全力阻击的,情况恰恰相反。

    留驻的罗斯战士奉命立刻归队准备故意让出一条逃亡路,偏偏阿洛维斯和他的人大呼不解。

    已经没时间解释了!面对估计有数百人的逃亡队伍,如泥石流般想着木桥方向涌来,罗斯人居然因为“害怕”逃跑了。看傻了的阿洛维斯骂骂咧咧,只好指挥自己的人,顺手驱赶着罗斯人一时间也没时间拉走的辎重马队,勉强给逃亡之敌让过了一座木桥。

    如果让敌人都逃

    入村子,再端着矛架起盾,以木棚、草垛房为掩护,难道罗斯骑兵还要和这群土拨鼠打巷战么?

    菲斯克决定给他们一条生路!

    有了求生之路,因困于绝境而起的勇气一定突然土崩瓦解。

    当一部分开始逃亡且看起来顺利逃了,一定引得整个群体向着该方向逃窜。

    但是,那可不是一条生路呐。

    菲斯克与布洛迪迅速达成共识,最终假意让出三座木桥任由敌人过桥。

    因为过了桥就是凡尔登城,此刻城墙之上已经出现大量晃动的人影,想必很快就是成城门大开了。

    两位指挥官也有阴损招数,所谓只要城门洞开收留溃兵,骑兵即蜂拥而至趁乱进城,如此凡尔登城就被罗斯军占领,如此奇功一件,未来少不了大王的嘉奖。

    就算凡尔登居民摄于那些溃兵与大杀四方罗斯军而不敢开门,趁乱杀尽这些溃兵也好。

    罗斯骑兵因战斗方式特殊不能留俘虏,恰恰是留里克教育最精锐的骑兵们他的战争艺术——杀尽敌人的有生力量,土地、财富,一切都得到了。

    于是,最初被放跑的溃兵,他们冲到桥后其实仅有约莫一千米处的凡尔登城西大门。

    厚重的木门部分区域还被铜皮加固,历经数百年沧桑,昔日的杜瓦杜鲁姆、今日的凡尔登,城市故意设计的防御措施入故。

    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他早早地站在城墙之上,惊恐万分地看着马斯河对岸村庄里发生

    的惨剧。他本就讨厌城外的勃艮第军队,维埃纳男爵的灵魂被魔鬼污染,真是贪婪又蛮横。

    可是,看到男爵的大军被山口处毫无征兆冲出来的骑兵袭击、杀戮,再看到那些勃艮第人开始过河逃亡,一念之间主教也动了恻隐之心。

    但海尔度因不是蠢材,本来一群骑兵善于射箭就已经是惊世骇俗,只见骑兵们居然聚集在三座木桥附近不再发动进攻。

    “奇怪的野蛮人突然仁慈了?不!”恍然大悟的海尔度因严令掌管大门的教士,此时此刻不但要稳固门闩,还要紧急推来马车、手推车,作为杂物堵塞大门。

    他倒是想开门救一下溃逃的勃艮第人,可他意识到,那些人逃跑的队伍有些狭长,如若开门,队首进了城而队尾还在过桥。如此时刻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兵能趁机行动,野蛮人策马冲入城市,一切都完了!

    因为溃兵毫无战斗力可言,城内只有一大批被收留的村民,以及原则上不可以战斗的教士。如今能保护凡尔登的就只有流传自罗马时代的石墙,唯有它能保护城内民众的生命。

    第一批溃兵已经逃到城下,他们又哭又嚷,不断敲门见毫无作用干脆谩骂诅咒。

    石墙之后,主教海尔度因竭力保持镇定,他闭着眼痛苦忍耐着……

    “啊?看来凡尔登城是不敢收留这些逃兵了。老大,也许我们该动手了。”有部下实在忍不住,端着弓催促菲斯

    克。

    此刻正值夕阳西下,菲斯克抬头看一眼,心想着城市若开门也该打开了。

    再看看三座桥梁,他不由嘀咕:“留里克说的半渡而击就是现在的情况?的确该动手了。”

    突然,第一骑兵队吹响战斗号角,又稍稍休息的战士们,这番再把鹿骨扳指套在大拇指上,接着便是对着整在过桥的人射箭。

    一时间两支骑兵队再度进攻,突然间形成的交叉火力彻底打崩了溃兵的逃亡信心。

    越来越多的中箭者干脆掉进马斯河,在痛苦扑腾后活活溺死。中箭桥梁的落水者,尸体被水流推到旁边下游位的桥梁,石头桥墩将之拦截。

    更多的溃兵加速逃亡,慌不择路就推搡前人。有的溃兵还穿着锁子甲呢!被挤下河迅速沉底,再被河底淤泥困住……

    罗斯骑兵不断制造混乱,越来越多人落水。

    待射箭到了一定程度,骑兵终于收了弓,他们纷纷拔出剑开始了最后的收割。

    终于,残阳如血,凡尔登城外的马斯河河道,无数死尸堵在两座木桥之间,战死的勃艮第人构筑成一座水坝,马斯河为之不流!

    而罗斯骑兵,他们没有阵亡,只有屈指可数的人收了皮外伤,除此外就是频繁拉弓导致的胳膊酸胀、大拇指麻木临时没了感觉罢了。

    马蹄踏着死者的躯体,又累又饿又口渴的溃兵,明明身边就是马斯河却无法喝水,他们丧失战斗能力索性坐下来引颈受戮,赶来

    的罗斯战士也不客气,持剑将之刺倒。

    凡尔登城下俨然一副杀戮场,那是百战老兵针对一众青涩民兵的单方面杀戮。

    所有恐怖场面尽被凡尔登主教看得真真切切。

    主教海尔度因可不会见自己所看到的归类为“魔鬼”,既然野蛮人真的是从大山口冲出来的!

    基于现有情报做出合理返现,他判断来者就是传说中的罗斯人!

第1662章 凡尔登的堰塞湖与主教海尔杜因的决定

    夕阳下,一小批被俘的士兵如死狗般拖到马斯河变,罗斯战士当着凡尔登城墙,将这些战俘全部刺死。罢了再踢上一脚将死尸踢到河中,任由河水将之慢慢推走。

    但是,夹在两座桥之间的死者,他们如障碍般逐渐堵塞桥洞,最后硬是制造出水坝。

    马斯河谷的地势下降得平缓,尤其河谷地区过于平坦了些。

    由死尸构筑的水坝使得河水开始慢慢汇集,然而现在是丰水期,水位上涨的速度仍然快了些。

    夕阳正当时,罗斯战士们肉眼可见得发觉河畔的芦苇丛居然慢慢被淹没,桥梁上游的水域面积正在扩大。

    造成这一切的正是那些死尸,被淹没他们正在制造堰塞湖。

    菲斯克带着一众兄弟,他们于夕阳下屹立于凡尔登城门口。

    很快,得胜的布洛迪也策马走来,意欲与大哥聊上一聊。

    布洛迪注意到菲斯克正抬着头凝视城墙,他走近询问到:“你在看城门吗?我们现在攻城?”

    “你来了。平安无事。”菲斯克扭头问道。

    “是没事,而且我的人甚至几乎没有受伤。”

    “很好,我的人也颇为安全。真是奇妙,我们的胜利似乎太轻松了。”

    布洛迪耸耸肩:“是我们太强了。勃艮第人蠢得不可思议,大王那个是高看他们了。”他又顿了顿气:“现在怎么办?凡尔登还被他们占领着。”

    “啊!我倒是想攻破它,可惜我们什么攻城武器都没有。”菲

    斯克摇摇头,他希冀自己手里有一台“母牛”投石机,这样以巨石砸门,敌人的厚重木门可以被轻易洞穿。

    “算了。”菲斯克攥紧缰绳趋势战马扭头:“我们暂且退去。”

    “撤退?”

    “只是到河对岸建立我们的营地。”

    “我还以为你要站在这里隔着石墙和城内人谈谈。”布洛迪遗憾道。

    “我看不必了,他们甚至不愿开门将溃兵放进去。难道我在这里和他们谈,凡尔登大门就会打开了?至少,高贵的我们不必和这群懦夫主动谈判。”

    “也许可以让阿洛维斯来和他们谈谈。”布洛迪再建议道。

    “完全没必要。我们走吧。凡尔登城里聚集着一群懦夫,他们像是圈舍里的羊。他们最好不出来,等大王后续大军抵达,这城也就破了。”

    “好吧。你打算就在城外村庄扎营?我们就在村子等着?”

    “对的,反正大军要在这里集结,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现在我们已经帮助大王提前占领凡尔登。我们新的任务就是控制这里。”

    “但是敌人反扑怎么办?也许我们现在还能继续追击。”布洛迪的话有些矛盾,也体现他对罗斯骑兵当前情况的模棱两可感。

    罗斯骑兵的确不该停下来,驻守一地那是步兵的工作,骑兵必须动起来。

    不过考虑到现在的局面,菲斯克还是决定暂且驻守。他估计,自己抵达凡尔登之际,大王的大部队已经开拔。

    他们再

    度跨越涨水的马斯河,目睹夕阳下在水里上下浮动的死者。漫步于尸横遍野的战场,罗斯骑兵没有丝毫畏惧,很多人干脆下了马,持剑四处游走。

    给予重伤的敌人致命一剑,一记干脆的补刀直接令敌人解脱。罗斯军没有丝毫功夫辱没死者,当然也没有时间把死者收殓祭祀。

    勃艮第人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由于杀戮过甚,再一次的当菲斯克意欲抓一两个“舌头”,很快发现自己的部下果真没有留活口。

    这些都无妨,因为马斯河谷一路向南,据说是一条可以延伸到传说中地中海的通途,只要大军集结完毕再南下,罗斯王饮马地中海的梦想就实现了。

    罗斯军仅仅是打着帮助大巴伐利亚公爵的名号远征,本质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就算法兰克的大贵族打得两败俱伤,就算巴伐利亚公爵路德维希干脆战死,这对罗斯军恰恰没有损失。

    他们损失惨重,更利于罗斯军攫取利益。

    甚至……就在地中海岸边找寻一个港口,未来罗斯的大小船只,再堂而皇之漂过传说中的直布罗陀海峡进入神秘的地中海。

    过去如梦的想法,也许可以通过击败勃艮第人实现,且马上实现。

    罗斯军趁着夕阳余光赶紧打扫战场,他们刺死敌人伤员,到处搜寻箭矢将之回收。

    尤其是回收箭矢工作,他们必须做得非常小心。

    如果箭杆出现裂纹,这种箭基本不可以二次利用

    了。

    他们以扳指扣弦搭箭,箭杆搭在弓柄外处,搭在左手大拇指上。如若箭杆裂纹太大,射箭时强大力道直接震断箭杆,告诉冲刺的木屑很可能击穿战士的大鱼际,一名弓骑兵为此要修养很久。

    一些淬火的破甲箭簇直接折断,一些箭矢被发现时就断成两截。

    还有一批箭矢在最后的攻击时射进了马斯河陷入淤泥,亦或是插在死者身上被水流慢慢推向西北方向的阿登山区……

    他们收缴了大量的短矛、宽刃剑,以及大量完整能到锁子甲。

    这些勃艮第人的武器与防具对罗斯军而言毫无意义,倒是可以加强罗斯军后续部队的实力。

    菲斯克计划将收缴的武器防具统一安置在一间房里,因为罗斯联军的构成参差不齐,其中的约塔兰友军兵力雄厚,奈何武装水平颇为糟糕,如今缴获的大量短矛和宽刃剑送给他们就是物尽其用了。

    而且约塔兰人的首领现在可是蓝狐,菲斯克与这家伙的关系非常友好。

    比起收缴武器,他们惊喜于找到了很多马匹很毛驴,以及一些充当粮仓的房屋。

    以剑戳刺这里的***袋,抽出剑即可见到放血槽中是满满的麦粒。

    好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菲斯克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发现了一个大宝库。

    “太好了!现在就用缴获的炊具,烹煮他们的粮食,砍了他们的毛驴。我们吃肉吃麦好好休息!”

    菲斯克如此下令,实则不由他

    特别声明,战士们已经在自取所需了。

    只是,大家对啊啊乱叫的毛驴抱有善意,尤其是一些来自伊尔门湖的斯拉夫小贵族,他们不禁幻想着把毛驴牵回老家,成为完美的碾麦磨面粉大牲口。

    突然听到老大下达了“屠驴令”,虽有不舍他们还是下手了。

    八头驴被砍倒,放血后割驴皮,罢了再将腥臭黏糊糊的驴肉割下。战士各取所需,再用木枝穿着,就在最近生起的篝火上烤食。

    他们的手艺很差,驴肉或是被烤得发黑或是半生不熟,疲惫的战士迫不及待大快朵颐,很快又围着篝火睡着了。

    战士们饱餐一顿,他们的坐骑也肆无忌惮嚼食缴获的粮食。

    菲斯克与布洛迪,当夜进驻到一座装饰得很不错的木屋,两人甚至发现了青铜油灯,还有一些装饰布。

    “看来,这是勃艮第贵族的住处了。”菲斯克感叹道。

    “现在,它是我们的住处,哈哈。”布洛迪高兴地附和道。

    “很好,我们就住在这里,村子里还有很多木屋,正好作为我们的营地。不过……还是留下哨兵。”菲斯克也觉得布置夜间哨兵的举措有些多余,然而这是大王定的规矩,常态化的履行规定就好。

    这方面,菲斯克与布洛迪甚至有了强迫症,哪怕两人不认为溃逃之敌还有能力在夜里反扑。

    突然间,城外大村换了主人!

    菲斯克又一次缴获了欧塞尔伯爵的旗帜,此物再一次证明

    敌人身份——勃艮第人。

    新一天的黎明,待晨雾散去,阳光照在河畔荒地上的一大片死尸,死者的尸僵状态都要结束了,面部与浑身都变得灰白。

    现在天气不错,如果死者无人掩埋,再过一两天就会恶臭不堪。

    深谙此道的罗斯骑兵考虑到此地是大军未来的营地,一片合适的河谷平原可布置一串营地,死尸应该在恶臭之前清理。

    经过一夜的发展,由死尸构成的水坝已经造就一大片堰塞湖,阳光照得湖面波光粼粼,若是站在凡尔登城墙上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恍惚。

    新一天开始,罗斯军再用缴获的炊具大肆烹煮麦子,继续烤食昨日割的驴肉。

    他们吃饱喝足还舒服睡了一宿,过去一夜无事发生,只有堰塞湖静静地扩大面积,而且这个过程似乎还在持续。

    收缴战利品的工作继续,开始有战士以缴获的战马为畜力,拖拉着缴获的马车,灰白死尸扔上去后运到河畔。

    他们选在堰塞湖的下游、当着凡尔登城墙的位置,公然卸下一车的死尸于河里。

    也有马匹拖曳死者到岸边,最终都是将之扔到马斯河。

    马斯河虽不大,它其实发自于阿尔卑斯山西麓与孚日山脉南麓,无数小溪汇聚为这条河,最终在莱茵河入海口注入大海。

    菲斯克确信马斯河会如此流淌,就是不知道死者会废了多少河鲈,如果下游的人们获悉他们是如此处理战死者的,还会堂

    而皇之捞鱼吃么?

    因为现在,莱茵河口聚集着大量的丹麦人、瑞典人、挪威人、罗斯人,形形***的诺曼人都在那里。

    如同倾倒垃圾一般清理死尸,如此疯狂的举措惊得凡尔登居民瑟瑟发抖。

    再一次!主教海尔杜因站在城墙上,他乔庄打扮得非常朴素,尤其穿上灰布袍子与敦厚石墙的色彩融为一体。他湛蓝的眼睛惊恐盯着河对岸的一切,看到大量野蛮人的骑兵在耀武扬威。

    突然!如同旗帜的东西被立了起来,像是一块蓝白色的布绑在木杆上立在村子里的醒目处。

    更多的木杆立起来,稍稍数一数,那些旗帜似有五张。

    仔细看!居然是圣安德烈十字?!

    主教使劲揉揉眼,再猛然瘫软坐下地上,他背靠墙壁,因恐惧而喘着粗气。

    “罗斯人。居然是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真的是他们!”

    因为有关罗斯人的恶名,早又这几年在各地大主教间随着信件疯传。

    北方圣人埃斯基尔对罗斯人有着褒贬不一的评价,起初的信件全是苛责,后期的信件却明确描述为“这群野蛮人有可能全部皈依天主”。

    然而,乌得勒支、梅茨、列日、美因茨、科隆,这些地方的大主教传递的信件,休想从中得到对罗斯人任何的溢美。

    罗斯人被定义为“所有诺曼人中最凶狠的一群”,并斥责这群人到盗用了神圣的安德烈十字。

    可是这一切罗斯军毫不在乎,手里没

    兵或仅有少量佣兵教士们,他们就剩下骂骂咧咧的臭嘴了。

    通过旗帜,凡尔登主教断定了来者身份,那么下一步该如何?

    城内民众惊恐万分,尤其是现在正处于一个极为尴尬的时期——春耕。

    本来,勃艮第人大军出现,就惊得凡尔登附近村民逃向村庄。村民希冀勃艮第人赶紧离开,不曾想他们是不走了。

    勃艮第人的确占领城外村子,逼迫村民逃到城内得到庇护。事实如此,就算当时维埃纳男爵声称不对其他村子不利,对勃艮第人不信任的本地高卢人农民,还是选择拖家带口去山区森林躲藏了。

    超过十个大小不一的村子变得空荡荡,凡尔登附近超过三千名农民躲在山林里,他们隐匿自身存在就仿佛从未出现过。

    甚至马斯河谷大部分区域的村子都闻风荒废,村民躲起来,他们害怕被勃艮第人抓走当兵、害怕妻女被军队羞辱、害怕财物被搜刮殆尽。

    他们本该进行春耕作业,摄于勃艮第大军的潜在威胁,他们放弃熟田宁可躲到深林里再开荒。就算这么做风险太大,也好过全家现在被勃艮第军当做大肥羊。

    只有少数村民就近得到了修道院、教堂的庇护。

    但是春耕作业还是废了。

    也许……现在播种还来得及。

    凡尔登主教想起一些往事,四百年前,匈人大王阿提拉兵临罗马城,彼时的教宗亲自走出城门,以一些话语劝说了匈人军队撤

    离。

    靠着一张嘴岂能说服野蛮人?内情是罗马拿出一批金银,如此向阿提拉买来了和平。

    “也许,我也可以试试。”

    就算下级教士们都在劝阻,主教海尔杜因还是做出了艰难的决定——与野蛮人聊聊。

    圣母教堂内,一众教士包围他们的主教大人,大家一脸愁容,都在劝说主教大人不要冒险。

    而教堂外,大量避难的村民跪在地上,他们哭哭嚷嚷着祈求大人不要出城。因为他们的眼里,主教大人就是主心骨,村民还没有感觉到绝望,就是因为主教大人与大家同在。

    海尔杜因力排众议,坚决决定出城与他们谈判,为此也特别准备了两皮箱的银币。

    事到如今这些钱币已经毫无意义了。

    到了这天下午,继续打扫战场的罗斯战士,赫然看到石墙吊下一根绳子,几个衣着黑袍的家伙从上爬了下来。

    海尔杜因已经五十九岁,他爬下来已经很勉强了。

    他顾不得擦掉身上的泥土与青苔,下了强的他急忙嘱咐自己的随从谨慎,再麻利的戴上主教高帽,还检查了一下那两箱礼物。

    他奢望立刻与罗斯人的指挥官见面,希冀把钱给了,野蛮人就识趣地走开。

    他也觉得这是奢望。

    罗斯骑兵身经百战,这也意味着他们曾与很多法兰克教士打过交道。

    菲斯克曾在科隆城下敲诈其大主教五千磅银币,对如此高级教士没有丝毫的敬畏,不过鄙夷也谈不上。

    一众

    骑兵迅速冲上来,下城的教士们当即惊慌起来。

    “都不要乱。”海尔杜因双臂护住随从。

    须臾,骑兵将他们团团围住。

    罗斯骑兵居高临下围着教士大转,突然,一位头盔插着多根羽毛的战士,突然以有些别扭的拉丁语问道:“你们是什么教士?是要与我们的首领谈话?”

    此刻,海尔杜因大吃一惊,“为什么?!你们罗斯人会说拉丁语?”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罗斯人?”为首的骑兵质问道。

    “看看你们的衣服,那是圣安德烈十字。你们为什么出现在凡尔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其实为首者是斯拉夫小贵族出身的老兵,其人就是当年参与敲诈科隆城的一员,现在看到一个戴着主教高帽的家伙,还想着戏耍一番呢。

    “嗬!看你是凡尔登的主教。你有话要说吗?我们领你去见我们的首领,任何的事你去那边说吧。放心,我们不会杀了你。”

第1663章 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骑兵队要在凡尔登城外待多久,菲斯克估计再待上一周时间,大王的后续主力军就将抵达梅茨的西部平原区。

    至于大王主力是否立刻动身翻越杜奥蒙山,其中还有一些变数。

    哪啦是对于罗斯骑兵而言,他们的行动速度也太快了。自兄弟们离开特里尔大营,到现在为止大家的生活就是行军、夜里睡觉、作战的循环。

    尤其是最后的作战!

    兄弟们在过去的一周始终在高强度的探索性前进,最后在凡尔登城外发动强袭大战,事后证明了罗斯骑兵就是在以少敌多且取得奇胜。

    骑兵队的作战素质明显比敌人高,且敌军意外的疏于防备,以突袭对睡觉、以体力充沛对饿肚子、以有甲对普遍没时间穿甲,若是这样能失败就有鬼了。

    事后固然得到如此结论,然而菲斯克下令过了山口便发动强袭,罗斯军义无反顾面对这些风险。

    一番大战后罗斯骑兵们人与战马都非常疲惫,浑身的劳累积攒在一起,它可不是一天的懒觉就能消解掉的。

    而且大军紧绷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才休整一天就勒令全队兵马恢复之前的状态,一样是一种奢望。

    他们要休息的是身体与精神,由于短时间作战间高强度射箭,大量战士胳膊、手指酸痛,若是这些肢体未修养好,下一步的作战其实力可要打折扣。

    菲斯克意外于那些尸体堵塞了马斯河,尸体苟住河坝本身就极为罕

    见,而它成了事实。由此特殊的河坝堵水造就出的巨大堰塞湖,涨起的河水浸润之前的草地,其深度固然有限,实则骑兵可以轻易趟水于之前发草地、待播种农田,就是再浸润一下到处都是烂泥潭了。

    本身在每年夏季,阿尔卑斯山与临近的孚日山脉下上一场大雨,就会导致附近所有小河大量涨水。

    大量溪流注入马斯河,这条河就会泛滥。夏季洪水冲毁一些河畔农田,茁壮成长的燕麦化为乌有也不稀奇。

    然而因堰塞湖导致河面宽度至少扩张了十倍就太离奇了,因为它不只是宽,其纵深也极长。

    菲斯克估计到持续扩张的堰塞湖,它的宽度将达到“一箭之地”。时间逐渐到了这天下午,堰塞湖似乎逼近了它的极限。

    河水就要漫过桥梁,而在桥的两侧,本该是干燥土地的地方,如今就只能淌水强行通过。

    河水至少漫过了脚踝,若非三座木桥都有轻度拱形的结构,河水也一定漫过桥面。

    突然间,人们可以听到清脆的水流声。

    仔细去看,就能看到河水正从那死尸构成的水坝上留下,如此竟然形成了瀑布。

    堰塞湖的存在使得罗斯骑兵也要评估一下现在的营地是否可靠,倘若继续涨水,营地陷入泥淖就太难受了。

    菲斯克意识到这个堰塞湖也有好处,那就是它在上游形成一大片泥塘,虽不至于令敌人无法通行,至少可以保证敌人意欲前往

    凡尔登,要么硬生生踩着泥浆而来,要么就是组织船队赶来。

    勃艮第人还能组织庞大的内河船队?他们若反攻,还是老老实实踩泥巴吧。

    它的存在也实在挡住了罗斯骑兵的南下之路,同样也挡住了可能的勃艮第骑兵的反击。

    至于未来……到时候把堵桥的死尸全部推开,或是把桥梁也拆毁,堰塞湖也将迅速消失。被水泡过的荒草地,它经过暴晒很快恢复干燥,等罗斯大军抵达,也不耽误大军南下作战。

    菲斯克想得很好,他也清醒于军营出于地势较高处。

    他不得不“感谢”勃艮第人的先头部队选了一个极好的营地,现在这座村子飘扬着罗斯旗帜,住在其中的罗斯骑兵并不担心被淹。

    菲斯克给全军放假三天,兄弟们的任务就是休整。

    就以营地中那挂得最高的旗帜为中心,以东南西北角的旗帜为边界,主要人员在这个范围内做什么事都行。

    这也就是为什么,站在凡尔登城墙上的主教海尔杜因看到了五面旗帜。

    罗斯骑兵不可能犯战败者的错误,维埃纳男爵傲慢得懒得设防落得战败,罗斯骑兵现在固然有着突然形成的堰塞湖做屏障,一批骑兵仍被要求担任巡逻队。

    因为,菲斯克注意到西部地区的山丘较为疏散,其中一定有大量的山口可供大军通行。

    军队需要提防神秘敌人从西方突击。

    为公平起见,多个三十人队轮岗巡逻。奉命巡逻

    的队伍再分成三小队,轻装行动闲庭若步,确保敌人反击部队一旦出现身影,立刻吹响代表作战警报的号角。

    如此一来,刚刚下了石墙的主教哈尔杜因,当即被巡逻的骑兵俘虏了。

    已经没时间思考为何野蛮人会说拉丁语,没时间欣赏这群人完全有别于勃艮第、法兰克骑兵的装束。

    主教与随从被严密监控,一行人带着礼物被武装护送着,走向那基本淹没于水中的木桥。

    已经顾不得泥泞,主教的皮靴踩在泥浆中,他的靴子迅速灌满水,袍子也迅速潮湿。

    他顾不得这种痛苦,因为下一秒就看到了心碎震惊的一幕,当即愣在泥浆中,呆若不鸡又开始发抖。

    “蠢货们快走!”罗斯骑兵战士粗俗的催促道。

    主教毫不生气,他猛的扭过头,一脸不可置信地质问:“桥墩里怎么都是人的脸?!你们居然把死者都扔到这里!真是魔鬼的行为!”

    “别废话,快走!”

    干脆有战士拔剑威胁,这才逼得已经惊恐心悸的主教,艰难地站在昔日再熟悉不过的木桥上。

    这边的骚动已经引得休整的战士们注意,很多忙着烤驴肉的战士起身,悠哉悠哉地向木桥与堰塞湖方向走去。

    得到部下的汇报,只想安静躺着的菲斯克,一时间也懒得把板甲衣套上,随即把剑挂在皮带上,随手抓来自己插着羽毛的铁皮盔扣在头上,也不捆裹脚布,双脚踏进皮靴,如此吊儿

    郎当的走出自己的宿舍。

    松懈下来的菲斯克似乎过于悠哉了,由于布洛迪和他的亲信正聚在一起烤驴肉,也就率先接待起一小撮不速之客。

    超过一百名看热闹的战士凑过来,他们绝大多数没穿戴甲衣,甚至蓝纹罩衣也没穿。

    其实是大量洗净血污的板甲衣、罩衣正在晾晒,它们挂得到处都是。

    于是袒露金色胸毛的年轻罗斯战士,他们大大咧咧来看热闹也不稀奇。

    也恰是如此,主教哈尔杜因看清楚这群野蛮人的内在,他不得不惊叹于很多有些稚嫩的面孔,居然有这酷似石头的壮硕肌肉,那胳膊之强壮简直如大腿,似乎很多人都是大力士。

    这与他所知的农民士兵完全不同。胳膊纤细、胸膛肋骨可见,如此瘦弱之人,与这些北方战士徒手搏斗必然占下风,若是那群武器搏杀,谁赢谁败不战自明。

    海尔杜因还是首次见到这样的军队,还听到他们说着奇怪的语言,不过某些话语的语气、短句,让这位五十九岁高领的老主教有一种熟悉感。

    “这里还能有斯拉夫人?”他心里打鼓。

    战士们干脆将这些一腿泥巴的教士团团围住,黑袍教士兄弟们见得太多了,兄弟们的眼神都注意到其带来的两个小皮箱,用故乡的语言探讨起里面放的是金币还是银币。

    终于,布洛迪先行一步,他驱散了看热闹的兄弟们,再上下打量一番浑身泥巴的教士。

    他掐

    着腰趾高气昂的以拉丁语质问:“你?来自凡尔登的教士?”

    “骑士!你是这支强大军队的……指挥官?”

    “我可不是骑士,我还没有爵位。”布洛迪很高兴彼此可以用拉丁语交流,他索性试探性问道:“你居然还带着高帽子。你是凡尔登主教?”

    “是我。我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很难堪,主教抖了抖布袍,还将帽子扶正,郑重说明自己的尊贵身份。

    海尔杜因的介绍很长,什么被查理曼看中、得到虔诚者路易认命、罗马教宗支持……

    可是,这一切与罗斯王国有什么关系?

    布洛迪没有等太久,菲斯克握着剑柄大步流星走来,此刻所有休息中的战士们很高兴迎来这么个乐子,几乎所有人都凑过来,不少人为了看清凡尔登城来客的情况还骑上了马。

    “大哥,你终于来了。”见菲斯克挤过人群,布洛迪平静地扭头道。

    “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些教士……”菲斯克眼珠子一转,他立刻换了口气,再问及一番教士的身份。

    无奈,海尔杜因估计来者是军队真正的指挥官,他又是一番荣冗长的自我介绍。

    “停!”菲斯克呵斥闭嘴,“你是凡尔登主教?你自称叫做海尔杜因是吧?所以,你这个家伙不劳我们攻城,就亲自城和我们谈判了?”

    “是……是!”海尔杜因嘴唇颤抖了一番,才勉强肯定。

    “嗬!你这个蠢人,就像是一只大肥羊,主

    动钻进狼群。怎么?你是打算与狼群谈谈,如何请求我们撤军?”菲斯克口气之傲慢,仿佛下一秒就是拔剑将剑刃抵在老家伙脖子上。

    海尔杜因实在没想到,敌方的指挥官如此痛快,如此看清了自己谋划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准备的一番话术已经没了用武之地。人家到底是野蛮人,已经狂到对查理曼、对教宗都是蔑视。

    倒是对方已经明示了,他们懂得谈判,也可以接受某种谈判结果。

    能谈,就能拖时间、就能花钱买和平,总比二话不说直接滥杀要好。

    菲斯克考虑到这个男人或许对罗斯军主力非常重要,有关凡尔登城已经周边地区的情况,也可基于这老教士的嘴获悉呢。

    不过他可没有心思非常和善的与这家伙交谈,一如他调侃所言:一只肥羊居然钻进狼群谈条件。

    “来人呐!”菲斯克易一声令下:“把这些教士全部抓获!全部捆起来塞进木屋,还有他们带着的东西,全部拿下。”

    围观的战士们早就摩拳擦掌,于是上下其手,连带着老主教的黑袍子都被扒掉,露出里面缝着大量紫色布条和金饰的衬衣。

    菲斯克眼疾手快,亲自薅了主教的帽子。

    最后,凡是下城的教士,都像是被剪了毛后的羊,主教海尔杜因现在已经无所谓体面与否,他以拉丁语发出诅咒“你们必在地狱里被烈火焚烧”,接着被麻绳捆住嘴,整个人被捆着手,被

    粗鲁推搡到一间小木屋。

    至于他们遗留的两个木箱,再被撬开后展现出里面满登登的银币。

    吃过见过的罗斯骑兵们可不会因为这点钱就见财眼开,由此倒是可以估计到,大门紧闭一副老乌龟模样的凡尔登城,万一里面有一座银币堆砌的小丘呢?

    “啊?看来凡尔登里有大量财富。兄弟们,这些钱财是意外之喜!大王赐予我自***力,这些钱我们分了!”菲斯克俯视皮箱有感而发,做出一个大家喜闻乐见的决定。

    听得老大如此宣言,兄弟们高兴得高声怪叫、哈哈大笑。

    几乎一瞬间,两个小皮箱内的银币被分享,每个战士哪怕只是分得两枚而已。连带着之前回去报信的兄弟,他们的那一份儿,菲斯克也留下来自己控制,声称只是暂为代管。

    菲斯克与布洛迪也不贪,普通战士拿两枚,自己也绝不多拿,突出得就是一个绝对公平。

    深谙过去部族文化的菲斯克很清楚这么干的意义,兄弟们目前是孤军作战,干得尽是刀口舔血的战斗,若是轻伤自己忍着,若是重伤,能被同伴补刀得一个痛快都算幸运。

    当下,公平分配战利品是维持士气的优选方案。

    再者,菲斯克已经有了四个妻子,已经有好几个孩子了,家族的财富已经非常充裕,这点钱财根本不会引诱他贪墨。

    夕阳下,他看看手里的主教高帽,不由得欣然一笑。

    凡尔登主教说不定就

    是城市的实际控制者,把他扣住说不定凡尔登直接就崩了,如此一来,自己可以将已经投降的凡尔登城,连带城内的金钱、粮食、牲口等等献给罗斯王,还能告诉大王——我们没有人牺牲就获得凡尔登之战的胜利。

    菲斯克更喜欢得到这种胜利荣誉,而非手里沉甸甸的黄金白银。

    一如他在十多年前,还是小孩时的菲斯克,对彼时首领独子的留里克的誓言——我是你的剑。

    罗斯骑兵第一第二队,就像是对空抛射的箭,他们与大部队的距离已经太远了。

    菲斯克并非故意怠慢教士,他对教士们其实是公平的,哪怕是罗马教宗站在自己面前,立马上去踢上几脚,再把教宗更华丽的帽子、袍子扒掉。没有直接杀了凡尔登的这几位已经是自己手下留情。

    与此同时,站在城墙上的人们,绝望地看着自己的主教大人被野蛮人俘虏、扒掉布袍,尤其看到主教大人的帽子也被恶意摘掉。

    果然野蛮人不可信,与他们谈判分明是一种错误!

    主教大人被捆起来推推搡搡得消失在村庄建筑中,恐怕大人已经被谋杀了。

    主教恐怕成了殉道者,其他人呢?

    凡尔登城陷入彻头彻尾的绝望。

    男人垂头丧气,女人蜷缩一团哭干了眼泪,也许只有一些过于年幼的孩子,因不理解发生了什么,呆呆的在父母身边走来走去。

    现在的凡尔登城几乎等同于其中的圣母大教堂

    ,主教大人生死未卜,剩下的教士当即没了主心骨。哪怕主教海尔杜因为自己万一遇害备齐了方案,当下级教士真的看到主教大人疑似遇害,从未经历大事件的他们立刻懵了,所有预案都成了废纸。

    凡尔登城,时间恍若停止了。

    没有人想着守卫城市,但堵塞城门洞的杂物、禁闭的门闩入故,罗斯人要想进城仍要强攻石墙与大门。

    如此以来城内民众也不愿主动投降,他们完全没人组织,就算有人进入教堂祈求得到教士的指引,教士群体自身陷入停摆,再无一人哪怕给予无助民众一丁点言语慰藉。

    城内民众什么都不做,唯有饥饿感驱使着身体,去做本能的进食反应。

    事实上倘若菲斯克现在快速砍伐一棵大树,将之凑合着改为可攀爬梯子,一组士兵顺着树干爬上城头,凡尔登城也就顺利占领了。

    菲斯克不知城内民心崩溃的事实,他以过去的作战为参考,心想着擒拿了对方一个大人物,剩下的家伙们为了求生也会狗急跳墙誓死抵抗。

    一定有很多人看到罗斯军俘虏了主教,他们会因为愤怒一时间同仇敌忾。

    由愤怒煽起的士气,会随着时间发酵而消解,就算要想办法攻城,最好的时间一定不是现在。

    因为诸多原因,菲斯克只是下令擒拿、监禁凡尔登主教海尔度因,至于攻城……

    攻城是一定要做的,突破口不在于禁闭的大门与石墙,

    而是在于被擒拿的家伙。

    菲斯克决定在夜里亲自去试一试,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得命令海尔度因携凡尔登城投降。

第1664章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漆黑的木屋里,几个倒霉的男人暂被关在这里。

    主教海尔杜因估计到自己会遭遇野蛮待遇,不曾想那些罗斯人,一边以拉丁语与自己交谈,突然又凶相毕露。

    “真是可恶,就算是阿提拉也对教宗是礼遇的。我!为什么!?”

    海尔杜因很后悔自己听信了来自北方圣人的描述。

    各地主教对罗斯人有不同程度的描述,绝大多数主教都是谩骂之声,就只有北方大主教埃斯基尔有一些溢美之词。

    绝境中的凡尔登需要希望,海尔杜因恨不得自抽几个嘴巴,自己失了智,居然信了埃斯基尔的信件描述。

    可他也无法自抽,现在嘴巴被麻绳捆住,手脚被绑得很紧。

    夜幕降临,户外的罗斯人营地非常嘈杂,仔细闻闻,居然有烤肉的香气钻进房屋。

    “不是吧!这群魔鬼就是这样对待那些死者的?真是疯了!”一个恐怖的念头浮上心头。

    他就是不懂,一群杀戮无度的野蛮人,有什么资格懂得神圣的拉丁语。野蛮人也不信仰天主,他们是北方怪物的信徒,凭什么会说拉丁语?

    海尔杜因陷入深深的精神混乱,再加上很饿,现在的情况更糟糕了。

    户外实在是另一番景象。

    被维埃纳男爵当做驮骡用的毛驴,它普遍在250斤上下,换算为罗马磅便是300磅左右。以罗斯骑兵粗犷的屠驴手段,一头驴割掉100罗马磅的驴肉就已经不错。

    五百多人怎么着

    也得一人一天一磅肉,有的战士吃得更多,于是一天屠八头驴才能满足罗斯骑兵巨大的胃口,缴获的毛驴将在几天之内吃完。

    大家孤军深入四面八方全都是危险,抓住机会当然要大快朵颐!

    菲斯克与布洛迪已经商量好了,缴获的马匹全部控制,毛驴则一头不留。

    驴子就是耐力惊人,但试图骑兵突破就不能奢望。毛驴也不是不能骑,只是它仅仅能满足农民的生活需求罢了。

    菲斯克有意将缴获额毛驴屠尽,战士们在吃肉问题也是挑三拣四,粗糙马肉不吃(哪怕战场上有一批死马),细腻的驴肉大快朵颐。兄弟们扒了驴皮,就地用篝火灰烬涂抹蹭蹭,算是初步的鞣革,本来能吃的内脏下水直接扔到马斯河里。

    驴骨头可要留下,譬如驴腿骨,用手斧砸断之再放在火上烤,这就是字面意义的析骸而爨了。骨髓中的油脂甚至都燃起来,取出烧黑的驴骨灭火,待其凉了些,撒上一点盐后,战士就能无比痛快地吮吸骨髓,那滋味妙不可言。

    菲斯克、布洛迪与阿洛维斯,三人凑在旷野的篝火边。

    星光月光照得堰塞湖波光粼粼,不远处的凡尔登城漆黑一片,微风带着细弱的哨子,仔细听仿佛夹杂着女人的哭泣。

    就仿佛凡尔登城正陷入绝望。

    与之相对的是城外村庄的欢愉,罗斯骑兵控制此地已经有两天,停下来的大军一直在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就连跟着作战的阿洛维斯所部,他们一行二十人现在一样大肆啃食撒了盐的驴肉,而且缴获的银币也一并分享,兄弟们手里都拿了两枚。

    但罗斯人把凡尔登主教擒拿,“秃头”菲斯克下一步想干什么。

    菲斯克当然不是真秃头,一段时间不刮脑袋,那金毛就密密麻麻长起来成为圆平头发型。

    他把持着小刀,吃饱喝足了就在篝火边小心刮胡子,至于刮脑袋,暂且不做了。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阿洛维斯问到。

    “继续作战一事?我打算继续在城外等。”

    “我的意思是。凡尔登主教?”阿洛

    维斯谨慎询问道。

    “那个家伙……朋友,你是担心我们杀了他。”

    阿洛维斯难堪地笑了笑:“确实……有这方面担心。”

    “嘁,区区一个主教,我们杀了他,罗马城方面一定会再指派一个。我军已经处死了特里尔主教和梅茨主教,那些家伙的诅咒全都失灵,看来法兰克人的神没有帮助他们。还是伟大的奥丁,在高天之上不断赐予我们力量。”

    阿洛维斯实在无法认同诺曼人的信仰,不过他对凡尔登主教本人的事有所听说。

    想来菲斯克要杀人,就不会将主教留在现在。

    阿洛维斯被篝火烤得很舒服,这时候就差一杯甜蜜的红葡萄酒来。

    他畅谈道:“这个凡尔登主教,这个人很奇妙。”

    “如何奇妙?”菲斯克来了精神,他振作起来:“我一会儿

    打算和那家伙好好聊聊,如果……”

    “那么你的确该和他好好聊。”阿洛维斯抢话道。

    他继续说道:“我听说,这位主教其实是对皇帝的一系列行为非常反感的。皇帝囚禁了他的父亲和弟弟,自那时候起,帝国的内战就爆发了。”

    “啊?你还称呼洛泰尔是皇帝?你现在又不效忠他。”

    阿洛维斯苦笑一番:“我和我的兄弟们算不得什么。我们奉命监管被囚禁的先王,这种事难道我们就乐意么?很多贵族反对这种监禁,只是那时候洛泰尔实力强大。”

    “可是现在,那个蠢材正走向战败。”菲斯克顺势笑道。

    “但是凡尔登主教一直反对囚禁行为,为此海尔杜因遭遇打压。依我看,这位主教从未真心实意支持洛泰尔,你与他好好聊聊,至少我们和他们不必直接敌对。”

    “居然还有这种事?”菲斯克不禁摸起下巴思考起来。

    这时候,布洛迪附和道:“大哥,阿洛维斯说得有道理。名义上,咱们与巴伐利亚公爵是盟友,阿洛维斯大叔和他的人现在也效忠吉斯拉公主。”

    “所以呢?争取他加入我们的阵营?不过,我军攻破凡尔登估计易如反掌,杀了他我看也无妨。”

    “呵呵,你不会下黑手。”阿洛维斯笑到。

    “你说我不敢?”

    阿洛维斯继续摇摇头道:“你若杀人早就动手了。你还是留下他吧!留下凡尔登主教,说服他投降,要求他公

    开反对洛泰尔,我看这就够了。”

    “就只是反对洛泰尔?”菲斯克又思考起来,须臾郑重肯定道:“就这么干。”

    “对。以我听说的,那个老家伙脾气很倔强,想让他与你们结盟,我看很难。让他改为效忠巴伐利亚公爵也不可能,不过……”

    “如何?”

    “其实你们的人占有的科布伦茨,或者说特里尔以北都是小查理的封地,先王还把兰斯交给小查理,但是……”

    “兰斯?我倒是听过那个大主教埃斯基尔说起此地。”

    阿洛维斯耸耸肩:“我的意思是,我听说凡尔登主教同情落难的查理,我还听说流亡的查理去了阿基坦。如果,查理在阿基坦势大,说不到凡尔登闻风就加入小查理阵营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吗?嘿嘿,你可真是一位伟大的向导。不过,我对那边的查理一无所知。”说着,菲斯克眼神示意布洛迪,笑道:“我们兄弟倒是俘虏过巴伐利亚的路德维希。”

    “如果要摊牌,这些事不可以与海尔杜因说明白。也许那个男人会审时度势。”

    菲斯克最后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未来我一定帮你在罗斯王面前请功。”

    说罢他便站起身,觉得事不

    宜迟,招呼几个兄弟,带着特别礼物走向关押囚犯的木屋。

    看一眼那秃头将军发背影,阿洛维斯笑意盎然地勾下头,继续啃一番撒了盐的烤驴肉。

    突然,紧闭的木

    门被凶暴拉开,几个举着火把的彪形大汉走进去,如拉扯待宰肥羊一边,将主教海尔杜因拉到户外草地。

    饿了快一天是海尔杜因吱哇乱叫,他瞪大双眼就见有罗斯士兵半蹲下来,手里拿着火把下明晃晃是刀子,难道野蛮人要用这个割断自己的喉头?

    结果割断的只是浑身的绳子。主教不解地坐在地上,他扭扭自己酸痛的手腕,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菲斯克挤过举火把的兄弟,火焰照得他的脑袋有些发亮,他勾头掐腰:“凡尔登主教,我们又见面了。”

    “你?”海尔杜因猛抬头:“怪物!恶魔!你们罗斯人想干什么?”

    “你既然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你还能怎么想?”

    “那就动手吧!”海尔杜因索性闭上眼。

    “你还想做殉道者?很抱歉,你的愿望不可能实现。朋友!”菲斯克换了一副温柔的口气:“也许,我们从来不必互相为敌。饿了吧?来吃吧。”

    海尔杜因微微睁开眼,继续怒斥:“你们是一群凶残的吃人的魔鬼,我宁可饿死。”

    “你在胡说些什么?知道你们都是一大群苦修者。你还想吃肉?想得美。给你的就只是煮熟的燕麦,我们饲喂战马的是这个,反正你应该是讲究苦修的,吃马饲料我看也无妨。”

    海尔杜因看了看,只见木碗里装的的确是麦粒,仔细问问还有麦香。

    饥饿感控制头脑,他知道接受野蛮人的餐食意味着

    什么。不过目前看来,自己本就是打算和他们谈判,对方释放了某种善意,自己接住就好了。

    吃了罗斯人给的饭食不久,海尔杜因精神恢复了很多。

    很快,这位被剥得已经打赤足的老教士,他真如经书描述的经典苦行僧一般的踉跄形象,被领到的篝火处。

    仍在啃肉的阿洛维斯,不曾想那个菲斯克居然是如此对待尊贵主教的。

    阿洛维斯也是第一次观察只闻其名的凡尔登主教,他看到的是一个脸庞比较干瘦的老头子,想想人家都已经几乎六十岁了,生命基本走到尽头。

    当然,自己的情况也差不多。

    两个老年人互相看看,无形中对某些事达成共识。

    对菲斯克而言,凶相毕露可以,善待之也可以。他现在选择后者,本着有共同敌人就可以进行一些合作的原则,海尔杜因被要求坐在篝火边,突然间成了座上宾。

    “既然你想谈谈,我们就好好谈谈吧!”坐下来的菲斯克,他顺手指了一番河对岸的凡尔登城。

    晦暗光线下城墙隐约,皈依的堰塞湖因微风,湖水居然开始拍打曾是草地的湖岸。

    “你们……想谈谈什么?”海尔杜因谨慎询问道。

    “这恰恰是我要问的,在那之前,我该向你好好介绍一番强大的我们。”

    菲斯克心情不错,这便用拉丁语与法兰克语混着说明自己的过往。

    什么罗斯王国拥有北方,什么王国入侵法兰克就是对查理曼当

    年行为的报复,还有什么罗斯王要的不是随意杀戮,而是建立一个新秩序。

    但在海尔杜因听来,昔日只会划船而来杀人越货的诺曼海盗,其中涌现出的新王者,居然要僭越“罗马皇帝”的大权!

    不过,多地教堂保存的文献都指出,四百年前的法兰克首领也是趁着欧洲大乱成为新的王者。

    难道诺曼人中的罗斯人还想让历史

    重演?

    那些都是太遥远的事情,海尔杜因很快获悉了自己的处境,以及凡尔登的处境。甚至!是勃艮第、兰斯以及巴黎平原和阿基坦的处境。

    罗斯人集合形形***的人,其中居然有传说中已经死了的吉斯拉公主的军队。罗斯人是巴伐利亚公爵的盟友,还有萨克森人、弗里斯人、图林根人、奥伯特里特人,莱茵河以北的势力都行动起来加入内战。

    现在又增加了拉蒙高伯国、于利希高伯国、锡格堡宫廷伯爵。

    在教士界,北方教区、科隆教区、乌得勒支教区、美因茨教区、拉策堡教区,都站在巴伐利亚公爵立场上反对罗马皇帝洛泰尔,也均与罗斯王国结盟。

    菲斯克掰着指头说明这些势力的名号。

    海尔杜因这时候突然变得聪明了,要相信吉斯拉公主没有死,相信皇帝的女婿拉蒙高伯爵反叛,如此两件事如何轻信?

    菲斯克对老家伙的疑问完全不以为意:“如果是我,我也难以置信,但这是事实。我不是让你相信什么

    ,现在就告诉你!”

    说着,菲迪克干脆指向杜奥蒙山的方向:“罗斯王组织了超过一万名战士的士兵,我们兄弟仅仅是大军的二十分之一!”

    他特别指了指海尔杜因暴露的手脚:“手指脚趾合计二十个,我们就只是罗斯军队中的大拇指,仅此而已。像我们这么强大的,后面还有十九个。”

    他又道:“很快,拉蒙高、于利希高,以及吉斯拉公主的军队也要到。我的国王已经在特里尔驻扎一个冬季了!没错,就是我们焚烧了梅茨,下一步,大军就要翻越大山,凡尔登城附近将成为超过一万名战士驻扎的大营!我们将与愚蠢的勃艮第人直接开战。”

    听了这些话,海尔杜因的头脑飞转,因为自称叫做菲斯克的将军已经做了十足的暗示。

    “你是希望我们……与你们罗斯无条件的结盟?”

    “聪明!”菲斯克笑道:“其实你无论做出怎样决定,估计十天之后罗斯王就过了大山口。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如果他发现凡尔登城还没有投降,对你们很不利。”

    说到此,菲斯克以手为刀,做了一记杀头的动作。

    这一举实在是最严厉的恫吓,海尔杜因其人脾气是倔强了些,还不至于是犟驴一头。

    他在昨日下午真正看到了野蛮杀戮,耀武扬威的勃艮第人先头部队,突然间就被罗斯骑兵消灭了。

    海尔杜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长叹一口气:“结盟…

    …可以。关于以怎样的方式结盟!”

    “呵呵,你还是打算谈条件?我允许你说说。当然我们也有条件。”菲斯克难掩威胁地笑道。

    “就像北部的那些教区一样,我的凡尔登教区,就与教区的名义与你们结盟。我不与你们敌对,你们……也请不要杀戮迫害我教区的民众。”

    菲斯克点点头:“这是可以的。”

    “你答应了?”海尔杜因喜出望外。

    “算是吧。不过让我们的战士不劫掠……唔,战士们的狼、是豹、是熊,你们提前准备大量的财富,他们就不会劫掠了。我的意思是,你把凡尔登城的财富都拿出来献给罗斯王,我们就不劫掠不再杀人。”

    此刻,海尔杜因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行,财富都给你们,把我放回去就行。”

    “那不行。”

    “啊?为什么。”

    菲斯克意味深长地笑到:“反正我的王很快就到,你可能认识的一些故人,诸如列日大主教也很快就到。我打算就在城外等待,你就留在我们的军营里。”

    “你……”

    “我是罗斯军的先

    锋,我们现在已经控制了凡尔登。以我的身份,还没有十足向权力来接受你的投降或结盟,我可以承诺,在大军抵达前不会攻打凡尔登城。只是,我希望在罗斯军主力抵达后,罗斯王看到的是大门洞开的城市。”

    打开大门,就好似肥羊敞开肚皮面对屠夫,屠刀刺下仅仅是屠夫一念之间的事。

    凡

    尔登面临着艰难的抉择,这一刻海尔杜因完全无所谓自己的安危,他要考虑全城居民的命。

    “我真的应该相信你?”海尔杜因谨慎问道。

    “我的话已经说明白了。”菲斯克也没有再说。

    于是,海尔杜因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二天清晨,疑似死了的凡尔登大主教,就在罗斯骑兵的“护卫”下,他们通过满是泥巴的木桥,淌过没过人膝盖的浅水,主教被从马上下来,再一次戴上主教高帽直面凡尔登城。

    连带着昨日下城的下级教士,也都站在了主教身边。

    六神无主的居民突然有了主心骨,他们被告知,凡尔登教区已经与罗斯人结盟,被要求立刻打开城门。

    打开大门岂不是可以任由罗斯人劫掠?但是,主教大人说了这就是民众活命的唯一机会。

    于是乎,菲斯克与布洛迪也没有多等,只见大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见外面的骑兵不为所动,大门才彻底洞开。

    接着城内的教士们站在门口,一身黑袍的他们构成一堵人墙,在其身后就是一众民众。他们集体双目无神,不知下一步当如何。

    “把我放回去吗?”主教海尔杜因抬头问道。

    菲斯克摇摇头:“你不能走,你还是留在城外。倒是你的随从可以通通平安回去。”

    “好吧!好吧……”

    “我们也可以和善对待你们,记住,大门打开但任何人不要出城,否则我的骑兵将把逃亡者直接杀死

    ”菲斯克又嘱咐了一些,海尔杜因只好答应。

    于是,当昨日下城的小教士回去不久,城墙上立起一支木杆,悬挂的罗斯旗帜随风飘扬。

    它象征着凡尔登城已经投降!

第1665章 森林中的图勒的圣艾弗尔修道院与上勃艮第君主威尔芬的决定

    维埃纳男爵大败亏输,他在凡尔登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休息一夜,收拢残兵继续南下。

    一夜无忧,大抵意味着那些骑马的野蛮人没有追上来。

    男爵伯特在清晨对自己的残兵一番清点,直到这时候,他才数清楚目前麾下还有多少健在的战士。

    有的士兵伤势过重,多亏了修道院宅心仁厚的收留才能活命,既然被收留照顾也意味着这些人不能继续为男爵效力。

    “可恶,难道我手里连一百骑都凑不够了?”伯特的心碎的,他的兵力经过一场稀里糊涂的大败,已经彻底折损了90%。

    如果现在宣布退出战争,他估计其他贵族也不会嘲笑,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也不会怪罪自己的撤退。

    但自己不能撤!战败之耻,这口气岂能咽下?!

    可是,男爵伯特已经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其实无法再从封地征召一支新军的。

    纠集封地的全部贵族与大量精干民兵上战场,一些骑士已经阵亡,死者的爵位当然要有其儿子继承,但自己已经无力再把阵亡骑士那年幼的儿子也拉上战场。

    也许民兵的命不值钱。若是继续强征兵力,意味着农田无人耕作,结果无非是彻底断送男爵领的未来。

    他实在已经清楚梅茨伯爵豪赌失败后的惨剧。

    泱泱梅茨伯国,现在到处是荒废是村庄,上万名民兵被其拉着去了东方战场,恐怕又有十万民众强行逃离男爵领,再从凡尔

    登城一路逃向西方的兰斯。

    梅茨伯爵已经死了,城市被毁,更意味着阿达尔伯特家族绝嗣。

    固然这给予了威尔芬大人占领梅茨伯国的机会,荣誉与财富是属于大人的,自己作为一介男爵,没必要为了大人的梦想再把自己封地的未来全部赌上。

    伯特点齐可怜的兵马,面色凝重得带领大家快马加鞭南下。

    还不到半天的功夫,他们沿着马斯河畔平坦的罗马大道,就抵达了这一路上的一处关键十字路可。

    却说曾经四通八达的罗马帝国道路系统,一批主干路因往来人员较为平凡,它依旧被使用着。所谓使用,可不是每天都有行人往来。

    至少还是有教士、贵族信使,以及住在道路附近的村民,这些人会时不时的使用道路。他们仅仅是使用,维护它可谈不上。

    于是一些道路是彻底荒废掉,哪怕它的夯土地基还是长不了树木,道路两侧的荒草疯狂侵蚀道路使得它一点点变得狭窄,道路两侧的森林因无人砍伐拼命生长。

    以至于在梅茨城南部区域的罗马大道之只线路,森林取得了胜利。

    梅茨之南是森林、沼泽与河流,曾经名为图勒姆(TVLLVM,今图勒Toul)的罗马城市已经荒废掉了,它以另一种卑微的姿态继续存在着。

    图勒姆曾经也是罗马帝国的交通枢纽城市,帝国毁灭后一连串的战争破坏了它的一切,城市没有再次于废墟中崛

    起。至少现在如此。

    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建设于海拔高达300米的土丘上,站在山坡上的教士们可以看到山下平静流淌的摩泽尔河以及其支流,还能清楚看到已经退化为村庄的图勒姆旧城。

    图勒姆城的位置的确得天独厚。

    自凡尔登城背靠着的杜奥蒙山,该山的南部被称作梅讷山区(Meine)。

    图勒姆城处于梅讷山区的天然大山谷中,山谷平均宽度接近两公里,其中有一条已经被森林完全遮盖的罗马古道,它已经不适合大军同行,倒是可以满足山区村民与教士们出山的需求。

    曾经的这条古道连接着马斯河与摩泽尔河,它的存在完全是彼时的罗马人处于经济投入的考虑,修造一条道路明显比挖掘深沟造运河省钱。

    这条连接两条河的古道有约莫十二公里,它的东侧就是图勒姆城,西侧则是谓之为“十字路口”的城镇。

    十字路口镇一样衰落,然而比起淹没于森林之海的图勒姆旧城,十字路口就是字面意义的十字路口,哪怕现在该地区已经退化成了丁字路口,其交通的重要性不可小觑。

    这片地域已经区域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在退化为丁字路口的区域,在旧市镇的原址上重生了两座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

    两村的名字合在一起,几乎就是拉丁语的旧称,即河水边的十字路口市镇。

    两个村子因图勒姆城的衰

    落,已经无法复现昔日的交通繁荣,以至于两村该享有的桥梁,它就剩下一些时常淹没于洪水中的石桥墩,无声诉说着昔日辉煌。

    两村的西方是奥尔南河的源头,奥尔南河流入索河,索河再流入马恩河,于是离开东部丘陵地带进入庞大的巴黎平原区。

    从兰斯出发,寻着马恩河找到其河源后,再通过宽阔山谷进入马斯河的十字路口市镇,继而抵达图勒姆城。这曾经是有别于通过凡尔登城的大山谷,第二条前往梅茨城的路线。

    可惜,这条线路已经废止了。

    图勒姆修道院负责一片小教区,其北部的圣米迦勒修道院又负责一片小教区。两者距离凡尔登教区都很近,不等于两者都被凡尔登方面节制。

    修道院长与地方主教,某种意义上是另一种诸侯系统。

    图勒姆修道院的上级直接是兰斯大主教,而比兰斯地位更高者,就是罗马教宗了。

    于是,上勃艮第小王国与兰斯主教区,两者的界限就是这个图勒姆的圣艾弗尔修道院。

    至于这个修道院有什么能力?值此帝国内战时代,它其实什么能力也没有。

    修道院长伏罗泰(Forthaire),他不可能有财力去组织村民铲除覆盖图勒姆旧城的森林,庇护小教区内民众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处于旧时代十字路口市镇处的两个村庄,维迪村与维孔村的百姓,已经被他审时度势的全部迁移到山区

    内了。

    伏罗泰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勃艮第人绝对没安好心,趁着帝国内战局面加剧一定要趁机扩大自己的领地。

    自去年秋收后不久,伏罗泰就已获悉勃艮第人意欲北上。如果上勃艮第的统治者威尔芬要动手,首当其冲的就是勃艮第大军如饿狼一般,将维迪、维孔两村生吞活剥。

    粮食被抢光,村中男子被强行充军,甚至村妇……

    为了避免灾祸,村民在教士的要求下,带着所有粮食、农具、牲畜,以及所有能用的东西,他们趁着秋季枯水期,将暴露在外的旧桥墩处铺设原木构筑临时桥梁,罢了村民集体过河进入山区,事后再把桥梁拆掉了。

    凡是山区外的村庄,他们归圣艾弗尔修道院管理,既然院长大人声称这么做是避免战争威胁,村民集体搬家,赶在冬季到来前,就在图勒姆旧城附近的森林中,找寻一处又处被树林环绕的空地,在此建立新定居点。

    梅讷山区不大却也不小,藏匿约莫三千名村民隐居并无问题。

    作为修道院长,伏罗泰愿意全力以赴庇护这些羔羊。如若勃艮第人为了征兵,意欲进入森林抓人充军,他就指挥教士们带着大家在山区东躲西藏。若是被抓住,自己就挺身而出跟勃艮第贵族据理力争。

    于是,当维埃纳男爵军,作为勃艮第大军的先头部队浩浩荡荡北上时,他们经过的是两座被恶意荒废的村庄。

    有少数村

    民对修道院长的举措是不理解的,自从注意到一支庞大军队居然强忍着冬季寒冷也要北上、军队居然打出的是欧塞尔伯爵的纹章旗帜,这一切完全应证了修道院长的判断。

    于是乎,断定那些村民藏得比土拨鼠都严密,战败溃逃的维埃纳男爵就不奢望能从维迪维孔村得到任何补给。

    精简后的一百骑快马加鞭,过了这两个村子又是沿着马斯河一路狂遁约莫三十五公里。

    多亏了罗马大道,他们一行才能在这一天快速本地五十公里,当他们抵达目的地时,甚至太阳才刚刚开始落山。

    此刻,上勃艮第的君主威尔芬,早已奉其父亲的命令在“新堡垒”驻扎。

    所谓新堡垒,就是昔日的诺维马斯格姆,它驻扎着威尔芬的大军。

    却说这支由勃艮第人为主的联军,欧塞尔伯爵目前坐镇第戎大营,他的儿子威尔芬,以上勃艮第王者的身份,带着多达五千人的大军已经抵达新堡垒了。

    威尔芬自领一千名骑兵又有四千步兵,战士的披甲率很高,军队的士气颇为不错。

    里昂城是上勃艮第的核心,附近的村庄星罗棋布,当地人人口众多,这就是威尔芬能组织大军的基础条件。

    里昂城被这个年轻人控制在手,他身后是强大的欧塞尔伯爵、也是全体勃艮第族的贵族们最信任的贵族。因为这一层血缘身份,众多勃艮第贵族,如今正是团结在这两位父子身边。

    这一情况是普罗旺斯小国王丕平二世也不得不承认的。只有做皇帝的叔叔洛泰尔在内战中翻盘、只有勃艮第人帮助皇帝打赢内战,自己才能拿回阿基坦国王的身份地位。

    反之,自己待在普罗旺斯吆五喝六,当地大大小小的勃艮第贵族必然极为反感。

    丕平二世也发现了,自己想要调动手下的贵族是做梦,这些贵族还是乐意听从欧塞尔伯爵康拉德或是威尔芬的调动。

    丕平二世的普罗旺斯王徒有其表,手下军队无论贵族还是民兵,他们几乎都是勃艮第人。既然调动不了他们,索性自己就做一个老好人,任何的事听从欧塞尔伯爵安排好了。

    欧塞尔伯爵是这样安排的。

    其一,维埃纳男爵首先去控制凡尔登,派出斥候侦查梅茨敌情。

    其二,威尔芬的上勃艮第军队首先离开第戎大营,进抵北部建立“新堡垒大营”,等春耕结束开拔去凡尔登。

    其三,威尔芬完全占领凡尔登,部分军队通过大山口进入梅茨西部平原,后续联军再进入凡尔登。

    一千人、五千人、一万五千人到两万人,欧塞尔伯爵自觉筹划的不错,他联合盟友拼尽所能,正想办法将军队凑到三万人。

    也恰是组织了庞大军队,其规模已经达到了勃艮第人武装之巅峰。

    因为这可是接近三万人的战兵,有超过一半人披着不同程度的甲衣,武器装备方面也是前所未有之强大。

    欧塞尔伯

    爵康拉德,他为了勃艮第完全复国已经隐忍了大半辈子,自己人生暮年赌上一把,就是对自己一生的交待。

    不过,康拉德并非梅茨伯爵阿达尔伯特那样的莽夫。

    康拉德想得更长远,如果自己战败了,勃艮第不会二次出兵,勃艮第族人不会为了这场战争战斗到最后一个男人。一旦战败,剩下的勃艮第人全力龟缩先有领地防守。

    阿达尔伯特家族都是老法兰克贵族,其与梅茨当地的高卢人、法兰克族平民并非共荣的立场。

    这个时代,勃艮第还存留一定的部族遗风,贵族与民众因为几十年前被灭国,心中一直憋着一股怨气,恰是这种怨气促使他们还可以团结在一起。

    如果勃艮第战败了怎么办?那就全力防御咯。

    突然损失了两三万人,对于如今的勃艮第已经不会再伤筋动骨了。

    勃艮第到底有多少人?如今旧王国境内的民众已经达到了百万人级别,它们分布在一片南北走向的长条形范围内,民众普遍沿着罗纳河居住,河流一路向南注入地中海,气候条件也越来越好。

    勃艮第在几十年前战败后的集体隐忍,使得他们得了半个世纪的稳定发展期。

    臣服法兰克,反而令人口快速增长。

    他们绝不承认法兰克王国提供了哪些福祉,更多的人口使得隐忍的勃艮第贵族们拥有了复仇的底气。

    当前,时间正到了一个微妙的节点。

    这一日,驻扎新堡垒

    的威尔芬,他与自己的贵族部下们已经在准备着大军开拔前的最后事宜了。

    所以无论凡尔登出现了任何新情况,威尔芬所部的五千大军都要开拔!

    广大战士正做着最后的战备,大量的备用武器装备、物资、粮食都已装车了。

    他的确拥有一千名可以作战的骑兵,并不意味着这支部队就只有一千匹马。

    威尔芬拥有的马匹、毛驴多达三千匹。

    好的马匹充当战马,次一等的就安排拉车驮货,如此后备马匹还有一千匹呢。如若必要,后续的一千匹驮马,摇身一变成为战马供会骑马的步兵骑乘也不是不行。

    非常奇妙的是,威尔芬手里居然有两千头毛驴,这就实在是勃艮第人的特色了。

    驴子从西亚来,早就被生活在北非的柏柏尔人广泛用于生活。

    随着西班牙的西哥特王国战败,以及大食的黄金时代结束,在伊比利亚新兴的埃米尔国被法兰克击溃。两个国家体系,两个信仰系统,彼此隔着比利牛斯山基本保持和平状态的对峙已经持续了近一百年。

    广义普罗旺斯地区与广义的巴塞罗那地区接壤,后者与埃米尔国的民间贸易已经非常频繁,出口毛驴正是埃米尔国乐意做的。

    毛驴能用来拉犁、推动石碾、驮货、拉车,唯独不可作为骑兵的坐骑。勃艮第人需要大牲口干活儿,埃米尔国的商人就把此物卖出高价。因为不存在毛驴骑兵,商人对毛驴

    的贸易就肆无忌惮了。

    事实是,图卢兹、阿基坦和勃艮第的民间都在养驴,将大量毛驴用作战争勤务,勃艮第人也是不得已为之。

    威尔芬早已发现,自己想要有更大作为,显然是无法得到勃艮第北部的那些修道院长、主教的全力支持。

    一些教士干脆带着村民逃得无影无踪,他倒是想就地得到新补给,再抓一些村民当民兵来扩大实力,梦想都是奢望。

    就在威尔芬兴致勃勃即将开拔之际,维埃纳男爵却慌慌张张逃了回来,这家伙的回来,实在是给年轻的威尔芬一记晴天霹雳。

    一双双眼睛凝视着这一伙儿骑兵,见得有人高举着黄蓝布条构成的粗略旗帜,明白那是自己人。

    威尔芬的实际年龄还不满二十岁,他的母亲毕竟是图尔的艾德莱德,这副身体实在有着一定的高卢罗马老贵族的血脉,于是发色是偏黑一些的。

    坐镇御所即将开拔,获悉卫兵来报,居然是维埃纳男爵亲自赶来。

    难道凡尔登那边出了什么事么?应该是大好事吧。

    威尔芬旋即着急一些小贵族,一行人走到大营的门口,值此有些令人疲倦的下午,他一眼认出了正在大营外侧木篱笆附近踌躇的男爵。

    “喂!那不是尊贵的维埃纳男爵吗?!”年轻人热情洋溢地走来。

    见得年轻的君主,自知有罪的男爵伯特,他无视威尔芬的一脸笑意,当即半跪下来还故作凶猛地扇了自己几

    巴掌。

    威尔芬实在吓了一跳:“伯特?!你这是何意啊。”

    “陛下。”伯特故意捂着脸抬起头,他眉头紧锁一脸惭愧:“真是一个悲剧。我!居然战败了。”

    “什么?战败了?”

    “千真万确,如您所见,我的一千人大军,现在……就只剩下一百人。很多骑士,也阵亡了。”

    “不可能。荒唐,我不信。”威尔芬说着抬头扫视一眼下马的众多骑兵,他的笑容消失不见,再看半跪的男爵伯特,已经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已经彻底弄清楚了,就是罗斯人。他们毁灭了特里尔、毁灭了梅茨,现在连凡尔登也毁掉了。战争已经开始了,他们的骑兵兵力雄厚,我输死抵抗却还是战败……”

    男爵伯特又说了很多,他的话语里安插了相当多的杜撰成分。他毕竟是战败者,把敌人吹得过分强大,也是在给自己丧失的颜面找补。

    伯特实在知道如威尔芬这般年纪的大贵族的心气儿,自己的先锋部队被强大敌人击败,作为更高级的指挥官岂不是颜面尽失,下一步当然是全力报仇。

    遂在伯特的吹嘘中,庞大的罗斯军队有骑兵有步兵,突然间冲出杜奥蒙山的大山口,他们有一万人如洪水般冲杀来……

    威尔芬不至于全信,不过哪怕罗斯人真的有一万人,自己一样敢于进攻。

    他没有丝毫的畏惧,惊讶是有的,在起初的惊讶过后,年轻

    人不禁攥紧拳头。他亲自把男爵伯特扶起来,严肃说道:“我知道了。是传说中的罗斯人?我管他是什么人,遇到我的都该死!”

    “陛下,看来……凡尔登已经被他们占领,那些骑马的诺曼人……也就是罗斯人。他们一定会杀戮当地的教士、村民。他们是一群魔鬼。”男爵伯特谨慎说道。

    “他们没资格做魔鬼,只是一群恶棍。凡是被我抓住,不留情面,全部绞死!”威尔芬愤然说道。

    同时,一个瞬间他也很高兴传说中的罗斯人居然大举出现于凡尔登,求战心切的威尔芬巴不得与某个敌人练练手,敌人这不就来了?

    威尔芬实在知道自己大军的心态,长期的驻扎没有仗可打,从贵族到士兵大家都很焦躁。大家离开故乡是为了什么,就是打仗!管他敌人是什么,只要有仗可打,自己现在的行为才有意义。

    五千之众都处于求战状态,威尔芬一咬牙一跺脚,决定提前一日开拔。目标!击败出现在凡尔登的敌人。

    至于敌人真的有一万人?

    年轻的威尔芬,突发奇想得想要来一场查理曼式的胜利。

    曾经,查理曼亲率数千重骑兵,以不讲道理的集团冲锋,一举冲垮了阿瓦尔人的军阵,这种有别于半回旋战术的骑墙冲锋战术一战定乾坤。

    自己的军队全力以赴,给拉车的马匹按上马鞍就能凑够两千骑兵,再加上维埃纳男爵撤下来的骑兵,集合

    手头的所有骑兵首先发动一次强袭,一举冲垮那些家伙将他们全部杀尽。

    那才是真男人的壮举。

第1666章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与驴车战术

    战败的维埃纳男爵对击败他的罗斯人有着不切实际的描述,他当然要为自己的战败找补,好歹是一位男爵,把敌人吹得过于强大,自己还能找回些许颜面。

    不过,很多贵族不认为这是事实。

    冷静下来的勃艮第贵族们集结在他们的君主身边,为年龄还不到二十岁的“小狼”威尔芬出谋划策。

    当然,战败的男爵伯特作为当事人,也必须出席连夜举行的紧急军事会议。

    站在威尔芬身边的,是一位地位显赫的伯爵——波图瓦伯爵

    波图瓦伯爵,安德烈·德·吉格尼德(Guigonides)。

    这位本名叫做安德烈的伯爵,坐拥里昂南部的一大片土地。他的御所,在领地内的靠近罗讷河的瓦朗讷斯市镇。(今瓦朗斯市)

    他的北方邻居就是维埃纳男爵伯特,对于伯特的自身实力,以及其对战败的说法,安德烈有自己的判断。

    安德烈初步判断,伯特对敌人的情况过度夸大其词了。

    不过,敌人的强力也不可忽视。

    年轻人心头一团火,这时候劝说威尔芬冷静一些是不可能的。再说,何必冷静呢?

    凡尔登是勃艮第大军行动的必经之路,当地被野蛮人占领,真是岂有此理。

    所以考虑到维埃纳男爵的颜面,伯爵安德烈在此就不提其人损兵折将还顿时一大批粮食给养的倒霉事了。

    木屋里站着诸多贵族,点燃的油灯好似被室内的杀气感染,它们在剧烈颤

    抖。

    伯爵安德烈是勃艮第地区的老牌贵族,手握的大军占据着上勃艮第近一半的兵力。他有兵三千,其中骑兵就有五百。

    而这,只是安德烈在这个新堡垒大营集结的军队。

    波图瓦伯国还有一批军队目前留在第戎,由安德烈的大儿子统领,并命令留在后方大营的军队听命于欧塞尔伯爵的指挥。

    对于此事,伯爵安德烈可没有任何的心理不适。

    诸勃艮第贵族都明白,欧塞尔伯爵仅仅是碍于法理不便于公开称王,顶着伯爵的头衔行昔日勃艮第国王故事,这很合理。

    这就是安德烈得以堂而皇之站在威尔芬身边的底气,某种意义上,这位老家伙还肩负着参谋的工作。

    于是这场突击的军事会议,威尔芬年轻气盛如一头青壮斗牛,他已经下达“立刻开拔”的作战命令,这一命令不会改变。

    伯爵安德烈虽有一些担忧,他的态度与自己年轻的君主实际的完全一致的。

    当众一些小贵族的面,安德烈公开表态:“我完全支持威尔芬大人的决定。”

    有了这位老伯爵开口,在场的诸位立刻喝彩。

    “但是!”安德烈话语突然有所转折,他看向身边站着的威尔芬:“有些话我还是要说的。”

    “你说吧。”威尔芬催促道。

    “是。关于大人你计划立刻集合所有骑兵发动强袭,固然我们可以突然组织出超过两千名骑兵。考虑到敌人的实力……敌人比较强劲,仅

    仅靠着骑兵是否足够呢?我看还不够。”

    听得,威尔芬不禁掐起腰:“我看足够了。查理曼带领数千骑兵大破阿瓦尔人,那些会骑马的诺曼人是另一种野蛮人。查理曼做得,我也做得。”

    “但是,查理曼只有一个。”

    “难道我就不能做第二个查理曼?”年轻人起了牛脾气,他抬起头完全以下巴对着身边的老伯爵。

    伯爵安德烈绷起一张老脸:“至少我们的运气如此。勃艮第,我看无法取代法兰克。现在仅仅是能够成功复国,已经是天主保佑。”

    “你在质疑我的气力?”

    “我不敢。不过,若是你父亲在这里,他一定会选择更稳妥的策略。”

    “稳妥?我看强袭敌人事不宜迟。”威尔芬再一次抢话道。

    安德烈并没有否定作战方案的意思,所以这番并不做任何退让,他再道:“我的态度就是这样,仅仅靠集合全部骑兵的行为还是很冒险。敌人是否真有一万人?我看是维埃纳男爵大人眼花了。他们没有一万人,五千人应该是有的。若是没有五千人,那也得有三千人……”

    就敌人兵力问题,安德烈的眼角注意到伯特那难堪的脸,他转移话题:“两千骑兵不足以稳妥胜利。依我看,就把全部兵力压上去。我们以五千对他们五千,以强袭对他们的疏忽。”

    说这话的时候,安德烈当然不能肯定凭什么敌人会“疏忽”。

    “难道你希望步兵的两

    条腿,可以和我们的战马跑得一样快?”威尔芬觉察到了什么,好奇地问道。

    “两条腿当然不可能,若是坐上驴车就完全不同了。”安德烈定了定神,他面对威尔芬,面对在场的其他贵族,勾勒出一副更宏大的作战蓝图。

    所谓大军按照旧计划浩浩荡荡开拔,就必须花费大量精力用于押运庞大辎重。

    勃艮第大军准备的粮食等物资,是用以接下来的远征使用。

    凡尔登城就在新堡垒大营的北方,战败的男爵狂奔两天就回来了,同样意味着集合的两千骑兵也能用两天时间杀回去反击。

    不过真的这么做了,上勃艮第小王国的骑兵,就不得不以颇为疲惫的身姿,去攻打盘踞在凡尔登城的敌人,就算己方可能兵力占有,过于疲惫的话还是要吃亏。

    伯爵安德烈不愿意在凡尔登与所谓的罗斯人浪费时间,更不希望在当地蒙受很大损失。

    因为欧塞尔-勃艮第-普罗旺斯联军的目的是前往阿尔萨斯地区勤王,只有把落难的皇帝洛泰尔拯救了,事后大家才能得到巨大的奖赏。

    现在冷静想想,安德烈觉得事到如今这一决定已经非常冒险了。

    就像是搭在弓弦的箭,如今弓已经拉满了,箭矢不得不发,现在大军不得不进攻。

    前方出现一大群罗斯人,这群家伙的存在已经导致联军有了惊人的一千人损失。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伙儿敌人歼灭,威尔芬的主张完

    全正确,就是这小子太高估己方骑兵的实力,也低估了敌人的实力。

    安德烈的主张是这样的,因为现在集结军队抵达战场,哪怕是步兵,快速走上三天也到了。

    步兵何必真的要用两条腿呢?

    在安德烈的特别计划下,拉车的马匹安上马鞍,如此新添一千名名义上的骑兵。

    数量惊人的毛驴当如何?

    毛驴固然不能骑,一头驴拉着已经空载的平板车,车上坐着四五个步兵,这不就能快速抵达战场了?

    驴车拉人的主张令在场众人耳目一新。

    威尔芬从未想到这一点,他恍然大悟后就是一拍大腿:“就这么办!让士兵把物资立刻卸下。待装车的物资也都不装了。”

    安德烈很高兴自己年轻君主开窍了,老家伙笑道:“就应该这么办。营地就留下极少量的士兵驻扎,依我看留下一百人就够了。”

    “这样,我们岂不是……五千人全部出动?!”威尔芬讶异说道。

    “有两千人骑马行动,剩下的人坐在驴车上。依我看明早行动绝无问题,我们在平坦的罗马大道前进,驴子就算拉了很多战士,驴车速度也比走路快。我估计还是用上两天时间,我们的大军即可抵达凡尔登。我们是去作战,带上够吃四到五天的粮食就足够。还有!”

    说到这里,安德烈不得不提一嘴凡尔登的情况。

    “凡尔登城被野蛮人蹂躏,我们去处决所有的野蛮人。那些家伙不可能几

    天时间就把凡尔登的财富拿走,我们杀了强盗,凡尔登全城的财富就是对我们的奖赏。”

    安德烈的话隐去了很多阴暗的想法,所谓估计到教士、民众都被残杀,城市财富归谁呢?上勃艮第军队杀过去,将凡尔登的财富收归自己,事后若是兰斯大主教过问此事,就说财富都被野蛮人霸占就好了。

    毕竟罗斯人也是诺曼人的一种,罗斯人会骑马,说不定和阿瓦尔人也有些关系。无论那是什么,敌人都是野蛮人,财富在野蛮人手里不知所踪,这很合理。

    老伯爵安德烈,他的这番不便于明说的话当场点醒了在场所有的聪明人。

    此刻,就连男爵伯特也不得不佩服这家伙的狠辣与狡猾。

    当时的伯特只希望凡尔登城主动进献一些财富犒劳自己的军队,这个安德烈狮子大开口,分明是要打着“讨伐诺曼罗斯人”的名义计划把凡尔登城洗劫一遍。如果出现任何的乱子,譬如勃艮第大军纵兵劫掠,事后一切罪责扔给诺曼人就好了。

    他们嘿嘿笑出声,连威尔芬也佩服这位老伯爵的睿智。

    贵族们说干就干,来自威尔芬的修正过的命令当夜传遍整个营地。

    这一夜广大战士们上下其手得将已经装车的物资卸下,月光照在一辆辆平板车上,平滑的木板正剧烈反光。

    新的一天大军开拔。

    毛驴与战马被罕见的大量饲喂粮食,广大战士也在大清早吃上丰盛一餐

    军营里大规模煮麦子,他们有意多煮上一些,把煮好的燕麦、黑麦沥干了水倒进麻布口袋,这样煮熟的食物会快速风干,待到这天晚上,士兵把它就地兑水泡一下就能立刻吃了。

    一辆驴车甚至坐上六名步兵,他们的锁子甲、破甲、小圆盾,以及五花八门的武器一并放在车上。

    一头毛驴拉运做了如此多战士的平板车,在出发的时候毛驴要费一些力气,真的行动起来,速度会逐渐变快。

    六百余辆驴车,实际出动一千余头毛驴。

    加上维埃纳男爵的败兵,威尔芬凑出了两千一百骑。

    全军大快朵颐一番后,当太阳完全升起,集结完毕的上勃艮第大军的五千之众,自昨天下午受到战争警报,这才过了约莫十八个小时,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攻就开始了。

    五千人紧急出动,不过按照旧计划,这几日也是大军开拔之日,广大战士没有感觉到丝毫的急迫。

    恰恰很多人早就为无聊的驻扎折腾得不耐烦,他们毕竟有一半人是波图瓦伯爵的人,有关维埃纳男爵军战败,那是那家伙蠢,己方有睿智的伯爵大人、年轻有为的国王威尔芬大人,此次出战,凡尔登的游弋的野蛮人必败。

    就这样,骑兵在前,运载三千名步兵的驴车在后。

    战马在嘶鸣,毛驴又是啊啊大叫,再伴随着车轱辘的吱吱扭扭,士兵见对未来战士的乐观谈笑。

    行动的大军带来巨大的轰鸣

    ,诚如伯爵安德烈所说,广大步兵坐上驴车,他们很快就与行动中的骑兵大军保持相似的速度。

    因为骑兵出战,按照法兰克模式训练的勃艮第骑兵,行军之际就是战马快步走,待到与敌接战,也是短距离冲锋,以半回旋战术,用极长的骑矛轮番戳刺敌人军阵。

    正常的行军,骑兵保持着步兵的两倍速。恰恰拉了一车人的驴车,毛驴完美展现出它强大的耐力,以快步走动,也能保持步兵的两倍速。

    很快,新堡垒大营变得空空荡荡。

    被留下来的守军,他们本就因为崴脚、肢体受伤、腹泻等形形***的原因,这些人其实属于“非战斗减员”,就是按照旧计划,他们在伤愈之前难以跟上大部队,现在负责留下来看大营,也算人尽其用了。

    庞大军队整体保持相当于一小时十公里的速度,这个速度看似很磨蹭,对勃艮第军队而言已经是在创造行军的奇迹了。

    前队的两千余骑兵开路,后面的驴车大部队不得不因为道路狭窄变得拖拖拉拉。

    骑兵们可以忍受一些很崎岖的道路,战马在荒草地走没有任何不适,于是骑兵可以在罗马大道两侧的草地前进,但驴车就只能严格沿着大道走向行进。

    多亏了他们行进的是昔日罗马帝国的主干道,多亏了和平时期勃艮第地方与兰斯大主教区的联络比较频繁,这条路走得多了,草丛对路面的侵蚀显得非常缓

    慢,大道宽度仍有十个罗马步(约莫十六米),并排行进两辆驴车并不不妥。

    道路便利令波图瓦伯爵的驴车战术可以立刻施行,即便如此,庞大的军队还是在这天上午硬生生的变成长度大道约莫四公里的狭长队伍。

    这些日子虽有阴雨,偶然的小雨转瞬即逝,近日以来南风比较强烈,天气很适宜,这太适合作战了。

    当日刚过中午,上勃艮第军就已经抵达昔日的十字路口市镇,军队通过空荡荡的维迪、维孔两村,就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阶段性目的地——圣米迦勒修道院。

    站在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的立场上,他在前天收留了维埃纳男爵的溃兵,一些伤兵还留在修道院修养。虽然明白南方集结的大军一定要从修道院门口过境,怎料到值此柔和的下午,一小撮骑兵带着象征欧塞尔伯爵的蓝黄条纹的旗子抵达修道院,宣称有多达五千人的大军要在修道院附近过夜驻扎。

    勃艮第人?这么此举已经是跨越了传统辩解!

    维埃纳男爵就只是男爵,然而接踵而至的可是上勃艮第的王者威尔芬。

    威尔芬携五千大军而来,其意义就太重大了。

    卡尔梅特实在不希望这群家伙在修道院附近驻扎,他信不过这些军队。

    勃艮第军固然不会堂而皇之把圣米迦勒修道院的财富搬空,估计士兵们手痒痒,会把附近村庄洗劫一空。卡尔梅特不相信那些家伙的军纪,好在

    自己在昨日就给了附近村庄以警报,一些人已经带着细软撤到山林了。

    仍有很多大胆的村民没有规避,现在……也许时间还来得及。

    于是乎,卡尔梅特一边虚与委蛇地告知勃艮第人的传令兵,所谓自己欢迎大军的驻扎,另一方面也是指挥下级教士,赶紧告知还没有撤离的村民立刻逃。

    可惜,他的举措还是晚了一步。

    威尔芬绝得天色渐晚,加之今日全力赶路已经人困马乏,对休息的渴望反而趋势骑兵更快行动。

    修道院长卡尔梅特突然感觉到大地震动,须臾,便是勃艮第骑兵浩浩荡荡而来。

    这些携带超长骑枪的法兰克风格骑兵,他们犹如马斯河畔行走的森林,骑矛如林遮天蔽日,夕阳柔光又照着他们锃光瓦亮的头盔烁烁放光。

    大军一到,可怜的就是那些没即使撤走的村民。

    勃艮第骑兵立刻占领修道院的附属村庄,未逃走的男女村民都被控制。

    男的充军做民兵,女的一并带走充当厨娘。老实巴交的村民如何要为勃艮第人打仗呢?多亏了修道院长卡尔梅特挺身而出,据理力争带走了所有被俘虏的村民。

    被保下的就只是村民,村子里所有未被村民带走的财物当即被勃艮第人笑纳。

    以道德做批判?以“下地狱”做诅咒?

    年轻的王者威尔芬不吃道德批判这一套,他是很典型的军事贵族,又正值青春期的尾巴最是好勇斗狠。

    至于诅咒其

    下地狱,卡尔梅特开不了口。他实在知道勃艮第人的狠辣,若是自己乱说话,保不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再说,这种话也不能对着威尔芬说,此子是上勃艮第王者、欧塞尔伯爵之子,图尔伯爵二小姐的大儿子,此人因而还是皇帝洛泰尔的表外甥。威尔芬就算是把修道院附属村庄的村民都杀死,自己想骂他就只能腹诽,在明面上还是要对这小子笑脸相迎。

    这一次,修道院长卡尔梅特见到了已经长为大人的威尔芬,也是第一次看到据说是五千人的大军陈兵修道院。

    他完全手足无措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242/ 第一时间欣赏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 作者:重生的杨桃所写的《留里克的崛起》为转载作品,留里克的崛起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留里克的崛起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留里克的崛起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留里克的崛起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留里克的崛起介绍:
魂穿斯堪的纳维亚,成为留里克从部族的少年到部族的首领,再成为诺夫哥罗德的王公,一步步在东欧的森林草原与万千河道中,驱散蒙昧建立文明。留里克的崛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留里克的崛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留里克的崛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