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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独行全文阅读

作者:王家小郎君     汉末独行txt下载     汉末独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一章 年轻人的谋划(二)

    梅亭的这一声怒吼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他的那群亲戚被这声怒吼给吓了一跳,他们刚刚敢说的那么痛快就是因为看见梅亭一动不动,以为他已经人事不知了,哪里想到他根本就是一直清醒着,这一下子,哪怕他们知道梅亭已经没机会再度站起来了,他们的心中难免有些荒乱。

    紧跟着被这声音给吸引的就是孙英,他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同时心里不由得对身边的这个老人大为佩服,一直只是觉得这个老人就是儒学深厚,德行操守让人佩服,是一个让他们敬佩的大儒。

    今天管宁真的是让他们开了眼界,可是管宁的表演还没有结束。

    管宁走到梅亭的那干儿子面前,慢慢的蹲了下来,柔声问道,“可识字?”

    “小...小的不识字,家里穷。”

    “可还记得那牌子的样子?”

    “隐约寄的,不过不大清楚了。”

    管宁点了点头,伸手找孙英要过来一块布帛,还有一些墨来,“来,将你记忆中的样子,画到上面来,不用太担心,画出一个大概便可以了。”

    那干儿子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沾了沾那墨,然后在布帛上歪歪扭扭的画了起来。

    梅亭见到这一幕,顿时瞠目欲裂,冲着管宁咆哮道,“混账,老家伙,你这是在找死,快让他停下,停下!”

    孙英看到梅亭现在这副样子,嘴角带着一抹笑意,他终于找到了梅亭的软肋,现在梅亭的样子,孙英第一次看到了焦急,那是从心里开始的焦急。

    不管梅亭如何叫嚷,他那个干儿子已经将他看到的那个牌子画了出来。

    孙英凑过去看了一眼,不得不说画画这种事不是一般人能够玩的转的,孙英就看了一眼那画出来的图形,眼睛有有些眩晕了。

    “你这是画了个什么?”孙英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东西来,脸上的阴翳更深了三分。

    “令牌。”管宁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汉子,替他回答了出来。

    “我也知道这是令牌,可这有什么用?”孙英翻来覆去的看了看,最后将布帛还给了管宁,直接放弃了。

    管宁也盯着图案自己看了半晌,然后脸色越来越难堪了,最后直接站起来走到桌案旁,从新拿了布帛和笔墨,照着那一团“邪物”从新开始作画起来。

    不多时,一张布帛上重新出现了一个图案,不说内容,只说样子就十分的精美,令牌的周边有着精美的云彩花纹,最上方应该还刻着虎豹傲视山林的图案,看上去将秀气和威猛完美的结合在一起。

    而令牌的最中间则是有着一个“校”字,整个字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断档,让人一看就心情舒畅,而且字体没有用官方的隶书或者现下更加流行的草书,而是用的最古老的小篆。

    “管师的画作果然精美”孙英看着管宁的画作抚掌赞叹,“不过您这是干什么?”

    “复原!”管宁呵呵一笑,“这应该就是他当初看到的样子了。”

    孙英现在不在意这个令牌是什么人的,也不在意这个令牌或者这个令牌代表了什么,他现在最在意的就是管宁是怎么从那张一团污秽之中给复原成这个样子的,管宁是怎么做到的。

    “这很难看出来么?”管宁横了孙英一眼,“你看的是他的画作,我看的是他的运笔,他并不是记不住那牌子长的什么样,他只是不知道怎么将它画出来,老夫只是将他的想法原样复原一遍罢了。”

    说完之后,管宁便拿着布帛走向了那“干儿子”,不过就在管宁要给他看的那一瞬间,管宁突然想到了什么,反手将布帛收了起来,然后吩咐道,“小子,将这群家伙弄回去把,现在不需要他们了。”

    孙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管宁突然改了主意,但是依旧招办了,将这群人带了出去,然后安排给了门口的白马义从让他们将这群人继续关押起来等候田豫的处置。

    管宁等到这群人彻底从自己的眼中消失了,才慢慢走到梅亭的身边,将那画着令牌的布帛掏了出来,在他的眼前展开。

    梅亭借着微弱的烛光只看了一眼,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你这老儿,在那里装模作样了半天,某家还以为你能画出个什么东西来,结果你就给某家看这个?”

    看着狂笑不止的梅亭,孙英直接就抄起了桌子上的最宽的一把刀,要给梅亭一个教训。

    管宁一把将冲过来的孙英给拦了下来,然后冷漠的注视着狂笑的梅亭,“你不必再隐藏了,你知道这是真的,老夫也知道。”

    “你这老儿,在这里装神弄鬼的要干什么?”梅亭一脸的不屑,然后转头看向孙英的时候,立刻换上了一脸的谄笑,“孙英公子啊,小人真的没有任何坏心思,至于什么大半年,小人就是赌坊里欠了债,然后还不起就跑了,不信,不信您可以去城西的赌坊里打听啊。”

    孙英没有搭理他,管宁却是接过了他的话茬,“不用去了,你们这群人办事,这么简单的事情绝不会出纰漏的。”

    “你这老头,说的什么东西!”梅亭冲着管宁怒斥,“什么我们这群人,我们哪群人!”

    “你以为校事府真的有你想的那般隐秘么?”管宁冷哼一声,“恐怕你连校事府的底层都算不是,大半年,不过是粗浅的训练了一番,勉勉强强让你做一个外围的探子罢了。”

    “什么校事府,老子听都没听过!”

    “听没听过你自己知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慌了,难道你的师傅在训练你们的时候,没告诉过你不要多话么?”

    “你...你这个老头什么意思?”

    “从老夫进来这个房间,从来未曾叫过孙英的名字,无论是你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而你们之前的事情老夫也已经询问过了,只有在田豫那家伙动手的时候,说过一句孙英,仅仅这么一次,你便能记住,老夫是该说你们校事府的人,算得上是训练有素么?”

    “老子天生就是记性好!”梅亭依旧在咬牙坚持。

    “嗯,若非老夫之前和校事府的人打过不少交道,恐怕还真就被你给糊弄过去了!”管宁冷笑着点了点头,“你这点微末手段偏偏他们这一群初出茅庐的蠢小子也就罢了,在老夫面前卖弄,难道你你们现在校事府下名之前没有拜过三师像么!”

    “三师像?你怎么知道....”梅亭被管宁惊的话都说不清了,然后想了一想立刻破口大骂到,“你这老头,老子拜不拜三师像和你这个老家伙有个屁的关系,莫以为你诈出老子了便能胡说八道,老子还过诉你,老子就是校事府的外围探子,让那个田国让快将老子给放了,小心惹祸上身!”

    管宁冷哼一声问道,“你们三师像拜的谁?”

    “当先的自然是当今魏王,那可是我们的主子!”梅亭说的眉飞色舞,仿佛自己是魏王的亲信一般,“然后左侧的乃是我校事府创始人戏志才戏大人!右首的乃是我校事府前任首领,鬼才郭嘉郭大人!”

    “嗯?”管宁愣了一愣,“现在你们校事府的三师都换成这个了么?”

    “废话,除了这三位,你告诉老子,当今天下谁还值得老子这些校事府的大爷们拜见!”

    管宁突然老脸红了一红,虽然离开就隐了下去,但还是被眼尖的孙英看了一个正着,只不过孙英看见了也没有说话罢了。

    “狂妄自大的东西!”管宁突然骂了一句,“既然你也承认你是校事府的了,那老夫真的想知道你现在从哪里来的勇气这般的狂傲!”

    梅亭依旧还是一脸的不屑,“老子乃是校事府的探子!你这老货不要以为知道校事府的名字就能在这里装神弄鬼,告诉你,校事府可不是你这老汉还有那什么一个区区的南阳太守能惹得起的!”

    “虽然老夫不知道你们校事府为什么把三师像给换了,但是老夫却是知道你们校事府的必杀令!”管宁盯着梅亭的眼睛,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梅亭不由的闭上了嘴,“你们校事府的必杀令里,外围探子一旦泄露自己的身份,必杀!不知道老夫说的可对?”

    “你....你胡说什么!”

    “怎么,老夫难不成说错了?”管宁一脸平淡的说道,“若是说错了的话,那老夫只好让 旁边这个小子去一趟你说的那什么城西的赌坊了,不过不是问你当年有没有欠他们的钱,而是拿着老夫画的这张布帛过去问问他们,认不认识你!”

    “呵呵..”梅亭的鬓角已经被汗水湿了,“你这老货,你拿着我们校事府的令牌画图,去找那什么狗屁赌坊干什么,他们又不认得这东西。”

    “他们认不认得不重要,重要的是认不认得你,然后他们自会去找认得这东西的人禀告,再然后,老夫就知道自己有没有记错你们校事府的必杀令了,万一真是老夫岁数大了,记性差了呢?”

    管宁说的轻松,梅亭却是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起来,刚要说话反驳,孙英已经将他的嘴再度堵了起来,然后十分配合的对着管宁行了一礼,接过他手中的布帛就要出门。

    “呜呜!”梅亭被孙英这个样子吓得魂不附体,不停的挣扎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走到门口的孙英突然停下了脚步,慢慢回过头看着挣扎中带着哀求的梅亭,淡淡的说了一句,“现在可否将某家想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和孙某人说一说了?”

    梅亭嘴里除了“呜呜”的声音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不停的点头,眼神中的祈求若是换个心软的女人来,恐怕就已经化了。

    孙英慢慢的走了回来,然后伸手拿下了梅亭嘴里的抹布,也不给梅亭喘息的时间,直接张嘴问了起来,“你

    在女监做的那些事,好好和孙某说说吧,你知道某说的是什么,你也知道某家想听什么!”

    梅亭深深的看了孙英和他旁边的管宁一眼,尤其是管宁,他恨不得将这个老人的身影印在自己的眼中,不过看过之后,该说的话还是要继续说出来,“女监的事情,说来话就长了...”

    “说吧,长夜漫漫,某家时间足够。”

    梅亭的女监守将之职可以说是校事府一手安排的,数年前梅亭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校事府这个他之前听都不曾听过的地方,在这里他看到了一幕幕令他终生难忘的场景。

    一个个他曾经认为高高在上的人物的私密之事,只不过是里面的人茶余饭后的笑谈,一个个曾经他仰望都不好说能够看见的大人物,在校事府里被他们这群人严刑拷打,苦苦哀求。

    在这里他知道了校事府是魏王的嫡系,哦不,那时候魏王还是丞相,他们不需要知道当今天子是谁,也不需要知道当今天下都有那些诸侯可以称王称霸,他们只需要知道,自己的主人会在他们的辅佐之下,独霸这个大汉的天下。

    梅亭用了大半年的时间,终于被校事府给抛弃了,他底子太差,能力也太差,开始还可以咬牙硬撑着,但是到了后面哪怕他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依旧还是和其他人越差越远,惨遭淘汰。

    但是建安十八年也是梅亭最为幸运的一年,当时认为丞相的曹操终于进位称公,号魏公,然后将天下十三州并一部重新划分,相仿古制恢复了九州之地,同时南征孙权之后,意图将江北之地民户内迁,但是被江东抢先下手,导致了沿江之地除了皖城以外江北之地十余万户百姓纷纷南渡入了江东。

    被校事府淘汰本来难逃一死的梅亭,却因为自己那百变的性格模样而死里逃生,更是被安排到南郡之地,以防荆州的某些人效仿江东。

    梅亭虽然没学到太多的本事,却也不可同日而语,回到南阳之后,靠着在校事府学到的本事很快就在南阳郡城的街头站稳了脚跟,然后身边聚拢了一大批街头的泼皮无赖,甚至还找出来了一个荆州来的探子。

    有了这份儿功劳,校事府也终于再度想起这个被自己差点忘记的外围探子,并且给了他一定的奖赏,将他带进了南阳郡上围的那些权贵世家圈子之中,更是让梅亭混的如鱼得水。

    本来已经打算就这么终此一生的梅亭,在某一天在自己家自己的床上突然被一个黑衣人拿刀抵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黑衣人出示了校事府的令牌和自己的身份证明,同时还给她带来了校事府最新的命令。

    在那个人的指导之下,他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各种亲戚都聚拢在一起,然后在父母面前表现出一副仁义孝子的面貌,在兄弟亲朋面前表现的兄友弟恭,再加上自己的钱粮攻势,很容易就从东里兖的手中要到了一个孝廉的身份。

    有了孝廉的身份,再加上校事府在后面运作,梅亭几乎毫不费力的拿到了属于他的职位,南阳郡城女监守将,并且跟随着他的一群泼皮无赖也都摇身一变变成了女监的士卒。

    让一群泼皮无赖看管一座女监,可想而知那些没有人在乎的女犯会受到怎样的折磨,但是梅亭这次却是没有让这群家伙如愿,而是对这些女监里的女犯严加看管,甚至最开始还将连个没管住自己家伙事儿的小兄弟给当场打死,尸体在女监的校场悬挂了半月。

    再之后的事情大多数孙英就知道了,找悍妇来降服那些女人,然后再进行不为人知的调教,将一个个女犯调教成他们梦寐以求的样子,然后转手卖给各个达官显贵。

    梅亭这次不但将女监之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全部手段过程都交代了出去,连他知道的买家和卖家也都交代的清清楚楚,卖家大多数都是南阳郡的各个世家豪族,他们通过自己的手段将南阳郡的百姓弄得苦不堪言,然后再通过役使让他们莫名其妙的消失。

    最后这些消失的男人被送到哪里梅亭不知道,但是消失的女人只要稍微有些姿色就会以各种名义送到女监之中交给梅亭,而买家却不是之前他所说的曹子廉将军,或者说不仅仅是曹子廉将军。

    曹洪的确和他有关系,曹洪也的确是他梅亭的大主顾,每年从梅亭这里买走的女人更是数不胜数,同样也在很大的程度上帮扶照顾了梅亭。

    但是梅亭最大的主顾却是校事府,或者说是校事府找来的人,梅亭将调教好的女人准备好,其中近乎三成被曹洪一个人买走,两成被各个家族和各路商人瓜分,剩余的五成,校事府的人每个月会有固定的日子前来接收。

    来的时候没人知道,走的时候也没人知道,除了负责交接的梅亭以为,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女监里每个月都会莫名其妙的消失十余名女人,还都是调教的最好最听话的女人。

    孙英听梅亭说完,心中大概也知道了梅亭所有的事情,“那些被校事府带走的人,你可知道去了哪里?”

    梅亭先是嗤笑一声,然后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不知道的,校事府办事,哪里能轮的到我这种小人物在这里探寻,除非我觉得自己活的太久了,想给自己找找刺激!我也好心劝你这小娃娃一句,有些事情是不能打听的,真的会死人!”

    梅亭刚刚说完,门外就传过来一阵尖锐的笑声,“你这家伙倒是看的挺明白的,只不过你这么明白的一人儿,却是得死在这里,还真是太过可惜了些。”

    孙英猛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很奇怪的家伙带着田豫走了进来,说他奇怪是因为这个人瘦弱的仿佛是一个竹竿一般,好像他浑身上下都没有几两肉,而那张如同骷髅一般的脸上也是一脸的阴沉,哪怕他现在是在笑。

    浓浓的黑眼圈,深沉的眼袋,如同骷髅一般的脸,加上干枯的手掌,若是在坟地出现,绝对能将路人给活活吓死。

    孙英看这人不是善茬,而且就连田豫也跟在他的后面,便小心的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闯进某家的房间?”

    “你刚刚不就是在打听我们这些人么?”那骷髅一般的男人笑着说道,“不用那么紧张,因为你紧张也没有用,某家想要杀你,谁都拦不住,你说对不对啊,田豫将军!”

    跟在后面也是一脸阴沉的田豫只是淡淡的冷哼一声,也不说话,同样,没有听到回答的骷髅男人也不恼怒,只是继续笑了笑。

    虽然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但是孙英还是明白了这个人的身份,“校事府的?”

    “校事府,天三!”那骷髅男自我介绍了一下,同时这个名字也将梅亭给吓得直接抽搐了过去,这次是真的抽搐了过去,双眼泛白,口吐白沫一副马上就要不行了的样子。

    天三看了一眼梅亭,也冷哼一声,“真是废物一个!”然后直接越过孙英走到他的身后,来到浑身抽搐的梅亭身边,一把摁住了他的人中穴,只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那梅亭就停止了抽搐,然后平静下来的梅亭看到面前的天三,只是浑身不停的颤抖。

    孙英还没来得及在说话就看到一道寒光闪过,然后捆住梅亭的绳子就直接断了,梅亭也跌落下来,还砸到了火盆上,弄了一地狼藉的同时,也将自己烫了个好歹。

    “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天三毫不留情的嘲讽到,仿佛自己眼前的这个家伙会污了自己的眼睛一般,“滚到一边等死去!”

    刚刚还猖狂中带着一丝倨傲的梅亭现在却是一句话不敢说直接连滚带爬的跑到墙角缩成一团。

    天三安排好梅亭之后,便转过身继续面对着孙英等人,“他的事情,你知道的差不多了?”

    “该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

    “那不该知道的,你是不是也知道了?”天三狞笑着走到孙英面前,“你的家人难道没告诉你,知道的太多,容易早死么?”

    “某的长辈只告诉了某家,天地之间,正气长存,一群宵小之辈,不足以成大事!”

    天三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止不住的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让人难以接受。

    笑了足足盏茶功夫的天三突然一把掐住了孙英的脖子,将他高高的举了起来,“小子,你可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藏头露尾之辈罢了!”

    “哈哈,还真是死到临头嘴不烂啊。”天三狞笑一声,掐住孙英的大手慢慢用力,让孙英一脸通红起来,“某家叫天三,真名叫什么早就已经忘记了,认识某家的人,都叫某家天三。

    校事府天地玄黄为号,当然向角落里的那种废物连最底层都算不上,自然没有称号,在我们校事府,最底层的杀手称之为黄,黄字最强者,名叫黄一,那么某家的身份,想来你这无知的小子,也能猜出来了?”

    “某...某家...知道!”孙英被掐的喘不过气,满脸通红,但还是挣扎的说道,“你是一个藏头露尾之辈!”

    “哈哈哈哈哈....”天三一声大笑,就要再度加大力气,直接将孙英的脖子掐断。

    就在天三将要动手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田豫冷哼一声, “在我郡守府当着田某的面杀人,你们校事府是不是太过于目中无人了些?”

    天三歪着头看着一脸一沉的田豫,阴沉恐怖的脸上突然对着田豫笑了出来,“某的眼睛,还真的从来没将你田国让放在眼里。”

    “混账!”田豫双目一瞪,身上那种惨烈的气势再度散发出来。

    “田国让,你不用在这里吓唬某家,某家杀得人,绝不比你这个北疆战神少,你这套玩意对某家无用。”天三不屑的嗤笑一声,“若是在战场之上某家还真打不过你,但是在这里,你田国让可未必是某家的对手!”

    “怎么,校事

    府现在还敢擅杀边将了?”田豫同样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杀别人自然是不敢,但是你田国让嘛....”天三眼睛一眯,嘴角一咧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你和关中的那位做的好事,真当我校事府的人都是瞎子傻子么?”

    “校事府现在也学会站队投靠了么?”

    “我校事府如何办事,轮不到你这个老家伙来多嘴多舌!”天三骂了一句,瞪着田豫说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逼着某家在这里连你这个老东西都一起杀了。”

    田豫被天三说的也是怒气上涌,若非是对方的身份的确让自己顾忌,他现在就已经冲了过去,要和他一较高下了。

    就在田豫犹豫要不要和校事府闹翻的时候,一旁冷眼旁观的管宁突然走了过去,在天三阴狠的目光下,一把将天三的手腕给抓住,然后生生的将他的胳膊给放了下来,同时放下的还有已经要被掐死的孙英。

    “怎么,刚刚没顾上你,你这个老东西已经等不及要找死了么?”天三感受这手腕上的力度,一脸怒意的看着一旁的管宁,“虽然杀了你的确是有些麻烦,但是想来也不会有人为了你这个死人来和某家讨公道!”

    管宁看着一脸阴沉,满眼凶狠的天三,淡淡的笑了一声,“杀了老夫只是有些麻烦么?”

    “你管幼安这个大儒的名声在别的地方或许能够吃得开,但是在校事府面前,在老子面前,也不过是一个待杀的猪狗罢了!”

    “掌嘴!”管宁突然冲着天三怒吼了一声,“自己掌嘴!”

    天三被管宁这一嗓子给弄的一愣,紧跟着就是无尽的狂怒,被管宁握住的手腕用力,就要挣脱出来然后教训教训这个老家伙,“你个老东西看来是真活的不耐烦了!”

    面对天三的怒火,管宁只是淡然的用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令牌,展现在天三的面前。

    那是一面让孙英非常熟悉的令牌,因为他刚刚看过这个令牌的图案,现在那张画着这图案的布帛还在自己的怀中安静的躺着,只不过若是仔细看的话,管宁手里的这块令牌和自己怀中的图案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同。

    自己怀里的图案令牌的周边是云纹,而顶部则是虎豹啸山林,令牌正中央则是一个小篆写的“校”字。

    管宁手中的令牌,周边虽然也是云纹,但是看着要比图案的云纹更加精美细致,而顶部却只有一个单独的虎头,中间也有一个用小篆刻录而成的精美的“校”字,但是这个“校”字却是由纯金打造的,看着精美华贵。

    孙英只能看出这个令牌和自己怀中图样的不同,却是不知道两种的含义,但是天三却是能够一眼看出管宁手中的令牌代表的东西,也正因为天三能够看懂这里面的含义,所以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堪。

    管宁看到一脸难堪之色的天三,冷哼一声,“既然认出来了还不松手!”

    天三虽然一脸的不情愿,但是依旧还是老老实实的将掐住孙英脖子的手给松了开来。

    重新能够呼吸的孙英不禁猛烈的咳嗽起来,同时田豫也一把将孙英拉到自己的身边以防万一。

    管宁看到孙英无事,脸上才有些好转,也将头转向了越来越阴沉的天三,“刚刚的命令没有听见么?掌嘴!”

    “你不可能有这块令牌的!”

    “看来你是认得出来这块东西了?”管宁冷笑一声,“校事府的命令,见令如见人,怎么这规矩你都忘了?”

    “你不可能有这块令牌!”天三仍然还是这句话,不过紧跟着后面又跟了一句,“三师令总共就有三块,一块在当今魏王手中,一块在现任的校事府首领手中,还有一块...还有一块....”

    管宁看着犹犹豫豫的天三,冷哼一声,“还有一块在哪儿?”

    “那人已经死了,而且没有后人!”

    “那人是已经死了,但是曹孟德可有将他手中的令牌收回去?”管宁哼了一声,再次怒吼道,“你们校事府难道不知道,戏志才乃是老夫的得意门生么!”

    这句话一说出,屋子里的人顿时一个个的脸上大变。

    孙英是被戏志才这个名字给镇住了,他知道管宁乃是天下闻名的隐士大儒,他出生的时候,管宁就已经避祸辽东了,所以对于管宁在孙英的印象里就是一个有学问的大儒,至于其他,他并不了解,若非李鍪对他有救命之恩,而管宁又是李鍪的老师,他绝对不会对管宁这般尊敬。

    虽然他不了解管宁,但是孙英了解戏志才啊,这个名字莫说孙英了,这大汉就算是三岁的稚子顽童,也知道这个曾经让这个天下都颤抖的名字。

    而田豫听到管宁这句话之后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他是了解这其中内幕之人,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老头子说出这句话有多么的难受。

    而天三和角落里的梅亭则完全是被惊住了,他们是真看不上这个管宁,尤其是天三,管宁虽然是大儒,但是他杀得大儒多了去了,最出名的孔圣人的嫡系子孙,孔融就是被他亲手罗织的罪名,亲手抓捕的孔融一家,最后以不孝的罪名被杀的。

    就如同孙英一样,他是不认识也看不起管宁,但是他们不能说不认识戏志才,一手创建了校事府和摸金校尉的男人,尤其是天三,他是校事府真正的高层,他知道的事情远要比一般人更多。

    已故的荀彧荀文若曾经被称为魏王麾下的第一谋士,作为颍川世家荀家的当代行走,他不但代表了荀家,更是代表了这天下世家,荀彧一声给魏王推荐过很多人才,大多数都是世家子弟。

    就像是同出颍川一脉的,颍川陈家陈长文,关中世家代表钟家的钟元常,河内世家代表司马家的司马仲达,以及颍川四大名士的杜袭,但是荀彧这般人物也曾迫于压力不得不举荐了两个寒门子弟,其中一个就是他们校事府的第一人首领,戏志才。

    戏志才是一个让荀彧都又敬又怕的人,也是一个让天下都为之触目的男人,他不但让校事府闻名天下诸侯之耳,更是一手掀起了寒门的风潮,一度将世家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三本来是不信管宁的话,戏志才这般经天纬地的人物怎么会是面前这个平凡的老头子的弟子,但是那块本该属于戏志才首领的令牌现在就被这个平凡的老人拿在手里,由不得他不相信,至于是不是这个人偷得,天三表示,若是有人能从戏志才那里偷到令牌,那么校事府的所有人都该抹脖子自尽。

    天三惊讶,梅亭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整个脑子已经停止了运转,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件事和一句话。

    话是管宁之前问他的那句,“你们校事府现在下名之时不拜三师像么?”

    事情是梅亭在校事府训练之时,听他之前的前辈说过的一个秘闻,校事府创立之处,三师像却不是现在的这三位,那时三师像,中央的那幅画依旧是他们的主公曹孟德,但是左右两边却是两个老人。

    曾经有人问过初代首领戏志才,戏志才指着右边的老人说,“这是你们教头史阿的师傅,天下第一刺客王越。”

    然后看着左边的画像却不敢伸手去指,只是脸上带着难得的微笑说道,“这个人,是某的老师也是某的父亲。”

    这件事梅亭只是听过,甚至早就忘到脑后了,因为上任首领郭嘉上任之后便将三师像换成了主公,戏志才和他自己,若非是刚刚管宁那一声的怒吼,梅亭真就想不起来这件事了,他现在终于知道管宁为何对校事府的事情这般了解还这般的不在意了。

    管宁看他们震惊的也差不多了,便继续开口到,“你叫天三,校事府天字第三号,不知道我这块三师令,能不能让你听话呢?”

    “啪!啪!啪!”天三没有再回答管宁的问题,而是直接冲着自己的脸使劲的抽了起来,仅仅数下就将自己的嘴角抽出了鲜血。

    管宁见天三已经开始掌嘴之后也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进而冷哼一声,“哼,以后你们校事府少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南阳之事老夫的确无权过问,但是从今天开始,你们校事府的人离南阳郡远一点,这里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再操心了。”

    天三虽然还想要说什么,毕竟他是校事府派来专门处理南阳之事的,校事府也担心自己弄出来的烂摊子万一田豫收拾不了,真让关羽给得逞了那就糟糕了。

    可是现在管宁拿着三师令,直接发出了让他回去的命令,天三也只能听从,然后回到校事府找现任的首领史阿和世子曹丕来决定自己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管宁带着孙英离开了,田豫也告辞离去,整个房间只剩下天三自己和缩在角落里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梅亭两人了。

    天三将头慢慢的转向了梅亭,脸上的神色也是不断的变换,当天三看向梅亭的时候,梅亭也看到了天三脸上的那恶狠狠的狞笑。

    刚刚天三自己张嘴的那一幕,田豫不会多嘴多舌,孙英有管宁保着,他也无可奈何,那么最后一个家伙,天三说什么也不能让他活着了。

    “三首领,三首领饶命啊!”梅亭使劲的往角落里缩了回去,嘴里不断的讨饶,“小人刚刚什么都没有看见啊,小人瞎了,哑了,聋了,小人傻了,小人真的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

    梅亭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完,天三收回掐断梅亭脖子的手,嘴里喃喃的说道,“只有死人才是真的什么都没看见,都不知道。”

    已经离开的管宁和孙英走在郡守府的小路里,感受着夜晚的微风。

    “你想知道你已经知道了,田豫就在后面,去找他要兵吧,做你想做的事情。”

    “学生,多谢管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南阳郡的毒瘤

    孙英这次正式向田豫借了兵符和调令,然后便去寻找白马义从的都尉田七。

    白马义从的这些人,田五带着人守卫四门,田七带着另外一部分人巡视南阳,以防有人在这个时候浑水摸鱼,至于郡守府的安全问题,在田豫自己看来,除非关羽现在能绕过于禁和樊城直接来到南阳郡城,否则没有人能给他造成任何麻烦,至于校事府,田豫表示自己不知道校事府是什么地方。

    等到孙英离开之后,田豫走到管宁身边,看着仰头望天的管宁,田豫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了。

    “你就这么相信这些孩子么?”

    “他们都是好孩子,老夫为什么不多给他们一些信任呢。”

    “可是他们还太年轻了!”田豫依旧不放心,“某像他们这般岁数的时候....”

    “你像他们这般大的时候陪着刘玄德满大汉的乱窜,斗袁术战吕布,江东小霸王孙伯符恨你恨得牙痒痒,你好意思说他们年轻?”

    田豫被管宁给谒了一下,他现在的确是老了,但田豫也曾经是一个让长辈们不省心的家伙,不过这个时候田豫的嘴还是很硬气的,“某...某那是天资聪慧!”

    “你都这岁数了,别某某的了,你也该自称老夫了吧!”管宁看着一脸不服气的田豫,突然心情好了许多,“你若是天资聪慧,那我那徒儿应该怎么算?郭奉孝又该说什么?荀文若,荀公达,司马仲达,诸葛孔明,周公瑾....”

    “停,停,停!”田豫实在不想再听下去了,“都是一群妖孽,司马懿和诸葛亮以及死了的庞士元哪里和某家...和老夫是一个时代的!”

    “对对,你那个时代是并州鸠虎吕奉先,凉州双毒李儒和贾文和,是将天下诸侯拉下神坛的名帅徐荣,是江东猛虎孙文台,是白马将军公孙瓒...”

    “打住打住!”田豫每听到一个人名脸色就再黑了一分,“这些人纵横天下的时候,老夫还是个孩子呢!”

    “哦,忘记了忘记了。”管宁呵呵一笑,“那和你田国让同一个时代的是谁来着,对了,刚刚说过的荀文若,荀公达,戏志才,郭奉孝,周公瑾和孙伯符,还有西凉锦马超,关中钟元常....太多了,你能比得了哪个?”

    田豫现在这张老脸已经黑如锅底了,“老头子你想说什么?”

    “无论是鸠虎吕布还是鬼才郭奉孝再或是那司马仲达诸葛亮,这个大汉从来不缺少有才华的年轻人,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机会,他们会还给你一个让你震撼的结果。”

    “也就是你这个老头子才能这般平静的说给他们机会,现在南阳郡这般模样,稍有不慎那便是一个满盘皆输的局面,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

    管宁突然哈哈一笑,“这不是还有你这个老头子在后面呢么,当年你田国让就是一个万军之中取敌首级的猛将,老夫相信你,现在也可以!”

    “万军之中冲到关羽面前?”田豫黑着脸嗤笑一声,“将我自己的脑袋给人家送过去么?”

    “哈哈哈”管宁忍不住的大笑了起来,“那就是你田国让的事情喽,老夫相信你!”

    “你这个老头子!”田豫看着管宁的背影,咬牙切齿起来,“不过这次,就信这群年轻人一次,只要别给老夫惹麻烦就行!”

    孙英在城西找到了打着火把巡街的田七,直接出示了田豫的将令,然后连同田七自己都一同接收了过来。

    “孙英公子咱们现在去哪里?”

    “将南阳郡城的一些渣滓清理一些!”

    田七被孙英这句话弄得一个激灵,他虽然不知道孙英口中的“南阳郡的渣滓”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田七敢保证,孙英绝对是要带着他们去见血的,而且还是血流成河的那种。

    “田七都尉?”孙英看着已经开始发呆的田七,伸手晃了晃他,“可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了...不是,有!”

    “田七校尉请说!”

    “把田豫将军的将令再给某家看一眼...”

    田七将田豫的将令翻来覆去的看了很多遍,确定这个将令不是伪造的,然后一脸古怪加担心的带着麾下的白马义从跟随着孙英走去。

    “还可以...不是,一般了解,一般了解!”

    “田七都尉还真是谦虚,不知道田七都尉可知道南阳郡城可有一个张家?”

    “呃...知道,张家也算得上是南阳郡城的老世家了,实力没有多强,但是资历却是够老,张家就在城西十里巷。”

    “哦,那太好了。”孙英突然轻笑一声,“那便烦请田七都尉带路把。”

    “不知...不知孙英公子要去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么,将南阳郡城的渣滓清理一番,谁让他们总是想着犯上作乱呢?”

    ......

    城西十里巷,张家大宅门前。

    “孙英公子,这里便是张家了。”

    “上前,叫门!”孙英一脸阴翳的挥挥手,“若是不开,便让人从里面打开也好!”

    田七心中一凛,便快步走上前去,使劲儿的拍打着大门。

    “什么人啊,大晚上的不睡觉,作死呢?”张家的门子在里面大叫起来,“什么人?”

    孙英走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田七身边,直接替他做出了回答,“新任南阳郡守麾下,孙英!”

    “新任南阳郡守?”门子被这名号吓了一跳,语气也软了很多,“几位稍等,某家这就去禀告家主。”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等,就这般等在门外么?”孙英冰冷的声音传进了门子的耳中,让这个已经年过半百门子脸色顿时变了颜色。

    “这个大人息怒啊,主要是现在实在是...”

    门子的解释孙英没有听进去,而是直接对田七下了更直接的命令,“让白马以从将门打开!”

    “诺!”田七这个时候再度恢复了军人的本色,一声应诺,然后大手一挥,便有数名白马义从的士卒翻过墙头,惹得张家大宅里一阵惊叫和混乱之声,很快的,孙英面前的张家大门,便已经打开了。

    孙英慢悠悠的走了进来,走到已经被控制的门子面前,“现在,你可以去禀告你们家主了,某家就在这里,等着你们的家主。”

    这时候哪里还需要门子前去禀告,这么大的动静,莫说张家的家主张程,便是张家后宅里的女眷们都已经惊醒了,一群人从后院里乌泱泱的冲了出来,男男女女的互相搀扶陪伴着走到孙英的面前。

    张家的家主张程是一个体格健硕的老人,在现在的这个世道,你要么智谋过人,要么武力过人,最起码也得样貌出众,否则就连一家之主估计都做不好,“老朽张程,忝为南阳郡张家的家主,不知这位大人来我张府是有何事啊?”

    孙英看着自己面前的张程,知道这是一只老狐狸了,虽然刚才张程态度谦卑低下,但是这话里面确是含义很多啊。

    老朽一词,先将岁数摆出来,说明他是一个老人,后面若是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就可以说自己岁数大受不得什么苦。

    而后面南阳张家家主更是表明了身份,不只是家主更是南阳世家,若是动他,则必须要考虑考虑南阳世家的反应,现在的田豫虽有官职在身,也有大权在握,但是无兵也是事实。

    孙英不傻,同样出身世家的他自然能够读懂张程的意思,只不过现在孙英却是不想和他玩世家规则这一套。

    “也无什么大事,就是听有人说,这南阳郡城的张家曾经资助过叛逆!”孙英慢悠悠的说着,仿佛说的不是谋逆大事,而是乡邻之间的家长里短之事。

    张程被孙英的这顶大帽子给扣得有些懵,但是懵过之后他反倒轻松了下来,若只是因为这事儿,那他张家还真不怕,莫须有之事,在南阳郡可行不通的。

    “这位大人听谁说的这种无稽之谈,简直臭不可闻!希望郡守大人千万不要被这种狂妄之言给蒙蔽,进而冤枉了我等的好人啊。”

    “某家也觉得这事儿乃是无稽之谈,堂堂南阳张家,百年的豪族,怎么会和一群叛逆搅和在一起呢,这种说法确实是太过分了些。”孙英似乎是被这张程说动了一般,不停的点着头,“不过嘛,告诉某家这个消息的人,那是更加不会妄言,而且证据确凿啊。”

    “如此无稽之谈怎么会是证据确凿,那定是诬陷,诬陷!”张程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般,“还请大人说出诬陷我等之凶徒,让他来与我等对峙,以证我等清白!”

    “来不了来不了,那位人物,实在是请不动啊。”孙英十分为难的说道,“那人的身份却是太过特殊了些。”

    “不知道是哪位高人,我南阳张家虽然不是什么真正的豪门望族,但是南阳世家一直同气连枝,哪怕在许都那里,也认得些许朝廷里的大人,哪怕将官司打到陛下面前,那也是可以的!”

    “哦,小人初来乍到,竟然不知张家有如此实力,实在是失敬失敬。”孙英这时候又仿佛是被张程的话给惊到了,浑身上下都展现出了一种与他那张可怖的脸完全不同的小人气质,“既然如此,那小子便放心了,这就将那人唤出来与张家主好生对峙一番。”

    “快叫出来,也让老朽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这般诬陷我张家。”

    孙英站起身直起腰来,然后对着后面空荡荡的大门,大吼了一声,“校事府的那位天三首领,看了这么久的戏,就不出来让他们开开眼界么,还是说让某家换个人来唤你?”

    本来一脸倨傲的张程,刚刚听到“校事府”三个字的时候,脸上

    就已经垮了,然后紧跟着听到后面“天三首领”的时候,那更是被惊得浑身颤抖不止,校事府这种地方,在平民百姓眼里那就是个衙门,但是在他们这群世家眼里,那就是阎王爷。

    张家是南阳郡里为数不太多的十几个知道校事府在南阳郡办事的世家之一,张程更是早早得到了消息,此时领队之人乃是有“活阎王”之称的校事府三首领,“天三”。

    本就被孙英这句话给吓得有些魂不附体的张程,在看到大门外真的就走进来一个瘦如竹竿,面若骷髅的家伙,看着样貌,竟然真和许都那些人传给他的消息里,天三首领的面貌一模一样。

    天三在南阳郡守府解决了梅亭之后,便打算就此离开,但是刚打算出郡守府就看到了孙英带着田豫的调令大晚上的去调兵。

    虽然天三对于田豫手底下这百来号人抱着深深的不屑,但是这种时候就算他注定要走,也要确定孙英到底要干什么才好,若是真让他惹出了什么不可收拾的乱子来,他们也好早作防范。

    天三走到孙英旁边,看着这个刚刚差点让他掐死的年轻人,冷声问道,“你知道我跟在你后面?”

    “虽然孙某人对于你这种藏头露尾之辈十分的看不上,但是某却相信你的忠诚,某家大晚上找田豫将军要了调兵令,连夜调兵,这么大的动静儿你这个校事府的首领之一都不关心的话,那校事府也不会让人这么敬畏。”

    “抖机灵!”天三不屑的哼了一声,“你将某家叫出来作甚?”

    孙英看天三不再追究自己算计他的事情,也是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管宁可不在身边,“天三首领可不要瞎说,明明是这位南阳张家的家主张程老先生要叫你出来,和你对峙一番的!”

    “他这种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家伙和老子对峙个狗屁!”

    “他说您诬陷他了啊!”孙英理所当然的说了起来,“您不是说找到了女监守将梅亭贪污受贿的证据么,而这个张家便是因为和那叛逆候音的余孽不清不楚被梅亭抓到了把柄,从而给了梅亭一大笔钱,这是您告诉我的呀。”

    天三刚要说孙英就是在胡说八道,就看到孙英悄悄将手放到自己的怀里,仿佛是要掏出什么证据来一般,但是天三知道,他要掏出来的压根就不是什么狗屁的证据。

    他是在暗示自己,他怀里有校事府的令牌花纹,若是不想校事府的丑事被公布与众,那么就好好的配合他,毕竟现在因为管宁的突然出现,天三真的不敢拿孙英怎么样,哪怕孙英将校事府的秘密给说了出来,也是一样。

    “只此一次!”天三最后还是妥协了,轻声对着孙英说了一句,然后便将那颗如同骷髅一般的脑袋转向了张程,“这事情是某家查出来的,怎么你是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张程本能一般的猛烈摇头,然后突然想到这个罪过他一个小小的张家可是承担不起的,便再度反悔到,“天三首领,小人真的是冤枉啊,小人绝对和那叛逆候音有任何关系,这南阳郡城人人皆知,那候音和我张家处处为难,几乎可谓是不共戴天啊。”

    孙英突然抓住了机会,上前问道,“既然你们有这般仇怨,那候音将南阳郡城控制了足有月余,可是你张家的人口却是丝毫不少,家财也是一点没丢呢?难不成他候音一个区区的叛逆之徒,还学会了盗亦有道不成么?”

    “这...这...”张程被孙英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有些为难,若是说候音那厮是个仗义之辈,不屑于和他计较,先不说这样对他张氏一族的声誉打击的有多严重,最起码的面前的这位校事府的家伙便不会轻饶了自己。

    叛逆之所以被称之为叛逆,那就是无恶不作,草菅人命之徒,不管是不是,他必须是,至少在百姓眼中,他必须是!这时候谁敢给“叛逆”说好话,那他一样也就是叛逆,对于叛逆,朝廷从不手软!

    “你这啊那的说了半天,你也说不出一个让某家信服的理由来,你让某家如何相信于你?”

    张程看着步步紧逼的孙英,再看着一旁闭目养神的天三,突然牙齿一咬,狠声说道,“那候音之所以不动我张家,那是因为惧怕我南阳郡城世家联合起来的势力!”

    张程说完之后便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他知道,这句话今天只要一传出去,那么他张程,他张家一定会被南阳郡的世家给群起而攻之的,不为其他的,就因为这句话,连朝廷都短时间无可奈何的一个叛逆,居然害怕他们这群人的联合,这句话在朝廷看来,那就是挑衅。

    但是现在,就算是挑衅朝廷也没办法了,挑衅朝廷尚有一线生机,若是继续闭口不言,张程知道,他连今晚都过不去。

    孙英听他说完之句话之后,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继续问道,“那你给梅亭那厮的贿赂呢?莫要说没有,天三首领可是还在这站着呢,若非是抓到了确凿的证据,怎么会大晚上的来这里陪你胡闹!”

    张程心中叹息一声,现在已经没什么让他怕的了,南阳一线世家之位他肯定是保不住了,所以区区贿赂,买卖女犯之事,那又哪里能够入得了他张程的心思。

    “大人容禀,小人的确是贿赂了那女监守将梅亭,但是绝非是因为什么和叛逆候音有所勾结,单单就是因为,老朽和那梅亭有一些生意上的来往罢了。”

    “笑话,你当某家是三岁顽童么?”孙英冷哼一声骂道,“你张程乃是这南阳响当当的一个人物,那梅亭虽然乃是官身,但是他那微末地位,恐怕连你张家的大门都进不来,哪里会和你有什么生意上的来往!”

    “大人有所不知。”张程连整个南阳郡的世家都出卖了,自然不怕在出卖一个梅亭了,“那梅亭身为南阳郡的女监守将,却是将女监里的人犯重新调教售卖,每月都有十来个女犯被梅亭卖出去,最多的时候,一个月会被他卖掉三十多人。”

    张程一口气将梅亭的很多辛秘都毫不客气的说了出来,听得孙英连连点头,也听得天三眼中凶光四射,只可怜那张程只顾自己说的痛快,完全没有看到天三那双充满着杀意的眼睛。

    天三一直忍着,忍到张程终于说完了最后一个字闭上了嘴巴,才冷冷的开口道,“你可说完了?”

    “老朽都已经说完了。”

    天三点了点头,然后寒声说道,“既然说完了,那就去死吧!”死字刚刚说出口,那干枯如鹰爪的大手就握住了张程的脖子,然后稍一用力就听见“咔吧”一声,张程脖子一歪,嘴角流出鲜血,整个人便彻底没了声息。

    周围所有人,无论是白马义从还是张家子弟都被天三这突然出手的一幕给惊住了,一时都忘记了动作,除了一直等待着这一幕的孙英。

    “还傻看着干嘛!”孙英一把将田七给拽了过来,“没看到校事府的人都动手了么,还不协助校事府的天三首领将这群不知死活的叛逆都给斩尽杀绝了!”

    刚刚还在发呆的田七也被孙英这嗓子给唤醒了,虽然他也感觉这个长的奇怪的家伙比孙英还不靠谱,但是田七却是知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已经没有选择了,难不成都将人家家主给掐死了,然后再和人家讲和吧,这事儿办不到啊。

    “杀!”田七钢牙一咬,狠声说道,“记住了,一个不留,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说完便当先冲了过去,而后面白马义从的士卒也互相配合的开始了杀戮,甚至还有几人直接冲向了后院,他们要保证这个南阳张府,今天晚上连一只鸟都不能活着飞出去。

    就在白马义从开始杀戮的时候,孙英却是一个人默默的退到大门外面,然后冲着空荡荡的胡同喊道,“大汉校事府办事,与尔等并无关系,南阳郡城张府张程携张家子弟与叛逆勾结,罪无可赎,今校事府天三首领特来南阳郡城,将张程以及张家子弟,就地正法,以正典型!”

    孙英冲着空荡荡的胡同连续喊了三遍,回应他的除了风声以外,便只有他身后那张家的子弟不断发出的哀嚎了。

    天三不知何时也走到了孙英的身边,看着一脸平静的孙英,冷声说道,“某家说了,仅此一次,若是再敢利用校事府,就算那人有三师令在手,某家豁出去被千刀万剐,也要将他杀死,校事府的尊严,不容侵犯!”

    “明白了。”孙英平淡的开口,利用校事府的威望是必须的,就像张程之所以不怕他们一样,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田豫现在除了南阳郡守的官职以外,要什么没什么,无兵无粮,就算这群世家之人敢给田豫放权,他也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田豫不敢做的,校事府可以啊,那群世家可以不怕田豫这个新任的南阳郡守,但是他们谁也不敢小看校事府这尊庞然大物,田豫将他们惹急了他们敢去许都告状,敢在南阳郡城给他惹祸让他出乱子。

    但是校事府若是盯上了他们,那他们只能洗干净了脖子乖乖等死而已,莫说去许都,他们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那都得是万幸了。

    “某家走了,你这娃娃,好自为之!”天三说完之后,也不等孙英回话,便径直的走出了张家,然后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孙英看着天三离开,然后等到彻底看不见他了,这才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靠双耳去感受着身后的杀伐,聆听着那张家子弟,男女老少悲惨的高呼和可怜的惨叫。

    “这感觉,还真是奇特啊。”

    不多时,张府里的惨叫就都消失了,孙英也再次睁开了眼睛,扭过身子往府里看去,果然又是一片惨淡的景象。

    “孙英公子!”田七走到孙英身边拱手谦逊的说到,“张家阖府上下共计142口,已经全部被我等斩杀,保证无活口!”

    孙英点了点头,对白马义从做事他自然是放心的,“那就烦劳田七都尉带着弟兄们去将这张府的

    家财都弄出来吧,不过这次记得交一半给郡守府去,他们可不是什么小门小户!”

    “那剩下的?”田七眼光一闪,“和之前一样?”

    孙英确是摇了摇头,“不能一样,这次和之前那些不同,拿出一成给弟兄们分分,我说的是全部兄弟,咱们可以多拿一些,但是不能将一成全拿走,那是在找死!”

    “田七明白!”田七不傻,南阳郡一线的世家的家财可谓是巨富,哪怕只有一成,若是他们这十来个人都拿走,他保证这群人不会活着见到明天的太阳!

    “快去吧,时间紧,任务重,咱们今天,可是还有好多事要做呢。”孙英淡淡的说到,然后不再管田七如何,自顾自的坐在了张府门前的台阶上望着头顶的月光,继续出神。

    田七带着麾下的白马义从开始对张府进行挖地三尺一般的搜刮,而张府两边的住户,突然有一间相邻的房门被缓缓的打开了,一颗大脑袋慢慢的探了出来,谨慎着看着周围和孙英。

    当他确定孙英真的在出神并不关心他的时候,他同样轻手轻脚的将整个人都探了出来,然后慢慢贴着墙边往外走去。

    一直再张府房顶警戒的一名白马义从这时候也看到了那鬼鬼祟祟的身影,然后默默的将别在后背上的弓弩端在了手里,就在他要将弩矢射出去的时候,却收到了田七让他稍安勿躁的眼神。

    孙英直到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伙从胡同口消失之后,他才慢慢的将已经僵硬的脖子落了下来,这个时候田七等人的搜刮也已经差不多到了尾声。

    “孙英公子,张府家财共计十七...”

    “不用和我说,留出一半给郡守府,让个士卒送回去,剩下的跟着某家继续!”

    “诺!”

    一炷香之后,田七带着孙英来到了第二个府邸,南阳郡城三流世家的范府。

    “孙英公子,这个范府说他是世家实在是有些高看他了,他们说白了就是一群人贩子,靠着这行迅速积累起了极多的财富,然后拿钱铺路,生生给自己砸出来了个世家的名头,不过在南阳郡上层圈子里,他们不受待见。”

    听完田七的介绍之后,孙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这就是梅亭提供的卖家之一,虽然不是最大的卖家,却也是出了大力气的。

    “上前,呼门!”孙英淡淡的开口,就在田七要动手的时候孙英突然想了想,便改变了主意,“直接和张家一样,将门打开算了,今晚上话说的太多了,嗓子痛。”

    田七被孙英这个理由弄的哭笑不得,但是还是照办了,大手一挥,仍然是那几个白马义从的士卒,熟练的互相配合着翻过了那高高的院墙,直接进入了范府之中。

    很快,惊呼伴随着吵闹就从范府里传了出来,同时那沉重的大门也朝着外面缓缓的打开了。

    “走吧,去看看这巍峨的范府,是不是能让某家大吃一惊。”孙英留下这么一句话就往前走去,后面的田七心中一颤,知道自己面前的这座范府估计就要在今晚变成过去了。

    这次还没等孙英开腔,里面就已经传来了怒喝,“什么人竟然敢打扰我范府的安宁!活得不耐烦了么!”

    不同于百年世家张家,范府冲出来的大多数是男丁,还是那种身强力壮,手持利刃的壮汉,这群家伙一个个满脸的横肉,大晚上寒风之中也都是赤着膀子,身上有着各种各样狰狞的伤疤。

    “嚯嚯嚯...”孙英怪叫一声,冲着田七说到,“看看人家这模样,一看就是充满了朝气,就这群人,若是给他们足够的盔甲兵刃,想来冲击咱们郡守府也是不在话下的。”

    田七没有回答孙英的话,但是脸色那浓浓的嘲讽却是怎么也挥之不去,仿佛是完全看不起面前的这群家伙一般。

    那为首的壮汉看孙英这副疲懒的样子,心中的怒气更胜,冲着孙英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起来,“哪个鸟人生出来的破烂,竟敢在这里撒野,小心我等将你全家都杀了,男的为奴,女的做娼!”

    孙英突然眼睛就亮了,冲着那壮汉拱拱手说到,“这位英雄,可莫要胡吹大气啊,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乳臭未干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你是哪家的小子,竟敢来这里卖弄?”

    孙英一脸的正色,对着那汉子说到,“既然如此,某家就自我介绍一番,家父孙辅在不久之前已经故去了,家中的兄弟也大多都在江东,估计你一时半会的是找不到的,不过某家的叔伯都还在,也不难找。

    伯父豫章太守孙贲,叔父也有几个,江东孙仲谋和他哥哥孙伯符都是某家的叔父,你是去让我权叔叔为奴还是要去刨了我策叔叔的坟?”

    这一段话说出来,不光刚刚那壮汉愣住了,就连田七也被孙英说楞了,他是真不知道自家将军身边的这几个年轻人的身份,若是真如孙英自己所说的那般,他是江东孙家的子弟,那这事儿就真热闹了。

    壮汉呆楞了一会儿之后,突然发出了大笑之声,“哈哈哈哈,哪里来的小子,竟然说自己是什么江东之主孙权的侄子,哈哈哈,莫说你在这里胡吹大气,就算是真的,这里是南阳,也不是你们这群人可以撒野的地方!”

    “果然在南阳这地方,我就是不如阿蒙好使啊。”孙英自顾自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扭头对田七说到,“麻烦田七都尉了,先将这群家伙制服再说把,至于他们的性命把,若是不反抗的话,就暂且留着!”

    若是不反抗的话,就暂且留着,那么如果他们胆敢反抗,那么自然也就不用留下了!

    “兄弟们,听明白孙英公子的话了没有,杀!胆敢反抗者,一个不留!”

    白马义从出手,不但十分的干净利落,在孙英的眼中,那更是一种享受。

    他们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便将反抗者击杀,将剩下的人聚拢在一起,甚至这段过程中还有两个士卒冲到后院封锁了他们的后门,一个士卒上房去警戒四周。

    等到战斗短暂的结束之后,孙英惊奇的发现,刚刚那个猖狂无比的汉子居然还活着!

    孙英指着这个家伙,一脸疑问的看向了一旁的田七。

    “嘿嘿,这个家伙一开打立马就缩了回去,然后见势头不对,直接就跪地请降了,刚刚被他煽动起来的家伙现在全都成了尸体,反倒是这个家伙安然无恙,一点伤都没受!”

    “呵呵,某家突然感觉这个南阳郡城,非常有意思了。”孙英摇头笑了笑,然后俯下身子看着现在畏畏缩缩的汉子,“刚刚某家已经自我介绍过了,现在是不是该你了?”

    “我..我...小人是范家的家主,范努,你们...你们江东的人,居然敢来南阳杀人,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刚刚某是不是没有说清?某家只是叔伯乃是江东之人,某家自己,乃是新任太守田豫将军的麾下,今天来呢,也是为了公事罢了,哪里想的到这还没有开始,你们这范府的人就要和我们火并,弄得我们多不好意思!”

    范努被孙英这话给气的差点背过气去,他在自己家,搂着自己的女人,在自己的房间睡得好好的,是孙英他们突然窜了进来,然后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自己的门子给摁住了,然后还打开了大门让这群人闯了进来。

    然后自己就是有些起床气罢了,对着他们说了几句狠话,在之后,自己这好好的南阳范府就让他们弄得遍地狼藉,尸横一片了。

    “郡守府的人...就算你是郡守府的人,你也不能这般草菅人命啊!”

    “嗯...你说的很有道理,咱们得讲道理。”孙英难得的点了点头,“刚刚某去了城西的张家,想来你应该并不陌生,张家已经没有了,当然,出手的并非是某,而是校事...另外某些大人物。

    张家被灭的理由嘛,因为勾结叛逆,证据确凿!而张家家主张程在死前,将一些同谋者,也一样都供了出来,很不幸,你范家也在其中!”

    范努心中一颤,他倒不是因为自己牵连进了什么叛逆案子之中,这种明显的诬陷之事,他是真不害怕,他心惊的是张家居然没了!

    “大人这是诬陷啊,小人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和那叛逆有任何关系啊!”范努说出了和张程近乎一样的话,这让孙英十分怀疑,是不是只有这般无耻才能坐稳这一家之主的话来。

    “是否诬陷这个我等自有决断,轮不着你来多嘴!”孙英冷哼了一声,打断了范努的哀嚎,“不过嘛,犹豫张程死的太快了些,所以他并没有留下任何的证据...”

    “嗯?”范努让孙英这句话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哪里有犯人还未曾审讯就先告诉他没有证据的,这不是摆明了告诉他不能承认么。

    就在范努在思索这群家伙是不是郡守府派来这里找自己索要钱财的时候,孙英再次开口说话了。

    “既然没有任何证据,那么某家便不问你是否参与叛逆这种废话了。”

    “多...多谢大人。”范努有些确信了,这厮就是来要钱的。

    “某家想问的是,你等,可有和叛逆合作的 这种想法没有!”孙英突然再度弯下了腰,死死的盯着范努的双眼逼问道。

    “想法?什么想法?小人哪里敢有这种想法!”

    “当真没有?”

    “绝对没有啊!”范努真的可以发誓,他说的是实话。

    孙英突然冲着他狞笑一声,“你撒谎!”然后转头对着田七说到,“这厮撒谎,定然和那群叛逆有着交情,田七都尉快将他们就地正法!”

    田七不知道孙英为何这般肯定,但是孙英的决定是对的,都已经动手了,便不能留情了,所以不顾范努的哀嚎哭求,大手一挥,便又是一片修罗场!

第一百四十三章 南阳之世家

    杀戮出现的突然,结束的也十分迅速,只用了之前张家一半不到的时间,整个范府便再无一个活人了。

    这次不需要孙英多说,白马义从的士卒便已经开始自主的去搜刮了起来,毕竟跟着孙英已经屠灭了这么多家了,现在就连之前他们仰望的世家豪族都让他们屠灭了两个,自然说得上是轻车熟路。

    田七没有加入到搜刮的行列,他径直走到了孙英的面前,沉声说道,“孙公子,范府上下尽数被屠灭了。”

    “某家看见了,田七都尉,做事稳妥。”

    “田七有个疑问,不知道孙英公子可否给田七解惑?”

    “田七都尉请问,小子定知无不言。”

    “刚刚孙英公子您说那个范努是在撒谎,不知道孙英公子是真的看出来了,还是....”

    孙英看着一脸犹豫不决的田七,脸上晒笑了一下,“田七都尉是在担心什么,担心孙某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么?”

    “田七并非是什么迂腐之人,只是想要知道孙英公子是不是...有什么异术!”

    “呵呵...田七都尉还真是会说话。”孙英笑了一声,“田七都尉放心吧,某家确信这厮和叛逆有着很深的瓜葛!”

    “孙英公子竟然真有异术?”

    “田七都尉看这样子,是不相信?”

    “这倒不是,主要是这种事情,田某人,闻所未闻啊!”田七也不知道是真相信了还是假相信了,反正脸色好转了许多,或许田七需要的只是一个借口而已,至于这个借口是否合理,是真是假,那对于田七来说,并无所谓。

    “田七都尉还有别的事情么?”

    “呃...还有一事!”田七硬着头皮继续说到,“刚刚孙英公子问那范努,他有没有这个想法...这,也可定罪?”

    “为何不可?思则变 变则通 通则达啊。咱们老祖宗可是说过的,他既然有这个想法,那么便是有这个意图,既然有了这个意图,那么便会有所行动,某家,这是防患于未然!”

    “思则变 变则通 通则达....这好像是出自...周易?”

    “咦,田七都尉竟然知晓,看来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啊,”

    “孙英公子过奖了,末将哪里度过什么诗书,只不过是之前一直跟随在田豫将军身旁,偶尔听田豫将军说过。”

    “看来田七都尉是个爱好学习之人,甚好,甚好。”孙英点了点头,“那田七都尉自然也是知道某家刚刚这句话的含义,进而认可某家了?”

    “额..孙英公子原谅则个,末将隐约记得,这句话不是这个意思吧....我记得我听到是《易经》里的,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

    田七真正想说的是,“这句话好像和孙英说的不是同一个意思,虽然也的确是有这种演变,但是就算演变过来也不是孙英说这个意思啊,至少最前面还有一句,静则思呢。”

    {ps:静则思,思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这句话的确演变于易经,但是这句话的原意是凡是以静为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对于任何事都要有一颗平常心,只有静下心来,才能真正的去思考问题,只有思考问题才能有思想和想法,进而得到转变!}

    孙英皱着眉头看着再次恢复了一脸尴尬的田七,除了皱起来的眉头以外,脸色连变都不变一下,十分自然的给他下了结论。

    “田七都尉,你还得多读书才好,你刚刚说的,并不对!”

    “真....真的么?”田七虽然认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不会欺骗自己,但是他更相信田豫将军更加的不会在这方面欺骗自己。

    “难不成田七都尉不相信某家的学识?还是不相信某家的人品!”

    看着孙英慢慢变得阴沉起来的脸色,田七只能练练摆手,“孙英公子说笑了,说笑了,末将绝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这个时代,若是有人质疑了另一个人的学识,那就是结仇,必须分出一个上下高低来。

    若是这人还质疑了另一人的人品,那可就是生死大仇了,便是当街拔剑相向官府也只能漠视,不能多加参与的,田七自然不敢说自己怀疑孙英的学识更加不敢怀疑孙英的人品。

    “既然田七都尉对某家不怀疑,那便只能是田七都尉您错了,或许是您没有理解田豫将军真正的意思呢,您说对吧。”一脸阴翳的孙英给了田七一个合理的理由。

    “或许...是这样吧。”田七只能点了点头,除了这个他也不敢再吭声了,他现在十分后悔自己嘴欠非要过来问东问西的,让自己陷入了这种两难的处境。

    解决了田七的疑惑之后,孙英看着那些搜刮出来的家财,然后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老规矩,拿出一成浮财给弟兄们分了,记得给没来的弟兄们流出他们的那一份,然后派个人将一半的钱粮押送回去,不过这次记得再带点人出来,剩下的几家,那可是真正的狠角色了!”

    “诺!”已经被那到手的钱粮和满地的血腥激发出内心的杀意的白马义从士卒,他们已经快要忘记自己真正的任务了,甚至忘记了之前因为孙英欺骗他们让他们屠杀“平民”之时的恶心。

    “田七都尉,下一家吧,我记得应该是....南阳赵氏!”

    南阳郡世家林立,有实力强者如同当年的蒯家,一家之力,辅佐一州之牧站稳脚跟,引为心腹。

    实力弱者便如刚刚被覆灭的范氏一族一般,商人起家,拿钱铺路,生生的给自己砸出来了一个世家之名,却无世家之实力,最后百姓惧怕他,世家看不起他。

    然而南阳第一家族,蒯家在家主蒯越的带领下北上许都,入了朝廷为官,虽然放弃了南阳郡这偌大的根基,却也可以说是走出牢笼,脱离枷锁,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在蒯家离开南阳之后,南阳郡一度因为缺失了顶尖的世家而导致被其他郡县的顶尖世家所欺凌,最后无奈之下,南阳世家选择了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以张家,赵家,王家为首的几个一流世家组成了联盟,共同进退,抵抗来自其他郡县顶尖世家的压力。

    但是这个联盟,在今天遇到了他们的第一个 挫折也是坎坷。

    南阳郡,城南赵府。

    赵氏一族的家主赵霖已经收拾妥当,再正堂主座上一脸严肃了。而他的下首分别是城北王家的家主王盼,以及城东胡家的家主胡润两人了。

    若是再加上已经死去的城西张家的张程,那便是南阳郡四大家族聚齐了。

    只不过,四大家族齐聚这种事,估计他们此生是再也遇不到了,不仅仅是因为张程一句话将他们都给卖了,更多的是因为张程的事情,导致了他们本就不算牢固的联盟,更加的风雨飘摇。

    “赵霖兄,我说赵老头子,这大晚上的我们兄弟俩陪你在这喝了大半个时辰茶汤了,你到底有没有事儿,若是无事的话,我们老哥俩可就要走了!”

    说话的是长相最为粗犷的胡润,他长相极为粗犷,一脸的络腮胡子不说,更是再这里直接敞开了胸膛,露出那密密的胸毛和那若隐若现的一道交叉出来的伤疤,若非是知道他的身份,赵霖真的会觉得这厮就是一个江洋大盗!

    不过话说回来了,胡润这厮年轻的时候的确是江洋大盗,据说他早年跟随的是江淮之间的巨寇雷绪的副将,后来雷绪被夏侯渊所破,无奈开始游走四方,最后雷绪投奔了初得荆南之地的刘备,但是胡润确实看不上荆南贫瘠之地,而是转头带着麾下回了家乡南阳,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一个乡绅地主。

    赵霖不管大大咧咧的胡润,他们认识多年,自然知道这个家伙看似粗鲁,实则狡诈多变,最善于的就是和稀泥,将好好的态势弄得一团糟,然后再乱中取胜。

    所以对付这种人,赵霖一直秉承着的就是,不在乎他说什么,不在乎他想什么,就连看,都不去看他,只有这样赵霖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莫名其妙进了他的陷阱之中。

    “王盼兄,刚刚传来的消息您也看到了,张家已经被人屠灭了,整整一百多口人,无一活口,至于他家中的钱粮,也都被拿走了,对这件事,王盼兄有什么想法?”

    赵霖是个老人,真正意义上的老人,张程虽然也自称老朽,平素里也经常干些倚老卖老的事情,但是无论是他说话还是办事,但是和胡润一般风风火火的,他在这个圈子里,也从来都不服老,总说自己还年轻。

    但是赵霖这个老人恰恰相反,他平素里做事便不温不火的,每天笑眯眯的,就像现在,他们赵府里的那些所谓“聪慧”的智者,现在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了,而他却依旧在这慢吞吞的喝着茶汤,叙着闲话。

    而且,单纯看赵霖的样貌,也已经年过八旬了,整个人虽然依旧跪坐的这般笔直,但是脸上的皮肤却是如同树皮一般的褶皱层层。

    “赵霖,你这个年级都能当我叔伯乃至祖父的老家伙,在这对着我一口一个王盼兄,你是真不怕王某人折寿么?”

    “鬼神方士之谈,向来不可信,王盼兄,人的命数唯有靠自己才能争取,所以折寿这种话,万万不可信!”

    若是说赵霖乃是一个老人,那么王盼就是一个精壮汉子,很难想象到偌大的南阳郡城,四大世家之一王家的家主竟然是这么一个年轻的汉子,当然了,若是放在百姓之中,王盼这种年过三十的岁数,正是一家顶梁之柱。

    但是在世家的圈子里,他们需要的更多的是脑子,是阅历,是经验,能够在这等年纪便压下家族中的各个老家伙,想来那也是精彩艳艳之辈,绝不会是像他现在表现出来的这般粗鲁。

    “我说两位老家伙,咱们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是不要一个两个装傻卖关子了。”王盼

    将面前的茶汤一饮而尽,使劲儿抹了抹嘴巴,“在这里我年岁最小,城府最浅,有些难听的,不想听的,还是我先说吧。

    张程那个老东西死就死吧,临死前非要把咱们都拉下水,现在南阳郡的那位新任郡守大人也好,还是许都的那些大人物也好,咱们三家肯定是入了他们的眼了,只不过不是要给咱们好处罢了。

    而且听闻张程是被校事府的人杀的,杀他的人样貌也的确是和消息中,天三首领的样貌是一样的,所以这件事的准确性,也可以说是在九成以上了,那么现在就有意思了。

    那些家伙杀了城西的张程,屠了不远处的范家,那么下一个目标是谁,赵老哥,不用某家多说了吧!”

    赵霖也点点头,他对于王盼说自己城府最浅这件事那肯定是嗤之以鼻的,但是对于王盼说的这些事情,那还是十分认同的。

    “王盼兄说的对,看他们的架势,下一站,就是老夫的这个赵家了。”

    “哈哈哈,赵老头,这大祸临门了,你可有什么办法可想?”胡润笑的十分的畅快,使劲儿的拍打着面前的桌案,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直接就在脸上绽放。

    王盼看胡润这般样子,也十分随意的提醒道,“胡老哥,你别笑话他,从赵府去你的胡府拢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若是他们动作快,估计天亮前还能赶得上去某的王家吃个朝食!”

    “哼,他们以为我南阳胡家也是和那些土鸡瓦狗一般,让他们任意拿捏么?”胡润嗤笑一声,“某家自从知道南阳郡要乱起来的那一天起,便让之前跟随着某家的三十来号弟兄住进了府里,否则,你们以为候音那个蠢货为什么不敢来老子那里!”

    “胡润。”一直不怎么吭声的赵霖突然喊了一声,“你真以为南阳郡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么?别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其他,若真是只有那什么郡守府的人马,都不用你胡润麾下的那群亡命徒,就是我这赵府,就让他们来得去不得!”

    “哼哼...”胡润冷哼一声,却也不反驳赵霖这句话。

    南阳郡四大世家,胡润是盗匪起家,洗白自己之后走的也是脚踩阴阳路的买卖,所以战力是最强的。

    而王盼所在的王家则是充当老好人,别看王盼最是年轻,说话办事也颇有些毛躁,但是这厮却是真正的交友广泛,不说南阳郡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各个势力,便是许都诸多大人也有不少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每年他王盼亲自发往许都,颍川,弘农等地的礼物钱粮便不知凡几,而且王家不只是和这些地方的人有交际,西上益州,南下江东,王盼的朋友好像遍地都是,虽然都不是什么真正的大人物,但是消息往来,也最是快速准确。

    而老头模样的赵霖所在的赵家,却是又和他们都不同,赵家是正经八百的军武之家,每年赵家的年轻人都要发往各地为将,若是仕途不顺,那便要从头做起,哪怕当一个大头兵,也要在军武之中过上一过。

    虽然近些年南阳除了蒯家以外,的确没什么出名的世家,但是南阳郡毕竟是光祖皇帝起家之地,当年的将星璀璨,虽然现在大多已经没落了,但是毕竟那是从龙之功,根基犹在啊,赵家靠着南阳郡的招牌,没少收到优待。

    所以经年累月下来,赵家的人虽少,但是个顶个的都是杀伐出身,虽不能说是什么以一当十之辈,但也是真的猛士,每个人都有一手不凡的武艺在身,而且还有些亲信悍卒亲兵,也跟着回到这里,赵府真可称得上是龙潭虎穴。

    胡润看赵霖已经将话说开了,自然也不再继续装傻充愣了,“你们不就是害怕那校事府么,先不论这是南阳,不是他们的许都,就算他们校事府真的来了,那又能怎样!”

    “你说呢,张家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那兖州之事还过去不久呢!”胡润冷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就算他校事府够疯狂,可是他敢让兖州之事再来一遍么?现在是什么时候?关羽大军就在樊城,若是南阳也步了兖州的后尘,就是将校事府上上下下全都杀了,也无济于事!”

    胡润这句话倒是真提醒了他们,他们也是关心则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胡润这个草莽汉子看的透彻。

    兖州之事,说的是当年边让之事,当初魏王曹操刚刚起兵平定了兖州的黄巾军,从而占据了兖州之地,但是当时兖州的名士边让仰仗自己的名声和世家地位,公然挑衅曹操,对他大肆辱骂。

    魏王曹操那是还年轻,一怒之下便将边让给斩了,甚至还将他身后的兖州世家株连了大半,杀得可谓是血流成河,让整个兖州的世家士子都瑟瑟发抖。

    可就在曹操志得意满的时候,他出征徐州之际,兖州世家名士的报复来临了。

    曹操麾下的陈宫联合了张邈、张超两兄弟,引了吕布入兖州,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将兖州攻下了九成之多,若非是程昱等谋士大将拼了性命保下了三县之地,兖州直接就和曹操说再见了。

    此事最后虽然以魏王曹操赶走了鸠虎吕布来收场,但是这一次却也让魏王曹操彻底的长了记性,从那以后,世家虽然依旧不被他所喜的,但是他绝不和孙策一般,动不动就用杀戮来解决,而名士更是碰都不碰一下,一个个的不管有用没用,全都供起来。

    赵霖等人回想起兖州边让之事后,心里也就放下了大半,除非校事府真疯了,否则绝对不敢将南阳的四大世家真的逼入绝境,因为他若是真敢这么做的话,那么他失去的绝对不会仅仅是一个南阳郡了,因为关云长可不是那吕奉先可比的。

    想通了这点之后,三个人也再次开始饮茶作乐了起来,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融洽,甚至赵霖还让人找来了数名歌姬跳舞,给王盼和胡润抬上来了数坛好酒。

    至于他自己嘛,就如同他自己说的,“人老了,怕死,所以就不喝酒了,只喝茶!”

    酒过三巡,歌舞也已经欣赏了大半个时辰了,可是他们等待的人,依旧还是没有来。

    胡润依旧是最先发牢骚的人,“派几个人前去看看怎么回事,就这么点路那群家伙怎么还没来,难不成迷路了?”

    王盼哼了一声,白眼向上一翻,“怎么,胡老哥你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么?”

    “你这话是怎么说的!老子哪里看热闹了!”

    “胡老哥没看到咱们赵家主都已经开始着急了么,看看头上的冷汗,胡老哥你何时见过赵老这般模样啊!”

    “哈哈哈~”胡润看了一眼神情慢慢变得肃穆起来的赵霖,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说了半天,你不也是在这里看戏呢么!”

    赵霖被这两个毫不客气的家伙给说的脸色更加难堪了了,他已经将这两个家伙拖在这里将近一个时辰了,按照他的算计,那群家伙早就该来了!

    “来人!让人去探探,那群家伙到底到哪儿了?”

    赵霖的命令刚刚发出去,还没等他将茶碗里的茶汤喝完,回禀的人便冲了进来。

    “家主,赵乔回来了!”

    赵乔就是他们赵家最为机敏的一个家伙,正经儿的并州斥候出身,也是今晚负责一直盯着孙英等人的人。

    “不是让这家伙去盯着那群家伙么?怎么这就跑回来了!难不成那群家伙已经到了?”

    赵霖这时候是一丁点老谋深算的样子也看不见了,整个人都变得焦急了起来。

    “那群人还没来!”回禀的人脸色确是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眼神还总是往旁边飘去…

    “没来?既然没来,他跑回来干嘛!”赵霖怒骂了一声,然后看到自己面前的这个假话这般的犹豫,脸色又是这么难看,顿时心情更加糟糕了起来。

    “去将这个家伙唤进来,老夫要好好问问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不一会儿,那个斥候赵乔便走了进来,一进到房间里,隔着老远便跪了下去,冲着赵霖就惨呼起来。

    “老爷,小人辜负了您!”

    “少在这里装腔作势的,赶紧说,那群人去哪儿了!”

    赵霖此时虽然还是保持一副稳重的样子,但是那话语中的急切却是真真实实的,“不是让你盯紧他们么,怎么自己跑回来了,还有那群人,到底跑哪儿去了,别再这哭丧着个脸了!”

    赵乔收了收哭声,一脸凄惨害怕的模样说道,“小人本来一直跟踪着他们,他们来到了城南之后便直奔咱们府邸,中途再稻花巷那里还汇合了另外一批人马,总人数达到了近五十人!”

    “什么!”赵霖还没有说话,一旁眯着眼睛喝酒的王盼最先叫嚷了起来,守护四门的就有足足五十人,现在你告诉我在稻花巷子他们再次聚拢了将近五十人,你可知道那田豫老儿总共就带了百来人到南阳?“

    赵乔苦着脸说到,“小人不知道这些,但是小人说的是真的啊,那人数真的有五十人左右,现在南阳郡城这般模样,小人哪里可能连这个都看错啊。”

    赵霖看还要再问的王盼,沉声喝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赵乔跟随老夫多年,这点本事他还是有的,再说了,就田豫那个南阳郡守府,留那么多人手干什么,有什么秘密不成!”

    王盼被赵霖说了一顿,也实在是没办法反驳,只能继续沉默着喝酒。

    赵霖见王盼闭嘴,胡润沉默,也不再搭理他们两人,继续向着赵乔问道,“他们汇合是多久的事了!”

    “半个时辰前!”赵乔畏畏缩缩的说出一个让当场的几个人都心中一颤的时间来。

    “哐啷”一声,胡润手中的酒樽掉在了地上,然后脸色变得阴沉的可怕,直接站起来冲着赵霖拱手说到,“赵老头,胡某家中还有要事,现在不

    能陪你喝酒了,若是胡某能够活下来,定然会有厚报!”

    赵霖也随意的拱了拱手,任凭胡润离开不多说话,

    等到胡润从赵府离开这话,赵霖那种焦急感觉却是直接就消失了,就好像来的突然,消失的也那么突然一般。

    “王盼兄,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呢?半个时辰啊,从城南到你王家的所在的城北那也是完全来的及的,你看看人家胡润,这样子才是真真正正关心自己家族兴衰的样子嘛。”

    王盼撇了一眼赵霖,继续端起酒樽慢吞吞的喝了一口酒水,“赵老啊,你有你的关系,某也有某的消息,这次来的这位,可不是一个能够单打独斗的主,在荆州,无论是谁,都少不得和咱们这些世家打交道。”

    “张家已经没了,张程也已经死了。”

    “那是他活该!虽然某家不知道他怎么就得罪了校事府那庞然大物,但是某家可是真的,张程那老不死的这几年可没少干缺德事,就算这次他能逃过去,他下次也逃不过去!”

    “你就这般肯定么?”赵霖淡淡一笑,哪里还有半分焦急,“若是你猜错了,你王家的百年基业,可就消失不见了啊。”

    “所以为了防止某家猜错,这不是陪着你赵老哥待到这般时段了么,还不请出那位来,和我这个长辈见见面么?”

    赵霖看着一脸放荡不羁的王盼,嗤笑一声,“你这放荡子,真真的就是一个无赖!”

    王盼却是仿佛说的不是他一般,继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美丽的歌姬,一点也没有作为一个世家子的自觉。

    看着这般模样的王盼,赵霖也是不想再继续说什么了,直接对着门口的老仆说到,“快去将蒯蒙公子请进来把。”

    本应该再郡守府门前和老人谈心的蒯蒙现在却是出现在了城南赵府的客房里,喝着许久未喝过的茶汤,看着随身携带着的竹简,身旁焚着一炉檀香,闻着着清香淡雅的味道就知道这货色是真好。

    “南阳郡城里的这些世家,还是这种老牌世家会享受啊。”蒯蒙不禁感慨道,这种整体都是素雅淡然的风格十分合他的口味,而且这种风格的装饰也好,内饰也好,也远不是那些金碧辉煌所能比拟的。

    不说其他,就说蒯蒙手边的这个香炉,若是蒯蒙没有认错的话,这应该是先秦时候的古物,里面的檀香也绝对是百年以上的老檀香,香味沉而不闷,让人神清气爽的同时还不刺鼻。

    别看这物件这么简单,但是就这物件,换成钱粮,足够一个三口之家简简单单的生活近十年之久。

    “蒯蒙公子,我家太爷有请!”

    就在蒯蒙感概着赵家的奢华低调之时,老仆已经前来请他前去了。

    蒯蒙跟着老仆,一路来到赵府的正堂,赵霖早就放下了茶碗,将整个厅堂重新收拾了一遍,歌姬也都撤了下去,而王盼也将酒樽扔到了一边,跪坐的堂堂正正的,等待蒯蒙的到来。

    “汉中蒯蒙,见过赵伯父,见过王叔父!”

    蒯蒙的父亲蒯祺的辈分很尴尬,若是从自己这里算起来,蒯祺是蒯家家主蒯越的子侄,但是若是从母系那里算的话,蒯祺甚至可以和蒯越他们算得上是平辈。

    所以作为年轻人的蒯蒙,还是选择管这两个人叫伯父,叔父,毕竟怎么算,他父亲和他们都能称得上是同一代人。

    “呵呵,蒯蒙侄儿。”赵霖也毫不客气的先将伯父这个称呼给定了下来,“我记得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还这么一点点,跟着你父亲去了汉中之地,真是苦了你这个小娃娃了,蒯祺兄的事情,我等深感无奈。”

    “家父大仇,小子日后定当会报的,这次来,却还是要和两位叔伯好好谈一谈着合作之事!”

    王盼看着一脸微笑的蒯蒙,总感觉这个家伙这么眼熟,但是他的资历毕竟太浅,实在是不可能见过这个年轻人,现在看蒯蒙说其合作,也只能暂时收敛心情,“不知的你的合作,是代表的谁?”

    “王盼叔父何必明知故问。”蒯蒙呵呵一笑,“刚刚蒯蒙可以自称的乃是汉中蒯蒙,自然代表的便不是蒯家了。”

    蒯家现在再许都,之前根基再南郡,所以蒯家自己一般称呼自己都是南郡蒯家子,或者许昌蒯家,若是有人如同蒯蒙这般,自我介绍的时候,直接说的就是汉中蒯家子,那么只能说明他自愿自立门户,同时不再享有蒯家本家的一系列好处和资源。

    既然蒯蒙说了自己不代表蒯家,那么他所能代表的则只能是南阳的新任郡守,田豫田国让。

    “田豫想要和我等怎么合作?”赵霖淡淡的说到,“我赵王两家,虽然只能算得上是南阳郡的本土世家,但是这实力却也不能小觑了,若是田豫那厮拿不出一个好价钱的话....”

    蒯蒙看了看待价而沽的赵霖,再看看沉默不语一副看戏之色的王盼,脸色的微笑更深了一分,“刚刚两位叔伯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小子何时说过自己是代表田豫将军来和你们谈合作的,或者说,两位叔伯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能够和田豫将军谈合作!”

    “赵某人,人老耳鸣,实在是没听清你刚刚说的是什么,什么叫你没资格和老夫谈合作?”赵霖突然呵呵一笑,盯着蒯蒙淡淡的说着,“老夫虽然是你的叔伯之辈,但也不是会欺负你等这小辈之人,放心把。”

    赵霖称得上是一只真正的老狐狸,被蒯蒙刚刚那么无礼顶撞都没有显露出任何的生气,而是十分淡然的说自己人老耳鸣,同时反问蒯蒙,“自己若是没有资格和田豫说合作,那蒯蒙这个无礼的小子,哪里又有资格和自己说话!”

    蒯蒙也不羞不闹,之事淡然的说到,“难不成赵伯父和王叔父两位,就真的不想知道张家是怎么没的么?”

    “哼,校事府出手,这事儿不用你来威胁我等,难不成校事府还想要重蹈兖州之覆辙不可?”

    “那校事府为何要杀了张家的人呢?两位叔伯难不成真的以为校事府现在闲的没事做,为了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就亲自动手了?”

    “怎么,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蒯蒙看着居高临下,一脸淡然的赵霖,“内情倒是真说不上,屠灭张家的时候不是已经说了么,张家勾结叛逆,证据确凿,杀之以正大汉之律法,安南阳之民心!”

    “小侄儿,说这个有意思么?那张程老鬼和侯音恨不得一见面就弄死对方,侯音死了,张程老儿大摆了三天流水席,你以为你这个理由有谁会相信呢,是南阳的百姓还是你们自己?”

    “某家何时说了...叛逆就是侯音呢?”蒯蒙语气平淡的说出了这句话,让两个一副安然自处的家伙,顿时瞪大了眼睛。

    王盼将刚刚端起来的酒樽放到了桌案上,“蒯家侄儿啊,刚刚你这句话,是何意啊。”

    “王叔父没听明白么,就是很简单的意思,南阳的叛逆,不是侯音!”

    “不是侯音还能是何人?那侯音已经被曹仁将军就地正法了,他的罪行已经定了!”

    “我大汉的律法何时可以让一个征南将军来决定了?侯音是否是叛逆,好像应该由魏王来定,不知道魏王何时说过,侯音,乃是叛逆之徒?”

    “你等,这是强词夺理!”

    “南阳被围困四个月,百姓民不聊生,侯音将城门大开之后,愿意用自身性命来换取南阳的安危,可是最后侯音死了,南阳也惨遭屠戮,曹仁将军现在驻守樊城,他的是非功过自然会有魏王决断。

    但是南阳之乱的叛逆,朝廷也好,校事府也好,还是南阳郡守府的田豫将军,都不会放过!”

    听着蒯蒙语气中浓浓的威胁,赵霖的眼睛也眯了起来,“你们这是非要重蹈兖州之覆辙了?”

    听到赵霖威胁的蒯蒙,突然哈哈一笑,“赵伯父还真是异常的自信啊,不知道贵府之中哪位是陈公台,哪位是鸠虎吕奉先呢?”

    “我赵府中人虽然不能和那陈公台作比,但是荆州的关云长也不比当年那鸠虎吕布差上分毫,小侄儿,你可莫要自误啊!”

    “所以赵伯父的意思是,樊城的曹子孝和满伯宁便是张超兄弟喽?哈哈哈”

    看着肆无忌惮猖狂大笑的蒯蒙,赵霖突然变得脸色有些难堪,他刚刚光想着兖州之乱,但是他却是忘记了兖州之乱能够让吕布这么快这么顺利的将兖州之地拿下,除了陈公台和兖州的世家暗中协助之外,更重要的是,兖州之地的门户被张超兄弟给卖了。

    而现在南阳郡的门户外,非但有曹子孝和满伯宁,更过分的是还有于文则的数万大军!

    看着脸色变得难堪的赵霖,蒯蒙也知道这个老人终于想明白了,便继续说到,“若是伯父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了,咱们是不是可以谈一谈合作之事了?”

    “蒯家小子,你是不是高兴的太早了些,胡润那厮的手下的悍匪可不是那般容易对付的,莫要以为对付了一个张家便能将我等不放在眼中了,南阳郡的四大世家可不是你这个小小的人儿能够轻易挑衅的!”

    蒯蒙无所谓的撇了撇嘴,转身走到之前胡润跪坐的地方,直接在那里吃喝了起来,也不再多说话。

    王盼掏了掏自己的耳朵,然后对赵霖说到,“刚刚赵老哥不是让赵乔继续去打探消息了么,现在也该回来了吧。”

    “哪里会有这般快速,从这里跑到城东的胡家就需要多少时间?现在恐怕那群士卒刚刚跑到胡家家门口罢了,若是想要等着消息....”

    自信满满的赵霖,话都没说完就被外面的疾呼给打断了。

    “家主,太爷,那群人马上就要到咱们家了!”赵乔没等禀报,直接就冲了进来,带过来的还有另一个让他们震惊的消息。

    “胡家,没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合作

    赵乔的话让正座之上的赵霖脸色猛地一变,倒不是说因为赵乔将他刚刚说话给打断了,而是因为赵乔来的不对,时间不对。

    看着地下面容惨淡中带着急切的赵乔,若非是赵乔跟着赵霖十几二十年了,他真的会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被蒯蒙和田豫给收买了,这一晚上没给自己带来一个好消息也就罢了,怎得还净给自己来突然袭击。

    “赵乔,你可要想清楚了,从这里到胡家,往返最少也要半个时辰,你这才出去了多久,就回来告诉我胡家完了,难不成你小子会飞不成?”

    “小人还未曾去到城东呢。”赵乔继续一脸的惨淡,“小人刚刚出发没有多久,就碰到了他们,只不过他们已经是从城东返回了!”

    “放屁!”赵霖毫不客气的大骂到,“那群家伙非那么大的力气将你给甩开,打晕,好不容易争取到大半个时辰,你现在告诉老夫他们逛了一圈就跑回来了?来老夫的赵府?还是你想告诉老夫,这群家伙就这么会儿功夫已经将胡家给灭了?”

    “小人....小人...”赵乔唯唯诺诺的在那里缩成一团,嘴巴张开又合上,闭上又张开,来来回回的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没办法给赵霖一个合理的解释,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的继续说,“胡家真的没了,那群人真的马上就要到了!”

    “你...蠢货!”赵霖被赵乔这副样子给气的胡子都一颤一颤的,就在他要忍不住动手去踹他两脚的时候,老仆突然过来禀告到,“太爷,胡家的胡润回来了,一身都是伤。”

    “恩?”赵霖愣了一愣,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赵乔脸色一黑,“你不是说胡家没了么!”

    “小人…小人…”赵乔真的是很冤枉,他感觉今天他就是霉运当头。

    开始被派去监视孙英等人,看他们是要干什么,然后本来监视的好好的,还一直自鸣得意觉得自己跟踪隐藏之道让他们完全发觉不了,然后就被自己身后的一只大手给摁住了,还没等看清是谁就被敲晕了。

    等到自己醒过来之后,莫说自己的目标找不到了,就连如何回家都成了问题。

    一步三晃的赵乔好不容易走到了赵府,不出意外的被赵府太爷赵霖好生一顿训斥,最后还是王家的王盼给了目标,让自己沿着主街一路向东,往胡家的方向找去。

    结果自己信心满满的冲出去,要戴罪立功重新确立自己威望的时候,却是迎面撞上了往回走的孙英等人,然后自己再次被扔了回来,自己没有被杀死或者被敲晕还是因为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给自己说了好话,让自己回来报信。

    但是自己的确是回来报信了,但是除了那个面目可憎的年轻人告诉自己的胡家完了,他们要来赵府意外,他什么都不知道啊,现在自家太爷问自己胡家怎么完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快就过来,自己也不知道。

    赵霖不管已经呆傻了的赵乔,让老仆将他扔到了一边,然后将胡润请了过来。

    在等待胡润的这会儿功夫,赵霖看着大口吃喝的王盼再看看同样毫不客气的蒯蒙,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现在总感觉这个时候,蒯蒙这个家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至少不应该出现在胡润的面前。

    但是现在一是因为刚刚赵乔带回来的消息虽然十分扯淡,而且赵乔又是一问三不知,不过现在胡润带着一身的伤出现在这里,反倒是让赵霖有些相信赵乔说的那些了。

    当然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最主要的是看蒯蒙现在这个样子,赵霖估计让他回避他也不听,那干脆就拿蒯蒙来试试胡润的本事或者试试胡润到底还想干嘛!

    就在三个各怀鬼胎的家伙吃吃喝喝中,一身是伤的胡润直接跑进了正堂之中。

    这个时候的胡润和他走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之前胡润离开的时候虽然一副怒火冲天的样子,但是看上去还算正常,就是脸色有些阴沉,火气有些大。

    而现在胡润的样子就比较凄惨了,头发已经披散了下来,一看就是发髻被人一刀劈飞了,然后身上也衣服也被劈成了布条条,前胸后背更是有着不少伤痕,这分明就是和人争斗之后,被人血虐了一顿。

    “胡兄弟,你这是怎么回事?”赵霖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看着凄惨的胡润一脸的凄惨,“你不是回去救援了么,怎么会如此啊?”

    胡润阴冷的眼神盯着主坐上的赵霖,再看看突然变得正襟危坐的王盼,最后才将视线放到了依旧在吃吃喝喝的蒯蒙身上。

    “胡家,没了!”胡润倒是没有伪装,直接直入主题。

    “胡家没了。”虽然赵霖他们已经有所准备了,但是听到胡润亲口说出这句话来,心里还是有些揣揣不安。

    “胡兄弟,你说的,可是真的?”赵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偌大的胡家,便是自己想要和胡润拼个你死我活都不敢保证一定能赢,现在新任的那位南阳郡守,却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将胡家连根拔起,这不由赵霖不害怕。

    “赵老头,你觉得老子会拿这种事在你面前开玩笑么?”胡润冲着赵霖冷哼一声,然后转身走到了正在悠哉游哉喝酒的蒯蒙面前,“这位坐在了某家位置上的小兄弟,不知道如何称呼?”

    蒯蒙看着自己面前的胡润,然后毫无风度的用袖子抹了抹嘴巴,然后十分随意的拱了拱手,“汉中蒯家,蒯蒙!”

    “汉中?某家只听说过南郡蒯家,许昌蒯家,这汉中蒯家,请恕某家孤陋寡闻,没有听过!”

    “家父蒯祺!”

    “哈哈哈哈”听到蒯蒙说自己是蒯祺之子的时候,胡润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那个死鬼的儿子,难怪,难怪能够说动赵家的这只老狐狸!”

    蒯蒙听到胡润对自己的父亲出言不敬,却是没有直接翻脸,而是很随意的拿起桌案上的酒樽,对着胡润微微一敬,然后一饮而尽。

    “怎么,老子这么辱骂你那死鬼老爹,都不敢还嘴动手么?现在蒯家的子弟,都这般的胆小懦弱了?还是说,你们这群狗,只敢在暗地中狂吠,不敢和某家正面相撞?”

    蒯蒙看着神色变得有些疯狂的胡润,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胡家主?”

    胡润看着终于搭理自己的蒯蒙,脸上浮现出一模惨笑,“胡家都没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家主!”

    蒯蒙摇了摇头,也不劝解,而是继续问到,“胡家主,对某家这是有意见?”

    “胡某也想问问这位公子,可是对我胡家有什么误会,为何尔等要将我胡家斩尽杀绝不可?”胡润突然变得极为狰狞,一旁看戏的赵霖都担心这厮会突然对蒯蒙下杀手。

    “既然胡家主都已经被我等害成这般凄惨了,为何还不动手将某家杀了,以解心头之恨呢?”

    胡润像是同意了蒯蒙的建议,抽出腰间的长刀,直接架在了蒯蒙的脖子上,“你当某家不想么?某家真的想将你活剐了,但是你们这群可恶的家伙丝毫不顾及江湖道义,难不成尔等就不怕报应么!”

    看着一脸暴怒,满脸通红的胡润,蒯蒙确实不置可否,无视横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刀,继续畅快的喝着美酒,时不时的还夹两筷子菜尝尝。

    “胡兄弟...”一直充当老好人的赵霖看着胡润这样子,大概也值得他被南阳郡的这位新任郡守坑得不轻,甚至可以说,连他自己或许都已经被算计进去了。

    但是胡家没了,他不能让赵家也消失啊,虽然他自己嚷嚷的赵家实力雄厚,不惧怕任何挑衅,问题是再雄厚能比同为四大世家的胡家厚到哪里去,现在人家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胡家灭了,哪里还有赵家的机会。

    至于之前他们的依仗,就如同蒯蒙之前所说的那样,就算那关云长不必当年的鸠虎吕布差上分毫,但是他们不是陈公台,曹子孝和满伯宁也不是当年的张超兄弟。

    赵霖想要当老好人,但是胡润现在却是不想买他的账了,“赵老儿,你少在这里给老子装好人,你是个什么东西咱们心里都清出,你以为你投靠了那田豫便能安稳无事了?告诉你,胡家就是尔等前车之鉴!”

    “嘿,你这无赖不识好人心!”赵霖还以为胡润你觉得蒯蒙在这里,所以怀疑自己投靠了田豫,不由心中怒骂胡润莽撞无谋。

    就在他们几个人僵在正堂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嘈杂之声。

    赵霖都不需要开,就知道该来的人终于还是来了。

    “胡润小子,你胡家已经没了,别拖累老夫的赵氏一族,你敢进从后门跑!前面那群人交给老夫来应付!”

    胡润对于赵霖的提议听都不听,直接一把将正在喝酒的蒯蒙给拎了起来,然后用刀挟持着蒯蒙就这么冲了出去,直面孙英等人。

    赵霖看胡润挟持着蒯蒙走了出去,也知道今天这事情无法善了了,也只能和王盼一般,给在他们的后面走了出去,现在赵霖只希望胡润的脑子,不要太过于冲动。

    夜色之下,庭院之中,两方已经对峙了起来。

    赵乔也跟着自家的太爷赵霖走了出去,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面色可怖,心肠却好的年轻人。

    之前自己在此撞到了那群凶神恶煞之人的手中,本以为自己小命要完,没想到这个面容可怖的年轻人阻止了他们,还十分和气的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告诉自己,“城东就不要去了,胡家已经没有了,现在我等要去赵家了,快去禀告吧。”

    赵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赵家之人,更不知道胡家为什么这么快就“没了”。

    但是赵乔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个好人!

    就在赵乔回忆的时候,前面已经开始了

    争吵。

    胡润将蒯蒙往前一拉,长刀压着他的脖子,对着孙英喊道,“告诉田豫,老子认栽了,但是祸不及家人,我胡润大好的人头在此,请放了我胡某人的家眷!”

    孙英看着一脸疯狂的胡润,再看看一脸无奈的蒯蒙,早就知道蒯蒙部署的孙英心中却是一点都不慌乱,甚至还难得有了一点看戏的感觉。

    “放了他,束手就擒!”孙英看某些人还没有准备好,时机也还没到,只能配合着将这场戏演下去,“胡家都已经没了,不要再多造杀戮了。”

    这一刻,月光照耀下,孙英仿佛看透了时间万物,犹如一尊从极乐世界而来的大佛一般,在劝人放下屠刀。

    不过孙英在很不认真劝导胡润,胡润却是十分认真的在拒绝。

    “你们少在这里给老子说这些没用的,就连街头泼皮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祸不及家人,你们这群混账,非要做这些破家灭户的事情,就不怕天打五雷轰么!”

    胡润说的豪迈,声音震得蒯蒙耳朵嗡嗡作响,最后实在是受不了了的蒯蒙也扭过头去冲着胡润吼了起来。

    “破皮无赖都知道一人做事一人当,那三岁顽童都知道的人之初性本善,怎么到你这里净做一些违法乱纪之事,因为你而家破人亡的可少了,怎么到你这里,反倒不行了?”

    胡润被蒯蒙刚刚扭头的动作给吓住了,若不是他手快往旁边收了一下,现在蒯蒙就已经去见他的死鬼老爹了。

    “你给老子老实点!想死不成!”胡润将蒯蒙的脑袋拧了回去,然后继续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别乱动,真死了别怪老子!”

    蒯蒙被他摁着动弹不得,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你若是不想杀了我就别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若是想杀了我,你就别怕这怕那的,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很矛盾!”

    “闭嘴!”胡润被蒯蒙啰嗦的脑仁儿疼,吼了他一声之后,便继续对孙英说道,“将某的家人放了,我也放人,可好?”

    胡润让蒯蒙闭嘴,可是蒯蒙并不想听他的话,“你就不想知道你的胡家是怎么没得么?”

    “还不是因为姓赵的这个老不死的家伙和你们一同坑害老子,老子告诉你们,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胡润怒骂了一句,然后对着赶过来的赵霖怒吼到,“姓赵的,你别得意,今日之胡家,便是明日之赵家!”

    赵霖在庭院里听了半天,是一句话都没说,就先被胡润给吼了一顿,心里夜市极为腻歪的,但是现在胡家明显是没了,而就凭着他赵家以及心思不定的王家,指定不是田豫的对手,所以赵霖倒是乐意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

    赵霖不说话,但是蒯蒙的嘴倒是没停,“你也不要总是怪赵老太爷,他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这么吼来吼去的,万一再将赵老太爷给吓着了,没准儿他得走你前面,再说了,某家也是刚刚才到赵家没多久,你胡家的事儿,和人家可没关系。”

    “你想说什...”胡润刚要问问蒯蒙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就感觉后心一痛,然后浑身的力气就被抽空了,握着刀的手腕想要滑动,但是怎么也用不上力气,最后只能仰面躺倒地上。

    蒯蒙感到摁住自己的那股力气消失了,也听到了胡润倒在地上的声音了,缓缓的转过身子,看向了一脸坏笑的王盼,拱了拱手,“蒯蒙是不是应该多些王叔父搭救呢?”

    王盼却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直接将手中还在滴血的短匕收了起来,十分恭谨的行礼“南阳郡城王家王盼,见过蒯蒙大人。”

    “王叔父,太过于客气了啊。”蒯蒙脸上微微一笑,然后转头看向了目瞪口呆的赵霖“赵老太爷,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谈谈之前咱们说的合作了?”

    赵霖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蒯蒙,再看看弯腰行礼的王盼,若是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话,那他这个赵家家主也太不合格了些。

    “老夫,心服口服啊,果然一代新人换旧人,老夫老了啊。”赵霖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老夫真的很想知道,王盼是什么时候,和你们搭上线的?胡家,又是怎么被灭门的?”

    “这件事嘛,那就要看赵老太爷怎么选择了,对于朋友,蒯蒙一定知无不言,毫无隐瞒!”

    “那要如何才能和田豫将军...不,和蒯小兄弟成为朋友呢?”

    “南阳郡今年被围困了四个月,无粮无钱无人!”蒯蒙毫不客气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赵家是军伍之家,很少涉及生意往来,但是赵家子弟的人品还是很可靠的,若是田豫将军相信老夫的话,从明日开始,赵家子弟亲自带着府中的私兵,上街巡视,维护南阳郡的治安。”

    “哈哈哈”蒯蒙畅快的一笑,“有南阳郡的地头蛇,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鼎力相助,我想南阳郡的那些地痞无赖之流应该会十分难过的。”

    “蒯小兄弟放心,明天开始,南阳郡里,不会再有一个地皮无赖敢在街头扎刺。”赵霖直接立了军令状,“至于剩下的钱粮二字,钱之事,想来现在田豫大人取了张胡两家之财,至少钱这方面应该不会缺少了吧。”

    蒯蒙点了点头,一个百年世家加上一个江洋悍匪的收藏家财,那可是一笔巨富,虽然放在南阳郡算不得什么多大,但是绝对可以解了南阳郡现在的燃眉之急,“那粮草方面,不知道赵家太爷有什么好主意么?”

    “呵呵,蒯小兄弟又何必如此呢,今天白天,贫民窟里便有陌生之人开始不断的施粥赠米,之前老夫不知道那些是什么人,不过现在看来,王盼家主应该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吧。”

    王盼听完了只是微微一笑,却不说话,既不承认,也不反驳,就任凭他们在这里猜测吧。

    蒯蒙看事情都说的差不多了,夜色之中也已经有启明星闪烁,不知不觉的,这一个晚上就在不停的忙碌中,度过了。

    “赵老太爷,若是无事,那小子便告辞了。”蒯蒙看四下已经无事了,便主动告辞了。

    “那,老朽送送蒯小兄弟?”赵霖也移步大门,缓缓相送。

    蒯蒙和赵霖在赵府的大门口再度寒暄了片刻之后,便再次告辞离开,这次赵霖却是没有在挽留或者相送。

    蒯蒙带着孙英等人从赵府离开,一路往城东走去,这次他们速度很快,因为他们之前所有的斩获,除了答应分给自己的那一份儿以外,剩下的全都留在了赵府之中,这也是合作的报酬。

    孙英看着身旁一脸微笑的蒯蒙,虽然他早就知道蒯蒙的计划,但是到了现在他还是对自己的这个朋友很是佩服,一件一件的事情环环相扣,做的让人无法挑剔。

    从他们进了南阳郡城,蒯蒙就开始了他的表演,在孙英陪着李鍪去南阳郡城的大牢之时,蒯蒙就已经带着刘复在南阳郡城走了一圈了。

    这一圈下来,刘复看到的都是民不聊生,百姓面黄肌瘦,道路两旁,心如死灰静坐等死者比比皆是,而蒯蒙则不然,他用了一个多时辰走完了他本就熟悉的南阳郡城,找到了之前蒯家商铺的老掌柜。

    仗着自己蒯家嫡系的身份,将南阳郡城的消息都了然于胸,进而通过蒯家的关系找到了早就有意投靠的王家家主王盼,制定了这么一个惊世骇俗的计划。

    最开始,蒯蒙并未告知他们任何人郡守府里有曹洪的埋伏,他仅仅靠着自己的那一丝怀疑,再加上王盼那若有若无的提醒,和小五相互合作,给郡守府里的士卒下了足矣迷晕一头牛的迷药,将最大的威胁,直接解除。

    在这个过程之中,蒯蒙非但没有告诉刘复,孙英等人,甚至连管宁和田豫都未曾告诉,像他自己说的,只有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才不会被那群人看出破绽,他相信孙英刘复,也相信李鍪黄敢,这么多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不会栽倒在这小小的郡守府里。

    紧跟着在孙英去女监之时,闲来无事的蒯蒙在请教过管宁之后,便主动找到了王家的家主王盼,和他策划了第二起“南阳屠杀。”

    孙英亲自动手,诓骗白马义从配合他行事,将臭名远扬的那些女监士卒一举拿下,然后将他们的家眷屠杀之后,占据他们的家财,然后这些钱财都会由田七亲自送到一个“陌生人”的手中,从而将这些钱财换成粮食粥米在贫民窟发放。

    在一座城池屠杀之前,最死寂的就是贫民窟,因为他们这一生,可能都没有希望了,而这座城池屠杀之后,最忙碌的也是贫民窟,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绝望,他们还有活下去。

    这种连地痞无赖都不屑一顾的地方,却是活跃着南阳郡城里,最正常的一批人。

    对于这批人,蒯蒙对他们的评价是,南阳郡的希望。

    贫民窟的人,穷,深入骨髓的穷,他们不是没有傍身之计,也不是没有上去的机会。

    只是他们因为自身或者家人的原因,总之他们无法走出这个地方,他们并不是无能,他们只是无缘。

    蒯蒙在贫民窟给了他们更大的希望,这群南阳郡城真正的底层才是对南阳郡最熟悉的人,毫无根基的他们清楚的知道南阳郡城的每一条街每一条道,他们知道南阳郡城里有哪些世家是他们所不能招惹的。

    他们终了一生都只能在南阳郡城里厮混,他们不知道南阳郡城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同样的,南阳郡城没有任何人比他们更知道南阳郡城的底细和势力了。

    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这些都是刻进了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蒯蒙和他们做了一个交易,在南阳郡城最困难的时候,每天给他们施舍米粥,让他们的家人能够活下去,换来贫民窟里最“强壮”机灵的一群人来为他效命。

    这是一群为了一口吃食敢去和人搏

    命的疯子,也是一群为了一点点的恩惠敢将自己的性命相托福的好汉子。

    李鍪为什么能够这么快的给刘复提供那么多准确的地址,是因为这群每日在南阳街头乞讨,偷窃,乃至行骗的家伙对这些百姓足够的了解。

    王盼为什么能够和蒯蒙这么快的搭上线,也是因为蒯蒙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南阳郡城破局的关键,一个他们四大世家乃至田豫都忽略了的势力,或者说他们压根就看不上。

    但是就这么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起的势力,在蒯蒙的手中发出了让他们都为之侧目的光芒。

    孙英回忆着他所知道的蒯蒙这一天的所作所为,不由的赞叹着自己的这个朋友在幽州的进步有多大,那个高高在上的蒯玉灏终于变成了不逊于乃父的智者,甚是蒯蒙在有生之年,真的有可能问鼎他祖父的那一高度呢。

    城东,胡润府邸。

    这里的战斗其实并没有结束,甚至可以说交战正酣。

    胡家也好,胡润也好只是信错了人,王盼找到蒯蒙的时候,他接下了贫民窟之事,蒯蒙也答应了给他足够的好处,孙英屠杀那些女监士卒的家眷之后将家财揽尽只是开胃罢了。

    就在刚刚,屠灭了张程的张家,和范努的范氏一族,这两个家族可不仅仅是只有家财那么简单。

    他们的商铺,他们的各种产业,正当的不正当的,虽然现在南阳郡城刚刚经历了四个月的围困和曹仁的屠杀,显得十分萧条,但是这些家族的根基犹在啊。

    王盼的条件是帮助蒯蒙稳住南阳郡的世家,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将南阳郡城的四大世家分化乃至拖住,给蒯蒙创造出足够的时间。

    而蒯蒙给出的报答也很简单,钱!王盼作为四大世家里最年轻的家主,他的才智和手段毋庸置疑,但是他的根基也是最浅的,他需要足够的钱粮好处来证明自己,让家中的那些老家伙继续支持着自己。

    这是王盼和蒯蒙第一阶段的合作,知道孙英围住张家的那一刻,都是十分完美的,王盼锁住了张程的一切消息往来,让他内无私兵,外无强援只能束手就擒。

    若非是王盼一直给张家错误的信息,张程那只老鬼说什么也不可能这般大意,让私兵全都在城外的庄园里呆着,而不回到自己身边,守护着自己一家人。

    在后面孙英自作主张利用了天三的武力和校事府的威慑力,一举将剩下的三大世家震慑住了,再加上王盼暗地里的配合,让胡润不得不冲城东自己家中赶到赵家和他们碰头。

    王盼打着赵霖的名义,邀请胡润前来赵府议事,同样孙英也选择了剿灭范府,将兵锋直指城南赵府,让胡润更加的放心下来。

    直到范府覆灭,三个世家的家主都在赵府喝茶谁也没有想着率先向田豫发难,这是王盼和蒯蒙的第二阶段合作,一样完美的结束。

    再之后南阳郡城的主人公就不再只是蒯蒙也不是孙英等人了,而是变成了王盼和田五。

    王盼先是让胡家之中自己的内应传出胡润在赵府被软禁的谣言,让胡家公子胡克心生担忧,然后再由田五率领着之前派去守护东城城门的二十名白马义从将胡家四面八方全都封锁,保证不让一个打探消息的胡家子弟能够活着走出包围圈。

    半天等不到消息的胡克,再加上怎么也封锁不住的谣言,自然会心生焦急,再加上内线的煽风点火之下,胡克一定会带着胡润用来保命的那些精锐悍匪前来赵家寻找胡润。

    而这个时候,他们就会在城东和城南交界的地方,迎面撞上早就严阵以待的孙英等人,近百名悍匪私兵,这已经是胡克能够找到的极限了,若是再多的话,胡家将不堪一击,若是再少的话,可不好说能够从赵家将胡润带出来。

    但是百名悍匪私兵,对上足足五十名白马义从的时候,尤其是那五十名白马义从还端着弓弩,那结果真的可以说是显而易见的。

    田七都没有来得及再孙英面前炫耀他的武力,就已经没有了对手,胡克大腿中箭直接被俘了,至于剩下的那些人,就算在箭雨之下侥幸存活,也会被后面的补刀击杀。

    这一幕毫不对等的屠杀让道路两旁民居之中的百姓和已经被带到阴暗处保护好的百姓看到之后,都勾起了他们很不好的回忆。

    但是这次他们那些不好的回忆在白马义从将胡克等人身上搜刮出来的钱财一一摆放在他们门前乃至他们的手中的时候,消失了。

    白马义从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了他们,他们不同于曹仁,不是屠夫,他们的箭矢刀枪只会面对他们的敌人。

    在胡克被俘,胡家之人被杀光之后,胡润也终于在赵府察觉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急匆匆的往自己家赶回去。

    而在路上等待胡润的,则是那个看孙英十分不顺眼的田五都尉。

    胡润是身经百战的悍匪,年轻的时候跟随雷绪纵横江淮,可谓是名噪一时,而现在晚年的胡润碰到了同样身经百战,在异族之中横行无忌的白马义从都尉田五。

    结果十分出乎胡润的意料,一把长刀让胡润使得那是虎虎生风,但是这让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却是让田五一把战刀一面盾牌给打的服服帖帖的。

    交战总共不足一炷香,胡润砍破了田五衣服的衣角一处,而身上则是多了十余道伤口。

    差点被杀死的胡润只能再次慌慌张张的逃回了赵府,而早就得到了将令的田五自然是十分不愿意的将胡润给放了回去,然后带着自己麾下那二十多名白马义从,汇合上从城南城北赶来的弟兄,再次兵临城东胡家府邸。

    而逃回了赵府的胡润,当他看到了赵府里正在淡然喝酒的蒯蒙,想想自己遇到的事情,本就狡诈非常的胡润自然知道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想来自己的胡家此时应该已经被团团包围了。

    再之后的事情就简单明了了,胡润将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赵家老太爷赵霖的身上,对他恶言恶语更是百般防范。

    结果被一直装无辜的王盼一击毙命,作为一个靠消息为主要营生的家族,王盼其他手段暂且不说,这背后捅刀子,杀人的本事那绝对是过硬的,说句不客气的话,蒯蒙一直觉得,单论杀人技,李鍪应该真比不上王盼这个家伙。

    到现在为止,王盼和蒯蒙合作的第三个阶段都十分的完美。

    不过现在蒯蒙等人稍微有了一丝丝的麻烦。

    胡润的确是狡诈非常,他对赵霖等人说,自己将自己那三十来号兄弟带了进来,虽然谁都知道他这句话水分很大,但是觉的胡润毕竟是已经洗白了的人物,就算是水分再大,撑死了也就六七十号人马罢了。

    结果单单胡克带走的便有百多号人,其中大半是曾经在江淮之地横行过的悍匪。

    而在田五将胡润轰回去之后,带着三十十名白马义从在胡家府邸再次见到了那种悍匪,只不过这次田五却是没带着弓弩,毕竟那玩意实在有些扎眼,田豫使出了浑身的手段也才从幽州弄出来五十多具。

    不过幸运的是,胡润的手段也就仅此而已了,守卫在胡家府邸的悍匪也就只剩下那三十多人了。

    三十余名悍匪对阵三十多名白马义从,若是放到街道或是城外,田五表示只需要一个冲锋,这群土鸡瓦狗就会被自己灭了!

    但是现在悍匪依仗胡家那高墙大院,靠着一些资质的弓箭,死死的守护着胡家,精锐真的让田五一时之间难以攻进去,在数次带头冲锋中自己还一不小心中了一箭,幸亏箭上无毒,也没有伤到自己的要害。

    孙英等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田五肩膀上颤颤巍巍的插着一只箭矢,然后拎着战刀在胡家的大门口外不断的骂战,只不过胡家里面的那群悍匪,丝毫不搭理他罢了。

    “田五都尉。”孙英不管田五多么不喜欢自己,他还是率先走到田五的面前开口说到,“现在里面的情况,可曾明了?”

    “敌寇共计三十余人,都是真正见过血的悍匪,实力不强,但是他们仗着院墙高大,再加上手中有些弓箭,一时间,不好攻下来。”

    “若是我等亦用弓弩覆盖呢?”田五他们只能硬冲,但是孙英手中却是有家伙啊。

    不过田五的回答让孙英失望了,“院墙太高了,他们射咱们容易,但是咱们反击很难。弓弩的确是可以压制住他们,让他们无法反击,但是依然没有太大的用处。”

    “顺势攻打也不成么?”

    “成!那就是强攻了,这里的人马,你要做好折损一半的准备。”田五一声嗤笑,“某家若是能够下得了这种狠心,早就强攻了,你真以为就凭他们这点箭矢能够将某拦住?”

    孙英被田五一顿呛,也是被噎的难受,但是孙英也知道现在田五心情不会好,没办法和他计较这些。

    蒯蒙看两个人已经僵住了,无奈的摇了摇头也走上前去,“田五都尉,若是我等用箭矢覆盖直接强攻的话,会有什么困难?”

    田五本来十分不耐烦,但是看到是蒯蒙,先不说蒯蒙的气度让人心生好感,主要是田五也知道现在田豫能够在郡守府里安稳的睡觉,真的是幸亏了面前这个年轻人。

    所以田五耐下性子,好好的和蒯蒙解释了起来。

    “先不说我等手中没有攻城器械,就连最起码撞门用的圆木都没有!就算我等将这群悍匪压回院子里,一样冲不进去!”

    “若是翻墙而入呢?”

    “最重要的就是这里了,某家之前听弟兄们也说了,他们翻墙而入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直接就将大门打开了!

    可是现在那群人早就有了防范,若是再强行闯入的话,死伤就太大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最后一战(加更开始)

    田五的话说的很清楚,他们没有任何攻城用的器械,虽然这只是一个世家的院子,但是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军,他们只有这么百来号人,而且也已经数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若是强行攻进去,就如同田五说的,要有折损一半的勇气。

    若是白马义从真的在一个小小的胡家折损过半的话,那么田豫一定会暴跳如雷的,因为这样的话,田豫若是想要在南阳郡立足,便只能仰仗王盼所在的王家和赵霖所在的赵家了。

    至于所谓的权衡双方,说句难听的,权衡这种事,需要实力才行,否则哪怕是刘景升这种天下俊彦,最后也是在荆州被世家处处掣肘,荆南之地只能放一个从子安抚,江夏之地更是失控了多年。

    现在王家俯首,赵家认怂就是因为摸不清田豫的实力,再加上校事府的威胁,若是真让他们将田豫的底儿给探了出来,那么他们的想法会不会和现在一样,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若是派人潜入呢?”蒯蒙不善军阵,最后只能想到这个办法,“让人潜入,就如同之前汉隆那般...”

    田五也想到了和他合作过的那个年轻人,那是一个让他震惊的年轻人,若是此时是他在此...田五仔细的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若是那位公子的话,想来应该是可以的,但是一是他现在不在此处,二是因为就算是那位公子,也太过于危险了,还是那句话,现在的胡府已经算的上是龙潭虎穴了,倒不是说他们多厉害,主要是因为他们这群家伙,现在防范的太严密!”

    “那火攻?”

    田五强忍着没有让自己骂出来,“四周都是民居!”

    若是火攻,的确是很好很容易,但是胡府被烧完了,这方圆十几里的民居也都跑不了!

    “难不成,真就没有办法了?”蒯蒙感觉自己有些头疼,好不容易将南阳的局势弄得这般顺畅,若是因为一个小小的胡府,将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了乌有,那真是太冤枉了。

    田五这时候也被这胡府弄得恶心,再加上实在感觉有些没面子,便没好气的说到,“若是有办法,你们这群娃娃现在还用在这里和某家废话么!”

    田七本来也在像主意,猛地听到田五说这句话,心中惊了一下,赶紧冲上去冲着田五的屁股就是一脚,“你这个混账东西,在哪里耍混蛋呢!”

    田五也知道自己刚刚失言了,但是依旧没有赔罪道歉,只是梗着脖子继续上前面去叫阵,希望他的辱骂能让胡府之中的那群缩头乌龟忍受不住而跑出来,不过这个效果,很明显,没有效果。

    田七看自家的这个兄弟这副模样,心里也是着急,想要在蒯蒙孙英面前替他说说好话,却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一脸焦急的看着孙英傻笑。

    跟着孙英干了一晚上破家灭户的事儿,田七算是看明白了,孙英这个家伙看似凶狠实则心软,而这个看似在处处为那些南阳郡的贫苦百姓谋生存的蒯蒙公子,却是个真心狠的。

    在他眼里,百姓也好,世家也罢,哪怕自家将军,也不过就是一个个可以洽谈的条件罢了,就如他自己所说的,天下万物,都是有价格的

    蒯蒙看田七这副样子,也是微微一笑,“田七都尉是想说什么么?”

    “呃...蒯蒙公子,”田七看蒯蒙微笑的样子,总是感觉这个年轻人是一肚子的坏水,“末将,就是想说,田五他就是性子暴烈,但是他并没有任何的坏心的。”

    “阿英也没有坏心。”蒯蒙并不生气田五出言不逊,他主要是看不惯田五对孙英的态度,不过现在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算了,田五都尉乃是一个真正的汉子,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

    看着一脸和善的蒯蒙,田七想要说的话也只能咽回去,然后低声道谢,只能在心中期盼着,这个一脸微笑的公子哥,说的是真的。

    田五在前面骂的嗓子都要冒烟了,但是胡府就是不出来,蒯蒙等人也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就在一群人在考虑是暂时放弃还是干脆不计伤亡的强冲之时,后面传过来一阵骚乱。

    蒯蒙回头看去,发现后面的白马义从自觉地从两边分开,然后一个一脸微笑的老人缓缓的从后面走过来,正是在郡守府等消息的田豫本尊。

    “国让将军。”蒯蒙上前见礼,“您怎么来了?”

    田豫指了指头顶上已经微微见亮的天空,“天都快亮了,你们在这里闹腾了一晚上,不能因为最后这点东西前功尽弃啊,若是再不解决了这里,那群人可就要反应过来了。”

    蒯蒙也知道田豫说的是什么意思,若是这里再磨磨唧唧的拿不下这个小小的胡府,那么已经宣布效忠的赵霖和早就投靠的王盼一定会生出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来的。

    “田豫将军,可有什么好办法?”

    “好办法没有,攻城之事向来很艰难,不过这么一座小小的府邸,效仿一下先人罢了。”田豫冲着蒯蒙呵呵一笑,“蒯家的小子,你可知道明明你们蒯家的脑子能甩出蔡家几条街去

    ,为何还总是被蔡家给压在下面!”

    “不知道。”蒯蒙也不说假话,十分老实的承认了这点,“学生也十分不解!”

    田豫长吸了一口气,很是郑重的对着蒯蒙说到,“那你就给老夫看好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田豫从蒯蒙身边走过,从田七身边走过,摘下了他背上的长弓和一只铁箭,然后再往前走,走到田五的身边,用铁箭点了点他的后脑勺。

    “哪个?”正一肚子气的田五还没回过头就已经开始骂了,“没什么用就老老实实呆....”

    “怎么,老夫来这里,没用?”

    田五看到是田豫,大吃了一惊,赶紧单膝跪地恭敬的请罪,“将军,小子莽撞了!”

    “你知道自己莽撞就好,一会儿完事儿了,自己去郡守府领三十军棍,你这莽撞的性子若是不改改,早晚害死你!”田豫轻飘飘的给他定下了三十军棍的惩罚,田五却是不敢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之心。

    “诺!”

    田豫将田五拉起来之后,让他站到一旁,然后弯弓搭箭,瞄着百步开外,在城墙上严阵以待的一名悍匪。

    “着!”田豫松手,箭矢飞去,那本来还在想田豫这个老头在下面干什么的悍匪就看到一只箭矢朝着自己飞了过来,越来越近,而且当自己想要躲避的时候,却是已经晚了。

    重达十斤的铁箭跨越了百步距离,从他的右眼穿入,直接贯穿了他的后脑。

    那悍匪的尸体从院墙之上跌落到了地上,在胡府的院落里惊出了一片呼声。

    “刀来!”田豫都不看自己的战绩,将说中的铁胆弓往旁边一扔,田五直接接到手里,然后将手中的精铁战刀递给了田豫。

    田豫结果了田五的战刀,然后缓步向前走去,院墙上的悍匪们看到田豫这么轻松的往前走,一个个张弓搭箭冲着田豫就射了过去。

    结果一个个的因为太紧张箭矢离得老远就落到了地上,而第二波箭矢到来的时候,田豫更是只在那里轻轻的挥刀,那些箭矢就被他打在了地上。

    等那群悍匪想要射出第三波箭矢的时候,田豫已经到了胡府大门外,看着不远处的大门,田豫严肃的脸色突然浮现了一抹微笑。

    “吼啊~”一声虎吼,田豫猛地冲向了大门,同时手中的战刀高高举起,在大门前用力的挥下,实木做的大门,就这么在众人的眼前,被田豫一刀劈碎,碎裂的木头横飞出去,将里面顶门的一群人都打的极为凄惨。

    蒯蒙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过猛将,远的有史记之中项王力能扛鼎,孔圣人的父亲叔梁纥在年过五十的高龄仍能力举闸门,近者关云长万军之中斩杀颜良,孙文台冲阵杀华雄,吕奉先一力战曹营近十员猛将。

    可是这些都是听说,看到的记载,哪怕和他关系最近的刘复所说的刘磐,黄忠二将,在蒯蒙心里也不过尔尔,他一直认为,打仗靠的是脑子,他从不觉的什么人可以靠着自身的本事扭转战局。

    直到今天,他终于看见了一名猛将在战场上的威力。

    就在蒯蒙震惊的这么一会儿功夫,田豫的战斗已经结束了,不是说田豫将大门一刀劈开了,而是说,他将那二三十名悍匪,直接斩杀了。

    等田五和田七两名都尉带着白马义从冲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只有一地尸首,和哀嚎的家仆女眷,至于那些让田五头疼不已的悍匪,都已经变成了一具具的尸体。

    “将军威武!”田五突然振臂高呼,这就是他跟随的将军,他的祖父跟随的是白马将军公孙瓒,一生都在公孙将军的后面随着他杀戮异族,他的父亲先是跟随着新一代的白马将军赵子龙,后来战死沙场。

    等到他长大成人之后,再次追随了白马义从,只不过这个时候的白马义从已经不复当年的风光了,新的白马义从是田国让将军自己组建的,没有公孙将军时期的横行无忌,不像子龙将军时期的天下无双。

    田国让就像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守护者,守护着幽州,守护着并州,守护着大汉的北疆,他让异族胆丧,让匈奴俯首,让鲜卑称臣,但是在中原,田国让的大名,很多人竟然都没有听过。

    但是田五从来没有放弃过,他从出生就听自己的父亲说白马义从的威风,父亲死后听年迈的祖父说白马义从当年的风光和无敌,但是他加入了白马义从很久很久,他都没有真的见过,直到某一次匈奴鲜卑作乱,田豫将军带着他们,几百名白马义从跟着自己的将军,冲进了敌营,斩下了敌人的大旗,带回了敌人首领的首级,那一次,他才真的理解了什么叫所向披靡。

    但是好久了,自从自家的将军病重之后,他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直到今天,他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幕,万马军中,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尔。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将军威武!”

    不只是田五在呐喊,田七也在振臂高呼,所有的白马义从都在挥

    舞着自己的兵器,他们在高声呼喊,在为自己的将军呐喊。

    这一刻,胡府之中,白马义从的呼喊仿佛唤醒了沉睡的百姓,也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南阳郡城。

    赵霖赶紧叫回了去打探消息的赵乔,老老实实的安排人手天亮就开始巡城。

    王盼脸色无奈的长出一口气,缓缓的闭上了通红的眼睛。

    守卫城门的侯谦侧耳倾听之后,脸色变换,最后叹息一声,让身边的人将城门收好,自己默默的看向了城外的远方。

    侯谦是侯音府中的管家,也是侯音曾经的副将,侯音起义之前,侯谦本来已经因为受伤而无法上战场便退役在侯音家养老了,侯音起义之后,为了抵抗曹仁的进攻,侯谦便带领着侯府的家丁私兵,不断的安抚着百姓,给侯音提供了充足的后勤。

    可以说侯音能够抵挡住曹仁足足四个月的围攻,除了因为侯音手中有东里兖这个筹码以外,还有侯谦等人的配合。

    “侯谦大哥,”一名穿着囚服的守城卒走到了侯谦的身边,“安排出城的人手已经安全离开了,小的确认没有人跟着。”

    “放心吧,田豫那人,某家曾经听将军说过,是一条光明磊落的汉子,他是不屑于耍一些鬼蜮手段的。”侯谦自嘲般的一笑,“他将我等放了出来,还让我等替他看守城门,便是给我等机会,反倒是我等这般行事,显得小人了。”

    “侯谦大哥,你说那田豫老...将军,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等明明就是朝廷说的叛逆,他们还敢将看守城门这种大事,交给咱们。”

    “因为他不怕。”

    “不怕?”

    “对,他不怕”侯谦脸上不知道浮现出的不知道是自嘲还是佩服,“田国让不怕我等。”

    “若是我等联合城外的付强大哥,这南阳郡城,唾手可得!”那士卒仿佛是不服气,强行狡辩道。

    “这便是你和他的差距了,你是这般想的,而田豫则是直到,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付强那厮,也不会对南阳郡城做什么,他是真的懂侯音将军的人啊。”

    “为什么这么说?”

    “他知道侯音将军要干什么,他也没办法让侯音将军复活,但是他在完成将军的遗愿”

    “小人不懂。”那士卒感觉自己的侯谦大哥就是被那田豫的小恩小惠给迷惑了,心中暗暗决定,一定要找到付强,好好将这里的事情,将南阳郡城百姓的苦难,告诉他,让他解救南阳郡,想到这里,那士卒又说了一句话,“小人只知道,只有侯音将军,才能解救南阳郡的百姓。”

    “等着吧,那个叫田豫的家伙,一定会让咱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不过在此之前,将自己手中的活计做好,将南阳郡城的城门好好的守护好,莫要让那些宵小之辈惊扰了这满城的百姓。”

    “诺”那士卒虽然满心的不服气,但是依旧轰然应诺,随后继续守护在自己的岗位上。

    城墙之上,除了往来巡逻的同样穿着囚服的“士卒”之外,便只有在寒风这,仰望微光的侯谦了,“将军,这就是您说的希望么?田国让,他真的会给南阳郡带来希望么?”

    南阳郡郡守府,田豫已经先一步回到了府邸,郡守府外的喧闹也已经平静了下去。

    劳累了整整一晚上,不知道背着多少老人回到家中的刘复此时已经躺在了樊阿面前的桌案上呼呼大睡,姿势实在不雅观。

    而一直为他指路的李鍪此时也倚靠在大门上,等待着蒯蒙等人的到来,小黄敢去了厨房,他要找张馨儿等人帮忙给孙英等人还有那些白马义从准备一些吃的,他们都劳累了足足一个晚上了。

    “汉隆。”就在李鍪也快要坚持不住睡着了的时候,蒯蒙等人终于回来了,“怎么不回去睡会儿,看人家阿复,现在估计打雷就叫不醒他。”

    李鍪也看了看鼾声如雷的刘复,嘴角带起来一抹笑容,“他累了,这一晚上,真的是辛苦这个家伙了。”

    “你不也一样么,给这个家伙指路,也不容易吧。”

    “谁不是呢,看看阿英,黑眼圈都出来了,哈哈哈”

    “哈哈哈”

    几个年轻人在郡守府的大门口放肆的大笑,他们身后就是近百名的白马义从,在后面,是数量高达数十辆的大车,那上面都是满满当当的粮草,也是南阳郡城真正的希望。

    “明天,这些人就可以喝上热腾腾的粥,吃上暖和的汤饼了吧。”

    “应该是吧,这些可是两个大世家,一个小世家全部的存量了,再加上明天某些家伙送来的....”

    “南阳郡城,要救活了。”李鍪看着那一辆辆拉进郡守府的大车,喃喃的说到。

    蒯蒙也含笑回答,“还早着呢,这才是第一步....至于未来嘛....”

    “未来会更好的,不是么?”

    “是,是,不过汉隆,若是你的手腕在不好好包扎一番,可就出大事了,哈哈”

    “我的娘,忘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救济与警告(二更)

    初生的朝阳,代表了新的希望。

    南阳郡城在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第一次有了喧闹。

    “架锅了,施粥了!”

    这则从南阳郡守府传出来的消息顿时传遍了整个南阳郡城,所有的人仿佛都被这一句话给触动了心弦。

    南阳郡城被东里兖祸害了这么多年让百姓无心顾及农事,本就生活艰难。

    然后曹仁那厮直接将南阳郡城围困了足足四个月之久,也就是候音在南阳郡根深蒂固,知道将南阳郡积压的粮草分给百姓。

    否则哪里需要曹仁事后屠城,饥饿就能让南阳郡城的百姓尸横遍野!

    清晨的阳光,伴随着各个施粥摊位的粥香弥漫到了每一个百姓的心中。

    那些不知道在街道两旁,郡守府外蹲坐了多久的百姓,最终也败给了身体发出来的最真实的声音。

    百姓们,肚子“咕咕”的叫声响成了一片。

    陈阳是南阳郡城很普通的一个百姓,家中在城外还有着几亩薄田。

    本来看着自己不算健壮但绝对不瘦弱的身子骨,在那几亩薄田上努力的耕耘,小日子也还算过得去。

    后来更是取了一个不错的婆娘,虽然长的不算多美,但是好在性子温和,平日里洗衣做饭将自己照顾的妥妥当当的,那小日子过的也是极为舒服的。

    直到一个叫做东里兖的人成为了南阳郡守,随着他而来的还有一种役使。

    他们南阳郡城每家必须出一个男丁,为大军押运粮草。

    不用说,最为家中唯一的一个男丁,陈阳走出去了南阳,成为了押运粮草的成员之一。

    那一次的押运,陈阳足足走了十几天,行了数百里的路,一路上吃不好睡不好,稍有不慎便是一顿毒打。

    很多人都因为受不了这种折磨选择逃跑,陈阳不知道有多少逃出去的,但是陈阳知道,每天自己睁开眼,营地的栅栏上总是串着几具崭新的尸体,那都是被抓回来的民夫。

    陈阳也想过逃跑,真的想过,尤其是被鞭子抽打之后,啃着干硬的饼子,喝着冰凉的水的时候。

    但是陈阳克制住了,并非是他害怕被抓回来处死,而是因为他害怕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婆娘了,那个温柔的女人。

    经历了十几天的折磨,足足瘦了一大圈的陈阳最终还是活着走了回来,回到了自己的家,回到了那个女人的身旁。

    那时候,他以为这是苦尽甘来,大难不死。

    然后他的噩梦就正式开始了,自从第一个役使出现之后,“役使”这个词就成了南阳郡城的口头禅,也成了陈阳生活中的一部分。

    他慢慢发现自己一年之中竟然有大半的时间在做各种各样的役使。

    为大军押送粮草这是最普通的。

    修筑加固城墙那也成了一项工作。

    为某些人开山采矿,那也成了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最痛苦的是,连给郡守府洒扫都成了他的一项役使!

    就这么被不断的使唤着,陈阳在城外的几亩薄田只能让自己的婆娘去处理耕种。

    幸亏自己的婆娘也是农户出身,操犁弄地那也是做的来的,这才没让自己家里断了炊!

    可是单单是这样也就罢了,南阳郡城的后期役使已经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了,两个甚至三个役使同时到来。

    陈阳就算再厉害也做不到同时兼顾,只能选择和自家的婆娘一同出役使,至于家里的那几亩薄田,便只能任由他荒芜了。

    最后那几亩薄田被南阳郡的四大世家之一的张家用极低的代价收了走。

    而没了田地,又陷入仿佛无穷无尽的役使之中的陈阳整个人也越来越糟糕了。

    终于,再家中最后一点粮食做成了粥之后再被自己喝光之后,家中终于再无存粮了。

    而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婆娘也因为过度的饥饿和劳累,在不久之后也死了,同时死去的还有自己那个没有出生的孩子。

    陈阳觉得自己已经死了,在自己的婆娘带着自己的孩子死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死了。

    可是当他想要也跟着一起死去的时候,上天偏偏又不让他死了。

    “你是个好汉子,你老婆宁可自己死也要把最后的吃的就给你,你要知道你的命现在是谁给你的!”

    这是一个叫侯谦的人告诉陈阳的,那天他已经准备要上吊了,这个叫侯谦的人闯进了自己的房间。

    说了这么一堆话,留下了一柄算不得精良的长刀给他,并且告诉他,“候音将军会给你们带来新的希望,不想让你老婆失望的话,就好好活下去,和这座城池一起活下去!”

    陈阳不知道自己那一天想了多少,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不想让自己的婆娘失望,还是单纯的因为怕死。

    反正陈阳那天没有上吊自杀,而是伸手拿起了那柄长刀,走向了城墙,成了为“义军”之中的一员

    他在城墙上驻守了四个月,杀了十七个人,并非是他武艺多么高超,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哪里有什么武艺。

    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看到爬上城墙的敌人之后,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不顾自己受伤,不顾自己安危的将那个人杀死。

    他不知道这个方法对不对,他只之前,若是这样死了,想来他的婆娘是不会失望的,他的男人最终还是个好汉子!

    结果都想死的陈阳没有死去,四十三天,他在候音将军身边待了四十三天,他在南阳郡城的城墙上待了四十三天,他们将大汉的名将曹子孝挡住了四十三天。

    然后一个叫宗卿的人找到了候音将军,带走了那个让陈阳恨得牙痒痒的东里兖,还劝说候音将军打开了城门。

    早就要坚持不住的南阳百姓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反感。

    宗卿说了,会给南阳郡城的百姓免罪,以后会减免他们的役使,会劝说世家归还他们之前的土地。

    曹子孝将军也答应了再给他们粮草让他们这些已经没有余粮的穷苦百姓活下去。

    所以他们十分顺从的打开了南阳郡城的城门,让在外面度过了四十三天的曹仁进来了。

    同样进来的还有曹仁的近万人的大军,进来的还有那血淋淋的屠杀。

    曹仁违背了他的誓言,在他踏进南阳郡城的那一刻起,他就下达了屠城的命令,他说,要候音将军的性命!

    可是他们没有去找候音将军,而是见到一个人就杀死一个人。

    候音将军看到这种惨像,自己走了出去,将自己捆了起来走到了曹仁的面前,请求用自己的姓名换取南阳郡城百姓的平安。

    曹仁答应了,当候音将军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曹仁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屠城一天,收兵而还!

    曹仁的大军在南阳郡城肆虐了整整一天一夜,将南阳郡城的十余万百姓足足屠杀了三成之多,能跑出去的,都跑出去了。

    跑不出去的便如同陈阳这般,孤零零的在世间侥幸存活。

    陈阳也和其他人一样,在自己最想待的地方呆坐着。

    他本以为他会去乱葬岗守着他的婆娘和那没出生的孩子。

    但是当他走到了自己曾经驻守的北城城门口之时,他怎么也走不动了。

    那里有着他最辉煌的时光,有着他斩将杀敌的记忆,有着别人为他而欢呼的印象。

    那些欢呼是他这一辈子,唯一一次听到的为他而欢呼!

    在这里,还有他最敬佩的人的回忆,他在这里与那人相识,在这里和那人告别。

    陈阳应该流眼泪的,但是他怎么也流不出来眼泪,明明心里这么难受了,他就是流不出来眼泪。

    最后陈阳一屁股跌坐在城门口,就看着南阳郡城高高大大的城门,想着自己在那四十三天的疯狂,想着那个用力拍打着自己肩膀的伟岸男人。

    “施粥了!”一声嘹亮的喊声把半睡半醒的陈阳给惊醒了。

    “粥?”一股粮食的香味传了过来,陈阳睁开了眼睛然后向四周看去。

    几辆推车推着几大桶稠稠的粥来到了城门不远处,推车的汉子不算都么健硕,但是陈阳能够看得出来,这群家伙都是见过血的,而且见过的还不少,因为那股子血腥味,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

    “开饭啦,开饭啦!”推车的汉子使劲儿的招呼着四周的人群,招呼着他们去那里喝粥。

    “老丈,喝粥把”一个老人或许是不想动或许是已经动不了了,反正就在那里坐着也不动,一个汉子见状便亲手盛了慢慢的一碗粥,亲手送到那个老人的面前。

    粥是新出锅的,还冒着热气,不但烫手而且端起来也很难平稳的走路。

    但是哪怕滚烫的粥溅到了他的手上,但是那汉子依旧还是将粥放到那老人的面前,一脸希翼的看着老人,任凭自己的手被滚烫的粥弄的通红,也不放下,也不撒手。

    那老人本来不想搭理这茬,但是看着自己面前那个努力做出一脸微笑的汉子,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庞,看着那双通红的双手,那老人突然想到了自己死去的孩子。

    若是那个孩子还活着,想来也会和这个年轻人一样,这么年轻这么充满了活力,老人突然,变得很想哭。

    “老丈,喝粥吧,咱们该吃饭了”那个汉子还是这句话,他是一名白马义从,他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今天有一个年轻人找到自己的都尉,找到了自己,让他们分批带着粥摊子去城池里各个地方,去施粥。

    那个年轻人告诉自己,要微笑,不要一直板着脸,不能让那些人感觉自己太过于凶狠,本来这些要求在白马义从看来,这就是在为难自己,让一群只会杀人的家伙去微笑,去劝人吃饭,这太为难了。

    但是当他们走到这群老人面前,看着那和自己父亲一样甚至比自己父亲还要苍老的老人,看着他们那面如死灰,还有那无神的双眼,当这群家伙将所有的任务放下的时候,他们

    才发现,这个城池的百姓,活得有多么卑微,活得多么凄惨。

    “老丈...”

    “好了,我喝,把粥放下吧。”老人看那汉子还要再说一遍,便点了点头,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太像自己的孩子了,但是他不能这么认为。

    “您就现在喝吧。”白马义从的汉子看见这老人松口了,一瞬间的心里便送了一口气,不是因为任务完成了,而是因为这个老人终于答应吃自己手中的饭了。

    老人看着依旧往自己嘴边送的大碗,眉头一皱,心里真的想说,怎么和自己的小娃一样蠢呢。

    “这么烫,老头子怎么喝!”

    汉子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大碗放到那老人的身边,然后使劲吹了吹已经被烫的通红的手指,看着慢慢坐起来的老人,一脸的傻笑。

    和这个汉子一样的还有很多人,一碗碗的粥送到一个个百姓的面前,在家的自己拿碗出来,没有碗的,郡守府的人带着碗带着粥送到他们面前,两个世家鼎力支持,两个大世家的家财全都送出来。

    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够让南阳郡的百姓都吃上一口热乎乎的饭菜,田豫已经在和蒯蒙等人拿着南阳郡城以及周边的地图仔细的划分了。

    民以食为天,不是说百姓只要有口吃的就行了,之前这些百姓因为役使而导致田地荒芜,然后这些荒芜的土地再被世家收购,让他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土地,只能等待最后的卖身为奴。

    现在搜出来的家财和南阳郡各个世家的鼎力相助,南阳郡城的百姓终于可以暂时吃上饭了,但是管得了他们一时管不了一世啊,所以趁着或许还能赶上春种的尾巴,田豫要尽快将土地划分好。

    这个时候田豫真的要好好感谢一下孙英了,孙英连续半天加一夜的不断屠杀,除了让他这个屠夫在南阳世家的圈子里被人熟知,更多的是借着校事府的威望,让所有世家都老实了。

    这个时候四大世家的赵家在他们老太爷赵霖主动的带领下亲自上街巡守,王家家主王盼主动登门拜访,这个时候,南阳郡城的世家,只要脑子没问题的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田豫和蒯蒙在商讨南阳郡城的局势和田地的分配,白马义从在沿街施粥,刘复也开始做他要做的事情了。

    “周老丈,我来给你送饭了!您起来了没啊?”刘复端着一碗粥来到他昨天第一个送回来的老人家里。

    这个时候,那个周老丈刚刚起来,看着略微显得有些杂乱的房间,听着外面院子里刘复的叫唤,他突然感觉这个让他恐惧的房子里,有了一丝丝的人味儿。

    “瞎叫唤什么!”周老丈难得在床上睡得这么香甜,一大早就被刘复叫的心烦,不由的骂了出来,“你做的饭那是人吃的?”

    刘复听到周老丈中气略显不足的骂声,不由的一乐,能骂人就好,也不客气,直接将房门推开将那一碗滚烫的粥放到周老丈的床头,“热乎乎的粥,赶紧吃了吧,做的比我手艺好!”

    “是个人做的就比你做的好!”周老丈啐了一口,然后小心翼翼的端起粥来,喝了一口。

    “好烫!”周老丈赶紧将碗放下,想要说上刘复两句,就看到他那通红的手指,还有一个挺大的燎泡,心一下子就软了,“你个蠢货!不知道粥烫么?”

    “嘿嘿”刘复还以为周老丈说他没提醒,所以只能傻笑,“那个,您慢点喝,我一会儿再回来给您收拾屋子,我还得给其他人送粥。”

    “你...不是普通的侍卫仆役吧。”周老丈看着一脸傻笑的刘复,虽然穿的普普通通的,但是身上这股子气质,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出来的,而且这个家伙,还识字!

    “嘿嘿,算是半个学生吧。”刘复想到自己曾经找田豫偷师,这句话说的倒也不算违心,“老丈,某家要走了,还有很多人没有吃的呢,您先喝粥吧,一会儿某家忙完了给您回来收拾!”

    说完之后刘复就要离开,如他所说,昨天他将多少人扛回来家,他今天就要给多少人送饭。

    就在刘复要走出去的时候,他被周老丈给叫住了,“蠢小子,等等!”

    “老丈,何时?”刘复看着颤颤悠悠走过来的老人,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倒了。

    “拿着!”老人递过来一块厚厚的麻布,“再端粥的时候垫在手上,你不觉得烫手么,你个蠢小子!”

    骂完了刘复,周老丈再一个人颤颤悠悠的走了回去,回到床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吸溜着热粥,不再看刘复一眼。

    刘复拿着那厚厚的麻布,突然嘴角带出了一抹笑容,用手背快速的抹了一下眼角,然后傻笑着走了出去,他还有很多人家要走,今天,他会非常忙碌的。

    就在刘复一家又一家的跑去送粥送饭的时候,田豫和蒯蒙也终于将土地重新划分完成了。

    “蒯家小子,”长出一口气的田豫看着一脸微笑的蒯蒙,“事情大致就弄清了,不过老夫还有最后还有一句话,你要记住。”

    “国让将军请说。”

    “这个大汉,少不得那些忠勇的汉子!将你的小心思,都给老夫收起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 勇战派

    田豫与其说是忠告,不如说是警告。

    昨晚田五太过冲动了,然后冲着孙英和蒯蒙说了一些不太好的话,虽然田七立刻就去道歉,虽然蒯蒙说了一声没事,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句话让蒯蒙记住了。

    不过蒯蒙现在也不需要田豫再警告自己了,当他昨天见到田豫一把战刀就将他们头痛不已的事情解决了,这一幕估计蒯蒙会记住一辈子的,他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蔡家再荆州的地位还隐隐的在蒯家之上。

    就是因为武力,蔡家牢牢握住荆州的大军,荆州二十万大军,除了江夏黄祖是半独立状态,荆南的确豪族和异族林立。

    剩下荆北之地刘表手里的所谓马步军二十万和十万水军全都是蔡家的嫡系在控制着,而荆州最精锐的那些水军,更是被蔡瑁牢牢的握在了他自己和他外甥张允手中。

    之前蒯蒙总是觉的,就蔡家那群人的智商,既看不清当前局势,又没有脑子,被魏王和周瑜联手坑的连命都丢了。

    就这种人掌握的大军,在蒯蒙的眼里,或者说在之前蒯蒙的眼里,这种蠢货带领的大军,那就是在给敌人送装备的,也难怪当初荆州的战绩是屡战屡败,让一个小小的江东打的毫无脾气。

    直到昨天晚上看到了田豫那一刀之威,直到了田豫还只是大病初愈,知道了,田豫的武力在当今天下连前五十都排不进去的时候,蒯蒙整个人都是懵的。

    “学生明白了,从今天开始,不该有的心思,学生绝不会再有了。”蒯蒙十分的识趣,他知道自己之前见到了误区,尤其是在严颜这个益州的勇将被他们这群年轻人给联手坑死之后,便更加的狂傲了,不是因为世家子弟的狂傲,是对自己能力自信的那种狂傲。

    “你知道就好,你还年轻,你们的路在远方,在未来,现在你们还是要多看多听,否则会吃大亏的。”田豫平淡的喝了一口小文钦刚送过来的茶汤,慢吞吞的教训着蒯蒙这个他十分看好的年轻人。

    “学生记住了。”蒯蒙恭谨的行礼,同时问道,“国让将军,一人之勇,真的可以扭转战局么?”

    田豫被蒯蒙这个问题问的一愣,倒不是他不知道答案,而是再想怎么回答蒯蒙才能让他理解。

    “你知道的勇将都有何人?”

    蒯蒙想了想,“宋国之叔梁纥,秦末之楚霸王,当今之关云长,已故的吕奉先。”

    蒯蒙给了四个人物,都是被人熟知的四个,代表了四个时代。

    叔梁纥是春秋宋国人,他不太为人所知,但是他儿子十分的厉害,他儿子子姓,孔氏,名丘,虽然现在知道叔梁纥的都是说这是孔圣人的父亲,但是在那个时代,提到孔圣人,都是说他是叔梁纥的儿子。

    叔梁纥前半生只是一个让诸国国主有些印象的勇士,他本来只是宋国君主的后代,后来颠沛流离之后跑到了鲁国,从一个博学多才的文官士大夫转行干了武将,还混得越来越好,最后和名将狄虒弥,以及孟家的家臣秦堇父两人合称鲁国三虎。

    但是这鲁国三虎,秦堇父和狄虒弥是名将,虎将,而这位叔梁纥却是真的虎。

    在叔梁纥五十多岁的时候,晋国士大夫荀罃、荀偃、士匄忽悠着诸侯的联军去打逼阳国(天地良心,真的是这个名字),然后本来一路轻松的战争在逼阳国的逼阳城陷入了僵局。

    联军之中鲁国的大将秦堇父一怒之下靠着人力将一批新弄出来的攻城车运到了战场上,就要靠着这个冲破逼阳城的城门。

    逼阳国的人看这个架势也知道自己是打不过了,干脆就自己将城门给打开了,放联军的士卒进来。

    诸侯联军见这架势也不客气,直接就带兵冲了进去,结果逼阳城在内城设置了“千斤闸”,等到联军士卒进来不少之后,便一刀砍断绳索,将千斤闸给放了下来,要将诸侯联军一分为二,以求那反败为胜之机。

    逼阳国的主帅想的挺好,但是他落下千斤闸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鲁国的军队进入,而叔梁纥则是领兵大将,看到头顶的千斤闸,“鲁国虎逼...虎将”叔梁纥直接将那千斤闸给扛了起来。

    叔梁纥不但扛住了城门,还生生的坚持到大军从逼阳城里面撤出来,最后自己还安然后退了。就因为这件事,鲁国孟氏之主也就是孟子的老祖宗亲自给叔梁纥证明,说他如老虎一般勇猛。

    如果仅仅是这般,叔梁纥只能算是一个极为勇猛的大将,在他力举城门二十年后,也就是他七十多岁的时候,他随着鲁国的“圣人”臧武仲驻守在鲁国的边境。

    正赶上齐鲁交恶,齐王命大将高厚将臧武仲给围困了,要生擒这位鲁国的圣人,以羞辱鲁国。

    然后就在围困之中,叔梁纥带着三百勇士,保护着臧武仲以及他的家人臧畴 、臧贾,连夜奇袭了齐军,将近乎百倍的敌人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从包围中从容撤退,将这位圣人安全的送到了旅松。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将臧武

    仲等人送到了旅松之后,已经七十多岁的叔梁纥觉的自己不能放弃自子的驻地,带着三百勇士再次杀了回去,还是那个方位,还是那些敌人,还是那么轻松。

    齐国的大军一晚上连续被叔梁纥突袭突破了两次,也实在是没脸也没办法再继续和叔梁纥作战了,干脆继续围困了几天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就将大军撤回了齐国。

    从此,叔梁纥之名彻底响彻了天下诸侯。

    楚霸王项羽自然就不用多说了,而更近的吕奉先,和还活着的关云长,那也是天下勇将,蒯蒙提的这三个人,都是他知道的,且认为的最为有勇无谋的四个人,就想要问问田豫这是为何。

    田豫很明显也知道蒯蒙的意思,四个人里两个兵败而死,一个很明显已经踏进陷阱里了,而唯一一个善终的不仅仅是因为年代太久远,还因为叔梁纥此人本就是文臣士大夫专职出来的。

    “你这个小子,不老实啊。”田豫看着蒯蒙呵呵一笑,“你不就是想说勇将者,大多有勇无谋么?”

    “国让将军见谅,天下勇将,大多给小子的便是这个印象。”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给你说说这些勇将之事。”田豫呵呵一笑,然后突然冲着门外吼了一声,“想听就进来大大方方的听着,在门外偷听算什么东西!”

    田豫说完之后,一脸尴尬的李鍪就低着头一脸谄笑的从门外走了进来。

    “好大的一个人了,成天偷偷摸摸的,莫不成是和王越那厮呆的久了,连做人都不会了!管宁老头的一身正气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么!”

    田豫一看李鍪这副皮懒的样子,心中的火气就蹭的冒了出来,他是真不知道管宁为什么选择这么一个家伙当接班人,莫不成连管宁都觉得寒门子弟已经无可救药了么?

    “国让将军原谅...学生...”李鍪看田豫黑着一张脸,是真的想解释解释自己并非有意偷听,但是刚张嘴就又被打断了。

    “错了就错了,支支吾吾的解释个什么,莫不成还要和老夫辩论一番,让老夫给你认错不成么!”

    “.....”李鍪知道田豫这就是在针对自己,不过这也难怪,不想再解释的李鍪倒也十分的干脆,“国让将军,学生错了!”

    “哼!”田豫冷哼一声,便继续刚才的话题,“叔梁纥这位文武兼修,再加上体质过人,所以老夫便不再多说了,老夫今天就和你说一说楚霸王他们三位。”

    蒯蒙拱手行礼,“学生请教。”

    “项籍这人的勇武不需要再说了,托太史公的福,天下共知,但是蒯家的小子,你可知道兵家自从先秦之后便分成了两派么?”

    “请国让将军赐教。”

    “只要是学问,可称之为家,那便不会只有一个流派,兵家也不例外,先不说那些枝枝节节,就大体而言,兵家只有两个大分枝,一为勇战派二位谋战派。

    而这两个流派也的确是在高祖得天下的那几年里是最为辉煌的时候,勇战派自不用多上,霸王乃是此间翘楚,曾经横行天下,先秦乃至诸侯莫不敢当。

    可是纵观霸王用兵,蒯家的小子,还有你李汉隆,尔等可知有什么共同点?”

    李鍪不假思索的说到,“带头冲锋,斩将夺旗,震慑敌胆!”

    “滚!”田豫差点一冲动将手中的茶碗拍在李鍪的脸上,“老夫问你将兵,将兵,没问题项籍是怎么打仗的,老夫就不该捎带上你!”

    李鍪被田豫这顿吼骂弄得更加尴尬了,低着头也不吭声了,就静静的听着。

    蒯蒙没有像李鍪一般张嘴就来,而是好生回想了一下自己看过的记载,然后十分肯定的说到,“兵微将寡,兵精将勇!”

    田豫十分欣慰的点了点头,含笑称赞道,“很敏锐的洞察力,总结的也十分到位,而且一旦确定便毫不犹豫,真是个优秀的年轻人啊。”

    蒯蒙难得被人这般夸赞,而夸奖他的还是让他十分钦佩的人,脸上不由的一红,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感觉。

    李鍪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师徒相得的场景,说不羡慕嫉妒那真是假的,但是现在他也知道田豫是真的看不上自己,他倒是不觉得蒯蒙得了田豫的喜欢对自己多么不好。

    他只是觉的自己没有蒯蒙那么好的脑子,也没有蒯蒙那么好的学识,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认识管宁认识的太晚了,若是能够再早十年,从小跟着管宁学习的话,想来他现在也不会这般无用了吧。

    田豫称赞了蒯蒙之后,也是十分嫌弃的看了李鍪一眼,然后扭头对蒯蒙继续说到,“既然你总结的这么到位,那么老夫就好解释了,勇战派之流最看重的便是将军之勇武,将为军之胆,只要将领不倒下,那么大军就可以跟着他们的将军冲杀过去,一往无前!

    但是这有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兵不能太多,而且必须速度够快,战法也要足够灵活,人数过多将领便无法顾及到,军队不够灵活便不能跟随自家的

    将军往来冲突。

    这便是勇战一脉的最大漏洞,数千人对战数万人靠着突袭和天时地利,胜之不难,就如同你所知道的叔梁纥夜袭齐军,三百勇士往返冲突,齐军所不能胜也。

    再近一些,甘兴霸百骑劫曹营,一百人进去一百人出来,魏王的大营让他弄了个天翻地覆,这些都是勇战一脉的经典。”

    “所以,勇战一脉,唯有借助天时地利么,那不也是靠的是谋略?”

    “不,他们靠的更多的乃是胆识!”田豫纠正了他的说法,“一般的勇战派,他们胆子都很大,他们眼光毒辣,善于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战机,然后勇敢的冲过去,将战机变成胜利。”

    蒯蒙可以理解田豫的话,同时也抓住了田豫那句话的重点,“什么叫做....一般的勇战派?”

    “叔梁纥,甘兴霸,乃至威震天下的关云长,他们都是一般的勇战派,而威震千古的项籍,便是不一般的勇战派。”田豫继续说到,“若是说一般的勇战派是要将战机变成胜利,那么非一般的勇战派则是自己创造战机!”

    “创造战机?”

    “对,就是创造战机!”田豫一脸的艳羡,“在霸王的眼中没有所谓的得胜之机,他会用自己的武力给自己创造出一个最好的战机,因为霸王终此一生也没有遇到一个对手,所有人,都不是他三合之敌,就连拖住他,都不配!”

    蒯蒙被田豫的话引入了沉思,他仿佛看到了金戈铁马,一个威武雄壮的汉子骑在乌骓马上,手中挥舞着一杆沉重的长戈,所有敢在他面前出现的敌人都会被他轻而易举的杀死。

    “真英雄也!”虽然未能亲眼看到项羽纵横天下,但是这一幕依旧是让蒯蒙拍案叫绝,“若是如此,项王真乃勇战之巅峰也!”

    “项籍之所以被世人敬佩不只是因为他真的是以为悲情英雄,更因为他将一个流派走向了真正的巅峰。”田豫也是满眼的憧憬,“在那个时代,曾经有过记载,项籍一人盖亚了一个时代,再之后数百年,无论是高祖麾下的樊哙灌婴,抑或是魏王先祖曹参夏侯婴,都无法和项籍相提并论。

    再之后只有伏波将军马援能一窥项籍之颈背,至于近些年,鸠虎吕奉先可以说是最接近西楚霸王的人了,当然,现在和于文则对阵的关云长本来也有希望一窥那个境界。”

    蒯蒙听田豫说完之后,心中对于勇将这个词语有个更多的认识,同时疑问也就更多了。

    “国让将军的意思是,除了西楚霸王之外,再无人可达到那个境界了么?”

    “没了!”田豫十分肯定的说到,“勇战派和谋战派不同,他对于将领本身的要求太高了,眼界胆略智慧勇武缺一不可!”

    “所以,霸王是最强的,其他次之?”李鍪终于有机会再次张口了。

    “啪!”

    “哐当!”

    “叮了哐当!”

    三个声音接连响起,第一个是田豫将茶碗拍在了李鍪的头上,第二个是李鍪摔倒的时候掀翻了桌案,第三个是桌案上的茶具掉落了一地。

    蒯蒙看着一地得狼藉还有躺在地上的李鍪,那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田豫也是怒气冲冲的盯着李鍪,“其他次之?你是怎么和王越学的武艺!”

    “咳咳!”李鍪费力的从地上爬起来,“国让将军息怒,学生知错了!”

    “哪儿错了!”

    “学生…不该随便开口!”

    “啪!”小文钦刚递过来的茶碗再次再李鍪的头上碎裂开来。

    “蠢货!”田豫真的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眼前这个家伙,“你开不开口和老夫有个屁的关系!”

    李鍪看着暴怒不已的田豫,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干脆就现在那里闭口不言!

    田豫胸膛剧烈的喘息了几下,肉眼可见的田豫在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情。

    “还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么?”

    “学生…学生…”李鍪咬了咬牙,“学生不知!”

    田豫看着虽然一脸委屈但是没有一点恶意的李鍪,知道这就是管宁最看重李鍪的地方,知道谁对他好,懂事!

    但是在乱世,懂事就是最大的不懂事!

    田豫无声的叹息了一下,“你从幽州出来,已经多久了?”

    “恩?”李鍪被这个话题转变的有些呆愣,“已经,已经快半个月了吧!”

    “这半个月,你干了什么!”

    “什么?”

    田豫看着一脸呆愣的李鍪,心中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再次冲了上来,“你身边的这几个和你差不多大甚至还没有你大的伴当,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啊!”

    “看见了个屁!”田豫怒骂一声。

    “你看看他们哪个如同你一般,成天无所事事!”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田豫的教导

    “无所事事”四个字就像一击重锤敲在了李鍪的心上。

    李鍪这个时候也终于知道为何田豫对待自己的态度一天比一天恶劣。

    蒯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叹息了一声,其实他很早就看出来了。

    但是那时候的蒯蒙对武者十分看不上,就连每日练刀的刘复,蒯蒙也只是含笑看着。

    所以看到李鍪成天在车队里转悠,和田豫唠唠嗑,和管宁聊聊天,蒯蒙也就没有多劝他。

    毕竟在幽州的时候,那些事情对于李鍪的打击有多大,只有他自己清楚。

    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复都曾经偷偷的问过蒯蒙,“你看汉隆的白发是不是又多了?”

    在幽州的时候,李鍪是双眼赤红,两鬓有着细细的两缕银白长发,看着十分妖异。

    而从幽州走出来的时候,虽然李鍪脸上变得十分和善了,但是那银白的长发已经变成了苍白颜色,甚至还有一些灰白。

    而那双本来十分妖异的血红眸子也变得有些无神了起来。

    这些变化,田豫或者发现了李鍪的变化,或许没有发现,但是对于田豫来说,李鍪的这些变化不重要作为寒门的传人,虽然他说的那么随意,可是重不重要他自己心里清楚!

    李鍪看着怒气冲冲的田豫,脸色也有些通红,那是臊的慌一般的红。

    李鍪最开始的确是被王壮的死弄得心神不宁,再加上知道了一些内幕之后更是心中感到十分郁结。

    对王越的不理解,对王壮师兄的可惜,还有对管宁对寒门的无奈。

    但是随时时间的过去,他每天东跑西颠的,就像田豫说的无所事事,不用每天天还不亮就开始挥刀数百次。

    也不用每天扎着马步诵读着四书五经,还动不动会挨上一戒尺!

    更不需要每天逼着自己神出鬼没,将自己练得筋疲力竭的。

    李鍪必须要承认,他变懒了,变得他自己都感觉非常的懒惰。

    甚至他已经很久没有将怀中的小木人拿出来了,或许是李鍪自己心里也觉得自己没脸再看它了吧。

    “田豫将军,小子知错了!”

    李鍪认错的态度很诚恳,他没在找什么理由,或许这也是他唯一的一个优点了。

    李鍪是真的知错,会不会改,能不能改这先放到一边,李鍪反正是知错,认错!

    “知道错了就老老实实的听着!别以为跟着管老头看了几卷史记,听了几段秘闻你就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了!”

    田豫看着恭敬认错的李鍪,火气这才消散了一点,然后继续说到,“不要随便插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

    “学生明白!”李鍪点了点头。

    田豫看李鍪这个样子,这才缓和了一些,之前好几次想动手都被管宁拦下来了。

    管宁一直说,李鍪刚刚经历了大变,心神有些恍惚还没能定下性来,让田豫不要过多的参与,更不要动手。

    但是田豫看着李鍪一天比一天疲懒,一天比一天的没正形。

    虽然田豫明知道这是李鍪心神恍惚让他自己懈怠了,但是依旧是一肚子的火气。

    人可以难过,也可以心神恍惚,很可以性格大变,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是田豫看来,若李鍪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年,那么这些都实属正常,但是他不是!

    他是管宁的弟子,甚至有可能是他最后的一名弟子,他是王越的徒弟,也可能是王越最后的一个徒弟。

    而之所以有这些身份,同样因为,他是所谓寒门的希望,虽然只有管宁一个人这么认为。

    但是既然承认了这个身份,享受了这些带来的好处,那么就必须要承担里面的风险。

    哪怕寒门给他的好处他并不喜欢,哪怕寒门给他带来的风险轻易就可以让他挫骨扬灰。

    但是这世间本就没有所谓公平,所谓的公平都是一群酸腐无聊之时瞎说出来的东西。

    所以这次田豫有了机会,终于忍耐不住了,一茶碗拍在了他的头上,虽然惨烈了些,但是好歹将他打醒了。

    这时候小文钦终于将桌案重新收拾好了,从新拿了一套器具放好,然后地上的残渣也已经收拾干净了。

    三人重新落座,不过这个时候三个人的脸上都有了些许不同。

    田豫现在虽然一脸的怒气冲冲,但是从那飞扬的眉毛和那是不是翘起来的嘴角,无一不说明着他现在心情愉悦。

    蒯蒙现在一点被夸赞之后的兴奋也没有了,田豫那两茶碗虽然的确就是为了拍李鍪,但是蒯蒙总感觉田豫有点敲山震虎的意思。

    而李鍪现在也是一脸恭敬的跪坐在一旁,这个时候再看李鍪,从心里的恭谨和只是脸上的低眉顺眼,这区别真可谓是一目了然。

    田豫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刚刚弄好的茶汤,然后瞥了一眼李鍪说到。

    “汉隆小子,你也别说老夫打你打的过

    分,你刚刚的话若是放到了外面,真的会让人将大牙都笑掉了!”

    蒯蒙不怕田豫拍自己,所以有不懂的就直接问了出来。

    “刚刚汉隆说的,是有哪里不对的么?”

    “这个混小子刚刚说什么了?”田豫眼睛一撇。

    “霸王最强,其他人次之!”蒯蒙复述了一下李鍪的话说到,“刚刚田豫将军的意思,不也是如此么?”

    “那你觉得春秋之时的叔梁纥和现今江东的甘兴霸孰强孰弱?”

    “这…”蒯蒙被这个问题问的愣住了。

    叔梁纥是勇将,更是圣人之父,文韬武略也算是上上之选。

    但是叔梁纥最大的两个功绩就是力举城门和夜袭齐军大营。

    若是单论武力的话,甘兴霸估计举不起那千斤闸来。

    但是论半夜劫营,甘兴霸或许放到那个时代也可以在齐军大营里来回折腾,但是叔梁纥真的不好说能在魏王眼前打个转,然后安然无恙的回来。

    所以,这种问题,蒯蒙这个局外人真的没办法回答!

    田豫看蒯蒙那犹犹豫豫的样子,便知道蒯蒙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便也不再为难蒯蒙。

    “莫说你无法回答,便是一个百战老将也难以回答,勇战派的战将和你们这些谋士一样也不一样。”

    “学生不懂!”

    “说一样,那是因为侧重不同,就比如玄德公麾下简宪和,你可听过?”

    “刘玄德麾下老臣”蒯蒙十分快速的回答到,“不过未曾听说过有什么大的建树!”

    “简宪和这个家伙,带兵打仗一窍不通,行军布阵半点不懂,发展民生狗屁不会,出谋划策必败无疑!”

    田豫对简雍的评价十分简单,如果现在李鍪还敢说话,那一定会用四个字来总结田豫刚刚说的话,“狗屁不会!”

    蒯蒙其实也很想说这句话的,“简雍此人,若是如此怎可有如此高的地位,仅仅就是因为他跟随刘玄德多年?”

    “他是玄德公麾下最早的一批老臣,这仅仅是其一,至于其二,简雍好为说客!”

    简雍作为刘备早期最早的使者之一,的确在诸侯之间非常出名,只不过这个名声…

    “简雍出使徐州陶恭祖,陶恭祖死了,简雍出使袁本初,袁本初死了,简雍出使刘景升,刘景升死了?”

    蒯蒙这句话其实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趣闻,刘备早年曾去徐州救援,事后驻扎在小沛,然后经常让简雍代替自己去面见陶谦,然后没多久陶谦病死了。

    官渡之战前夕,刘备驻扎在汝南,得到了黄巾余孽相助,想要和袁绍联合,前后夹击曹孟德,结果刘备还没开始动手,官渡之战袁绍大败,一年之后再败,病死了。

    在汝南被曹操打败了的刘备,无奈之下只能投靠刘表,驻扎在新野之地。

    然后数年之后曹军再次兵临荆州,刘备再次派简雍出使刘表,要说动刘表支持自己抵抗曹操的大军。

    然后简雍刚去襄阳,刘表就死了,害的刘备只能仓皇逃窜,无奈之下选择了携民渡江。

    其实蒯蒙还有一件事没说,简雍代替刘备出使益州刘璋,这次他再次得到了益州刺史刘璋的欢心,然后一年之后,两方人马打的不可开交!

    之所以蒯蒙不说这句话,就是因为简雍唯一一次翻身仗就是在益州,在最后成都之战中刘备久攻益州不下,最后还是简雍和马超两人软硬兼施才将刘璋说降的。

    田豫也被蒯蒙的诙谐逗乐了,简雍这人就是运气不太好,跟着刘备跑了大半个天下,最后把自己弄成了瘟神一般!

    不过玩笑归玩笑,事情还是要说的,“简雍此人虽然运气不好,但是无论他出使何方,可曾受过委屈?”

    “这…到未曾听过。”

    “简宪和天性诙谐幽默,平素里也是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哪怕在出使中,也毫不顾忌自己的仪表姿态。

    但是就是这般,简宪和总是能够让对方忽视自己的衣着姿态,而被自己的性格所吸引。”

    蒯蒙听完他说话,点了点头,“国让将军的意思是,战将和谋士一样的地方是,他们都是术业有专攻?”

    “是,却也不是!”田豫点了点头勉强算是认可了蒯蒙的说法,但是又纠正说到,“你所谓的术业有专攻更多是再你们这群专业的谋士身上的,而战将身上虽然也有侧重,但是若真是只通一门的话,那他就离死不远了。”

    “额...学生还是不懂。”

    “就如同你刚刚所说的几人,叔梁纥太过久远,那个时候兵家都没有完善,先不多说,剩下三人,项籍乃是巅峰你一知道,那么最后的两人,鸠虎吕奉先和汉寿亭侯关云长。

    这两个人只有关云长可以真的称之为勇战派的标准战将,也算的上是玄德公麾下唯一一个能够给他撑门面的大将了。”

    “刘备...这般弱小么?”李鍪轻声问道,刚说完就赶紧低下头,怕自己再挨一茶碗。

    田豫刚刚端起来茶碗,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李鍪,犹豫了一番还是没再砸下去,而是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你以为魏王麾下这种战将很多?”

    “应该不少吧...”李鍪犹豫了一下,大着胆子说到,“不说其他,您不也是北疆战神么?”

    “老夫多谢你看得起老夫,不过若是再战场上,老夫估计连一天都活不过就会被关二哥给斩落马下。”

    “关云长这么强么?”

    “不是关云长强,而是你太低估勇战一脉的战将了!”田豫横了一眼李鍪继续说到,“诸葛孔明曾经说过一句话,老夫认为十分有道理。”

    “什么话?”

    “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田豫一脸的憧憬,“当然了,诸葛孔明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蒯蒙被这句话震惊了,“通晓天文地利,知晓奇门阵法,明白阴阳之术,只有这样才是将领?”

    “这是神仙!”田豫没好气的说到,“古往今来,哪个能做到,未来暂且不论,反正老夫是没见过哪个将领这些都会的!”

    “国让将军...也不懂这些么?”

    “老夫不是神仙!”田豫脸色有些黑了,手又不自觉的挪到了茶碗旁边,“其实为将者,只要能够见机行事便能成为一方名将,若是再能知晓天时之变化,那便是顶尖的名将,若是还能和地利相结合,那便可为帅才也。”

    田豫已经说到这里了,蒯蒙自然知道关羽的地位了,“所以现在关羽再借汉水之地利,梅雨季之天时,要一战而胜?”

    田豫也深深的看了蒯蒙一眼,“若关羽真如你所料这般,那便是已经由将而入帅了,所以,汉隆小子,你还以为刘备很弱么?”

    “那...那天下还有人会是关云长的对手么?”

    “你这么问,那确实太小觑这天下英雄了!”田豫突然哈哈一笑,“虽然江东的那位甘兴霸现在已经不可能再进一步了,但是江东之地那真的是人杰地灵,之前的孙伯符和周公瑾兄弟暂且不说。

    现在的江东都督吕子明也勉勉强强能可靠着地利逞一时之凶,至于后面嘛,那就要看他们的气数了,不过若是江东技止于此了,那此次天下变局恐怕就和他没有关系了。”

    “江东之地么...”蒯蒙嘴里喃喃的说到,他可是记得那一晚逃命之时,他听到了一句柴桑的土话。

    “江东之地气运就是昌隆啊,远了不说,单单说孙家一脉,孙文台当年就已经是天下顶尖的勇将了,靠着一己之力敢和徐荣掰腕子,虽然最后被打的找不到北了,但是勇气可嘉啊。

    紧跟着他儿子孙伯符更是胆大心细,靠着一张粗犷的脸不知道糊弄了江东多少人,然后江东小霸王之名那也是实至名归,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了霸王的名号,脑子变得也和霸王一样了,不知道怎么用了,若非是他有个叫周公瑾的结拜兄弟,都用不到刺客,他就折了。

    结果孙伯符死后,周公瑾继续扛着江东的基业,直到孙仲谋的地位稳固,便安然死去了,周公瑾死后江东再次出现了鲁子敬这个异类,明明是个武将偏偏说自己是谋臣,和诸葛孔明联手做下了这三分天下的大局。

    好不容易熬到鲁子敬也死了,谁知道又出来一个,不过吕蒙毕竟是半路出家的,能力不可和前两日同日而语,若无意外,此次大战,江东应该就是个看客罢了。

    蒯蒙被田豫的这一连串的分析弄的有些发懵,半天才缓过神来,“江东竟然连一个帅才都没有么?”

    “你以为帅才是什么,从灵帝开始,可称为将者,天下比比皆是,但是可称为帅者,至今不过一手之数罢了!”说着话,田豫还真的伸出了一只手掌,并将之摊开。

    “都有何人?”

    “段颎可曾听过?”

    蒯蒙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凉州三明的大名自然知道,段太尉虽然晚年...但是段太尉称得上是帅才!”

    “嗯,那徐荣呢?”

    “刚刚听您说过,不过,此人学生却是不甚了解。”

    “徐荣是一个忠于汉室的人啊,只是可惜董卓对他又知遇之恩,当初董卓之所以敢对抗着天下诸侯,说白了就是依仗自己谋有李儒,帅有徐荣,将有吕布,兵有凉骑”

    “徐荣这般强横么?”蒯蒙还是不太理解徐荣的恐怖。

    “当年诸侯讨董的时候,先锋乃是江东猛虎孙文台,一路高歌猛进,先后将胡珍,华雄,就是吕奉先亲自出马,最后被孙文台在阳城打的大败而归,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牲口,被徐荣差点打的全军覆没,最后还是靠别人装成自己才能逃脱!

    若是徐荣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这厮还曾将魏王打的痛不欲生,曹洪那救主之功就是这么来的,不过现在是这么说,老夫一直觉得当时打败魏王那不算什么能耐,能将孙坚给打成那般模样,才是徐荣的骄傲。”

    “咳咳咳...”蒯蒙止不住的咳嗽,想要提醒田豫,毕竟谁也不知道南阳郡城的哪个百姓还是校事府的探子。

第一百四十九章 当今天下的帅才

    田豫听着蒯蒙那咳嗽声,无奈的撇了撇嘴,虽然他现在并不怕校事府的人,虽然他不知许都活着邺城那里的计划是什么,但是他知道他可是这里面很重要的一环,不容有失。

    不过虽然现在校事府不敢拿他怎么样,拦不住人家秋后算账啊,所以田豫还是端起茶碗好好的喝上一口茶汤。

    蒯蒙看田豫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也是长出一口气,赶紧转移了话题,“那剩下的几个人是谁?”

    “剩下的这几位便有些特殊了。”田豫神色也有了些变化,眼神中闪过了一抹怀念之色。

    “剩下的还有三位,第一位乃是当初的曲有误,周郎顾。”

    “江东的周公瑾?”蒯蒙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人,只是没有想过真是这个人。

    “尔等可莫要小觑了周公瑾。”田豫沉声说到,“之所以说他特殊是因为他是千年都难得一见的儒帅!”

    “儒帅...又有何不同么?”连帅与将的区别都没弄太清楚的李鍪更加不理解儒帅这个词的含义。

    田豫摇了摇头,知道现在给他们讲这些的确是有些高了,但是若是再不说说的话,任凭他们这般自大下去,早晚会在荆州栽一个大跟头的,他们难不成真以为荆州还是曾经的荆州,天下还是曾经的天下?

    “帅才不只是要文武双全,更多的是他能够将数万乃至数十万大军指挥的如臂使指,就如同将与将之间的风格各不相同一般,帅与帅之前的风格差异更大。

    先秦之白起,用杀戮来坚定麾下的军心,将数十万的秦军生生的变成了一个个的杀戮机器,悍不畏死。

    再如高祖麾下之韩信,用兵奇正结合让人防不胜防,正面大军拖住敌人,侧面奇兵突袭奠定胜局,这种打法一度被称之为无解的局面。

    再如楚霸王项羽,不管敌军多少人,只需要让麾下跟进自己,然后冲向对方的主帅将他斩落马下即可,手握三万大军便可纵横天下,手握八千江东敢战士便可天下无敌!

    又如同段颎,大军在外却是最善于治理地方,攻占一地治理一地,将敌人的生存空间逐渐缩小,让敌人不知不觉地失去反抗之力。

    又或是徐荣,最善于指挥大军作战,以守为攻,不知不觉间便将局势逆转,从而轻松破敌。

    至于最后这周瑜嘛,也就是你最疑惑的儒帅,说一句你好理解的,这人不会武!”

    李鍪和蒯蒙听田豫之前说了那么一大推,以为他能说出点什么来,结果到了周瑜那里就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有些愣了。

    最后还是蒯蒙反映快,“周公瑾不通武艺?他乃是官宦世家,父亲乃是洛阳令,祖父和堂叔都官至太尉,更是当过孙策的中护军,为孙策护卫中军大帐,怎么可能不通武艺!”

    田豫也一脸的无奈,“他就是不通武艺,当初这点老夫也是不相信的,但是的确如此,周公瑾是个奇人,他从小熟读四书五经,更是将诸多兵法了然于胸,更是有各个名将来给他开悟,音律之道也是常人难望其项背。

    但是这么一个近乎于完整的奇男子,偏偏真的就不通武艺,否则你以为他的至交好友,又是结拜兄弟孙伯符为何要让他来做自己的中护军,你以为孙伯符还需要别人护卫么,不就是因为担心周公瑾在战场上有个什么损伤,干脆就直接带在了身边随身保护。

    周公瑾哪里是孙伯符的中护军,护卫统领,那明明就是孙伯符在一心一意的保护着他罢了。”

    “所以儒帅就是不通武艺之人?这不能吧。”李鍪对“儒帅”的含义表示出了很大的疑惑。

    田豫瞪了李鍪一眼,怒声喝到,“刚刚觉得你有了赶紧怎的又开始犯浑!若非是刚刚你说了后面那句,老夫现在就让你脑袋开花!”

    李鍪被田豫这龇牙咧嘴的样子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田豫将手放到了茶碗旁边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隐隐作痛。

    “老夫说他不通武艺是为了你好理解,不是说儒帅的定义就是不通武艺!”田豫颇有一种孩子太笨不好管的感觉,“周公瑾将兵与前人都大为不同,他本身能力出众,更是身兼数家之长,说话谈吐诙谐幽默,而且心胸极为宽阔。

    曾经孙家的老将对周瑜十分不服,尤其是当周瑜成为江东都督的时候,身为江东副都督的程普还和周公瑾闹了很大的不愉快,但是周瑜却是几次三番的在孙策面前给程普求情,私下里还一直给程普行子侄礼。

    长久以往下去,程普那眼高于顶的老将竟是被周瑜感动的稀里哗啦的,数次在大庭广众之下表达了自己的对周瑜的敬佩,一副就像是周瑜死忠的架势。

    也得益于此,周瑜在江东军中的威望一不靠身家显贵,二不靠与孙策的私交之深,三不靠武力威慑,就凭着自身的

    气度和与士兵同吃同住的行为习惯,将江东大军尽数折服了。”

    “这....”蒯蒙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敬佩,“儒帅就是说,他有着过人的气度么?”

    “孺子可教也。”田豫一脸微笑的点了点头,“军伍之中毕竟不如其他,士卒更看重的是那些能带他们冲锋陷阵的猛将,他们不懂什么兵法,不懂什么尔虞我诈,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那些如同霸王一般的猛将才能带领他们战胜敌人,至少猛将带领他们胜利,更加的容易。

    所以,儒帅也好,儒将也罢,他们对于自身的气度,魅力要求都是极高的,在没有足够的武力保证之下,想要让一群莽汉子承认自己,认可自己然后信任自己,这种难度,不比答应一场实力悬殊的战斗来的容易,很明显,周公瑾做到了。”

    “曲有误周郎顾,江东美周郎,世上本无双,当真名不虚传。”蒯蒙不由的赞叹一声,十分可惜未曾能和他生活在同一个时代。

    田豫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呲溜一声喝了一口茶汤,微微眯着眼睛,仿佛在回味当年的金戈铁马。

    李鍪也是神游天外,仿佛在那未知的地方,和周公瑾相视而立,一睹那无双之儒帅的风采。

    “咳咳...”田豫将两个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的人给拽了回来,“别想了,周公瑾已经逝去了,便记在心里就行了。”

    “真是可惜了,未能和这般人物生在一个时代,真是我等之憾事啊!”

    蒯蒙的这句感叹让田豫脸色有些难堪,田豫很幸运的和周公瑾郭奉孝他们生在了一个时代,然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在这两位死前,全天下的光芒仿佛都被他们给盖住了一般。

    “咳咳,好了好了,不说公瑾了。”田豫赶紧岔开了话题,要不然他就该想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了,“在周公瑾之后,若是论当今天下的帅才便只有一位半了!”

    “一个半?”

    “嗯,那半个自然就是现在正在汉水之畔严阵以待的关云长了,若是此次他能够大胜于文则,那么毫无疑问他就已经突破了自身的桎梏,到达了那新的境界!”

    “关羽么...还真是好运气啊,不知这位刘备的门面又是怎么特殊的一个家伙!”

    “云长这个人,很神奇。”田豫还是一脸微笑的回忆了一番自己年轻的时候,“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将,年轻的时候便以勇武闻名天下,是玄德公真正的心腹依靠,袁公路之纪灵,江东小霸王孙伯符,乃至各路豪杰与之交战之所不能胜。

    之后在巅峰之时,更是单人独刀闯入了袁本初的大军之中,一刀将主将颜良枭首,从而而还,一战而天下惊,成为了吕布之后的另一个勇将的标杆。

    这个时候的关羽其实已经达到了自己的巅峰,他傲气,仿佛这个天下都不被他放在眼里一样,过五关斩六将,一路冲回了豫州,回到了他主公玄德公的身边,被称之为忠义无双。

    但是那个时候的关云长只是一个勇将,哪怕天下闻名,哪怕举世无双,但仍然只是一员将领罢了,刘玄德会用人啊,自从到了荆州之后,常伴玄德公左右的乃是张翼德和子龙两人,连亲卫都换成了汝南的陈叔至。

    似乎是将云长给雪藏了一般,不再让他露面,唯一的一次出战还是在绝北道将魏王放走。”

    田豫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当初就连老夫也一度以为玄德公是因为云长曾在魏王麾下效力过才将他隐藏的,直到前些年,玄德公征伐益州,将偌大的荆州毫不犹豫的交给了云长的时候,老夫才知道,玄德公依旧是那个玄德公,用人不疑的玄德公。

    关云长未曾让他失望,也未曾让天下人失望,他用了七年时间,将自身的傲气藏在了心中,虽然依旧傲气凌人,甚至比之之前更加的让人难以接触了,但是他却是压制了足足七年。

    这七年时间,他将自己麾下的每一位士卒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没有吕奉先和楚霸王那般的天下无敌,也没有黄汉升那样老当益壮,但是他好歹也曾经是天下最顶尖的勇将,哪怕现在老了,也是虎老威犹在。

    再加上他自己放下了身段,在士卒之中同吃同住,靠着忠义无双的性子,一举拿下了士卒的心,这次只要他再大胜一场,那就不是半个帅才了,就是这大汉新鲜出炉的名帅了。”

    “所以,关云长可以称得上是文武双全么?”蒯蒙似乎是找到了关云长特殊的地方。

    田豫却是摇了摇头,“他的特殊之地不是因为他文武双全,这个太正常了,他的特殊是他不得不这样,当他以勇武威震天下的时候,虽然他正在巅峰,但是武将的巅峰总是短暂的,当他再次拿起那青龙偃月刀之时,他已经垂垂老矣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想要再进一步,只能往兵法的方向发发展了,只可

    惜了,云长虽然勇武过人,但是毕竟还是出身寒门,所以他这辈子唯一读过的只有一卷《春秋》,却是再无其他了。

    无奈之下,云长选择了和周公瑾一样的路数,靠着自身的风采,加上自身的威望,让自己麾下的士卒相信自己,从而达到那将兵一体的状态,这才是他的特殊之处,由武转文!”

    李鍪这次却是难得的灵光一现,“也就是说,关云长现在位置十分的尴尬了?”

    “尴尬?”田豫呵呵一笑,“你怎么看出来的?”

    “小子也曾习武读书,而现在则是惫懒了,可是小子却是自己能够感受的到,现在武艺绝对退步了不少,关云长已经年过半百了,他现在若是有意将武艺放下的话,那么他....”

    “你小子难得机灵了一次,云长老了,已经不是那个天下闻名的勇将了,但是他又没有周公瑾那般天资卓越,所以最后很有可能弄成了不文不武的样子。”

    “那他为何还要这般做...若是关羽踏踏实实的,最后也是一位名将啊。”

    “因为他是关羽,因为他是关云长,要么不做,做就要做到最好的关云长!”

    田豫这句话给关云长定了性,关羽傲气,是目空一切的傲气,这种傲气不止是因为他能斩杀颜良闻名天下,也不是他过五关斩六将千里送嫂,忠义无双,而是因为他关云长敢做,敢放弃一起去搏一搏那最高之位!

    “关云长....好骄傲,好霸道!”这是蒯蒙最后的称赞,一个能够走到天下顶峰的人,敢于放弃一起,重新开始,这本就是一个让人惊讶的事情,而关云长还这般的决绝肯定,不得不说,这就是骄傲,这就是霸道!

    李鍪不关心关羽的骄傲和他的霸道,他更关心的是最后一位,周公瑾的惊才艳艳,关云长的霸气无双,那么最后一位是谁,想来应该还在世间存活吧。

    “国让将军,关云长若是这半个,那那一位是....”

    “魏王,曹孟德!”

    “嗯?”李鍪想过很多人,八百铁骑冲十万的张辽张文远,现在七军在手,力保荆州的于禁于文则,坐稳后方,保魏王粮道不绝的夏侯元让。

    哪怕是已经故去的千里奔袭夏侯渊,或是白马将军公孙瓒,先等死士麴义,鸠虎吕奉先,陷阵猛士高顺,这些都是管宁告诉他的,一些曾经让天下瞩目的大将。

    但是李鍪怎么也不会想到,最后却是说出来了一个他想都不敢想的人,魏王曹孟德。

    不过转过头想一想,这个名字却是也对。

    魏王曹孟德,少有才名,不过这不重要,有家世,有后台,有能力,有胆量,敢棒打权贵,敢刺杀董卓张让,敢率先起兵,他是一位真正的赌徒,拿自己的性命去赌,但是他每一次都赢了。

    不过和众多的赌徒一样,小胜不断之后,便是大败了,诸侯讨董曹孟德揽尽了天下名声,然后在荥阳汴水被徐荣一阵箭雨差点打的全军覆没,就连自己都中箭而逃。

    然后没有气馁的魏王曹操再次四处募兵,在东郡大败于毒、白绕、眭固、於扶罗等黄巾余孽和匈奴贼寇,再次一跃而成为天下有名的势力,发小袁绍更是将他表为东郡太守,给了魏王曹操第一块根据地。

    魏王这一生起起伏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一路顺风顺水的拿下了青州黄巾,全取了兖州全境,甚至可以一窥徐州的钱粮,然后家门就让陈公台给打开了,还把一只鸠虎给放了进来,差点让他无家可归。

    大难不死的曹操将鸠虎从家里赶出去还收了一种文武之后迎来了他的后福,等到了皇帝求救,从此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为了这大汉天下排得上号的诸侯之一。

    再之后定兖州,并豫州,下徐州,北上塞外,东临关中,创下了偌大的地盘几乎可以和北方霸主袁绍并驾齐驱了。

    然后就因为一个女人差点将自己折进去,虽然自己跑了,但是侄子没了,大将死了,最重要的是儿子也没出来,女人没得到不说,自己老婆也一怒之下不再搭理他了。

    回到许昌重整旗鼓的曹孟德再次拿下了荆州门户南阳,让自己后方稳固之后,便和袁本初对战于官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仿佛就是专门为曹孟德说的,这次他果然一路如有神助一般,一把火将他烧成了天下第一诸侯。

    魏王这一生的征战并不光彩,荥阳汴水全军覆没,徐州一战无功而返,兖州之地如同丧家之犬,南阳夜晚惊魂失魄,赤壁风起美梦破碎,渭水一役割须弃袍,汉中三年携民而还。

    这一次次的大败,让曹孟德连名将都算不上,但是每一次大败之后,他都能取得更大的胜利,麾下将校从宗族兄弟变成了现在人才济济,个中艰辛个中变化,常人难懂!

    “魏王曹孟德,当的名帅之称谓!”

第一百五十章 名士和志向

    经过田豫的介绍,这天下最强的武将一脉,李鍪和蒯蒙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

    “将与帅的最大区别就在一能否可以率领大军出征,若只是将,那么便是能力再强,也不过是驻守一方,想要统帅大军出征,那还是免开尊口吧,也省得多造杀孽。”

    “那现在领兵出征的于文则...”

    “于文则可以算得上是半个帅才,不过这半个帅才不是说关云长那种随时都有可能突破自身的桎梏,而是说他在某种情况之下,可以和真正的帅才较较劲,不过这种事,变动还是太大了。”

    “那现在就是特定的情况了?”李鍪眼睛一亮,他对于关云长没有什么好感恶感,但是他觉得若是于文则败了,那么那数万大军,活下来的可不会有太多的人。

    “特定情况?当然不是!”田豫一脸的不屑,“老夫说到的特定情况,是他于文则在魏王麾下的时候,现在他就是个良将!”

    “那么...此战您也知道于禁必败?”

    “本来不确定,老夫来之前,一些特殊的家伙给老夫说了一些特殊的话,所以老夫对此有些心理准备罢了。”田豫叹息了一声,“其实老夫也十分的矛盾,希望于文则能够战胜云长兄,同样也不希望云长失败,毕竟这可是对他至关重要的一战,胜则千古留名,败则....哎”

    “特殊的家伙...”蒯蒙眼神一闪,知道那是什么人,所以不再谈论这个事情,“于文则只是良将么?”

    田豫点了点头,“刚刚老夫揍这个臭小子的时候,就说过,将帅之分,将于将之间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而于文则,是良将,也是一位极为可怕的良将,若是云长还是当年的云长,那么此战胜负难料啊。”

    “于文则,可怕?”莫说李鍪,便是蒯蒙都感觉田豫太高估于禁了,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啊。

    “怎么,不信?”田豫冷哼一声,“于禁最为人称道的应该只有宛城之战杀青州军,和大公无私斩杀好友昌豨了,可是你们谁能说出于文则在哪里打过败仗?”

    “他...”本来打算张口就来的李鍪,只说出来了一个他字,就没了下文。

    田豫嗤笑了一声,“别想了,于文则几无败绩,从他投靠魏王之后,一直作为偏师而动,他几乎参与了魏王的大小所有战役,但是很神奇的是,魏王大胜的时候,他也跟着小胜,魏王大败的时候,他还是保持着小胜,全身而退。

    这个家伙就像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一样,从不露头,从不吭声,只是默默的做好自己的事情,初平四年于禁随魏王伐徐州,克广威,兴平元年开始,随魏王讨伐吕布,一年多的世间,先后攻占了两座营寨,四座城池,斩杀高雅,包围张超。

    建安元年驻扎版梁攻破了刘辟和黄邵所率的 黄巾余孽,更是斩杀了黄邵,在回程的途中顺手还将袁术的大将桥蕤、张勋等包围在若县,直接阵斩了他们麾下的四将。

    乃至官渡,乃至赤壁,乃至博望坡,无论他跟随着谁,他都是作为副将或者偏师,他这个家伙没有什么丰功伟绩,但是却能保证不败的战绩,他不是常胜将军,他是不败将军。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的能力有多高,他在天柱山就吃过梅成的暗亏,被梅成给骗的极为凄惨,但是就算如此,梅成那厮依旧没有从他手里讨得什么实际的便宜。

    最后更是在他的严防死守之下,让张辽粮道不绝,将陈兰梅成二人斩杀,非罪反而有功。所以这么一个不声不响的不败将军,难道不可怕么?若非如此,魏王怎么会选他来抵挡关羽!”

    “我等,还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蒯蒙摇了摇头,深深的感到了自卑之感。

    “这就自卑了?天下名将可不仅仅是一个于文则,若是论统帅,现在这三家最多不过就一个罢了,但是将才那可就多了,近三十年,我大汉真的称得上是将星璀璨!”

    “这个...有所耳闻。”

    “暂且不说那诸如过江之鲫的三流之将,便是当年诸侯混战的时候,每位诸侯麾下都是有一两个拿得出手的大将,便是老夫知道的,比老夫强的便不知凡几。

    两个娃娃可莫要绝对老夫在胡说,魏王麾下的五子良将各个都有非凡的本事,老魁首于文则你是已经知道了,五子良将新魁首乃是那威震江东的张辽张文远,那位的战绩老夫不用多说了吧,

    敢带着八百铁骑在青天白日之下直冲孙权的中军大旗,一路连破甘宁,凌统,潘璋,宋谦,蒋钦,吕蒙等将,直冲到孙权面前,而且在十万大军中冲出来之后再次冲进去救人,然后在冲出来回城,天下罕见。

    合肥的两次大战,张文远带着那八百陷阵铁骑重现了当年霸王的壮举。”

    田豫脸上露出了钦佩的样子,“魏

    王麾下诸将,能力出众者比比皆是,但是达到巅峰者,唯张文远尔,至于江东的甘兴霸,虽然比老夫强,但是和张文远相比,他还差得远!”

    “魏王麾下果然人才济济,想来张文远将军,应该是当今天下第一良将了?”

    “你想的太好了些。”田豫嗤笑一声,“张辽现在可以称之为魏王麾下外姓第一大将,毕竟老将里夏侯元让和曹子孝都有过人之处,而小辈儿里最有希望那巅峰之地的应该就是曹真那孩子了,至于剩下的曹休和秦朗,还差了些味道。”

    “那孙刘两家,也有这种人么?”李鍪眼睛中仿佛有光亮闪过,他不像蒯蒙那般,听到了这世界之大,英雄之多,心中便有些惴惴不安,但是李鍪听到了这些,有的只有那兴奋。

    “刚刚说了的江东甘兴霸,那是一个敢趁夜偷了魏王大营的男人,虽然和文远没法比,却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较的,然后吕蒙本来还能更强,只可惜悔悟的太晚了,否则走弃武从兵这条路子的,就轮不到关云长了。

    老一代里程普韩当,还有蒋钦都可称之为良将,新一代的全综贺齐,都算得上一时之选,只不过登顶了,却是要看各人机缘了。

    至于玄德公麾下,那可就太多了,和文远一样站在将之巅峰的,攻有马孟起,守有已故的霍仲邈,这两个人都是丝毫不差于文远的良将,只不过马孟起狼子野心,玄德公不敢用之,而霍仲邈倒是忠心耿耿,只是死的太早了。

    剩下的,张翼德粗中带细,正经的时候连张儁乂都只能落荒而逃,不正经的时候,都不需要敌人,他自己就把自己给办了。

    子龙倒是可以称得上是一员良将,可攻可守不说,长得还很俊俏,只不过可惜的就是他脑子不好用,明明就是个武将总想向自己主公说点什么,若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也就是郁郁不得志的结果了。

    汝南陈叔至倒是不错,不过这个人一直在玄德公身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刘备放到汉中的魏延,应该算得上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不过让一个三四十岁的人说是年轻一辈,玄德公麾下,还真是后继无力啊。”

    “天下名将何其多,想来这些人都会在这天下大放异彩吧。”李鍪眼中的光芒,和嘴里的语气,无一不表达着他的羡慕。

    “你也不要艳羡他人,我等这群老家伙已经进无可进了,成就也就到此为止了,未来的大汉是你们的,你现在有天下最好的大儒当老师,有天下最好的剑客加刺客教导你武艺,老夫还能教你等兵法,身边还有这些良友,怎得你还不如他们么?”

    “可是,我等却是没有机会啊。”李鍪无奈的笑一下,这也是他最为无奈的地方,他以为的大汉和他知道的大汉,相差甚远,甚至他现在都不对自己以后能否进入仕途报有希望了。

    “你少在这里扯淡,”田豫冲着李鍪头上敲了一下,“你可是大儒管宁的弟子,剑客王越的徒弟,你若是想出仕,只需要一句话,三家自然都会将你供起来!”

    “某家...是寒门。”

    “戏志才带领的寒门是惊涛骇浪,郭奉孝带领的寒门是惊才艳艳,你李汉隆也配说自己是寒门,就一个人的寒门?你就是大儒的弟子,学生,至于你的价值,魏王也好,玄德公也好,孙仲谋也好,只不过是一个给天下人看的幌子罢了!”

    “幌....子?”

    “你以为名士是用来做什么的,就是用来挂起来好好给别人看的,哪个诸侯麾下没有一两个名士撑门面。做的不好的如同当年的边让,在魏王耳朵边上叫唤个不停,最后弄了个身死族灭,不过给魏王带来的麻烦同样是不小的。

    但是你看人家玄德公麾下的刘琰,什么都不会,就会和诸葛亮还有玄德公在屋子里扯犊子,一不过问政事,二不过问战阵,那地位一路扶摇直上不说,更是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那这种只会清谈的人,又有何用?”李鍪对这种人是一脸的不屑,感觉这种家伙就是世间的败类一般。

    “何用?边让一死,魏王当年差点连兖州都丢了,若非是荀文若够果断,程仲德够狠辣,兖州也等不到魏王回师,而你再看看刘琰这个家伙,跟随了玄德公将近二十年了,你只看到他加官进爵,你可看到因为刘琰这个家伙,玄德公的名声,那是一天好过一天,无论做什么,自然有无数人愿意为玄德公解释鼓噪。

    汉隆小子,你可莫要小看了名声和名士,玄德公能够入主益州,那些益州的名士可是立了汗马功劳,而玄德公能够取得刘璋的信任,他的名声也是帮了他偌大的忙。”

    “名士还是这般用的?”

    “否则呢?你以为是怎么用的,和当年的刘表一般,将一屋子名士凑在一起,成天吵架么?”

    “刘景升,不也是名士么?”蒯蒙双眼一番,“天下八俊之一,那也是响

    当当的名士啊。”

    “名士这个身份本身并无任何贬义,甚至最开始乃是对人的称赞和认可,就比如刘景升,当初与他并肩的所谓“八俊”那都是何人?陈翔、范滂、孔昱、范康、檀敷、张俭、岑晊七人,无论学识还是能力,那都是上上之选。

    所以刘景升当年可以单骑下荆州,虽然骇人但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近些年呢,什么个玩意都能当名士,现在名士已经不是说谁的能力更加强而是谁更能吹!”

    “所以,汉隆未来,也会是一个名士么?”

    “不会!”田豫十分肯定的说到,“若是管老头想要让汉隆小子当个名士,那便不用这般费力了,只需要多给他说一些奇闻趣论,然后给他鼓吹一番即可,哪里需要让他这般努力。”

    “那样便好。”李鍪也长出了一口气,“若是日后某家如同那些行尸走肉一般每日只能高谈阔论了,那某家还不如现在抹了脖子来的痛快。”

    “怎么,每天高谈阔论,每日醉生梦死,人人尊敬,世人传唱,难道不好么?”

    “不好,某的志向乃是回到并州,做一个守护并州的大将!”李鍪说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仿佛他现在就已经是一名大将在守卫并州了,“若是最后被当成了门脸一般,想来某家死后,我爹娘会将我再掐死一遍吧。”

    “成为....将么?”田豫重点不在于李鍪想成为什么,而是并州这个地方,田豫总是担心李鍪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对,之前虽然父亲总是说我们是什么将门之后,但是某家并不关心,只想着好好的过日子,父亲死后更是只想着照顾好自己的母亲罢了,但是虽然年岁渐长,见到的事情多了,人多了,便慢慢的有了不同的想法。”

    “好为将么?”

    “嗯,现在某家回想起幼年时候见到的那一幕,依旧是浑身血气上涌,当初只知道他们都很厉害,并不知道那些人是谁,为什么而战,自己一家人又是为什么被带回了中原,只想着要和那个大将一般威风凛凛的。”

    “现在呢?”田豫笑着问道,他听管宁说过李鍪的过往,知道那个所谓威风凛凛的大将是谁。

    “张文远将军那种高度,小子是不敢再奢望了,但是小子还是这个目标,希望和张文远将军一般,哪怕达不到他的万一,至少能够在异族再次入侵的时候,能够给并州给家乡带来足够的安全。”

    “你的家乡可不是并州啊。”

    “小子知道,若是论出生,小子是在乌桓部落出生,若是论祖籍,小子乃是陇西人士,但是小子对乌桓部落的印象已经没有了,对陇西之地更是一无所知,所以小子更愿意说自己是并州人,虽然那里的人不友好,但是小子还是绝对在那里,心能安。”

    “你这小子,志向却是真不小。”田豫呵呵一笑,“若是想如你所说,那你可不能这般行事了。”

    李鍪突然站起来,恭恭敬敬的对着田豫行了一礼,“小子多谢将军教诲,小子之前莽撞无知,让将军费心了,也让先生费心了。”

    “你家先生费不费心别和老夫说,老夫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田豫冷哼了一声,然后挥挥手让李鍪赶紧滚蛋,“若是无事了,就赶紧走你的,别在这里碍眼可好?”

    “呵呵,小子告辞!”李鍪再次弯腰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他要去找自己的老师了,太久没有去聆听学问了,若是再荒废下去的话,那他这个以后要当将军的小子,可就真让人失望了。

    李鍪出了房间,看着头顶慢慢升起的太阳,呼吸着清晨的空气,嘴角微微带笑,然后疾步走到管宁的房间外。

    “先生可曾睡醒了?学生李鍪前来拜会!”

    李鍪没有向之前一样直接推门就进,也没有如同之前一样对着管宁叫老头子,而是很正式的整理了自己的衣冠,然后恭敬的跪在门外,朗声说到。

    “怎么大早上的不睡觉,来我这里了?”管宁一开门就看到跪在门外的李鍪,难得的呆愣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昨天忙晕了么?”

    李鍪没有在乎管宁的调侃,而且直接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学生之前莽撞,荒废了许多时光,特来请先生原谅!”

    “田豫…揍你了?”

    “国让将军一茶碗将学生打醒了而已!”

    “多事的家伙!”管宁气哼哼的说了一句,“先去睡觉吧,你先休息好再说!”

    “小子体格子壮,而且现在的确睡不着!”李鍪看管宁不再郁闷便恢复了一些嬉皮笑脸,“学生想要珍惜每一丝时间!”

    “通宵达旦,容易早丧!”

    “小子可不是大师兄,体格子不错。”李鍪看了一眼管宁发现他没有生气,“请先生教我!”

    “你这个小子…进来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谋士

    李鍪从新开始了自己的修行,跟随自己的先生再次拿起了竹简,同时也再次静下心来。

    而李鍪离开了之后,田豫看着一脸微笑的蒯蒙,无奈的摇了摇头,“你们这群年轻人啊,明明自己很年轻,总还是强装成熟,不累么?”

    蒯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国让将军,您是把汉隆打醒了,难不成您也要将蒯某也打一顿么?”

    “你们这群年轻人,老夫是真想挨个打上一顿出出气,一个个装什么少年老成!不开心就不开心,不能真实点么?”

    “呵呵,国让将军说的对,是学生孟浪了。”蒯蒙低头认错,“刚刚的确是有些低沉了。”

    “低沉?怎么觉得这世间名将太多,让你没有出头之日了?”

    “那倒是不至于,只是有些怀疑,学生是不是做错了...”蒯蒙笑的有些无奈,“之前依仗着自己对南阳郡城的了解,走的倒是十分顺畅,今日田豫将军看似在提点汉隆,其实,也是在提点学生吧。”

    “唔...老夫...呵呵”

    “学生多谢田豫将军了,这几天的确是有些狂妄了,离得南阳郡城越近,心里的那种感觉....国让将军可以理解吧。”

    “嗯,近乡之情罢了,老夫可以理解。”田豫淡然的点了点头,“你是个十分优秀的年轻人,年少轻狂,可以理解。”

    “多谢国让将军了,今天国让将军让学生知道了天下之大,名将之威,让学生他日不至于狂妄而损命。”

    “小子你言重了!”田豫呵呵一笑,“老夫可没有你想的那般老奸巨猾,哈哈哈哈”

    “国让将军。”蒯蒙突然脸色一正,“学生可否请教一个问题!”

    “你说。”

    “为将者,分为三六九等,那...谋士呢,是否也是如此?”

    田豫看着一脸正色的蒯蒙,刚刚还抚须微笑的脸也变得严肃了起来,“没有,将领可以分为三六九等,可以有庸碌之辈,只要他们不做什么蠢事,就算平平常常的,只要知道听从上官的命令,那也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但是谋士则不然,而且谋士的对战要不将领更加的残酷,谋士若是无能,那三军便会收到牵连,所以成为一名合格的谋士,要比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将要难得多的多。”

    “何为....谋士?”蒯蒙这句话问的有些艰难。

    “你这个蒯家小子,不就是谋士么?哈哈哈”

    “国让将军莫要再耻笑小子了,现在一想起那天晚上学生在这里和您大放厥词,就感觉自己十分的羞愧。”

    “哈哈哈,这般谦逊的样子,老夫还真是少见啊。”田豫哈哈一笑,“谋士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阴阳,此乃谋一时之士也,知晓大世,通达人心,算计天下,此乃谋一世之士也,晓王朝之变化,明历史之兴衰,懂万古之恒变,此乃谋万世也。”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阴阳,小子还真是....妄自尊大啊。”

    “怎么,心情有低落了?”

    “让国让将军见笑了,学生只是刚刚知道天地之高大,世间之宽广罢了。”蒯蒙摇了摇头,“这么一看,学生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普天之下,前后千年,莫说能谋万世,便是能谋一时的,都是极少之数!”

    “请将军赐教!”

    “先和你说说能谋万世者都是何人,这样你心中也就有个模样了。”田豫抚了一下长须,“可称之为谋万世者,他们有另一个称呼,你应该也是听过的。”

    “什么称呼?”

    “诸子之圣!”

    “诸子百家的圣人,的确是....称得上谋万世者。”蒯蒙摇了摇头,这个答案让他无法反驳。

    “你也不要这么丧着脸,老夫所说的诸子圣人和你所理解的不同,给你说些具体的,孔圣人也是圣人,更是会流传千古的大圣人,但是他并不能真正的称之为谋万世者,他只是一道学问的开创者。

    但是同为儒家圣人的荀子以及董仲舒,却是可以称为谋万世者,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蒯蒙再那里仔细的思量了一番,“是因为他们的理论么?孔圣人的理论虽然提出了仁以爱人,也是教化万民,但是他的理论确实是有些高大了,他的理论再以后或许可以实现,但是确实太难了。”

    “不仅仅如此。”田豫微微摇了摇头,“谋士的根基乃是君主,而孔圣人则是另辟蹊径,想要让万民更加的相信他以及他的理论,必须要承认的一件事是,孔圣人成功了,他和他的弟子,成功将儒家发扬光大了,但是代价就是他为君主所不喜。

    毕竟没有一个君主会让一个民心威望比自己还高的人成为自己的下属,所以孔圣人可以称得上是谋万世,但是他算不得谋士。”

    “那荀子呢,他也几乎是一

    生未曾出仕任何主君,就连连个最得意的门生弟子,也是法家的人物,韩非和李斯,剩下的虽然也都是一时无两之辈,但是光芒确实被那盖住了。”

    蒯蒙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其实是很佩服荀子的, 再蒯蒙的心中,若是论起教导弟子的本事,荀子尚在孔孟二圣之上,不说其他,荀子所为世人所知的八大弟子,被称为一门两子家,两相两帝师。

    两子乃是法家韩非子和儒家乐道的公孙尼子,两家乃是诗家的毛亨以及《新语》之贾陆,两相是秦相李斯和汉相张苍,两帝师是楚元王之师浮丘伯和大汉孝成帝之师陈嚣。

    荀子做了一生的学问,但是他的理论和他的弟子确实是在那个时代震撼了整个华夏。

    田豫看着陷入憧憬之中的蒯蒙,也是笑了一下,和这种什么都知道的年轻人说话,就是痛快,哪里像和李鍪说话一般,还总得担心他能不能听得懂自己的意思。

    “荀子的确是没有出仕太久,除去那算不得官职的稷下学宫祭酒之位,唯一出仕过的也就是楚国的楚兰陵令,那还是因为岁数大了想找个地方养养老。但是荀子的学派却是被他的弟子传播到了四方,并且得到了所有君主的认可!”

    “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蒯蒙毫不犹豫的说出来了这句话,这也是荀子最重要的几个观点之一。

    荀子这一生论点是很多的,他继承了孔孟的仁以爱人,同时发出了自己坚持的人性本恶,更是将道家的天人之分也融会贯通,可以说荀子是战国后期一个真正的贯通百家之人。

    但是这些理论都是和孔子一般,都是以万民为根基来宣扬,而他只说过一次的“王霸之论”确实在上层之中广为流传,传承至今,托这位老祖宗的福气,荀子所在的旬氏一脉对于王霸之道也是十分的了然,在仕途中也都是顺风顺水的。

    蒯蒙知道的东西,田豫这个老师自然也是知道,所以田豫再一次的感慨和蒯蒙说话就是痛快,“自古以来,君主行王道还是行霸道,一直都是所有人争论不休的话题,知道荀子横空出世,提出了王霸之道并举,法儒两家并行,才给这个难题找到了解决之道,这也就是荀子成为谋万世者的最大的根据。”

    “小子若是想要成为荀子那般的人物....恐怕是此生难了。”

    “蒯家小子,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是老夫还是想要和你说一句话,或者说劝你一句。”

    “国让将军请赐教!”

    “孩子,以后少做梦!”田豫一脸的严肃,“还想拿自己和荀子做比,你怎么不上天!”

    蒯蒙被田豫这一脸严肃的在嘲讽自己,也是一脸的尴尬,“国让将军,那个...那个....咱们先继续说吧。”

    “哼!”田豫一脸傲然的冷哼了一声,“谋万世者同时称之为谋士的从古至今,儒家之荀子,董仲舒,法家之管仲,韩非,纵横家之苏秦,张仪二人,剩下的或许也是万世之选,但是他们却无法让万世所效仿。”

    “便只有这些人了么?”

    “只有这些了,谋万世者,必须能够让他的理论万世可用,至少要借鉴才可,若是非要强加一个人的话,光武帝麾下的云台二十八将之首,邓禹勉强也可算是一人,他带来了君与世家共天下。”

    “世家之道么,这个....倒也能算。”蒯蒙也是颇为无奈,作为一个世家子弟,虽然明知这套东西最后一定是祸国殃民,但是他还真不能说。

    “谋万世者你也知道了,老夫觉得,你应该可以直接放弃往这个方向发展了吧。”

    “国让将军....说的有道理。”

    “哈哈,那老夫再给你说说那谋一世者?”

    蒯蒙吞了一口口水之后脸色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国让将军请说,学生扛得住!”

    “谋一世者,这个上下波动就比较大了,强者可帮助君主称王称霸,弱者可帮助君主立于乱世,和其他人一争长短,最次也能在时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个....想来学生应该还有希望吧,”蒯蒙眼中再次有了希望,“谋一世者,小子觉得最强者学生够不到,但是最次....嘿嘿”

    “你这小子倒是真真好意思开口,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么你觉得何人可称之为谋一世者?”

    “兴周八百之姜子牙,旺汉四百之张子房!此二人应该是谋一世之人中最强的了吧。”蒯蒙一脸的自信,“不知学生说的可对?”

    “嗯”田豫点了点头,“这二位的确是各种翘楚,另外高祖之陈平,项王麾下之范增,秦之范雎,百里奚,乃至商君等人都是上上之选。”

    “那次一等的想来就应该是甘茂,公孙衍,吕不韦等人以及我大汉的曹参还有学生的先祖蒯通等人了?”

    “嗯,你小子的目的便是汝的先祖了吧,”田豫哈哈一笑,“你们蒯家的先祖的确是一个计谋高深之人,当初那灭齐之

    策暂且不说,三分天下之谋和那诸葛孔明还有鲁子敬的方法有异曲同工之妙。”

    “学生多谢国让将军赞誉。”

    “什么就赞誉不赞誉的,你这个蒯家小子就是聪慧!”田豫哈哈一笑,“如你刚刚所说,那些人也都是十分优秀的谋士,包括近些年你所知道的一些人,鲁子敬,诸葛孔明,郭奉孝,田元皓等人,也都是一时之豪杰。”

    “学生明白。”

    “既然你明白了,那你认为在这一层次里面最差劲儿的谋士,会是谁呢?”田豫也起了玩心,“你觉得谁会是谋一世者的底线!”

    “国让将军害我,学生还未出仕,怎敢妄论先人?”

    “这间屋子只有你我二人,出你之口,入老夫之耳,你怕什么,哈哈”

    蒯蒙听田豫这么说,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出了一个名字,“许攸!”

    “谁?”

    “许攸,许子远!”蒯蒙再次说了一遍,让田豫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为什么,你要说是许攸?”

    “谋废灵帝,失败而能活命,献计袁绍被抓而能逃脱,投奔魏王,一计而能令魏王胜,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论智谋来说,他应该才是袁绍军中最为聪明的一个人!”

    许攸的确是个奇人,他真正闻名于世不是因为他智谋过人,也不是因为他是曹操袁绍的发小,而是因为在别人感叹大汉皇帝无道的时候,许攸就敢联合冀州刺史王芬和沛国周旌等人联手,以黑山贼为借口,直接派兵为了灵帝,要废了他改立合肥王为帝。

    结果他们想法是好的,但是许攸找到的队友是真的不怎么样,还没成功王芬就被灵帝的一道召见的圣旨给吓得自杀了,没有最强助力王芬,他们这群叛贼自然是无法再成功了。

    所以在最后时刻,许攸很利落的逃脱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许攸逃了几年之后,再次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而那些海捕文书,那些曾经发誓要将许攸抓住之后献给皇帝的官员捕快却都是视而不见。

    等到诸侯混战,乱世正式到来的时候,许攸再次作为谋士投靠了袁本初,而袁本初不但收容了他,还堂而皇之的将他立为谋主的位置,田丰和沮授两人都一度立于许攸之下。

    官渡之战前夕,颜良文丑二将为主帅,许攸就是大军三个谋主之一,另外两人分别是田丰和荀家的荀堪。

    大军焦灼之时,许攸再次像袁绍献计偷袭许都,这一计谋可以说正好掐住了曹孟德的命脉,若是袁本初不是因为知道了许攸家人贪污受贿而对这个老朋友有了恶感,真的信了他的话,官渡一战,魏王可能现在也就不是曹孟德了。

    而被袁绍训斥厌恶乃至要抓捕的许攸再次用出了他逃命**,从袁本初的营中就这么溜了出来,而且直到许攸跑到魏王曹孟德的眼前,袁本初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种一眼能看出敌人致命弱点并且在事情不顺的时候,说跑就能成功跑了的人,说他是当世顶尖的谋臣也真的是不为过,最后的许攸若非是喝大了非要去找许褚寻刺激,他也不至于死的这么惨。

    田豫回忆了一下许子远的过去,看了看一脸微笑的蒯蒙,嘴里也不由的说道,“你还真是个小狐狸。”

    “国让将军过奖了。”蒯蒙很是恭敬,“其实国让将军不必如此,学生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您又何必非要抓住学生一点把柄呢。”

    “把话说的太明白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学生本来当年在汉中就该死了,是刘复和孙英这两个家伙拼了性命才将学生和阿敢抢了出来,至于学生以后还能活多久,那不是什么值得在乎的事情,反正对于学生来说,现在死了,也是值得的。”

    田豫深深的看了蒯蒙一眼,他承认他刚刚那个问题是有了私心,蒯蒙虽然说自己知道了天高地厚不会再有什么不好的想法了,但是对于田豫来说,自己的麾下乃是自己的生死弟兄,现在自己不怕,就怕蒯蒙成长起来了,自己却是已经老的动不了了。

    “罢了,罢了,许攸就许攸吧。”田豫嗤笑了一声,未来的事情,还是让未来的他们自己决定吧,这乱世之中,万一田五死在自己前面呢,这也没准呢。

    “多谢国让将军。”蒯蒙也很识趣的不再提这个事情,“还请田豫将军继续赐教,何人可称为谋一时之士呢?”

    “你这小子就不能眼光远大一些么,目标都找好了,那就冲着你那先祖努力不就行了么,非要知道谋一时之人干什么,怎么,你这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像样的后路?”

    “只是想要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罢了。”蒯蒙一脸的微笑。

    “哼哼,恐怕你要失望了。”田豫冷哼一声,“你以为谋一时之人是最差的么,你却是错了呢,他们在某种程度来说,可是最强的!”

第一百五十二章 南阳郡城的变化(二更)

    “最强的?”蒯蒙一愣,“谋万世者乃是圣人,谋一世者可定国安邦,只能谋一时之人,他们怎么会是最强的。”

    “谋万世者,他们只是将自己的理论完善并且说出来,他们有大智慧,他们不用一定去依靠君主,反之君主还要依靠他们的理论和弟子来使自己强大,无论这个君主是否贤能,只要能够将他们的理论付诸实践,便能带领国家走向强盛。

    而谋一世者,需要的不单单是足够的能力,还需要一个优秀的君主来敢于任用自己,若是择主不利的话,那便会如田丰沮授一般,空有一身惊天谋略那又如何,最后落了一个死无全尸罢了。

    谋一世者,郭奉孝,戏志才空有一身本领,也能找到真正的雄主,但是他们却是早丧,未能尽全功,而荀文若应该是最好的,非但眼光毒辣,而且能力也十分出众,但是选的君主偏偏和自己理念不合,在最后的时候,一对叔侄都不得善终。

    但是谋一时者,他们本身性格就有问题,他们学得一身本事是为了匡扶大汉也好,是为了功成名就也罢,他们真的不在乎主公是谁,主公是什么样的人,他们要的只是主君对自己的信任。

    或者说,他们要的只是有人能够给自己一个展示自己的舞台,他们甚至可以将自己的生死都抛到脑后,他们要的只有达到自己的目的,为此他们可以不择手段,为此他们可以将世人的安危都不放在心上。

    说到这里,你可知道老夫说的是谁?”

    蒯蒙听到一半的时候,心里便有了人选,这个时候,脸上也是一脸的无奈,“学生知道。”

    “真的知道了?”

    “李文优,贾文和之流。”蒯蒙长叹了一口气,“世间之毒士大多都是他们这一等人吧。”

    田豫含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谋一时之人,他们要的只是展现自己的才华,或者能够保全自己,他们的心中甚至可以不要什么国家大义,不要什么民族大义,他们要的,甚至不是扬名立万,甚至不是荣华富贵,这种人,老夫一般管他们叫做,疯子!”

    “他们的确就是一个又一个的疯子。”蒯蒙也点了点头,“若是这么说,这群人还真的是,最强的一批人,呵呵。”

    “盛世之中他们不过尔尔,乱世之中,他们总是能够带来无穷无尽的灾祸。”

    蒯蒙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自己要请教的事情都请教完了,他是世家子没问题,可惜从小就跟随着自己的父亲学习,偏偏自己的父亲能力也只能说的上是一般,而自己有一个十分优秀的舅舅,可惜却是...

    所以蒯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刘复一样,有足够的家学,但是没有真正的高人来教导自己,让自己空有一对的学问,却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将这些东西融会贯通,甚至连真正的谋士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

    现在他托了李鍪的福气,让田豫这个学者高人好好的教育了自己一番,虽然说提点更多于教导,但是同样的蒯蒙也要好好的感谢田豫一番,因为田豫让自己对于自己要走的路,有了系统的学习。

    “国让将军。”蒯蒙站起来之后,恭敬的对田豫行了一礼说到,“学生感谢国让将军教导,若是无事,学生就要继续去外面了。”

    “去吧。”

    蒯蒙走出了田豫的房间,看着已经升起了不少的太阳,看着那灼灼之日,“这日头,还真是明亮啊。”

    南阳郡城今天是特别的热闹。

    无论是城南还是城北,无论是城东或是城西,所有的百姓都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汉子在给他们端着一碗又一碗的粥食,然后他们还将外面的百姓一个个的送回家中,并且将他们家中从新打扫收拾。

    他们一个个的一看就不是常年干活的样子,每个人都是笨手笨脚的,但是他们却是一脸真诚的在给这些百姓干活,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对此孙英和刘复也是一脸的震惊,他们不是震惊于这些白马义从的实在,而是震惊于蒯蒙的先见之明。

    昨天晚上他们定好这个计划的时候,蒯蒙就说过,孙英在给世家以威胁,蒯蒙自己则是让田豫能够在南阳郡城站稳脚跟,而只有刘复是在实实在在的安抚着南阳郡城的民心。

    而对于白马义从去为百姓帮忙这件事中,蒯蒙也是十分的肯定,“白马义从本就是为了保护北疆的百姓而成立了,白马义从成立了已经有差不多三代人了,他们守护百姓的想法已经刻在了他们心里了。”

    至于白马义从是否会为了南阳郡城的百姓放下身段这种事,蒯蒙也只是说了一句话,“白马义从的汉子们,可没有那么多的心思。”

    现在果如蒯蒙所料,一个又一个的白马义从在经过短暂的不适应之后,也被南阳郡城的百姓给打动,或者说南阳郡城现在的样子早就在他们心中有了一个疙瘩,只是之前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对他们又任何感情罢了。

    “阿复,你说南阳郡城还有救么?”孙英看着热火朝天的南阳郡城,

    看着神色古怪的百姓,看着那些冷漠的民众,嘴里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当然有救,你不相信自己难不成还不相信阿蒙么。”刘复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浑身都脏兮兮的,全身上下最干净的应该就是他怀中的一块麻布了,那是一个老人给他的,他一直舍不得用。

    “也对,阿蒙说有救,那就一定有救!”孙英突然笑了,“阿复你还不去忙,莫非是都忙完了?”

    “早着呢!”刘复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刚刚将粥给他们送到,现在要去给他们收拾房间,打水,哎,想想头就痛!”

    “为什么不让他们帮帮你呢,你一个人...毕竟是太累了些。”

    “他们不也才只有百来人么,何必给他们制造过多的麻烦呢。”刘复嘿嘿一笑,“而且,人无信而不立啊,虽然我刘复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某家说了要自己干,就一定要自己干!”

    刘复加入进去之后,并没有给南阳郡造成更多的忙碌,毕竟他一个人,在这个偌大的城池中,真的不起眼。

    但是哪怕再不起眼的刘复,现在在那些被他照顾的人眼里,也是很重要的,那些几乎已经心如死灰的老人孤寡,看到刘复笨手笨脚的再帮自己收拾,哪怕一直说自己不喜欢,不想看,总还是忍不住去看向刘复的方向。

    刘复每次收拾完一间屋子之后,都会和屋子里的老人聊聊天,当然了,绝大多数都是刘复再笨嘴笨舌的说,而那个老人却是不发一言,不过这并不会影响刘复的继续。

    刘复每次都是不太熟练的关心,虽然笨拙,但是真诚,等到他将所有的老人都安抚一遍之后,将所有答应的地方都收拾一遍之后,刘复已经是浑身酸痛,口干舌燥了。

    等刘复回到郡守府的时候,已经连腰都快直不起来了,只能由孙英半搀扶着行走,而一路上那些之前呆坐在街道两旁或者某个地方的百姓已经减少了太多太多。

    虽然南阳郡城依旧很是诡异,但是之前没有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

    不过百姓虽然不在大街上呆着了但是大街上人依旧不少。

    是一个个的白马义从的士卒,是一个个世家之中的家仆。

    白马义从也和刘复一样,甚至做的比刘复还要更多,他们大多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他们大多也都是穷苦出身,只不过常年的战争和杀戮让他们将一些事情都忘记了罢了。

    而那些世家大族拍出来的家仆家丁,也是劳累了一天,他们没有去帮助那些百姓,蒯蒙也害怕他们在世家呆的太久了从而对那些百姓有些傲气,让那些已经十分凄惨的百姓更加的难受。

    但是他们不用去百姓家中帮忙,不代表他们没有事情做,赵府一门的百余名家丁在赵府太爷赵霖的带领下,足足在街面上溜达巡视了一整天,赵府的男子和家奴是有去军队中历练的习惯,但是赵府的家仆和长工可没有啊。

    在赵霖的眼皮子底下,赵家一个个的男子昂首挺胸,要好好的表现一番,从而在自家的太爷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

    这些赵家人心动了,所以一个个的都兴奋不已,但是那些街面上想要浑水摸鱼的混混和赵家的家仆却是遭了罪了。

    街面上那些浑水摸鱼的混混刚刚感觉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就碰到了真正的地头蛇,赵府作为南阳郡城的四大世家之一,论对南阳郡城的掌控力来说,莫说是新来的田豫,便是一些中小世家,大贼小寇,也拍马不及。

    所以在赵霖出现在街头的那一刻,南阳郡城所有有头有脸的黑白两道的人物统统收到了消息,然后一个个忙不迭的往赵府奔去。

    赵霖的话非常简单,将自身的军伍之气直接表现了出来,“老夫要力挺田豫将军,所以南阳郡城要整治,世家无论大小,拿出家中存粮的三成钱财两成,用于支撑南阳郡城的民生。

    同时南阳郡城里的所有大小混混无赖放浪子,全都老老实实的在家带着,自然有人会给你们送吃喝,若是再有人想着浑水摸鱼,赵家绝不会心慈手软!”

    赵霖的话十分痛快,而王家的手段则是更为利落。

    南阳郡城各家各府的家财存粮,王盼的手中竟然都有名录,所有想着蒙混过关的人都被一脸狞笑的王盼给留下了一个深刻到骨髓的教训。

    而南阳郡城的混混更加的凄惨了,有几个不当回事的家伙刚刚想要去一个宅子里弄点好处,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被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给堵在了屋子里,等到被通知来领人的“首领”赶来的时候,那两个小毛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而那位首领也是被这两个蠢货殃及鱼池了,王盼亲自下令,将那人的两条腿给打折了,然后扔到了街上。

    在血的教训面前,所有人都知道这次南阳郡城真的是变了天了,田豫到底是何许人也他们还不知道,但是他们知道四大世家已经只剩下两个了,而剩下的这两个,一副南阳郡城是我家的样子也让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事情

    ,今后是不能再碰了。

    “蒯蒙公子。”一脸微笑的赵霖手里端着一卷厚厚的竹简捧到了蒯蒙的面前,“这便是南阳郡城所有世家的暗门明细,请蒯蒙公子过目。”

    蒯蒙将竹简拿了起来然后掂了掂,笑着问道,“偌大的南阳郡城,大大小小三十多个世家,明细就这么点?”

    “蒯蒙公子听老夫解释,若是他们所有的具体明细的话,莫说这一卷竹简,便是一屋子这种竹简想来也是装不下的,这只是他们的总明细罢了,哪个世家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买卖,利润几何?做了多久,仅仅这些罢了。”

    蒯蒙听赵霖说完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从而将竹简打开仔细观看起来。

    “赵老太爷倒真是坦荡,连自己的家底都揭了?”蒯蒙打开竹简看到的第一列就是,城南赵家,贩卖兵器盐铁等物。

    “老夫也已经年近九旬了,有什么藏着掖着的,现在这个局势,这种事怎么也不能做了,不如直接坦白,或许还能让田豫太守看在老夫年迈的份儿上,做到既往不咎呢。”

    “呵呵,赵老爷子放心,田豫将军心善,想来是不忍心让您这么大岁数还去受那牢狱之苦的,不过既然这生意不能做了,那些存货,想来赵老爷子应该也不会就那么扔了吧。”

    赵霖心里一惊,赶紧说道,“蒯蒙公子放心,那些肮脏物件都在赵家城外的庄园里,具体明细地址,老夫回去就让人整理好送过来,请蒯蒙公子转告田豫将军,赵府绝无二心!”

    “小子一定如实转告,赵老爷子请放心。”蒯蒙微微一笑也立刻应承到,“这王家....为何里面没有呢?”

    “王家的确是在明细中没有的,倒并非是王家多么的干净,而是因为我等查探不到。”赵霖一脸的苦笑,“我赵府一门,斥候出身的人并不算是少的,但是无论派出谁,派出多少人,都查不到王家的底细来。”

    “这事儿倒是怪不得赵老爷子您,王家的实力或许不如赵家,但是这....呵呵,倒是颇有些可取之处啊。”

    “多谢蒯公子体谅。”赵霖乐呵呵的笑了,“除去王家以外,剩下所有世家豪族里暗地里见不得光的生意,这里都有。”

    “多谢赵老爷子了。”蒯蒙将竹简一卷,然后行礼感谢,“若是赵老爷子无事的话....一起吃个便饭?”

    “不用了不用了。”赵霖赶紧摆了摆手,然后十分识趣的哈哈一笑,“老夫家中还有些事,蒯公子这里若是无事的话,老夫便先行告辞了,若是有机会,老夫作陪,邀请蒯蒙公子和田豫将军去赵府做客。”

    “赵老太客气了,若是有机会,小侄儿定然登门拜访!”

    “哈哈哈,蒯蒙公子留步!”

    “赵老爷子慢走!”

    刚刚被孙英扶着走进郡守府的刘复就看到了这让他嗔目结舌的一幕,那个和蒯蒙言笑晏晏的老者他认识,而且比较熟悉,今天他满郡城的跑腾的时候就看到这个老人指挥着一队队的家仆在巡视着街面。

    这个老人可是所到一处,那里无论是商人还是世家亦或是大小混混那都是要夹道欢迎,还有笑着脸接收着他的训斥,那时的威风可是让刘复为之侧目了。

    等到蒯蒙将赵霖送走之后,扭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复,也是轻笑了一声,“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把自己累的脸抽筋儿了?”

    “啊呸!”刘复啐了一口,“刚刚那位是来找你的?”

    “赵家的老太爷,一只十足的老狐狸。”孙英在一旁替蒯蒙给回答了,“来这里,想来不是什么好事儿吧。”

    “看怎么说了,对咱们来说倒是好事儿,不过对这南阳郡城的世家而言,或许未必是什么好事。”

    “怎么,赵家又开始出卖南阳郡的世家了?”孙英耻笑了一声,“赵家明明都是一群堂堂正正的汉子,怎么这位老太爷却是一心的阴狠毒辣,那晚他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还真是和赵家,格格不入啊。”

    “若不是这个老家伙还活着,呵呵,南阳郡城也就没有什么赵家了。”蒯蒙冷笑一声,“可惜这么一位老人,还不为赵家年轻人所喜,总是有人想要对他做点什么,真是有意思。”

    刘复被蒯蒙和孙英的对话弄得云里雾里的,干脆也不再听了,直接挣脱了孙英的搀扶,然后自己拄着腰一瘸一拐的往里面走去。

    “呼~”

    “呼~”

    刘复刚刚来到后院就看到了练剑的李鍪,王壮之前的那把阔剑都快生锈了,李鍪现在终于想起让它出来见见月亮。

    “这么勤奋么?”刘复看着满头大汗浑身都被汗水湿透的李鍪,不由打趣道,“你今儿一天都没露面,原来在这里啊。”

    “我能做的都做完了,剩下的时间,不能荒废啊!”李鍪喘着粗气,胸膛也在剧烈的起伏,“一起么?”

    “.....好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南阳郡之复活

    夜色降临,南阳郡城恢复了宁静。

    一户民居之中,女主人在生火做饭,今天有人给送来了一点粮食,不是新粮,但是现在无论新粮还是陈粮,对于这个数口之家来说,那都是救命的粮食。

    “娘,真香!”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从一旁窜了出来,两只眼睛盯着锅里的稀粥,那就很普通的粥,甚至还没有今天给他们送来的粥粘稠。

    “傻娃娃!”女主人摸了摸小家伙的小脑袋,“去屋子里帮你阿爹收拾去,今天咱们吃饱饭!”

    女主人说这话的时候,还抓了一把洗干净的野菜扔到了锅里,那是他的丈夫今天刚去城外弄到的。

    “嗯嗯”小家伙开开心心的跑回了屋子里,他要去帮他阿爹收拾屋子了,太久没有收拾了,屋子都乱死了。

    “娘,柴来了!”这个时候,一个五尺高不过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儿从外面走了进来,背上还背着一捆不算粗的柴。

    “这么这么晚才回来!”女主人赶紧跑过去将他背上的柴给弄了下来,一边轻轻的拍打着他身上的灰尘,一边嗔怪着说道,“你这么晚回来,你知道你阿爹多担心你么,都要去城外找你了!”

    “对不起阿娘,今天的确是不太好捡柴,所以时间有些长了,下次不会了。”男孩儿嘿嘿一笑,然后耸了耸自己的鼻子,“家里熬粥了?今天晚上可以吃饭了么?”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晚饭了,因为家里几乎没有什么粮食了,所以只能早上吃一些,然后去城外找吃的,若是运气好,第二天早上便可以多吃一点点了,当然若是运气不好的话,那可就惨了。

    至于晚上的饭,莫说他们家,除了那些世家豪族以外,整个南阳郡城都没有几家几乎可以晚上开火的。

    “快去收拾收拾,帮帮你爹和你弟弟去,一会儿饭就好了!”女主人在孩子脑袋上轻轻的一拍,便打发他离开,然后继续熬粥做饭。

    很快粥香便弥漫了出来,传到了里面的屋子中,引来了一阵阵口水吞咽的声音。

    “粥好啦,快吃饭吧。”女主人掀开布帘,将一碗碗的菜粥端到饭桌上,一家人早已经围坐在一起,就等着这顿难得的晚餐。

    家里的男人看着面前的稀粥,还是感慨到,“之前虽然也有人送来粥饭,不过那毕竟还是太少了,虽然粥够稠,但是一分就不够了,还是现在好,将粥弄的稀稀的,多加上一些野菜,好吃的紧呢。”

    说这话,还猛的往嘴里吸溜了一大口,一脸的满足。

    男主人的动作就像是发出了什么信号一般,两个孩子还有刚刚落座的女主人也都端起了面前的陶碗开始吃了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吸溜的声音,短促而又美妙。

    “娘,我吃完了。”大一些的孩子将空碗往桌子上一放,舌头不断的舔着嘴唇,一脸的回味。

    “吃饱了么?”

    “嗯....吃饱啦。”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像他这般年纪的男孩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呢,这么一碗稀稀的菜粥哪里能够,不过这孩子懂事,他知道自己家里的状况,今晚能够好好的吃上一顿,已经很不错了。

    “傻孩子。”女主人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拿过他放到桌子上的陶碗,去厨房再次给他盛了慢慢的一大碗菜粥,只不过这次的菜粥更加的稀了,不过依旧是给了孩子很大的惊喜。

    “娘,孩儿吃饱了的。”虽然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晚稀粥,但孩子还是坚持称自己已经吃饱了。

    “你就吃吧,都多久没让你好好的吃一顿饱饭了。”女人说着说着就有些自责了,“今天外面那些人给咱们送了一些粮食,虽然不多,但是也有那么一些,今晚能让你们吃一顿饱饭的。”

    “那以后呢,他们还会再送么?”小不点抬起头,一脸的希冀。

    “臭小子!”男人一巴掌拍在小不点的后脑勺上,“怎么能总想着靠别人救济或者呢,你爹你娘你大哥可都还活着呢!咱们自己还能寻摸不到一口吃的么!”

    被自己的阿爹这么一训斥,小不点也赶紧低下了头,继续努力的吸溜着碗里的稀粥。

    稍大一些的男孩儿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肚子的饥饿,将面前的菜粥端了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爹,娘,你们放心吧,明日俺就去远一点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弄出一些种子来,到时候咱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想办法开出一分田,咱们想想办法,种点东西吃!”

    男人听了之后想了想,也点了点头,“看今天这样子,新来的这个郡守大人应该不是一个暴虐之人,咱们偷着弄,小心点,想来官府是不会理会咱们的。”

    女人听着父子俩的对话,心里也是满满的幸福,虽然自己家里从祖上传下来的那几亩薄田已经没有了,但是现在大家又可以从头开始了,自己的男人不馋不懒,自己的孩子乖巧懂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郡守府中,蒯蒙和孙英坐在最高的屋子的房顶上,身前放着两小碟腌菜,还有一小壶酒,他们下面就是呼哧呼哧拼命练刀练剑的李鍪和刘复,看着两个热火朝天的家伙,孙英也是难得的嘴角带笑。

    “阿蒙,你在看什么?”孙英看了一眼旁边的蒯蒙,发现他正在冲着远方发呆。

    “炊烟...好多炊烟!”

    “炊烟?”孙英顺着蒯蒙眼神的方向看去,也的确看到了星星点点的一道道升起的炊烟,“炊烟有什么好看的,这个时间可不就应该是做饭的时候么。”

    “不一样的。”蒯蒙微笑了一声,“这是南阳郡城的炊烟,南阳郡城晚上的炊烟,南阳郡城百姓的炊烟!”

    孙英听不懂蒯蒙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孙英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很开心,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喝酒么?”孙英喝了一口酒,然后往蒯蒙眼前一递,“小黄敢珍藏的好酒,据说是王师给的!”

    “他才多大年级就喝酒!”蒯蒙刚准备喝就听到孙英的话,脸色顿时就黑了,“回头让汉隆去一趟,将他屋子里的酒都搜出来!”

    “这样不好吧,小阿敢毕竟也不小了...”孙英一脸古怪的看着蒯蒙,总感觉他刚刚的话,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

    “有什么不好的,小小年纪就藏酒,长大了有什么出息!”蒯蒙一脸的正气,仿佛他是在救赎小黄敢一般。

    此时正在房间里熬夜苦读的小黄敢莫名的打了一个寒蝉,心中有些揣揣不安。

    孙英最后还是同意了蒯蒙的说法,回头让李鍪趁夜去将小黄敢屋子里的酒水都弄出来。

    “话说那些世家不是送来了很多粮食酒肉来犒劳么,怎么咱俩喝个酒还这么可怜兮兮的。”孙英看了一眼面前的腌菜,那是李鍪送给管宁的,他死气白咧的要过来了两小碟,酒就不用说了,黄敢一定会后悔给他送酒的。

    “不够啊,差的太多了!”蒯蒙摇了摇头,“今日仅仅一天的时间,世家送来的粮食就下去了半成之多,当然了,这也是因为除了施粥以外,还给了百姓一些粮食,但是依旧还是不够。”

    “差多少?”

    “将南阳郡城的世家家底掏出来一半左右吧。”蒯蒙大概算计了一番,“毕竟那可是十余万的百姓和流民,樊城方向的流民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这里赶过来,又不能不接受他们。”

    “前线战事不利么?”孙英有些担心的问道,若是前线战事不利乃至真的这么快就失败了,南阳郡这个地方想来也是挡不住关羽兵锋的。

    “还没开始,关羽退汉水河畔,今天的消息,于禁和庞德已经带着人赶了过去,和关羽对峙了起来,想来这段时间就会开始互相试探了。”

    “还有其他的消息么,前线还真是让人揪心啊。”

    “其他的....哦对了,东里兖作为大军向导,随军出征了!”蒯蒙说完之后就笑了出来,“也不知道曹子孝是怎么想的,将这个废物派到大军之中去当向导,难不成是觉得于文则的难度太低了?”

    “会不会也是一种计谋?”孙英疑惑的问道,“之前你们不是猜测于文则必败么?”

    “不会!”蒯蒙说的十分肯定,“虽然这次的事不知道是出自哪位的手,但是无论是谁他们都不敢让曹子孝来参与!”

    “为何?难不成是因为曹子孝有什么特殊之处?”

    “因为他是曹家人,若是有人敢让曹子孝做这种事,那曹家之将和外姓将领就真的水火不容了,所以他们可以算计曹仁,但是绝对不会让曹仁去参与进去,因为这个代价他们付不起!”

    “算计曹仁....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魏王都不管么?”孙英一脸的惊讶,“还是说,这本就是魏王....”

    “不会的,上面的事,咱们只能靠猜测,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各种缘由,各种交易,呵呵,我等不知啊。”蒯蒙无奈的一笑,对于那些人的博弈角逐,他只是新生羡慕,但是却也无能为力,唯有作为一个看客罢了。

    蒯蒙拿起小酒壶喝了一口酒,然后看着夜色下的南阳郡城,还有那星星点点的炊烟,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或许也不错。

    “不管其他,先将南阳郡城的事情,解决了吧。”

    孙英也点了点头,看向了下面还在练武的两个家伙。“嗯。”

    候谦也在城墙上看着夜色下的城池,嘴角微微带起一丝笑容。

    今天他也得到了两顿粥饭,和百姓们一样,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单独加餐,也没有因为他的身份得到削减,今天南阳郡城里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

    “今天的饭菜可还合胃口?”就在候谦发呆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候将军应该没有吃饱吧。”

    候谦微微回头,就看到田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后,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田豫大人,”候谦行了一礼,说不上恭敬却也让人挑不出毛病,“大晚上的,您这是来这里吹吹风么?”

    “嗯,差不多!”田豫微微一笑,也瞥了一眼不远处严阵以待的那群人,“闲来无事,带了些小菜,想和候将军聊聊。”

    候谦本想拒绝,但是看到田豫从食盒里拿出来的都是一些腌菜酱菜,便将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田豫将军,这是...”

    “家里人弄的腌菜,候将军也知道,老夫出身北疆,那地方风沙大,很多东西不容易养活,也不容易存放,所以就弄成了这个样子,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是时间长,能放将近一年呢。”田豫乐呵呵的说着,将几碟腌菜摆放好,然后一伸手,“将军请坐,条件简陋,咱们就直接席地而坐吧,让候将军看笑话了。”

    “岂敢!”候谦也是一脸震惊的看着就这么在自己面前大大咧咧坐到地上的田豫,然后自己也不自觉的就和他一样,往地上随意一坐。

    “候谦将军,老夫若是记得没错的话,你曾经是候音的副将?”

    “正是,另外将军之名田豫大人莫要再叫了,南阳郡只有一位候将军,那就是候音将军!”候谦说的十分决然,就是要告诉田豫,自己只忠于候音将军一人。

    “呵呵,那候副将莫要紧张,老夫只是问问罢了。”田豫的微笑丝毫没有变化,“候副将是因为什么而赋闲在家的?”

    “当兵的嘛,哪里有不受伤的。”候谦无奈的一笑,“当年不小心伤到了右手的筋,之后就一直用不上力气,无奈之下只能赋闲了,幸亏候将军体谅我这个孤儿,将某家收在家中,至于副将之位,便给了卫开。”

    “卫开...唔,老夫听过,最后也和候音将军一起被曹仁斩了。”田豫点了点头,“老夫想知道一些南阳郡的内幕,不知道候副将能不能告诉老夫?”

    “内幕?什么内幕?”候谦呵呵一笑,“无非就是南阳郡城役使太重,莫说百姓,便是官吏都有些苦不堪言了,所以候音将军便伙同卫开一起将南阳郡功曹应余乱箭射死,然后囚禁了东里兖,并且联合关羽想要....呵呵”

    “结果关羽没有出兵是么?”

    “对,我等连发了十余道消息,可是都如同石沉大海,荆州的关羽连一丝回应都没有,最后我们没有等来关羽,反倒是等来了曹仁的大军,哦,还有那个骗子,宗子卿!”

    候谦再说关羽和曹仁的时候,他只是有些无奈,但是说道宗子卿的时候,脸色的狰狞和仇恨却是没有丝毫的掩饰。

    “宗子卿,就是那个劝说候音将军释放了东里兖的新任南阳郡功曹?”

    “对!”候音眼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应余死后,候音将军和卫开便将城门紧闭,然后抵抗曹仁的大军,我们整整抵抗了四个月,就在我们和曹仁都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宗子卿便打着新任南阳郡功曹的名号,找到了候音将军。

    他像候音将军保证了关羽不会再出击帮助我们,所以我们没有了外援,继续困守下去只能是被曹仁的大军围困致死,毕竟当初南阳郡城已经几乎没有了粮食,而那时候我们也没有实力再去和世家讨要了。

    他欺骗候音将军说只要投降曹仁,这南阳郡城的百姓便可安然无恙,同时又趁夜找了卫开,给了他极为丰厚的条件,让他从中协助,一起劝说候音将军放弃抵抗。”

    “候音,相信了。”田豫知道结果,所以心中才有一些可惜,“候音是一个汉子!”

    “候音将军当然是好汉!”候谦也是一脸自豪,“候音将军为将多年,曹仁率军进城的时候,东里兖为了报复,便亲自率领他麾下的屯田民兵前去搜查候音将军的住处,要拿到他的罪证。

    可是那又如何,候音将军家无余财,锅无余粮,可谓是真正的家徒四壁,南阳郡城被围困四个月,每一天,候音将军都是最后一个吃饭的,每一次候音将军就是冲在最前面的。

    最后一无所得的东里兖,只能伪造了候音将军和关羽的往来信件拿给了曹仁,这才定了候音将军的叛逆之罪!”

    田豫听候谦说完,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你为什么说宗子卿是骗子,只因为他哄骗了候音,让候音放了东里兖?”

    “若是如此,那老子还真管他叫一声高人,那是我等蠢笨!”候谦啐了一口,“开始我等只是想要给南阳郡城百姓一个出路罢了,射死应余那真的就是意外,但是事已至此,没有办法,只能将错就错下去。

    而且当初宗子卿就是应余的副手,就是这个王八蛋说的将东里兖囚禁,然后去联络在荆州的关羽!”

    “宗子卿…”田豫眼睛一眯,他终于找到南阳郡城的节点了,“他现在在何处?”

    “不知道。”侯谦声音低沉了下去,“当初宗子卿让候音将军囚禁了东里兖,然后联络荆州关羽,但是关羽迟迟出不了兵,也没有任何的回应。

    然后宗子卿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代表曹仁那厮了,他再度劝说候音将军,并且以自己为例子,说连他都能被原谅,那些百姓和随将军反叛的士卒肯定没有事。

    也就是因为这个,候音将军才相信了这个骗子的话,不但同意开城门投降,更是愿意放了东里兖!”

    “然后呢…”虽然田豫已经知道了结果,但还是开口问道。

    “东里兖那厮走了之后,连夜就在南阳郡城失去了踪迹,后来我等才知道他是去了一些世家,将世家的私兵集结了起来,隐藏在南阳郡城的百姓之中,而宗子卿则是伙同他刚刚说服的卫开,一起劝说候音将军打开了城门。”

    “之后便是曹仁的屠城么?”田豫得到的消息是曹仁进入南阳郡城之后,立刻翻脸将南阳郡城的百姓大肆屠杀,逼着候音现身。

    “并非仅仅如此!”候谦却是摇了摇头,“候音将军本来已经答应了打开城门,但是为了保证曹仁不至于毁约,所以特别留了一手,暗地里让我等驻守在最远的北门,而他则是要单独一人前去见曹仁。

    可是就在他要出发的时候,城南的城门被人打开了,而一直在这里上蹿下跳的宗子卿则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趁夜逃跑了,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是从城墙上直接顺着跑了出去,再也没了动静。

    宗子卿跑了,但是城门确实是已经被人打开了,曹仁的大军直接冲了进来,见人就杀,而候音将军本想着带人去奋力反抗,同时质问曹仁为何要行那屠城之举。

    可惜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被包围了,而包围他的正式刚刚被放走没有多久的东里兖,这次候音将军几乎是拼劲了全力才冲杀出来,而卫开则是没能这般幸运,直接就被擒拿了。

    然后候音将军逃走之后,本打算就此离开,从此隐姓埋名不再过问南阳郡之事了,但是曹仁不知道为何将卫开压到城墙上,还有卫开的全家老小以及各个和将军一起行动的将士。

    曹仁放出来消息,让候音将军自己站出来,否则就将他们全部斩杀,杀光之后便继续屠城,直到将南阳郡城的百姓杀光为止,将军于心不忍,便不顾我等的反对,自己走了出去。”

    田豫听到这里,大概对于南阳郡之变有了真正的认识。

    当田豫从候谦嘴里说出来的话和自己得到的一些消息相印证之后,很多事情他也就明白了。

    在田豫看来,宗子卿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官吏,这厮若不是校事府的人,田豫两个字倒过来写,先不说这环环相扣的手段,单单是那高大的城墙若是没有特殊的技巧休想平安无事的滑下来,除非宗子卿和王越一样,是天下顶尖的高手!

    而宗子卿的这一连串的变化,也就可以说的清了,去年也就是候音作乱南阳之前,江东猛攻合肥,将中原乃至天下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而这个时候早就有心北伐的关羽自然不会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但是大军一动,那些各种琐事绝非一天两天能够做完的,所以这个时候已经不堪重负的南阳郡之乱,一定可以将樊城乃至荆北之地人们的目光再次吸引过去,给关羽创造出极好的条件。

    宗子卿一定可以和荆州的人马联系上,用南阳郡来吸引曹仁乃至魏王的目光,从而给关羽创造出的更好的出兵条件,以及给曹仁一个足够混乱的后方,这应该就是最开始关羽同意合作而后则是再无消息的原因。

    可是或许关羽也没有想到,宗子卿非但算计了南阳郡和候音,也算计了他自己,就在候音之乱被平定的第三天,关羽的北伐大军便兵临荆北之地了,而此时曹仁已经回师樊城,刚刚经历了血腥和杀戮的曹军,将准备已久的关羽,挡在了樊城以南,给于禁的援军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那个看似人畜无害只想升官发财的宗子卿。

    “今后有什么打算么?”田豫强逼着自己不再想校事府的算计,转头看向了候谦,“现在你也看出来了,老夫没心情继续关押着你们,也不打算再给你们定罪。”

    “虽然候音将军是被人算计了,但是我等联络了关羽乃是铁证,聚众谋反也是铁证,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南阳郡郡守,有什么资格赦免我等,你是一个好汉子,也是一个好官,所以我们不会跑,因为我们不想给你再惹麻烦了。”

    “你觉得,老夫保不住尔等?”

    “田豫大人,您是一个好官,不管您是再沽名钓誉也好,在真情流露也好,至少您比东里兖更好,您拿南阳郡城的百姓当人看,给了他们活路,也给了他们希望。”

    候谦说着说着就跪在了田豫面前,“我等在南阳郡生活了许多年,因为我等南阳郡城的百姓才变成了这般,我等自知罪无可恕,只求田豫将军能够看在您也是一方父母官的份儿上

    ,照顾好这一方百姓,若是方便,也请给侯夫人母女一个痛快!”

    “为何不求我放了你们?”田豫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汉子,“你是觉得老夫不会答应么?”

    “恰恰相反,罪将知道您一定会答应,并且真的会想办法为我等脱罪。”候谦抬起头,看着田豫声音悲切,“但是罪将不啥,候音将军也不傻,他知道自己是被算计了,而且算计我等的绝非一般人....”

    田豫听到这里直接冷声打断了他,“为什么这么说?你等为何觉得算计尔等的并非一般人?”

    “南阳郡百姓最多可达数十万,更是荆州要地,过了南阳便是许都,这种地方,这种城池,这种时候,莫说一般人,便是一般的大人物可敢用南阳郡来犯险么?”

    “你自己想出来的?”

    “并非是罪将,乃是候音将军临死前告诉的小人,他说,他明白的太晚了!”

    “是太晚了,若是能够明白的早一些,也不至于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了。”田豫也是叹息了一声,“不过虽然尔等都有了死志,但是老夫却也不是什么虚伪之人,说了将你们救下来,那便救下来!”

    “田豫将军!您的心意我等心领了,若是您真的有心,便将候将军的女儿留下吧,那孩子,无罪啊。”

    田豫听候谦说完突然想到了李鍪手腕上的伤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刁蛮的小丫头,若是没了尔等的保护和她娘亲的约束,恐怕是祸非福,这种小丫头,还是尔等自己来教导吧。”

    “田豫将军!田豫大人...”

    候谦还想继续再说什么,直接被田豫挥手打断了,“去告诉城外的人,老夫三日后会让人在十里坡等着你们,到时候你们听令行事即可,若是想要终生为寇不再和家人团聚的话,就当今天老夫什么都没说!”

    说完之后,田豫站起身来扭头就走,至于呆傻了的候谦,田豫却也是看都不曾看一眼。

    回到了郡守府里的田豫,找到了在房顶上跳舞的蒯蒙,直接黑着脸把他招呼过来。

    “听说赵老儿将东西送来了?”田豫直接将手伸到了蒯蒙的面前,“拿来吧,老夫看看这个南阳郡城里,到底有多少牛鬼蛇神!”

    蒯蒙脸上嘿嘿一笑,直接伸手入怀将挺大的一卷竹简交给了田豫,“这南阳郡的世家,就没有什么干净的,胆小的就是强买强卖,胆大的还敢倒卖兵器马匹,一个个的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嚯”田豫刚看了一眼就发出了一声惊叹,“一个个胆子是真不小,和他们比起来,梅亭那厮都算得上是良善人家了。”

    “和他们相比,那梅亭真的算不得什么。”

    “赵家这些东西....违禁啊。”田豫看到了第一行就冷笑一声,“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同意放他一马?”

    “国让将军说笑了,我就是个跑腿的,哪里敢要什么好处,只不过是赵家的老爷子同意将这些东西送给咱们,所以学生才看在他有悔过之心,所以才给了他一次机会罢了。”

    “仅仅如此?”田豫对于蒯蒙的话是一点不信,一批军械到了蒯蒙的手中,他能将南阳郡城翻了天。

    “哈哈。”蒯蒙也只是笑了一声,若有所指的说道,“国让将军,最近需要干的事情太多了,而东西却是真的不够....”

    “王盼呢?”田豫微微挑了一下眉毛,“半天没见到这个王家的家主了吧。”

    “呵呵,学生这就将他给找来!”蒯蒙低笑一声,然后转身离开,就在走出房门的那一刻,田豫的声音从后面悠悠的传了过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一些不太好的人。”

    “呵呵,学生知道了,人,总是要往高处走的。”

    等到蒯蒙离开之后,田豫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喃喃的说道,“不求一世平安,只求一时风光么,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猖狂!”

    稍后刚刚得以休息的李鍪也被田豫叫到了房间里。

    “这一身的汗,看来今天很用功么?”

    “王师说了,刚刚开始,要一点点的来,不能一撮而就。”李鍪回答的很是平淡,同时告诉田豫,这只是开始而已,自己不会再如之前那么颓废了。

    “多听老人的话,还是有好处的。”田豫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鍪说道,“还有力气么?去帮老夫办件事。”

    “将军请吩咐!”

    “赵家那个老太爷手中有点东西是要给老夫的,但是可能他们家中有些人不太愿意,所以....”

    “学生明白!”李鍪轻声说道,同时低下去的头也微微抬起,露出了一双妖艳诡异的赤红眼睛。

    田豫看着这幅样子的李鍪,眉头也是一皱,“你们一个个的,就不能光明正大一些么?”

    “王师曾言,刺客,只用行走于黑暗之中。”说完之后,李鍪便离开了田豫的房间,而最让田豫感觉浑身一冷的是,他明明眼睁睁的看着李鍪离开了,可是就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看不到李鍪的身影了。

    “王越那个老头到底教给了这个家伙什么!”田豫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到大厅的主座上正襟危坐起来,等待王盼的到来。

    王盼和田豫最后说了什么,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再知道了,而李鍪也是一路疾行,跑到了城南赵府的大门外。

    看着高大的院墙和宽大的正门,李鍪咧嘴一笑,然后从旁边借着树木很轻松的爬到了院墙之上,然后无声无息的跳了进去。

    赵府正厅里,一群人正在大声的争吵。

    “老爷子,您是咱们赵府的擎天玉柱,这些年为咱们赵家做了多少那我等也是心知肚明的,我等都不是什么没有良心的人,只是您这次不和我等商量便将那些东西送了出去,实在是....是....”赵家名义上的家主,也是赵家第三代的老大赵匡在那里厉声大喝着。

    “实在是什么?实在是愚蠢么?”赵霖冷笑一声,“老夫想要做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群小崽子在这里大声嚷嚷了,你们的爹还没吭声呢,你们就出来扎刺了!”

    赵匡的父亲,也就是赵霖的大儿子赵赐在一旁面色十分的尴尬。

    “匡儿,退下!”赵赐大声呵斥着赵匡,“老太爷这么做自然有他这么做的理由!”

    “父亲!”赵匡并没有理会自己父亲的愤怒,“老太爷之前的确是英明神武,但是这次这件事也的确是老太爷错了!那些东西在手,他田豫就算是南阳郡守又如何,还不是要看咱们赵家的脸色!”

    “就是!咱们赵家什么时候受过这份儿委屈!”

    “就是就是,还要上街巡视,那群泥腿子他们也配!”

    赵匡的话代表了很多年轻的赵家子弟,他们虽然也都已经年近三十甚至三十有余了,但是刚刚从军伍之中回来,身上的戾气和冲动加上身为赵家子弟的荣耀,让他们接受不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说完了么?”赵霖淡淡的看着一群年轻人,然后对着赵匡说道,“刚刚你说老夫之前的确是英明神武,那么现在呢?昏聩了,还是说老夫现在老了,不配在给赵家当这个家了?”

    “小子不敢!”赵匡赶紧跪在赵霖的身前,然后沉声说道,“孙儿绝不敢有这个意思,只是就事论事罢了!”

    “就事论事?”赵霖冷哼一声,“那老夫的乖孙儿,你觉得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赵匡一看老太爷有松口的迹象,便赶紧说道,“回禀爷爷,孙儿觉得这批东西绝对不能交给田豫那厮,只有这些东西我等自己握在手中,才能真正的保住我等的安全!”

    “就凭那些东西,可保不住我等的安全。”

    “但是加上我赵家百余口子弟和数千的家仆私兵,那批东西在手,在这南阳郡,哪个敢轻视我等!”

    “数千私兵家仆,加上百余名从军伍走出来的赵家子弟,的确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回答赵匡的不是赵霖,甚至不是在厅堂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从门外传进来的。

    李鍪推开门就这么走了进来,走到了一脸震惊的赵匡的身边,“刚刚在这里大放厥词的是你?”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赵匡看着李鍪那双血红的眼睛,突然有些心颤,冲着外面大声的叫嚷道“来人!来人!来人!”

    “别喊了,能听见你说话的,都在这个屋子里了。”李鍪冷笑一声,“若是不信,便出去看看吧。”

    李鍪说完便径直走到赵霖的面前,直接盘膝而坐到赵霖的身边,“自我介绍一下,田豫将军麾下一护卫,李鍪。”

    “见过李将军!”赵霖十分的客气,对于李鍪现在这种十分无礼的举动也是视而不见。

    李鍪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等着赵匡的人从外面回来。

    “死了!都死了!”刚刚跑出去查探的赵诚,直接从外面飞扑了进来,然后一头磕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挪到了赵匡的面前,“都死了,他们都死了,全都死了!”

    看着脸色煞白语无伦次的赵诚,赵匡的脑门上也是慢慢出现了冷汗,“什么都死了?说清楚!”

    李鍪确实没有再让赵匡为难赵诚,直接替他回答了,“他是说外面的人都死了,不过你放心,他们死的没有痛苦,很安详!”

    赵匡猛地转过身,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李鍪,双拳慢慢的握紧,嗓子里也发出了一阵阵非人般的咆哮。

    “某家,还未曾去过后院。”李鍪只用了一句话,就让赵匡失去了全部抵抗的力气。

    赵霖看到这一幕,也是无声的叹息了一下,然后一脸微笑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布帛递给了李鍪。

    “田豫将军要的东西,烦请小将军代为转交!”

第一百五十四章 余孽

    李鍪在一群人愤怒而又无奈的眼光中,拿着让他们无比渴望的布帛离开了赵府。

    赵霖看着李鍪离开,看着一群人愤怒而又无奈的盯着李鍪,最后只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心中也在哀叹,“赵家的男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懦弱了!”

    “老太爷…”  老仆将李鍪送出赵府之后回到了赵霖的身边,“那人已经走了!”

    “确定么?”

    “老奴亲眼看到那人离开走远了,想来是不会再回来了!”老仆弯着腰,轻声说着话。

    “那些人…都看了么?”赵霖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些难受,那些都是赵家的忠仆家奴,甚至还有不少赵家的旁系。

    “都看了。”老仆轻声说到,“所有人全都是一击毙命,到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手法干净利落,不是野路子出身。”

    赵霖点了点头,心中对田豫的印象再次上升了两分,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猛地抬起头来,“那会不会是…那里出来的?”

    “应该不会!那里的人虽然也是杀人不眨眼但是他们没必要将自己练得这么隐蔽,而且,换句话说,他若真是那里出来的人,也不会在田豫手下听命!”

    “说的也对,也对。”

    赵霖长出了一口气,挥挥手让老仆离开了,然后抬起头看向了下面不远处的赵匡,再看看一脸哀求的大儿子赵赐,心中更是摇了摇头。

    “赵匡!”赵霖平淡的话语让还在颓然的赵匡猛地一个激灵。

    “爷爷…”赵匡直接跪在地上,自觉的等候着老太爷的发落。

    “你可知错么?”

    “孙儿知错了!”赵匡弱弱的答到,“孙儿不该惹祖父生气…”

    “砰!”一个瓦罐飞过,直接在赵匡的额头上碎裂开来!

    “混账东西”赵霖拍着桌子怒骂了起来,“你也配称之为赵家子?”

    赵匡被赵霖这句话吓得浑身战栗起来,虽然他这个赵家的家主当的和他父亲赵赐一样,名存实亡,但是那毕竟是家主之位啊,小老太爷总不能再活三十年吧。

    可是赵匡今天若是被赵霖说成不配当赵家子的话,那么不用等赵霖再活三十年,身后的那些同族兄弟就能将他从赵家家主的位置上弄下去!

    “爷爷…”赵匡赶紧向前爬了两步,哭喊着向赵霖求饶,“孙儿真的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啊!”

    本来就一肚子怒气的赵霖,看到自己的孙子赵匡这副模样那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非因为自己身子骨真的不利索了,赵霖现在真想跑过去一巴掌拍死这个不争气的玩意。

    “哭个屁!”赵霖气的直拍桌案,“三十多岁的人了,你还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太爷!”赵匡的父亲赵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也觉得自己的儿子今天太过于丢脸了些,但是哪怕丢脸那也是自己的孩子。

    “怎么,他哭你心疼了?”

    “太爷,这孩子虽然也是经历了军阵,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之前我们那是什么阵仗,十人去三人回,那都是天大的幸运了。

    这群孩子仗着自家的身份,在军伍之中那也是活的有滋有味的,所以现在回来了,难免有些失了计较。

    不过孩子还都是好孩子,他们现在就是缺少太爷您的教导,希望,太爷您要以身体为重啊!”

    赵霖看着一样跪在自己面前的赵赐,不由的感叹,真是一代不如一代,自己这一代人行走的如履薄冰,费劲了千辛万苦才冲杀出来,赵赐他们这一代也是稍有不慎就会命丧黄泉,可是到了第三代....

    “莫不是真如老祖宗所说,富不过三代?”

    赵霖压住了自己心中的嘀咕,然后看着跪在地上的赵赐和赵匡,再看看远处一个个缩成一团看似老实实则看戏的家伙,心中的怒火那是更旺了三分,“赵匡身为家主却如此的目光短浅,暂时放下家主的位置,好好在家闭门思过吧。”

    赵霖的话一说出口,顿时响起了一阵阵的惊呼,而作为当事人的赵匡则是一下子就失去了力气,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趴在了地上,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赵霖看到赵匡这幅样子,那心里更是厌恶,同时也在反思自己,最近这些年是不是总顾着和其他几大世家斗生斗死,从而忽视了对族内年轻人了教导。

    等到赵霖甩袖离去之后,剩下的人也都一一离开,路过瘫在地上的赵匡的时候,年轻人都是嘲笑中带着兴奋,老人则是一脸微笑的对赵赐还有赵匡行礼告辞。

    而所有人,从始至终,都未曾对今天在赵家所发生的惨剧发出一声评论,仿佛门外从来未曾死过任何人一般。

    “起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赵赐走到了赵匡的身边,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还嫌丢人丢的不够么?”

    赵匡抬起头,用无神的双眼看着自己的父亲,“爹,没了,什么都没了!”

    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嚎啕大哭的赵匡,赵赐是又生气又可怜,自己当初得到家主之位时候,不想在族中过这种有名无实的日子,便一怒之下再次出了赵府,然后随着魏王的大军东征西讨。

    虽然最后也没有出人头地,但是自己在外面好歹结识了不少朋友,开阔了很多见闻,回到家中见到依旧健硕的父亲赵霖和已经长大了的赵匡,赵赐那想当家主的心便更加薄弱了。

    所以干脆就自己请辞,将家主的位置交了出来,安心跟着赵霖和各个世家打交道,虽然赵霖很多做法赵赐都不能接受,但是作为赵家杀伐之气最重的一个人,他也是有独到之处,不至于让其他世家觉得他们赵府后继无人。

    也正因为如此,赵霖才在前两年,赵匡回来之后将家主之位直接交给了赵匡这个赵家所谓的,“后起之秀”。

    但是谁曾想到就短短数年间,两代人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好了,匡儿,你在悲伤什么!”

    “家主之位没了,没了!”赵匡眼泪是怎么也止不住,他甚至都能想象的到自己未来凄惨的日子。

    “谁说的?”

    “爷爷说的啊,刚刚爷爷说的啊!”

    “那新家主呢?”赵赐一巴掌抽在了赵匡的脸上,将赵匡抽懵了的同时也将他的啼哭止住了,“你祖父可曾告诉你谁是新任的家主!”

    “是...是...”赵匡足足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对呀,祖父没有说谁是新任赵家家主啊,难不成是祖父要自己...”

    “糊涂!老太爷都多大岁数了,你见过快九十了的人当家主的么!”赵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指着赵匡的鼻子怒骂到,“上任家主的家主之位一旦被剥夺,在没有新任家主之前暂时由老家主担任,老家主是谁?”

    “是祖父啊...不对,是父亲您!”赵匡刚想说老家主是赵霖自己就看到赵赐举起来的巴掌,赶紧想了想改口说道,“对呀,上任家主乃是父亲您啊,也就是说,咱们家还是赵家的嫡系!”

    赵赐看到赵匡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不由松了一口气,深知这个家伙还有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军伍生涯没有改掉他的纨绔习气,但是这几年有名无实的家主生涯倒是让他的脑子有了两分长进。

    “若是明白过来了,就将你脸上的鼻涕眼泪好好擦擦,少给老子在这里丢人!”赵赐的怒喝让赵匡彻底清醒了过来,然后一脸羞赫尴尬的用衣袖将脸上的污秽给弄干净。

    “从今天开始好好读书习武,老子看你这几年也是白费了,从今天开始,老子亲自教导你,但凡有丁点让老子不满意的地方,你小子便是要挨上一顿鞭子,莫要想着你娘救你,她敢啰嗦,老子就将她轰出去!”

    赵匡听到平素里温文尔雅的父亲都说出了这般狠话,自然不敢再和之前一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赶紧恭声应诺。

    李鍪从赵府离开之后,径直回到了郡守府里,找到了还在和王盼喝茶聊天的田豫,倒也不去避讳什么,直接走到田豫的身前,将布帛往前一递。

    “将军,东西拿回来了。”

    “赵家的人可都老实了?”田豫结果布帛并未着急打开,而是乐呵呵的问道,“之前听说赵家的一些年轻人总是有些怨言。”

    “将军放心!”李鍪脸上浮现了一抹微笑,很诡异的微笑,“就算现在赵家想要做什么,他也做不到了!”

    “哦?”田豫呵呵一笑,“看来汉隆小子,你下手很快啊。”

    “太久不活动了,的确是手生了不少。”李鍪此时却是很谦逊,“对了,小子来的时候,发现郡守府周围藏了不少老鼠,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何藏在郡守府周围,但是为了安全起见,小子就将他们都弄晕了。”

    “哐啷”李鍪刚刚说完,一旁眯着眼睛喝茶汤的王盼直接将手里的汤碗给扔了出去,然后赶紧站起来跑到田豫面前跪倒在地。

    “小人请罪!”

    田豫一脸微笑着看着跪在地上的王盼,“王家主这是要干什么?”

    “小人请罪!”王盼依旧只是这么一句话。

    “呵呵,听闻王盼家主和我郡守府的蒯家小子有些...交易?”

    “是!”

    “交易,都做完了么?”田豫的语气变得十分平淡,轻轻的抚摸着面前的桌案。

    “还未曾尽全功!”

    “那未曾不继续了呢?”

    “小人有罪!”王盼将头深深的低下,王盼和蒯蒙的交易,前面几件事都做的十分愉快,蒯蒙仗着田豫新到,王盼还未曾完全摸清他们的实力,狐假虎威之下连续拿下了数个世家。

    而王盼也打着郡守府的名号,在短时间里将胡家和张家两个实力丝毫不逊色于自己的世家之田亩店铺之大半揽入怀中,一下子将家族中一些老人的嘴给堵住了。

    但是再两人即将进行最

    后一步的时候,王盼终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实力,或许说,南阳郡城的世家也终于看清了郡守府的实力。

    兵不过百人罢了,根本不足为患,这也就是赵家今天一群年轻人嚷嚷着要和郡守府翻脸,也是王盼来此一副安然自若的样子的原因。

    田豫自然知道王盼心中的那点小心思,但是这些对于田豫来说不重要,他并不在乎王盼心里怎么想,也不在乎的是王盼手里的实力,是不是能够为他所用。

    “王盼家主。”田豫走到王盼的面前,然后将王盼扶了起来,“现在有些事情,不知道王盼家主可否帮助于老夫啊。”

    “田豫大人尽管说,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稍后老夫会让人给你送过去一些人的名单,听闻你们王家的消息在南阳郡是一等一的,想来各个世家之中,总是有你的人手吧。”

    “...有!”犹豫了一下的王盼最后还是咬牙应道,“小人原将这些人手全数交于大人!”

    “不用,不用,你将老夫给你的人选,都盯好了就行,剩下的,不用你多管!”田豫微微一笑,“去吧,将你的人都带回去,现在晚上还是挺冷的,若是在外面待上一宿,明天容易伤风。”

    “诺...”王盼应了一声,然后行礼告退,“多谢郡守大人,小人告退!”

    等到王盼离开之后,李鍪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后打开布帛仔细看了起来。

    李鍪看田豫看的认真,便想着告退,“国让将军,若是无事,学生便先行告退了。”

    “怎么?困了?”田豫呵呵一笑,看他的样子,应该心情挺好的。

    “还好。”李鍪现在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不是在田豫面前拘谨,而是真的变得有些沉默,不再像以前一样那么“碎嘴子”了。

    “若是无事就等等。”田豫将布帛收进来怀里,拿出蒯蒙之前给他的竹简,继续看了起来,“一会儿你还得替老夫跑一趟王家。”

    “诺!”

    田豫看李鍪应的很是轻松,忍不住提醒道,“王家不同于赵府,他们的人,和你差不多。”

    “阿蒙和学生说过,学生有过了解。”

    田豫还想提醒,不过看李鍪一副淡然的样子,再想想刚刚李鍪轻轻松松便将郡守府周围埋伏的探子给弄晕了,便放下心来不再多说。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田豫才将竹简卷了起来,然后伸手从旁边拿过一张已经裁好的布帛,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一张写满了各种名字的布帛便出现在桌案之上,田豫轻轻的将布帛上的墨迹吹干,然后叠好之后伸手递给了等候一旁的李鍪。

    “去吧,小心些。”

    “诺!”

    出了郡守府大门的王盼赶紧跑到他知道的几处地方,看到已经昏迷倒地的手下,心中的寒意更是直冲脑仁。

    吞咽了几口口水之后,赶紧想办法将那几个人弄醒,问清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的时候,王盼心中那最后一点侥幸也没有了。

    “娘的,老子还是小看了田国让。”王盼用力的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后吩咐道,“去将弟兄们都弄醒了,然后继续藏好,等着某家的命令,记住,务必都要藏好了,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诺!”

    王盼回到家中,刚进大门便得到了赵家的消息,赵家家奴,私兵共计一百四十余人,竟然一夜之间被人杀了干净,就连旁系子弟都被杀了二十多人,若非是后院女眷孩子和赵家的嫡系都安然无恙,南阳郡的世家还以为这一夜之间,四大世家再少一个呢。

    王盼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虽然之前听到田豫和那个年轻人的对话他就有所猜测,但是当他亲耳听到结果之后,心中还是不由的有些后怕,“田国让,名将也!”

    王盼吩咐家中私兵家奴,明松暗紧,足足加了两倍以上的明巡暗哨,直到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应该万无一失了,才回到自己的房中,收拾一番准备睡下了。

    刚刚躺下的王盼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睡意,毕竟他也是忙碌了足足的一整天,迷迷糊糊的王盼刚刚要睡着就感觉到了有人在轻轻的推搡着自己。

    心有所思的王盼一下子就惊醒了过来,猛地睁开双眼同时右手往床边一伸就要将藏在身边的短刀拿出来。

    “别摸了,短刀某家拿走了!”一阵悠悠的声音传了过来,让王盼的心头更是一惊。

    王盼抬头看去,借着微弱的月光也只能勉强看到一个轮廓,不由轻声问道,“这位好汉,不知深夜来此是为何事?”

    “奉国让将军之命,给你送样东西。”李鍪说这话便从怀里掏出了田豫之前写好的布帛,递到了王盼的面前。

    王盼赶紧伸手将东西结果,同时犹豫的问道,“您是之前郡守府里的那个小将军?”

    “某家不是将军!”说完这句话的李鍪便扭头离开,不再管在床上惊魂未定的王盼。

    “小人恭送....恭送...送...”王盼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李鍪已经不见了踪影,若非是手中还拿着那布帛,王盼真的觉得刚刚那就是一个梦。

    李鍪把玩着从王盼房间里搜出来的短刀,一路径直回到郡守府,这次他没有再去拜见田豫,因为他出来的时候看见田豫已经是哈欠连天了,想来现在也该睡了。

    回到自己房间之后,李鍪并没有直接洗漱睡觉,而是将门窗关紧,同时熄灭了所有的烛光火源,最后席地而坐,闭着双眼依靠在一个墙角里。

    脑海里回忆起王越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作为一名刺客,不要总想着上床睡觉,刺客房间里的床铺是用来吸引敌人的目光的。”

    李鍪逐渐控制住自己的呼吸,控制住自己的动作,慢慢的陷入了睡眠之中,只不过他这种睡眠只需要有丁点动静,他就可以第一时间睁开眼睛并且做出正确的行动。

    今年几家欢喜几家愁,更有几家眼泪流,不过夜晚终归还是会过去。

    南阳郡城的清晨伴随着满城的粥香告诉了百姓,新的一天再次来临了。

    所有人几乎是重复着昨天的动作,整个南阳郡城再次陷入了忙乱之中,而这次百姓却是不再像昨天那般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了,他们不知道这种幸福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但是对于现在的南阳郡城来说,能看得到希望,那便是最好的。

    候谦在清晨到来之前便已经走了,这次的事情十分重要,他交给其他人,并不放心。

    南阳郡城外四十里的一处密林里,一群身着破烂皮甲,拿着缺了口的兵刃的汉子正在警惕着四周。

    而密林最里面,则是在一个篝火旁围坐着一圈人,等候着一瓦罐的稀粥。

    “吴校尉,咱们都多久没有吃到粥了?”一个双眼瞪着眼前的瓦罐仿佛冒出光来的汉子吞着口水说道,“这几天饿的兄弟们都要吃观音土了,今儿咱们能吃个饱不?”

    这行人的首领,也就是那个所谓的吴校尉也是看着眼前的稀粥,眼睛中也带出来了一抹笑意,不过很快就克制住了,“一个个的别总想着自己胡吃海喝的,等粥好了先给外面巡视的弟兄们送过去点!”

    “诺!”

    一群已经饿的两要冒光的家伙这时候却都是答应的毫不犹豫,在他们看来,将最好的饭食给那些辛劳的下属本就是最为应该的事情。

    吴校尉看到这一幕也是满意的笑了,然后问身边那个长着山羊胡子的人,“最近绿林里可有什么消息?”

    “嘿嘿”山羊胡子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自从刀疤子让咱们给屠了之后,一个个都老实的不行,至少现在可没人敢打南阳郡城的主意。”

    “嗯, 这样便好。”吴校尉放下了心,但还是一直叮嘱道,“将那群家伙都盯好了,可别让他们给骗了!”

    “末将明白!”山羊胡子正色说道,“末将定当死死的盯着他们!”

    “嗯,南阳郡新来的这个郡守,看样子人不错,至少有他在,南阳郡城应该会慢慢恢复吧。”

    吴校尉的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共鸣,当他们得到南阳郡城开始放粮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欢欣鼓舞了一整天。

    虽然他们都是无法归家的游子,但是那个城池里还有他们的家人,朋友和各种回忆,他们希望那个生他们养他们南阳郡城更好,所以这一段时间以来,哪怕他们每天都过的十分艰难,但是他们没有人选择放弃。

    “报!”就在一群人等待稀粥煮好的时候,一个在外巡视的士卒跑了过来,“启禀校尉,候谦将军回来了!”

    从那个士卒脸上的欣喜就可以看得出来,候谦在这群人心中的地位还是蛮高的。

    吴校尉也被这个消息弄得有些呆愣,一下子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哪儿?候大哥在哪?快带我等过去!”

    候谦在密林外等候着士卒的通禀,看着一个个哪怕身上的皮甲都已经破烂到无法蔽体的地步,仍然站的笔直的士卒,看着一个个面黄肌瘦但是仍然双眼充斥着希望的士卒。

    候谦的心里突然很想哭,就是这群家伙,守护了南阳郡城足足四个月,这些人里有候音将军之前的麾下,有卫开副将之前的士卒,也有本来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家伙。

    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这群人聚在一起,相互守望了四个月。

    “最近,还好么!”候谦看着面前的那张稚嫩的脸,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

    “还好!而且听说今天能喝到粥。”还只是个孩子的士卒咧开嘴笑了起来,“谢谢候谦将军,听吴校尉说了,这些粮食是您在那边想办法给我们送来的。”

    “你们受苦了,真的,辛苦了。”候谦拍打着那士卒的肩膀,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你们放心,很快就会好的,以后咱们都能吃上饱饭,睡上安稳觉,还能给你找个婆娘过日子!”

    “嘿嘿”那个孩子听到吃饱饭睡安稳觉的时候眼睛就亮了,等听到

    给他去个婆娘的时候,小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是在哪里嘿嘿的傻笑。

    “候大哥,候大哥呢!”

    远处吴校尉的大嗓门子传了过来,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欣喜和焦急。

    “吴宪!”候谦看到冲过来的吴校尉脸上也是带出了一抹笑容,“你个臭小子,还活着呢!”

    上来就被候谦使劲儿锤了一拳的吴宪确实露出了一脸憨厚的笑容,“候大哥,还能见到您,真好!”

    “好好好!”候谦也是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见你们都还活着,真好啊!小老头呢,那小子怎么没出来!”

    本来一脸憨笑的吴宪听到“小老头”的名字的时候,却是没了笑容,咬着嘴唇说道,“前一阵子,安众那边的盗匪刀疤子知道南阳郡城现在守备空虚,便想着趁虚而入。

    我等和他在育阳战了两场,虽然最后将刀疤子一群人给屠了,但是我等也是折损了不少,小老头替我扛了一刀,最后没有挺过去,和其他的弟兄一样埋在了育阳。”

    候谦听吴宪说完之后,更是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虽然知道这段时间南阳郡城能够安安稳稳的,多亏了他们这帮人在外替南阳郡遮风挡雨,但是当候谦真的看到这群人,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发酸。

    “其他人呢,罗翔,叶开,费齐还有,少将军呢。”候谦压下来心里的难受,继续问道,“他们还好么?”

    “少将军身体还是和之前一样不见好转,罗翔那厮去了镇平,叶开在舞阴,费齐…费齐去了樊城没了消息!”

    “费齐去樊城干什么!”候谦惊了一下,“他这是要干嘛!”

    “他要去给将军报仇。”吴宪沉声说道,“我们都知道将军是被宗子卿骗了,关羽是再利用我等,曹仁更是屠杀我等,但是关羽和咱们本就是利用关系,曹仁和咱们敌对,他们虽然可恨,但是咱们倒是不那么痛恨他们。

    但是宗子卿不一样,这个骗子从始至终就是在欺骗我等,他是听命于谁咱们不知道,知道了咱们也惹不起,所以若是报仇,咱们只能找宗子卿那个家伙。”

    候谦眼光一阵闪烁,“找到宗子卿那厮了?”

    “哪里有那么简单啊。”吴宪苦笑一声,“这个家伙自从逃跑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但是费齐说这个家伙一直在围绕着关羽和曹仁在骗我等,所以如果想要找他,只能从樊城那便想办法。”

    “少将军知道么?”

    “知道了,少将军也连夜去找了费齐希望劝住他,但是费齐并不听,坚持要去,最后少将军也没有办法。”

    “哎”候谦也只能叹息一声,费齐是候音将军的亲将,跟随了将军二十多年,从少年时候就跟随着候音,这么多年出生入死的,从来没有过一丝的犹豫。

    候音将军死了,大家都很难过,但是最为疯狂的,只有费齐这个疯子,他是一个可以为了后候音将军与整个天下为敌的人。

    “那费齐走了,他之前在的地方,是由少将军接替么?”

    “对,少将军现在就驻扎在西鄂,离南阳郡城是最近的。”

    候谦点了点头,候音将军死后,他麾下的三个校尉吴宪,罗翔,叶开加上亲将费齐护着少将军候令逃出了南阳郡城,曹仁离开之后,他们便跑了回来,在郡城周围四散开来,从四个方向守护者南阳郡城。

    一个是为了保护南阳郡城的百姓不被一些流寇盗匪所骚扰,另一个也是为了离自己的家人更近一些,南阳郡城里面还有他们在乎的人。

    候谦随着吴宪来到了密林深处,看到了那一大锅混合着野菜的稀粥,看着周围一个个吞着口水的士卒,心里更是不忍。

    “吴宪,派人去通知少将军,还有罗翔和叶开,就说某家在这里等候着他们,有大事和他们商量!”

    “诺!”吴宪应诺之后就要出去传令。

    看着风风火火的吴宪,候谦赶紧将他叫住,“等等,先吃了饭再去,不着急!”

    “嘿嘿。”吴宪回过头憨憨的一笑,“那是给士卒们吃到,他们累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的还没好呢,不着急!”

    说完之后吴宪便跑了出去,安排人去通知少将军和另外两个校尉,而之前跟在吴宪身边的山羊胡子则是将煮好的粥拿去给士卒们分了。

    候谦在密林里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同时也想着那些还在南阳郡城的百姓,想来他们也会很快就会变好的吧。

    时间在等待中总是过的很缓慢,直到一天半以后,也就是第二天的夜晚,候谦等待的三个人才全部到齐。

    “少将军!”候谦走到一个瘦弱的年轻人面前,“身体好些了么?”

    候令很是消瘦,脸上也有些蜡黄,这是常年患病的样子,但是若是有谁敢因为他这个样子而轻视了他,那可是会吃大亏的,候令这个少将军的名号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候音将军的儿子。

    更多的是因为候令本身就足够悍勇,说一个病秧子悍勇,这本就是很神奇的事情,但是这个词在候令身上却是实至名归。

    南阳郡城保卫战的时候,被候令亲手杀死的敌军不下数十,这是一个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候谦就曾经亲眼见到候令将一个被他强壮数倍的壮汉活活咬死。

    “谦叔!”候令看到候谦也是十分的开心,“南阳郡城还好么?姨母和阿妹,都还好么?”

    “还好!”候谦用力的点了点头,“新任的南阳郡守至少表面上是一个正人君子,对百姓也还好,每日都施粥,虽然不能管饱,但是百姓的日子确实是比之前要好多了。

    夫人和小姐也好,来之前我去看了夫人和小姐,虽然状态还是有些低落,但是身体确实已经有些好转了,他们都想念着您呢。”

    候令也点了点头,“之前您让人送来的粮食侄儿也收到了,今天托这些粮食的福,咱们的士卒都吃了一顿正经的饭,士气更加好了。”

    说道那些粮食的时候,一脸凶狠的罗翔还有一脸冷漠的叶开,两人的脸色也都是变得有些柔和。

    “今天某家将几位请来,就是有件事想和几位好好商量一下。”候谦直接步入了正题。

    “谦叔您说,我们听着。”

    候谦看了一眼周围的几人,正了正脸色,说道,“之前南阳郡的新任郡守田豫找到了某家,他想和咱们见见面!”

    “为什么?”候令脸色无悲无喜,只是想知道田豫的目的,“是劝降还是想说什么其他的?”

    “这个事情某家也不清楚,他只是说,若是咱们不想一辈子都做贼寇的话,便相信他一次。”候谦严肃的说道,“这个人是真君子还是伪善某家并不清楚,所以某家不能做主,只能来和你们商量!”

    候令陷入了沉思之中,罗翔只是看着候令一声不吭,他虽然是一脸的桀骜不驯,但是他却听话,候令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至于结果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他不会考虑。

    而叶开则是闭上了双眼,他也在等待候令的结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可以建议,却不多说,在他们这个小圈子中,绝对不能再出现两个声音了。

    候令想了半天,开口说道,“那个田豫,还说了其他么?”

    “他说他会保住咱们!”候谦据实回答了,“某家也不相信,也和他说了,咱们已经是朝廷定下来的叛逆了,若是他想要保住咱们,那就是和朝廷对着干,可是他不听。”

    “他,是真心的么?”

    “某家不知道!”

    候令扭头看向了四周,看向了他身边的三个校尉,看向了更远处偷偷注视着他们这里的士卒们,这群十足每一个人都是南阳郡城的英雄,今天他无论做什么决定,这群家伙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己。

    也正因为这样,候令才这么的为难,他不想让这群可怜又可爱的家伙再收到伤害,也不想他们再活的这么凄惨,他们很多人,还都是孩子,他们的父母,他们的亲朋,还在南阳郡城,等待他们回家。

    “在哪里见他?南阳郡城的郡守府么?”

    候谦看到候令答应了下来,心中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心慌,害怕自己的到来会给他们带来不好的事情。

    “不是,田豫说,让咱们明天晚上去城外的十里坡,他会让人在那里等着咱们!”

    “好。”

    一天一夜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十里坡,南阳郡城城北十里之外,一个不高的小山坡,所以被叫做十里坡。

    十里坡不高,不陡,莫说藏下什么伏兵,便是人多一些变会被发现,所以这个地方不是个埋伏的好地方,倒是一个见面的好地方。

    李鍪很早就来到了十里坡,他身上还有着没有消散的血腥味,那时刚杀过人的血腥味。

    “来都来了,就别躲躲藏藏的了。”一直闭目养神的李鍪突然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一旁,“五个人,脚步声隔着老远都能听得见!”

    随着李鍪话音的落下,也是刚刚赶到的候谦等人出现在了李鍪的面前,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诡异了起来。

    “小....小将军”候谦靠着月光认出了这个年轻人,他们见过一次。

    “某不是什么将军。”李鍪打断了候谦的话,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他们面前,“谁是可以做主的?”

    候令从后面走了出来,“小人候令,见过....英雄?”

    李鍪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心底也是微微有了一声音叹息,“某家名叫韩龙!”

    “见过韩龙公子!”

    李鍪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布帛,“南阳郡城你们比我熟悉,这里有不少兵器甲胄,去取了吧,那里有人会告诉你之后怎么做。”

    李鍪说完就要离开,接过布帛的候令突然开口问道,“韩龙公子刚刚杀了人?”

    “怕你们能力不够误了事,来的路上便顺手帮你们解决了那些麻烦。”

第一百五十五章 午夜的杀戮

    布帛上的地址离十里坡并不算多远。

    候令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便带着吴宪等人往那边赶去。

    而侯谦也是和罗翔两人返回去,找到停留在不远处的麾下,一同去那里汇合。

    “少将军!”行进途中叶开跑到候令身旁,轻声说到,“末将的衣服破了,一会儿少将军还请和属下换一下衣服。”

    候令看了一眼身旁的叶开,有些紧张的脸上突然笑了一下“叶叔叔,小侄的衣服,您可能穿不了!”

    “最近末将瘦了不少…”

    叶开还想继续坚持,可是话没说完就被候令给打断了。

    “叶叔叔,这次就让侄儿自己做决定吧!”

    看着那张坚毅的脸庞,叶开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最后只能无声的点了点头。

    布帛上的地址是城西不远处的一处庄园,庄园算不得多大,单单从外面看反而觉得有些简陋了。

    庄园门口,叶开伸手一把拦住了要去敲门的候令。

    “小心,有血腥味!很重!”

    叶开的鼻子是很灵的,这个是他们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候令的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曾经就说过,叶开这个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叶叔叔。”候令停下了动作,“刚刚那个年轻人不是说了么…”

    “防人之心不可无,再说了,那个人到底是否可信还未可知!”

    “叶叔叔的意思呢?”

    “等大军到来,莫要着急!”叶开轻轻走到候令的身前,挡在他的前面。

    吴宪也十分自觉的挡住了候令的后面,背对着他们,等待大军的同时,也守护着候令的后背。

    他们并没有等待多久。

    很快他们就感受到了大地的震动,那是足足数千人一起跑动起来造成的。

    侯谦和罗翔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他们两人的身后就是足足有七千多人的大军,每个人都是凄凄惨惨的,但是每个人都是高扬着自己的头颅。

    “少将军!”

    “少将军!”

    虽然所有人都见过候令,但是这次不一样,所有人看到一脸蜡黄的候令都是担忧中带着些许的兴奋。

    “收声!”罗翔一声低吼,让所有人闭上嘴。

    “少将军,”罗翔走到候令的身边,“弟兄们都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挑选出三十人,随某家进去!”候令看了一眼旁边的叶开,看他点了点头,便沉声说到,“剩下的弟兄在外等着,若是事情有变,莫要顾及我等!”

    “诺!”吴宪和侯谦应了声诺,但是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若是里面事情不对,便是拼了自己的姓名也要冲进去将自家的少将军给救出来!

    候令带着罗翔和叶开这两个校尉以及挑选出来的三十名悍卒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

    “呕~”

    刚一进去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然后看到了一地得碎尸。

    一个士卒没有忍住,在踩到了一块内脏之时一下子忍不住就吐了起来。

    其他人被这声呕吐也弄得有些反胃,不过还是强忍着没有吐出来。

    “你们怎么才进来?”

    一个悠然飘忽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惨白的月光下,一个浑身都是血污还在滴血的年轻人,慢慢的朝着他们走来。

    “你是何人!”罗翔最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怒吼然后直接拦在了所有人的前面。

    “等你们的人。”

    随着年轻人的走近,一行人通过月光也终于看清了那年轻人的身影面目。

    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被血污弄得一片污秽,脸上还有着十分可怖的伤疤,咧嘴一笑,那森白的牙齿展现在候令等人的面前。

    在月光的照耀下,孙英这副样子差点将那群士卒吓昏过去。

    就连一向号称自己胆子大的罗翔也被孙英给吓得差点将刀扔了出去。

    还是最为瘦弱的候令最先缓过神来,“小子候令,特来赴约,不知先生何人?”

    “孙英!”

    “可是田豫太守…”候令犹豫的问着,“小子特地来赴田豫太守之约。”

    “恩,跟着某家来吧!”

    孙英说完之后扭头往里面走去,候令咽了咽口水,也咬咬牙跟了上去。

    一行人不知道转过了几道弯,也不知道这么大点的一个院子是怎么弄的这么曲里拐弯的。

    最终孙英停在了一个地窖口旁边,“打一个火把吧,里面挺黑的!”

    候令听到孙英的话赶紧吩咐手下人加紧制作火把,这个并不难。

    很快几个燃烧着的火把拿在了孙英几人的手中,有火光的照耀和温暖,候令一群人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温暖。

    “走吧!”孙英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可能是他不太喜欢火光,眉头也皱了起来。

    候令跟着孙英也走了下去,越往下他们的惊讶越大,一个小小的洞口,却是仿佛连接着一个天地一般!

    “好大…”罗翔发出了在场所有人都想发出的感慨,“这里是哪儿?”

    “赵家在城外的仓库!”

    “南阳赵家?”候令心中吃了一惊,“赵霖所在的那个赵家?”

    “恩!”孙英点了点头。

    “赵家的仓库…怪不得那人说这里有不少皮甲军械!”

    “恩?”孙英回过头看了候令一眼,“听你的语气,赵家的事儿,你知道不少啊?”

    “这可不算是什么秘密,赵家之前就有不少子弟在南阳郡任职,武库更是他们的底盘,而赵家贩卖军械给南阳郡的各路盗匪,也都是上面默许的,甚至背后还有曹仁的影子!”

    孙英听完候令的话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养寇自重?”

    “差不多吧,只不过后来摊子越弄越大,加入的人也越来越多,而这些东西也不仅仅是卖给那些盗匪了,这才让曹仁对他们厌恶了。”

    “贪心不足!”孙英冷哼一声,然后继续往前走去,他已经快要走到终点了,“下面就是赵家藏匿军械的地方,一会儿你们清点一番。”

    “赵家的军械…”候令有些担心的说到,“虽然赵家现在恶了曹仁,但是他一定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若是咱们动了他的东西…”

    “这是赵霖给的!”孙英只用了一句话打消了候令的所有担忧,这些担忧全都变成了惊讶。

    孙英不管后面的人到底多么惊讶,他再次加快了速度,走到了终点,来到了堆积成一片片的军械之中。

    后面的候令等人看到了这么多的军械,也是被震惊的无以复加,这些军械甲胄全都堆积在一起的话,绝对可以称得上“堆积成山!”

    “这是…这…”罗翔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震惊了,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一句话来,“这都是咱们的么!”

    孙英看着他们,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些甲胄军械都是尔等的,但是想要这些东西,你们必须帮田豫将军做一件事!”

    “好!”候令都没有问是什么事情,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不先问问么?”孙英歪了一下脑袋看向了两眼冒光的候令,“万一是一个陷阱呢?”

    “不问!”候令摇了摇头,“我等若是没有这些东西,恐怕也无法活太久,这就算是诱饵,那也是带给我等希望的诱饵!”

    孙英盯着候令看了一会儿,突然裂开嘴露出了一个能止小儿夜啼的笑容。

    “先将这些东西拿出去吧,好生清点一番,然后你们将这些分了吧!”孙英挥了挥手,“至于事情,一会儿你们跟着某家,听从某家的命令即可!”

    “好!”候令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一个人跑上去找援兵,剩下的人则是开始往外面搬运起来。

    不多时黄宪和侯谦带着剩下的人手也冲了进来,有条不素的将甲胄穿在身上,同时拿着崭新的兵刃在四周巡视了起来。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孙英看到这一幕心里也是忍不住的点了点头。

    在足够的诱惑面前都能保持理智,让最好的士卒穿上最好的甲胄兵刃守护着其他人。

    这样就算真的遇到了陷阱他们也不会没有反抗之力,而等到他们全都都换好了甲胄兵刃,若是再能给他们片刻的休息。

    那就算真的有陷阱,来了伏兵,估计他们也就不怕了。

    “这是一群真正的老兵!”孙英最后给出了他们评价。

    这群动辄饿着肚子衣不蔽体的家伙,这群有老有少有强有弱的家伙,绝对不能称之为精兵悍将,但是他们绝对就是老兵。

    老兵没有精兵的悍勇无畏,但是老兵有着无与伦比的经验,他们知道如何能够在战场上更容易的存活下来。

    莫要以为在战场上活下来很容易,想要在战场上活下来,最起码的一个要求就是胜利。

    因为吃了败仗之后,逃命也是个问题。

    所以一群将战场都刻在了脑子里的老兵是可怕的,他们知道如何能最省力得杀死敌人。

    他们知道什么时候该进攻了,什么时候该撤退了,他们知道什么地方可能有伏兵,他们也知道什么地方可能会让自己丧命!

    他们能够和自己的将军配合无间,因为这是无数次的战阵磨合下来的结果。

    他们每一个人,或许都有一手常人所不能及的本事,保命的本事!

    就在孙英思索的过程中,地窖里的军械甲胄也在以极快的速度被搬了上来。

    而搬上来的甲胄兵器也会被早已等候多时的士兵领走,并在同袍的帮助下换装完毕。

    此时将领们除了候令依旧还是那一身残破的皮甲以外,剩下的人都已经换好了甲胄。

    不得不说,换上一身黝黑崭新甲胄的士卒,果然和之前完全不同了起来。

    甲胄是上好的牛皮制作的,里面缝了两层麻布保证不伤到里面的士卒,同时还能保证足够的防护。

    兵器也都是上好的铁料,经过了仔细的打磨和锤炼,士兵拿在手里也十分的顺畅。

    “孙先生!”候令走到了孙英的

    面前,拱手说到,“这里得甲胄兵器已经安排了专人在清点数目,上下各有三人,最后会两相比较,保证不会有任何错漏!”

    “恩…”孙英点了点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已经有多少人穿戴整齐了?”

    “四百一十二人!”候令说的毫不犹豫,“某家过来之前的数目!”

    “里面的甲胄兵器,你觉得可够用?”

    “不够!”候令同样说的很是肯定,“虽然还没能清点出具体的数目,但是目测这些东西,甲胄不会超过三千五百具,长矛最多也就四千柄罢了,而战刀和长矛差不多,大盾不过数百,弓弩更是只有百多!”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单单此次前来的便有两千人,都是我等之中的精锐!”

    “剩下的呢?”

    “剩下的大概还有六千人,一是因为老弱之辈居多,二嘛,也是为了防备一些盗匪窥伺南阳郡城!”

    “你们就是朝廷定下来的叛逆,最后确是你们在保护南阳郡城,你们自己不觉得可笑呢?”

    孙英这句话十分不客气,他甚至做好了候令和他翻脸的准备,只不过他失望了。

    “不可笑!”候令说的十分淡然,“成者为王败者寇,这是千古不变的定理,我等失败了,所以我等便是叛逆。

    但是南阳郡城的百姓是因为我等的冲动才变成了这副样子,我们不能坐视不理,天下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更别说,在那个城池里面,还有我等的很多亲人,朋友和放不下的人!”

    “恩…是我刚刚说错话了。”孙英难得的道了一声歉,“找人去通知你们剩下的人吧,往南阳郡城走吧,明天中午之前,他们应该能到吧!”

    “可以…可是…”候令点了点头,还想再说些什么,不过孙英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机会。

    “没有可是!”孙英的一声厉喝打断了候令的话语,“让你的人也动作快些,这个庄园里有牛车也有马车,用不到的都带好,一会儿咱们就要出发去南阳郡城了!”

    “诺!”候令看孙英没有想要听他解释的意思,干脆也就不再多说了。

    午夜时分,月亮高高的悬挂在人们的头顶,这个时候正是人们进入沉睡的时刻。

    一群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卒静立在官道之上,每个人都穿着黝黑锃亮的皮甲,手中吃着精铁长矛,腰间挎着带鞘的长刀。

    “走吧,出发去南阳郡城!”孙英看着眼前这一群仿佛脱胎换骨了一样的士卒,淡淡的说着后面的命令。

    “出发!南阳郡城!”陈翔一声低吼,引得大军开始行动起来,同时他们的心也开始骚动起来了。

    南阳郡城,他们心中最为柔软的地方,那里有他们的亲人,朋友乃至最美好也是最悲伤的记忆。

    他们每天做梦都会能到南阳郡城,但是梦醒了他们连往那个方向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回家了么?”一声低沉的喃喃传了出来,引得一片骚乱,同时也勾起了一阵阵的呜咽之声。

    “禁声!”罗翔一声低沉的厉喝让大军安静了下来,但是这一声禁声,孙英我听到了一抹隐藏的哽咽。

    大军在官道上沉默的前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南阳城门之下,看着好好的城墙和足够宽厚确是痕迹斑斑的城门。

    一群人的心中也是百转千回,一时之间竟是无言以对。

    孙英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军,直接伸手将侯谦招呼了过来。

    “去叫门吧,还是你们的人没换过,让他们莫要吭声!”

    侯谦愣了一下之后就赶紧往前跑去,然后手中挥舞着火把,照耀着自己的脸庞,证明着自己的身份。

    “是侯谦大哥,侯谦大哥回来了!”城墙的守卫很快就发现了下面的侯谦,在短暂的一番喧闹之后,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进城!”孙英挥挥手,当先往里面走去,候令在后面赶紧带人跟了上去。

    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孙英对着领着人在此等候的侯谦说到,“我等进入之后,将四门仔细收好,我会给你留一千人,切记不要放任何一个人进来,更加不许放任何人出去!”

    “诺!”

    “还有,将剩下的兵器甲胄看管好,那个明天还有用呢!”

    “诺!”

    孙英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需要他再继续交代的了,便留下了叶开带领一千人在这里帮助侯谦,同时守护四座城门。

    至于剩下的一千余人也是在孙英候令的带领下往里面走去。

    刚走了没多久,大军的前方便闪出来一个浑身黑衣的人来。

    “黑影奉家主之命,特地在此等候先生!”

    “冯家!”孙英淡淡的开口报出一个名字。

    那黑影不假思索直接说到,“先生请跟某来,那里面已经有了我等的人。”

    黑影在前面飞奔,孙英等人在后面紧紧的跟随着,上千人的行动,那动静自然不会小了,可是百姓刚刚露了一下头,就赶紧缩了回去。

    他们可不想知道这群人是谁,也不想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得,更不想知道他们这是要干嘛,只能祈求他们要做的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

    至于其他,百姓们不想管,也管不起!

    冯家是南阳郡城的二流世家,实力说不上强但是也还是可以拿的出手的。

    只不过现在冯家的府邸外,确是被人给包围了起来。

    “冯家为何还没动静?”候令看着面前静悄悄的冯府,“莫不是有什么陷阱不成?”

    “放心,我们的人将冯府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断了,自从你们进城以来,到现在为止一共有十余波人手想要传递消息,都让我等给拦截下来了!”

    那黑影说的十分自然,但就是这自然之中,候令听到了一股浓浓的自豪!

    “这…这也是田豫大人的麾下么?”候令看着身边的黑影,心中的震惊更大了。

    “他们不是田豫将军的麾下,这是…田豫将军一个朋友的麾下。”

    孙英说完之后,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很促狭的笑容,“不过,这种人物,田豫将军麾下也有一个,应该比他们也不差!”

    那黑影听到孙英的话,脸色也是猛地一变,右手不自觉的摸向了自己的脖子,感觉那里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黑影的小动作候令自然是没有看到,看到了也不会在乎。

    现在候令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不远处的冯府身上,眼睛慢慢有了火焰。

    冯家当初也是派出私兵襄助东里兖的一大世家,而且这些年在南阳郡城没少作威作福的,只不过南阳郡城的世家动辄便是联合,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候音也不敢轻动他们。

    没想到候音当初的犹豫不决最后却是给自己带来了杀身大祸!

    候令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然后对着孙英笑着说道,“让我等来这里,不会只是来瞻仰一下冯家的风范吧!”

    孙英耸了耸肩膀,直接往旁边退了一步,“某家只负责引领你到这里,剩下的事情,某家可不管!”

    “什么都不管?”

    “嗯…别留活口!”孙英低头思索了一下,咧嘴一笑“千万别留活口,太麻烦了!”

    “哈哈哈!”候令突然哈哈一笑,然后脸色一肃穆,冲着后面的士卒吼道,“杀!冯府满门一个不留!”

    “杀!”

    一群已经红了眼睛的士卒猛地冲了过去!

    和白马义从的办法完全不同,白马义从是身形瘦小精悍,从院墙翻过去之后快速的打开院门。

    而候令麾下的这群士卒则是一路横冲直撞而去,十余人分成两列,相互箍在一起然后用力的朝着大门撞去!

    “嚯!”孙英嘴里发出了惊叹声,看着候令麾下的这群士卒,心中发出一阵阵的震撼,“这群汉子就是这般么?”

    候令还没回答,一旁和孙英一样在看戏的黑影就张嘴给孙英解释了起来。

    “候音麾下的敢死士!抽调军中最精锐雄壮的士卒组成,也是世家最为警惕的一股力量。”

    “很强?”

    喏~您看!”黑影朝着前面努了努嘴,孙英扭过头去,看到的就是那十余个人,已经将冯府的大门给冲撞开了!

    “杀!”撞开冯府大门的敢死士没有停留,径直朝里面冲杀了过去。

    冯府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府邸里冲出来数百私兵和家仆。

    “这就是冯府的实力了么?”孙英看着那冲出来的数百私兵和家仆,看着他们手持利刃,呼啸着冲杀了出来。

    “恩,城外现在基本荒废了,各大世家现在也不敢将自己的积蓄放在城外了,所以干脆就都将实力收缩了回来,这样自己也安全。”

    “有用么?”孙英嗤笑了一声,“就凭着这区区数百人?”

    “南阳郡城大小近百世家豪族,大者如王赵两家,私兵就有千余,各种门客更是数百,张家若非是从一开始便被算计了,哪里会被你们这么容易的解决?

    而中小世家更是数之不尽,二流者如同范冯两府,私兵家仆足有数百,便是一些小小的豪族都是百余男丁!”

    “那又如何,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孙英并非高傲,主要是连续的几次屠家灭族让孙英实在是看不上这群南阳的世家豪族,不过孙英有这种想法到也难怪。

    孙英出身江东,更是江东孙家的嫡系子弟,江东的世家虽然进取不足,但是论起守成添乱来说,那可是豪横的紧啊,当初江东小霸王孙伯符在江东大肆屠戮。

    莫说什么中小世家,地方世家,便是江东四大世家之一的陆家,都让他杀得差点断了香火。

    可就是这般强横的态度,江东世家都没有屈服,一个死了一个上,仿佛前赴后继一样,无数死士刺客乃至道士都冲向了孙策,仿佛孙策和他们有什么深仇

    大恨一般。

    最后孙策的确是惨死于刺客之手,但是只要是个人,并且他不傻的话,就知道那些人是谁派出来的,他们联合了谁,他们找到了谁,若非是如此赤壁之前江东世家和孙权的态度怎么会这么诡异。

    而看完江东的世家之后,再看看南阳郡的这群家伙,说是抱在一团,共同抵抗外敌,结果校事府就是露了一个面,一个个就已经吓得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四大世家直接分崩离析不说,王家的家主更是直接找上了蒯蒙寻求合作,这种态度,孙英是怎么也看不上的。

    黑影见孙英说的轻蔑,却也不去反驳,更不解释为了能够让事情做的那么顺利,王盼在后面用了多大的力气,毕竟让他们轻视自己,轻视南阳郡的世家,这本就是王盼的计划之一。

    就在孙英和黑影说话的那会儿功夫,冯府的战斗已经进入了尾声,候令让吴宪和罗翔亲自出手,直接斩断了冯家的所有希望,最后时刻,冯家家主冯坦自知活不过今晚,更是让最为精锐的几个门客四散而逃,不求其他,只求他们将冯家是惨状带给其他世家,让他们赶紧做好准备。

    只可惜冯坦的打算是注定无法实现了,在六个门客四散而逃之后不足一盏茶的时间,冯坦的脑袋就被吴宪亲手斩下,而那些被冯坦寄予厚望的门客,则是消失在夜色之中。

    “跑了几个,已经安排人手去追了。”候令一脸的歉然,本想在田豫面前露个脸,结果还是未能尽全功。

    “无妨,咱们事情挺多的,不必管他们!”孙英没有在乎逃跑的人,而是直接向黑影说道,“下一个,陈家!”

    “诺,请跟某来!”黑影也不多问,扭头就继续带路,刚刚经历了杀戮的士卒也赶紧跟在候令等人的身后追随而去。

    至于让候令念念不忘的那几个门客,现在也遇到了麻烦。

    逃跑的那几人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徒,其他的本事没有,那逃命保命的本事倒是不逞多让,平素里帮助冯坦探听消息,也会去帮助冯坦去传递消息。

    而今天这群人里的首领现在确实一脸的冷汗,手心里也全都是冷汗,紧张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你说你们都逃出来了,为什么就不能赶紧逃出城外呢,凭你们的能耐逃出去,并不难吧。”李鍪露出了一脸诡异的微笑,双眼的赤色也变得十分妖异。

    那首领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十分的年轻,但是多年逃命的经验告诉自己,这个人很危险。

    “小兄弟,咱们之前可是有什么过节?”

    “没有!”

    “那若是没有私怨,便是公仇了?”首领惨笑一声,私怨还可以谈谈,公仇的话,那便是不死不休了。

    李鍪没有再回答他,而是解开了背在后背上的阔剑,抽出短刀直接冲了过去,刀光闪过那首领的确是拼了命的躲闪,却依旧是逃不过尸首分离的下场。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李鍪将手中的短刀拿到自己的眼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啧啧啧,真是把锋利的好刀啊,还是用这个更为顺手一些。”

    说完之后便继续背上了阔剑,离开了那里。

    而在李鍪离开的同时,剩下那五个门客在倒在了不同的地方,五个和黑影一样打扮的人从他们的尸体上跨过。

    陈家门前,此时的陈家虽然已经十分紧张,但是依旧没有太多的动静。

    “刚刚冯家的动静闹得这么大,陈家就没有去看看么?”吴宪一脸古怪的看着陈府。

    黑影冷哼了一声,“陈家刚刚派出了四波人手前去探查,只不过没有一个能够活着走到冯家的。”

    候令他听到这句话也是心中惊了一下,第一次正视了一眼这个叫做黑影的家伙,这次正视并不是因为他的实力多么强,而是因为这个家伙却不是一个人。

    孙英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伸手打段了他们的“寒暄”。

    “好了,莫要闲聊了,奉田豫将军将令,陈家犯上作乱,为祸南阳,满门诛杀!”

    孙英的一声怒喝,再次拉开了血腥。

    “敢死士,杀!”候令紧随其后的怒吼,再次点燃了杀戮。

    敢死士也是一声怒吼,直接冲向了大门,“砰!”一声巨响之下,陈府的大门就开始摇摇欲坠了。

    “快!”吴宪怒吼着催促着士卒,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先机,必要要速战速决,而且吴宪看向孙英,怎么看吴宪也不觉得陈家会是这个孙英的最后一个目标。

    孙英也看着面前敢死士士卒们的冲撞,突然扭过头看向了黑影,“你确定这里不会有意外吧。”

    黑影一脸的傲然,直接回应道,“孙先生放心,陈家确定是没有弓弩的,毕竟那玩意不同于战刀长矛,若是没有本事过硬的工匠,便是弄出了土质的弓箭,也没法使用。”

    “那援兵呢,确定不会突然出现援兵吧。”这才是孙英最大的担忧,也是今晚成败的关键。

    “先生放心,从数年前家主就开始布局了,各个世家的消息往来,大半都和家主有关,至于剩下的那小半人手,我们也已经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只要家主一声令下,南阳郡城的世家便会成为瞎子,聋子!”

    孙英听黑影说完之后,嘴角也带起了一抹放心的笑容,嘴里喃喃的说道,“王盼...还真是个有意思的家伙。”

    在孙英的注视之下,候令麾下的敢死士再次撞开了大门,然而这次还没等他们冲杀进去,陈府里面早就严阵以待的私兵和家奴便手持兵刃冲杀了出来。

    “退!”罗翔一声令下,刚刚站稳的敢死士便熟练的往两边滚了过去,然后陈府杀出来的私兵和家奴就看到了一排排手持弓弩的士卒正在狞笑着看着他们。

    “射!”罗翔再次一声令下,士卒射出的箭雨直接从陈府的大门里宣泄了进去,不断的射中,不断的哀嚎,顿时陈府上下便出现了血流成河之像。

    “杀!”这是罗翔的第三个道命令,弓弩手射出两拨箭雨之后便和敢死士一样闪到了一边,而早已忍耐不住的步卒则是直接冲杀了过去。

    陈府的严阵以待,陈府的精心准备在这些老兵面前就如同一个笑话一般,被轻易的击碎。

    “杀!”虽然陈家的准备落空了,但是陈家的反抗却是没有停止,士卒冲进陈家之后,便迎来了肉搏战,士卒是百战之士,而陈府的家丁私兵却也不是什么善茬。

    奋力反抗之下,便是罗翔饱经战阵也感觉到了有一丝丝的吃力,不过这并不能阻挡胜利在向他们这方向偏移。

    “今天晚上他们的抵抗都很激烈啊。”孙英看着一个陈家的家丁已经被砍断了双臂,但是仍然扑向了自己对面的士卒,想要用牙齿将那个士卒活活咬死,心中不由的一冷。

    黑影也是脸色一正,“南阳郡本就风气雄浑,而且又是四战之地,这里的私兵乃至很多家仆都是经历过真正的生死厮杀的,甚至一些老人还经历过真正的黄巾之乱。”

    “那为何张家...”孙英第一次感觉之前的事事顺利或许真的是有人暗中相助。

    “张家本就是靠着当人贩子起家的,他们并不是多么勇武不说,在你们去之前,家主已经用各种谣言将张家大部分的家丁私兵给调离了那里,否则你以为仅仅凭着你们那点人手就能成功?”

    孙英这才点了点头,胡家的残余都让白马义从的都尉田五为之挠头,可是同为四大世家的张家却是让孙英感觉不堪一击,这的确是孙英自己没有想到。

    “不过近些年南阳郡的世家的确是退步了很多,不少子弟都变得纨绔了起来,没有了祖辈的奸猾和父辈的悍勇,再过上一阵子,他们恐怕都不需要什么外敌,自己就把自己玩死了。”

    黑影的话让孙英忍不住的想笑,不过他也知道黑影这话的确是实话,某说南阳郡如此,天下世家豪族乃至武将之家,尽数有这个问题,用老百姓的话就是,老子英雄儿混蛋。

    最著名的应该就是江东大将韩当的儿子韩综,韩当是孙坚四老将之一,之后更是被称为江表虎臣,而他儿子韩综,据孙英所知,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奸杀掳掠,作奸犯科,横行霸道,简直就是专门用来形容这个家伙的,每天韩当为了给他儿子解决事情,就不知道要愁白几根头发,而且为了不影响他的仕途,还要四处隐瞒。

    只不过就算如此,韩综的名声在江东也已经烂大街了。

    就在孙英和黑影闲聊的功夫里,候令也带来了这次的战报。

    “陈府上下攻击八百七十六口,亲族家眷一百二十六口,私兵六百五十人,家仆百人,已经全部被杀,无一活口!”

    “恩。”孙英再次点了点头,“需要休息会儿么?”

    候令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如同擂鼓一般激动了起来,他知道这果然不是最后一家,甚至这可能只是刚刚开始。

    “我等不需要休息!”

    “后面可是还有...”

    “无需告诉我等后面还有什么,只需要告诉我等目标即可!”候令直接打断了孙英的话语,他不知道孙英和田豫要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何到现在那些世家还没有联合起来。

    但是候令却是知道,冯家也好,陈家也罢,这些家族当初都曾经围困了自己的父亲,就算这是一个陷阱,那他也要先给自己的父亲,给自己的同袍,给南阳郡无辜死去的百姓,报了这个仇再说其他。

    孙英看着面前的候令,再看看他身后已经收拾妥当的吴宪,罗翔乃至更多的士卒,裂开了那干瘪的嘴唇,“那么,下一个?”

    “我等遵命!”候令拱手行礼。

    “你等呢?”孙英看向了后面的吴宪和罗翔,“确定不用休息么?”

    “愿听先生调遣!”千余士卒震声高喊起来,这一刻,仿佛半个南阳郡都能听到,他们也没有再想要禁声,想要隐藏。

    毕竟连续屠戮了两个世家,就算其他人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有过来,但是若是说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那才是真正的自欺欺人。

    孙英长吸了一口气,扭头看向了黑影,“那就走吧,下一个应该是....东里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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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二年,张辽随军破乌桓,刀斩乌桓王塌顿建安二十三年,曹彰再破乌桓,降服轲比能青龙三年,轲比能陈兵塞北,兵指大汉,并州刺史王雄派遣刺客韩龙击杀轲比能,保大汉并州数十年太平!因为故事性,调整了事情的时间线,小说,敬请见谅书友群......汉末独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独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独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