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汉末独行TXT下载汉末独行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汉末独行全文阅读

作者:王家小郎君     汉末独行txt下载     汉末独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幽州攻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高柳城外

    幽州代郡高柳城

    在真正的郡守府里,田豫正在低头处理公文,身旁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随侍左右。

    一个是曹彰一手提拔起来,并且留在幽州辅佐田豫的小将王欣。

    至于另一个,就是骑将军文稷的儿子,虎头虎脑的小家伙文钦。

    田豫再次处理完一份公文之后,直起腰来好好的伸了一个大懒腰,伸手去那旁边的汤锅,却发现早上弄好的茶汤已经都喝完了,田豫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向一旁虎头虎脑的文钦说道,“文钦啊,去厨房再弄一锅茶汤来。”

    同样是在一旁伺候的王欣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但是看到田豫已经继续低头处理公文了,便抿了抿嘴不再说话。

    直到过了大半个时辰,田豫已经将面前的公文处理了大半,手往旁边一伸,摸到的仍然是已经空了的汤锅,田豫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文钦那个小家伙还没回来么?”

    “尚未回来!”王欣头皮有些发麻,说话也有些结巴,“末将现在就去厨房帮您弄一锅茶汤!”

    “还有,去看看文钦那个小家伙去哪里玩了!”田豫的脸上有了些怒色,不单单是因为田豫认为文钦贪玩误事,主要是也有些感觉对不住文稷没有将他的孩子教育好。

    王欣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多说话,躬身走了出去,等王欣离开之后,田豫平复了一下心情,便继续处理公文了,不过这次他并没有等待多久,王欣便将茶汤送了来,而且味道弄的还很不错。

    田豫盛了一碗茶汤好好润了润干枯的喉咙,然后看着一旁低眉顺眼的王欣,“不是让你去把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找回来么,怎么还不去?”

    “这个...”王欣脸上也十分的尴尬,吭吭哧哧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文钦还小,他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田豫见他支支吾吾个没完没了的,心里怒气再次起来了,“他爹文稷为了幽州战死沙场,他的儿子我们必须让他学好,不能过分宠溺这个小家伙!”

    看着愤怒的田豫,王欣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但是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感觉无法相信,更别说解释给田豫听了。

    可是王欣越发的恭谨之余,就是不动地方不说话,这个态度让田豫更加的着急,“我说了半天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末将一字一句全都记在了心里!”王欣看田豫已经极为愤怒,自然不敢再是沉默已对了。

    “那还不快去找!”田豫“砰”的一声拍向了桌案,那实木桌案肉眼可见的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裂痕,从这力度上来看,田豫这段时间身体是恢复的真不错。

    “末将...末将”王欣真的是着急的嘴里都长泡了,感受着田豫怒火的上升,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末将实在是找不到文钦这个家伙啊。”

    田豫看王欣的眼神更加的不对了,若非是王欣这段时间一直十分的勤勉,而且从不妄言,恐怕现在田豫就已经将他斩了。

    “王欣”田豫冷冷的看着面前这个正在给自己请罪的年轻将领,“文钦还只是个孩子,就算有哪里做的不对,我们也不能放任不管乃至对其有什么想法,孩子,总是要好好教导的。”

    “田将军!”王欣现在是真觉得委屈,“并非是末将不去,也并非是末将和小文钦有什么过节,我和他父亲文稷虽然只是匆匆见过数面,但是也十分的敬佩文稷将军,怎么可能和小文钦有什么过节!”

    “那你在这里支支吾吾的是在干什么!”田豫见他还在这里狡辩,刚刚平息下来的怒气再次涌动了上来,自从他身体养好了之后,不但气力恢复的越来越好,那好不容易练成的养气功夫,荒废的也越来越快了。

    “末将实在是找不到文钦那个小家伙啊。”王欣也实在是忍不住了,现在不管田豫相不相信,他都得说,“另外,文钦未必是跑去玩耍了,文钦虽小但是向来老成,而且比较稳重,他...他...他可能单纯的就是迷路了!”

    “嗯..田某也认为小文钦不是个贪玩的孩子,若只是...”田豫刚刚赞同的点了点头就再度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桌案上门的裂痕更大了,“迷路了?王欣!这种理由你倒是想得出来,这郡守府就这么大点地方,厨房就是这个房间出门左拐,你告诉我,他怎么迷路!”

    王欣就知道这个理由说不过去,但是王欣真的可以发毒誓,这不是什么瞎编的理由,这是真的。

    “回禀将军,文钦那孩子真的可能只是单纯的迷路了!”王欣既然说了,那自然不会再犹犹豫豫了,“之前也有过数次让文钦帮忙去拿东西或者干些什么事情,总是很久才会回来,而每次回来都是灰头土脸的,某也一度认为这孩子是贪玩不喜欢说实话。

    但是前几天某为了让他不再说谎,便主动跟在了他的后面,结果发现,这孩子真的就是迷路了,他分不清方向,也分不清什么东南西北,甚至于...甚至于...”

    “甚至于什么!”田豫感觉这种事情也太过于不正常了些,不认路的他的确是见过,也不是什么奇闻,但是出门左拐这么简单的路径都分不清还能迷路这真是第一次见。

    “甚至于就是出门直走这件事,他都能弄错,而且不仅仅如此,他总是莫名其妙的走向其他地方不说,但是每次他都能找回来,只不过时间要用很久罢了。”

    “要用多久!”田豫黑着脸问道。

    “短则一炷香长则...长则一整夜!”王欣的脑袋都要垂到裤裆里了,“而且上次某家跟随着他,结果最后文钦找了回来,但是...但是...”

    “又怎么了!”田豫感觉今天王欣说话太过于费劲了些。

    “文钦最后莫名其妙的自己走了回来,但是末将却是被他领的迷了路,差点就出了代郡地界,最后还是让一个游方的道士给领了回来!”王欣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通红,十分的不好意思,“那游方道士说末将这是碰到了鬼打墙,还说文钦那孩子煞气太重,还专门给了末将几道灵符,让末将戴在身上以防万一....”

    “胡闹!方士之言,不足为信!”田豫“砰”的一声再拍在桌案上,这一下他面前的那个桌案算是彻底的不能用了,直接裂成了两半,田豫看着碎裂的桌案和自己那红肿的手掌,脸皮不断的抖动着,“那个道士给你的那什么灵符,给我拿点来。”

    “啊?”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田豫气的想再拍一下桌子,只可惜桌案已经碎了,让他失望了,“还有,找人将这里好好的收拾一番,换一张新桌案来,一定要结实的!”

    “诺!”王欣赶紧应诺往外跑去,刚跑到门口就想到了什么,然后回身行礼到,“还给您拿些伤药来么?”

    “你在这费什么话!”田豫怒喝了王欣一声,“拿来!”

    田豫和王欣在郡守府里闹得鸡飞狗跳的,而迷路了的小文钦就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跑出了高柳城,也不知道这半大的孩子是怎么从大门护卫和城门守卫的眼皮子地下溜走的。

    现在他即将要迎面撞上了一个很奇怪的队伍,两辆大车,一辆大车上放着各种干粮和肉脯还有很多的水囊,至于另一个大车上,则是躺着一个浑身裹着白布像个粽子一样的家伙。

    车队的人也十分的奇怪,驾车的是一个老人还有一个呆头呆脑的小孩子,小孩子驾车技术一看就是新学的,车辆歪歪扭扭的不说,稍不注意就是一个咯噔,让车上的那个伤员发出一声惨哼。

    老人驾车就特备的稳健,不但牛车四平八稳的,而且还能在车上诵读书简,两件事情完全不会被耽误。

    剩下的都是一些年轻人,围绕在两辆车周围,各自骑着高头大马,一路上说说笑笑的,这支队伍自然就是李鍪等人,自从李鍪从忠义酒肆离开之后,四个人也算得上是一路坎坷,陈老害怕他们路上冻着,饿着,给他们装了慢慢的一牛车,差点脸刘复趴着的地方都没有了。

    在幽州塞外这种三不管的地方,三四个人带着这么多的东西,其中还有一个重伤员,上下的三个还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伤,这么一大块肥肉,哪里会有人舍得放过,这一路上单单是打劫的山贼马匪就不知道被李鍪杀了多少。

    等到进了幽州,若非李鍪这张脸和曹彰留给他的鄢陵候世子府的令牌还有些用的话,就连幽州巡边将士这一关他们都过不去,等到了某个村庄的时候,不说其他人,这一行人的主战力李鍪已经是浑身浴血了,刚刚包扎好的伤口也已经不知道又裂开了多少次。

    管宁看到李鍪这个样子,心疼的差点抽了过去,看的一旁的王越不断的撇嘴,之后几人短暂的修整了一段时间,李鍪也和韩幸好好的谈了谈,至于谈的是什么,除了两个当事人,谁也不知道。

    而蒯蒙和孙英则是帮助管宁将村子里剩下的事情都安排好,看着欣欣向荣的村庄,听着蒯蒙收拾出来的学堂里再次出现的朗朗读书声,蒯蒙也是感慨良多。

    “若是此次荆州之行,我还能留的一条性命,便回到这里,从此隐居罢了。”蒯蒙看着听着眼前的这一幕幕,不由的感慨出声。

    “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感慨?”管宁不知道何时也走到了蒯蒙的身边,一脸的和善,“是为这次去荆州而担心么?”

    “管师!”蒯蒙看到了管宁,赶紧恭敬的行了一礼。

    “嗯?”管宁被蒯蒙的这一声“管师”弄的一愣,看着自己面前恭谨非常的蒯蒙,脸上笑意

    更浓了,“汉隆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幽州之地本就没有多少儒者,能称为大儒者更是寥寥无几,而这其中能有这份气度和能力者,屈指可数,猜出您是大儒管宁,这并没有什么困难的”蒯蒙没有否认自己的猜测。

    “呵呵”管宁点了点头,笑着说道,“不愧是蒯家的神通,你这荆州才子蒯玉灏的名号的确不是浪得虚名。”

    “管师说笑了。”蒯蒙听管宁说自己是荆州才子却是没有丝毫的开心,“荆州才子是琅琊卧龙诸葛孔明,是马氏五常,白眉最良,是天下诸多英豪,皆伏于凤雏之下,是大器晚成的蒋琬,是荆州神童费祎,却不是我蒯玉灏。”

    管宁深深的看着面前的这个谦逊恭谨的“世家子”,从他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的作为一个世家子的傲气,整个人和管宁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都有了极大的改变,“看来幽州的风,的确很磨练人啊。”

    “管师说得对。”蒯蒙也笑了一下,“这幽州的风虽然刺骨,但是能让人长记性。”

    “这次真的决定回汉中了?”管宁淡淡的看了一眼蒯蒙,“你可要知道现在的汉中已经不是当年你在的时候了,令尊故去之后,审家投靠了刘玄德,听说现在和孟达等人关系极好,若是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你们这几个人都会折进去的。”

    “管师可有什么见教?”蒯蒙十分恭谨的行了一礼,想要请教一番。

    “糊涂。”管宁一巴掌轻轻的拍在了蒯蒙的头上,“所谓历练,就是要让你们自己多看,多听,多学习,都告诉你们了,你们能有什么长进!”   “管师教育的是!”蒯蒙自然是从善如流,虽然他的心里想到的是李鍪曾经和他说的,“老头子这个人吧,若是问他什么儒家经典,礼仪学问或者先贤事迹,那他能说的如数家珍,但是你若是问计或者想问点什么谋划,呵呵,老头子不但说不出来,还得抽你一巴掌!”

    等到李鍪再次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然是神清气爽,看的一旁趴着晒太阳的刘复一脸的纠结,刘复现在这幅样子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去看她那日思夜想的湘姑娘了,只能蹲在李鍪的门口晒太阳,顺带替他看着门。

    “阿复,你这幅拉不出那个什么来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刘复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成功的引起了李鍪的注意,“莫不成晒太阳把你心情还晒得糟糕了起来?”

    刘复被李鍪打趣的脸色一黑,“你这厮怎么变得如此疲懒,话说虽然韩幸那个小鬼的确是长得不错,甚至也算得上是标致,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李鍪脸色一黑,虽然他没听懂刘复到底想要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用屁股都能想到,这厮绝对是又欠揍了,嘴里说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想说什么赶紧的!”

    “但是你也不能真的就对韩幸那孩子做什么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刘复本能一般的忽略了李鍪那张已经漆黑了的脸,“虽然咱们大汉的确是不反对娈童这种事情,而龙阳之好也的确算得上一件雅事,但是...但是....这毕竟还是太恶心了一些,你说是吧!”

    李鍪刚要开骂就看见韩幸一脸古怪的从里面走了出来,而李鍪这个“凶狠”的眼神更是让韩幸浑身一颤,然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变得极为慌张了起来,赶紧对李鍪和刘复两人行了一礼躬身告退,结果可能是太紧张了,不但说话变得有些颠三倒四,就连跑开的姿势也有些古怪,竟是双腿夹紧像一只鸭子一般的跑了。

    而这个样子的韩幸,更让刘复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对李鍪的数落便更加的恳切了起来,“汉隆啊,你看看你看看,多可怜的小家伙啊,虽说你现在韩爷的名号的确在他们心中很重要,但是你也不能刚刚有了点小成就,就这般的糊涂啊,这种事,做不得啊!”

    李鍪让刘复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好不容易才将自己平复下来,然后黑着脸走到刘复身边,一把掐住了他的后脖领子,凑到他耳边说道,“阿复,若非是某知道你小子是害怕我因为王壮师兄的事情心性大变,今日某就一定会将你脑袋抽出几个大包来不可。”

    说完之后也不管刘复的脸色如何变换,在刘复的脑袋上轻轻的一拍便起身离开了,这个时候,他才真的开始神清气爽起来,自从杀了严颜给王壮报仇之后,李鍪的状态就不是很对,很狂放也很激动,开始蒯蒙认为那是因为李鍪大仇得报的放肆,只有因为重伤而不能动的刘复发现了李鍪眼底深处的那一抹自责。

    李鍪也的确很自责,他的朋友不多,哪怕到现在李鍪都不能说李昊樊泽几人算得上是他的朋友,对他们的称呼也一直是师兄,但是李鍪要承认的是,虽然这一群家伙经常打着他这个小师弟的名号去糊弄王师和老头子,让他经常被王越教训,但是从他们身上,李鍪看到了关爱,虽然李鍪没有办法真正的走进他们那个圈子,他们也没有接纳自己的想法,但是那种关爱,李鍪是不会认错的。

    王壮的死,不止蒯蒙内疚,他自己也在内疚,蒯蒙以为自己的自大对那些“漏网之鱼”视而不见,导致了严颜的到来,而李鍪则是因为自己听过王越讲很多遍,“刺客一定要一击必杀,鸡犬不留,否则后患无穷。”

    王越这句话翻来覆去的将,就连喝醉了酒也要拉着他说了几次,说的李鍪十分的不耐烦,而且从本心里来讲,李鍪也是认为杀一个人而已,却是要将他满门屠尽,鸡犬不留,这着实太狠辣了些,所以向来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放在心里,结果当他真正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之时,却是有些太晚了。

    王壮算得上是与他同出一门,对李鍪也很是宠爱,好几次李昊等师兄在“坑”李鍪的时候,都是王壮去将他救出来,虽然他自已也经常忽悠李鍪这个小师弟吧,这次将严颜斩杀之后,他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敢回去看一眼,去给王壮上一炷香。

    或许脸上越是没个正型的人心底里越是细腻,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东西,刘复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他看得见李鍪藏在眼底里的那一抹挣扎和难过。

    刘复不会劝导,也不会说什么让人感动的话,他除了卖乖耍宝之外,唯一比别人强的,或许就是这身比常人更加厚重的皮囊了,他抗揍,从小他就知道,他是真的抗揍,而且从小他父亲刘磐一心情不好了就会找各种理由将刘复暴打一顿,每次打完刘复之后,脸上都会出现一种非常纠结的模样,既像是愧疚担心,又像是浑身舒爽,这种日子维持了很久很久。

    直到某一天,刘磐终于发现刘复这厮的皮肉不是一般的厚重,从此之后,刘磐脸上的纠结就消失了,或者说那种愧疚和担心就彻底的消失了。

    今天,刘复第一次听到有人告诉他,希望他不要再这么委屈自己,虽然从心底里,他真的没有认为这是一种委屈吧。

    他们这一行人,该告别的告别,该交代的交代,剩下的哪怕千般不舍,万般不愿都还是目送他们离开了,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离开,管宁要跟随着他的“弟子”,但是剑师王越,却是留在了幽州,他只用很短的时间将藏剑术的口诀告诉了李鍪,然后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和他说话,也没有去给他们送行。

    直到他们一行人走开很久之后,管宁才对李鍪说了一件事。

    “你那些不着调的师兄一个个的都算是半路出家,每个人其实都带着自己的家学从凉州跑来跟随我们的,但是这里面只有你王壮师兄是土生土长的幽州人,是王越那个糟老头子年轻时候犯下的错。

    这不过这个糟老头子嘴太硬,当初说什么也不肯认了他,不过王壮是个实诚孩子,这么多年给王越那个家伙鞍前马后的伺候着,任劳任怨的,最后还是拖了你李昊师兄他们的福,才得了一个弟子的名号。

    不过即便如此啊,当你王壮师兄跪在那糟老头子面前叫师父的时候,也是哭的泣不成声的,这么多年了,为了照顾糟老头子,本事真心没有学会多少,但是哪怕你王壮师兄天天被骂,也没有想过离开。”

    李鍪听管宁说完,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劲儿更加的厉害了,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关系,而且看这些时日,看王越的样子,恐怕早已在心中将这个王壮师兄认可了。

    “管师....”李鍪很少称呼管宁为老师,也很少会这么低落。

    “莫要多想。”刘复能够看出来李鍪难受是因为藏在那副脸孔下的细腻,而管宁作为李鍪的师长,则是因为多年的经验,“王越那个老头子从来没有怪过你,你王壮师兄也没有怪过你。”

    李鍪听完这句话,变得更加的难受了,心里再次想到了当初王越对自己千叮咛万嘱咐的样子,可是自己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里。

    管宁看到他这副样子也就知道李鍪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不过管宁毕竟人老成精,有些事,他自然是能够想明白的,“汉隆,你这憨货难不成要将这件事记上一辈子么?错了就是错了,就算你自刎于王壮坟前又有何用?悔过不是给死人看的,更不是给活人看的,那不叫悔过,那叫矫情!贱人,才能矫情!”

    管宁怒骂着李鍪,骂的自己都气喘吁吁的,无论是一旁的刘复蒯蒙还是随行的小五和小傻子郭脩都被他吓得不敢吭声。

    李鍪也被骂的抬不起头来,只是在那里低着头默不作声。

    管宁看他这副样子,刚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再次高涨了起来,一巴掌就抽在了他的脸上,“你这个混账东西,有什么话非要老夫说的那么明白不成么!老夫晚年丧女,王越一生把自己困在自己心中的世界里,只有你这个莽

    撞的小子,虽然成天惹出乱子,让我们两个头痛不已,但是你可知你在我二人心中的位置!你可知你王壮师兄为什么拼了性命也要保住你!王壮之死本就与你无关,他受尽了折磨,你也杀了严颜为他报仇,那个不知死活的山贼也被孙英折磨的惨不忍睹,这些,已经够了!”

    管宁狠狠的喘了几大口粗气,然后慢慢的将语气平复下来,“若是你还觉得不够,那边好好的学习本事,待得诸事都处理干净,将你心中的仇恨全都了结,去你王壮师兄的坟前故地,好好的上一炷香,好好的磕一个头,若还是不行,那我便给你把刀子,你自刎了算,也省的我们两个糟老头子看见你心烦!”

    李鍪低着头被管宁一顿数落,脸色也是连番变化,不过让人欣喜的是李鍪的脸上终于不再只是愧疚和难受了,过了足足的半晌,一行人已经走出数里之遥了,李鍪脸上的变幻才平复下来,再次抬起头,所有的愧疚和难受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温和的笑意。

    “多谢老头子了,我这个只会给你们惹祸的毛头小子让你们俩费心了。”

    李鍪的这种变化,管宁自然是看在眼里,他想过李鍪一定会有改变,因为在这个孩子身上,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他同样也料到了李鍪可能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决定了他以后会走哪一条路。

    李鍪现在这种温和的笑意,和当初的李昊几乎是如出一辙,和再当初的自己也是一般无二,若是在回忆的话,和当年的戏志才,身上也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们都经历了大变,经历了故事,然后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的内心世界。

    “你既然选择了,那边这样吧。”管宁看到李某这个样子, 哪怕心中感慨万千,哪怕对李鍪现在也是又生气又心疼,也不能阻止他什么,只能徒然的叹息一声,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句,“年轻人的路,便让年轻人自己去走吧,幽州的风,还真他娘的刺骨头!”

    一行人都各自收拾了心情,再次上路,这一次,他们所有人好像都变得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但是又好像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蒯蒙还是捧着一卷竹简嘴角带笑,管宁依旧一边驾着车一边诵读诗经,李鍪仿佛浑然物外万事不由心,小五还是一脸沉默,至于剩下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变化,唯一要说有的就是小傻子郭脩在努力的学习如何驾车,而学习的代价就是,刘复在不停的惨叫。

    或许这两个人是这一行人里,最正常的两个人了,不过无论如何,一行人距离高柳城越来越近了,他们距离幽州,也越来越远了。

    一群人就这么慢慢的,快走到高柳城的时候,一直含笑看书的蒯蒙也终于是受不了刘复的阴阳怪气一般的哼哼,走到了他的身边。

    “阿复,这一路上你就没有过两次笑脸不说,还大吼大叫个没完,你这是怎么了?”

    刘复龇牙咧嘴的看了一眼和和气气的蒯蒙,不由的大骂到,“你小子不要在这站着说话不腰疼,要不换你在这给我躺着!你躺着试试!”

    蒯蒙看刘复这恼羞成怒的样子之后,非但没有安慰他,反而这的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真的...可以么?”

    “可以什么?”刘复正疼的龇牙咧嘴,一时之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你下来骑马,我在上面躺会儿?”蒯蒙指着那刘复身下摇摇晃晃的牛车说道,“刚刚你不是邀请我上去试试么,我感觉这牛车晃晃悠悠的应该挺舒服的吧。”

    刘复发誓,凭着他们家和蒯家这么多年的交情,凭着他自己和蒯蒙这么多年的交情,刚刚蒯玉灏这个家伙绝对是说的真心话,但是刘复同样可以发誓,这是他第一次被蒯蒙给说的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犹豫了半晌,或者说惊讶了半天,刘复伸出颤颤巍巍的手,指着一脸笑意的蒯蒙,刚要骂他两句不仗义,就听见前面驾车的郭脩突然大吼一声,“聿~”

    然后就刘复就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颠簸,以及紧随其后的一股大力袭来,刘复别说和蒯蒙说话,都还没来得及反映过来就被掀下车去,若非是蒯蒙正好在旁边眼疾手快将刘复给拦了一下,刘复现在绝对老实了。

    “小傻...郭脩!”刘复刚刚回过神来之后直接暴怒了起来,这次他是真怒了,“你刚刚干嘛呢!”

    正在努力安抚拉车老牛的郭脩也被吓坏了,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不过还是轻声给刘复解释到,“小人...小人也是着急,前面....”

    郭脩是真的想好好的解释一番,但是他解释了半天都没说出什么完整的话来,这只是让刘复的火气越来越大,“前面?前面怎么了,是有坑还是有沟!再说了,就算前面真有什么,哪里有你这么停车的,你这是牛车,牛车!你在那里聿一下子是要干什么!怎的,这牛车是长在马厩里的么还是说这牛车还听得懂马语!”

    刘复还要再骂下去,蒯蒙一把将他的嘴给捂住了,“行了,别说了!”

    刘复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然后顺着蒯蒙的目光注视方向看去,两个小孩子正跌坐在地上。

    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都是灰头土脸的样子,小男孩儿应该是被刚刚受了惊的牛车给吓到了,一脸的呆滞,一旁的小女孩应该是刚刚救了他,身上还有些擦伤,不过现在那个女孩子完全顾不上自己身上的伤痕,而是对着身旁的男孩子不停地数落着。

    “小文钦你是不是又迷路了!早就告诉过你,你找不到路就来找我,找不到我就在院子里大喊,不要乱跑的,你每次乱跑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为了找你我要多费劲的你知不知道!”

    就在大路中央,一个小女孩对着另外一个小男孩数落个不停,这也算的上一副温馨的场景了。

    不过这并不是一行人停下的理由,李鍪和管宁并行而立在两个孩子的前面,他们是被争吵声给吸引过来的,只不过刚刚跑到前面还没顾上大吵大让的刘复呢,就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弄愣了。

    “这个是....馨儿那个小丫头吧。”李鍪看着灰头土脸的小丫头,怎么看怎么像是当初自己带回来的张馨儿,只不过当初自己带回来的那个小丫头可怜的啊,说话都不敢大声音,成天柔柔弱弱的还要装坚强。

    “看着这模样...”管宁的语气也十分的不肯定,毕竟他对于馨儿的印象和李鍪是一样的,“只是...这个小男孩是从哪里出现的?”

    “这个小男孩儿是谁,某倒是不甚在意,我只是想要知道为什么馨儿这个丫头还在这里,难道师兄他们...”李鍪脸上有些难看,倒不是说张馨儿被抛弃或者其他的什么,而是李鍪突然发现,他的这些师兄所谋之事绝对危险重重,甚至危险到一个多余的人都不能带上。

    “某要多想了。”管宁拍了拍李鍪的肩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路要走,他们的选择无论多危险他们也得去,而你不也一样么,你即将要走的路,又比他们能够轻松多少。”

    李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而一直在对着文钦数落个没完的张馨儿终于暂时放过了那个可怜的家伙,将精力转了过来,也没有抬头,直接对着李鍪等人行礼到,“刚刚文钦莽撞,差点伤了诸位,实在抱歉,我们都是郡守府的奴仆,如果诸位有什么损伤或者损失,尽可以去郡守府找田豫将军去。”

    “田豫知道你在外面拿着他的名号这么干么?”管宁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张馨儿的头顶传了过来,着实吓了她一跳。

    张馨儿抬头一看就看到了两张乐呵呵的脸,十分的熟悉。

    “大哥哥,老伯伯!”张馨儿脸上顿时笑开了花,“你们回来啦!”

    李鍪也点了点头,“这个小家伙是谁,你的小竹马么?”

    李鍪的揶揄顿时让张馨儿脸色一红,变得十分的扭捏,“大哥哥胡说,这是田豫将军身边的孩子,叫文钦,他爹爹文稷本来是调来幽州的一名将领,但是因为一些事情,阵亡了,所以田豫将军就将他收在身边教导。”

    李鍪本来还想开开他们的玩笑,但是一听张馨儿说完也断了玩笑的兴致,走上前亲自将还在地上坐着发呆的文钦扶了起来,给他仔细的拍打了拍打身上的浮土,“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你们来这里,是国让将军让你们来接我们的么?”

    “嗯?”张馨儿一愣,然后就有些羞赫的说道,“其实不是,小文钦略微有一些迷糊,每次办事都能迷路,所以每次都是要我出来将他找到才好,这次...嘿嘿..”

    “他迷路了,你怎么能每次都找到他?”李鍪的脸上又变得笑眯眯了起来。

    “不知道。”张馨儿摇了摇头,“反正每次文钦都会迷路,他找不到路,别人也找不到他,但是我每次都能找到。”

    管宁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张馨儿的头,“看来馨儿越来越厉害了。”

    张馨儿被管宁这般夸奖也显得有些开心,不停的嘿嘿直笑,“还有一件事,你们能不能答应我啊?”

    “说!”

    “文钦迷路这件事,能不能别告诉田豫将军他们,也别告诉其他人。”

    “为什么?”李鍪对此很是疑问,“他还是个孩子,只是迷路的话,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不是因为这个..”张馨儿连连摆手,“之前高柳城来过一个很讨厌的游方道士,他见到小文钦迷路之后就和别人说,小文钦是一个什么祸害灾星,反正就是很多不好的话,很多人听见之后都离他远远的,小文钦很伤心的...”

    李鍪刮了刮张馨儿的鼻子,脸上一笑,“好!”

幽州攻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夜谈

    张馨儿和李鍪“约法三章”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将文钦给领了回去,最后离开之前还让文钦恭恭敬敬的给管宁行了一个礼。

    小文钦看着虎头虎脑,憨里憨气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十分的听从张馨儿的话,张馨儿让他给管宁行礼,他就真的给管宁行了一个十分郑重的礼,不问为什么,也不问他行礼的人是谁。

    “是个可爱的孩子!”管宁看着张馨儿拉着文钦走远之后,扶着胡须微笑着说道,“田国让真真的好福气啊!”

    “国让将军好福气,只是可怜了那孩子。”李鍪却是叹息了一声,或许都是因为丧失了至亲,李鍪对文钦颇为怜惜。

    “在这个乱世,哪个人不可怜?”管宁嗤笑一声,还以目示意,让李鍪看一看自己的身后。

    李鍪往身后一看,刘复已经在他们和张馨儿说话的功夫从新爬上了牛车,虽然还是不停的哼哼,但是至少没有再对别人冷言冷语了,蒯蒙和孙英不放心的在一旁照顾着他,只不过一个嘴角带笑,一个心不在焉。

    小傻子郭脩还是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对刘复不停的道歉,就连小五也是那副好死不死的样子,当然,如果说的好听些,那就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李鍪看着井然有序的人们,突然笑了一声,若非是对他们知根知底,哪里能够知道这群人和自己一样,每一个都是如同自己一样,都是被人弄的家破人亡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是啊,在这个该死的乱世,又有哪个人不可怜呢。”李鍪笑完之后,也突然感觉到了一股无奈,随即发出了一声感慨。

    可能是李鍪这声感慨声音太大了些,正在哼哼唧唧的刘复一拍牛车,大吼一声,“某不可怜!好友在身边,姑娘在心间,可怜个甚!”

    刘复说的是当真豪迈,不但这话语使人振聋发聩,更重要的是他这一巴掌再次把牛给惊了,这次郭脩那小身板是彻底的控制不住牛车了,受了惊的老牛撒蹄狂奔,用极快的速度从李某等人身边冲过,并且消失在远方。

    李鍪刚刚还在为刘复的话而心动,下一刻他就只能听见刘复从远方传来的惨叫了。

    “刚刚是刘复再惨叫吧。”蒯蒙眯着眼睛看向了那刘复消失的方向,“他为何叫的那般凄惨。”

    孙英沉吟了一番,然后用十分不确定的口吻说道,“或许是碰到了他的伤口也说不定....”

    李鍪却是已经顾不得他俩人的对话了,找准方向直接飞身上马用力的抽打胯下的战马,冲了过去。

    李鍪的动作也终于将已经跑偏了的众人再次拉回正规,一群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等李鍪追上刘复的时候,牛车已经停了下来,当然,并不是因为那老牛突然转了性子,而是刘复见机不对,抽出随身带着的断刀,对就是被严颜给劈断了的那一把断刀,将捆绑老牛的绳子割断,迫使牛车停了下来,虽然代价就是刘复被掀出去老远,他那一身刚刚有了起色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

    李鍪上前将几乎算是昏迷过去的刘复给抬了起来,仔细探查了一番,确定他只是近乎昏迷,还不至于丧命之后,使劲的大喘了一口粗气,“你这家伙,闲的没事做么,非要去吓唬那老牛,若真是出了什么意外,我等千般愧疚又能怎地!”

    “咳咳...汉隆勿忧”刘复现在也变成了话没说咳嗽先上了,“这都是小事儿!”

    “你这性子,还真是肉烂醉不烂!”李鍪啐了一口,轻手轻脚的将刘复给抬到车上,只不过刚刚讲刘复放上车,他就有些挣扎。

    “汉隆,汉隆!”刘复突然变得很是紧张,一把将李鍪的小臂抓住,“要不咱们商量商量?”

    “商量什么。”李鍪一脸嫌弃的看着刘复,一个大老爷们对自己拉拉扯扯的,怎么都感觉这么别扭。

    “汉隆,要不你还是将我放到地上吧,某不嫌弃的!”

    “我嫌弃。”李鍪冷笑一声,“怎么,牛都跑了还怕呢?”

    “怕倒是不怕,主要是....某家感觉这个牛车和某八字不合!”刘复说话也有些犹豫,虽然刚刚那一下子并不致命,但是这浑身的疼痛总是少不了的,再加上这一路上他受的折磨,让刘复发誓,这辈子他都不想再上牛车了。

    “那怎么办?”李鍪没好气的骂了一句,“难不成让你这重伤之人骑马么?”

    “其实....也不是不可...”刘复这个憨货竟然真的在考量这件事,只不过还没说完就被李鍪一脚踹他屁股上,让他闭了嘴,还想再说的时候,蒯蒙等人已经赶了过来。

    “阿复呢!”人未到,蒯蒙那急吼吼的声音已经传过来了,“阿复怎么样了,若是阿复出了定点意外,某定要斩杀了那头疯牛!”

    蒯蒙那焦急的声音传到刘复的耳中,仿佛让他三伏天喝了一碗冰水一般的舒爽,眼睛里迅速的带上了一抹泪痕,“未曾想到,阿蒙对我竟是如此的关心,某刚刚竟然还和他吵嚷,哎”

    李鍪斜着眼睛看着一脸感动的刘复,真的不想再去打击这个可怜的娃娃了,蒯蒙关心他这毋庸置疑,但是蒯蒙这般的着急....那完全是因为前几天蒯蒙有幸吃了一顿牛肉,虽然牛是老死的,肉质也不算好,但是陈老的手艺那真的没话说,将蒯蒙吃上了瘾。

    就在李鍪发呆的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蒯蒙也冲了过来,先是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刘复,那眼中的焦急简直可以说的十分的炽热了,可是还没有等刘复感动完,蒯蒙就一把将刘复手中的短刀抢了过来,举目四望。

    “快告诉某!那个让阿复受伤的疯牛在哪里!”蒯蒙已经有些癫狂了,“某要杀了它,某要给阿复报仇!”

    刘复更是感动的无法言喻,只能一把握住蒯蒙的小臂,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缓解了一下还颇有些哽咽,“阿蒙,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咱们大汉有明法,杀牛是犯法的,咱们就这么算了吧!”

    “莫要说这话!”蒯蒙双眼一瞪,丝毫不松口,“你我乃是生死弟兄,那头疯牛伤了你,那便是我的生死大仇,为了兄弟义气,便是杀了那畜生坐上几日大牢,某也是愿意的!”

    刘复被蒯蒙这深厚的义气给彻底的感动了,眼泪吧唧吧唧的往下落,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不停的劝他息事宁人,只不过无论刘复怎么说蒯蒙也不答应,就是要杀牛为刘复报仇。

    最后无奈的刘复只能去求一旁看戏的诸人。

    一脸阴翳的孙英或许是看不下去了,主动走到蒯蒙的身边对着他低声说道,“现在天气太热,肉质保存不了多久,而咱们没带什么炊具!”

    刚刚还一脸激愤的蒯蒙一听这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然后孙英趁热打铁说道,“还有啊,当初那是塞外草原上的牛,这是寨子里养的耕牛,这里面的差距可是很大的!”

    “嗯?”蒯蒙一愣,一脸奇怪的看着孙英,“你说的是真的?还有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英这个时候却是腼腆的一笑,“当初在那个家伙身上各种的开刀作法,让他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再说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边疆之地的人们应该都知道吧,不信你问汉隆...”

    蒯蒙半信半疑的将头拧向了一旁沉默看戏的李鍪,“真的?”

    “什么真的?”李鍪很明显还想装傻,“我不知道你们说什么呢。”

    “你这耳聪目明的少在这给我装傻!”蒯蒙已经有些眼露凶光了,看他这个样子,很明显是馋牛肉馋急了。

    “咳咳。”李鍪无奈的咳嗽了几声,一脸尴尬的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话。

    蒯蒙得到了肯定之后脸上的癫狂瞬间掉落下去,反而变得一脸的悻悻然,将手中的断刀往车上一扔便跑到一边去了。

    一旁的刘复本来还是一脸的感动,可是孙英和蒯蒙的对话很轻松的就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让他越听越别扭,越听越感觉不对劲,到最后刚想问问蒯蒙那是什么意思,就看到一把断刀冲着自己飞了过来,最后就插在了他胯下三寸之处,若非刚刚他为了起身往上挪了几寸,这一刀他就可以考虑进宫服侍大汉的皇帝陛下了。

    “阿蒙!”刘复被这一刀给吓得冷汗淋淋的,汗水碰到了裂开的伤口更是让他疼痛加剧不止,“蒯玉灏你这厮要干什么!是不是嫉妒小爷我长得玉树临风,嫉妒我有湘姑娘惦记着!我告诉你,你小子心眼要是再这么脏,小心孤单一辈子!”

    蒯蒙白了他一眼也不吭声,可能是也感觉自己刚刚让他白感动了一场有些对不住他。

    一行人打打闹闹的再度开始上路了,不过由于少了一头牛,无奈之下只能将蒯蒙坐下的战马给套上绳索勉强拉车用,虽然战马和蒯蒙乃至刘复都会百般不愿,但是在众人的眼神攻势之下,他们还是选择了顺从。

    等到一行人走进高柳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日下了,田豫带着王欣鲜于辅两人早早的就等在城门,迎接大儒管宁的回归。

    这次除了李鍪要南下游历,刘复蒯蒙等人要回家报仇以外,最重要的是,管宁要再次回归中原,哪怕只是先行游历一番再做决定,哪怕这个决定只是在小圈子里传播。

    但是管宁乃是天下大儒,如果他这次真的能够再次回到中原,这不但对辽东意义重大,对于现在青黄不接的中原来说,更加的意义深刻,毕竟继陈家老祖陈寔,荀家的荀慈明,以及马融之后,中原再无多少公认的大儒,至于在之后的卢植等人不过是毁誉参半,可以说管宁已经是现存的世上

    唯一的一位旧时代的大儒,也是唯一一个还存活的公认的大儒了。

    虽然这位被世家恨得咬牙切齿,还在辽东一躲就是数十年。

    “我等恭迎管师回归中原!”不管管宁和田豫心里怎么想,至少在面子上,必须给管宁应有的待遇,这不只是因为他是管宁,也不只是因为管宁是一名大儒,更是因为大汉,需要大儒。

    “罢了!”管宁在这一刻突然就让李鍪,让蒯蒙,让这里的所有人见到了什么叫气度,什么叫风范,“老夫从来不喜欢这一套繁文缛节,你们这一套做法,以后省了吧,某也未曾说要回来!”

    田豫看着丝毫没有给自己面子的管宁心中没有升起一丝一毫的不满,反而觉得这样的管幼安才应该是那个名震天下的大儒管宁,“管先生乃是大汉宿儒,礼节虽繁琐,却也代表了我大汉的拳拳之心!”

    “大汉的拳拳之心?”管宁无悲无喜的问了一句,也不等其他人的回答便继续说到,“行止由心,若是心不正则礼不正,以后莫要弄这些虚而无实的东西了。”

    说完之后,管宁便从田豫等人身边走了过去,整个过程再没有任何交流,再没有任何的言语。

    等到管宁已经走远,等到李鍪等人也跟着他离开之后,田豫等人才慢慢的直起身子来。

    “他娘的,这个酸儒好大的性子!”鲜于辅对着管宁离开的方向啐了一口,对于管宁他实在是有些嫉妒,他敬佩的,惧怕的乃至不服的所有人都对这个老头很尊重,但是他实在是感受不到这个老头有什么用处!

    田豫冷冰冰的看了鲜于辅一眼,这一眼看过去,日头底下的鲜于辅直接打了一个寒蝉,所有想要说出去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只是低头认错,不敢再多妄言一句。

    田豫不管认错的鲜于辅,径直的从他身边走开,也走向了了管宁离开的方向。

    城门口的这一幕,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以外,自然没有其他人知道,管宁也并不知道,当然,知道了也不会在乎。

    管宁已经走到了驿馆之中,这次他没有进入郡守府,也不打算过去,管宁一改再李鍪等人面前的和善和温柔,从走进高柳城的那一刻,管宁的脸上就变得极为肃穆起来。

    一旁的李鍪和蒯蒙等人也不自觉的跟着严肃了起来,就连活宝一般的刘复也没了平日里的嘻嘻哈哈,这个转变很是迅速,同样的,也非常自然,好像管宁本来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一群人都各自找好房间之后,李鍪再次来到管宁的身边,这个时候,虽然管宁比平日里严肃了无数倍,但是呆在管宁身边的那种安全感,也比之以前,增加了无数倍。

    说到底,李鍪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子,虽然在很多地方,他这个岁数都已经当爹了,但是像他一样的饱经变故还走过了幽并之地的青年,还真是少之又少。

    “怎么,这还没有开始游历,就已经害怕了?”管宁虽然表情还是那般的严肃,但是语气轻松了许多,或许只有在李鍪这里,他的心态才会有一些波动吧。

    李鍪脸上出现了一抹尴尬,也让他那一脸温和的笑意变得有些坚硬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矢口否认,“有一些不知所措,当初从并州出来的时候凭着的就是一股子血气,反正家没了,娘也没了,感觉在哪儿都一样,所以彰世子一说,我也就跟来了。”

    “那现在呢,你不也是孤身一人么?”

    “不一样...”李鍪咬了咬牙说到,“虽然我并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感觉不一样,虽然和阿复他们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我真的将他们当作我的朋友,他们也一样将我当作朋友,这次去荆州游历,是一定要去的。”

    “那你在害怕什么?”

    “害怕....害怕我再也回不来了。”李鍪慢慢的低下了头,他感觉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愧疚,“虽然还是没有亲人,还是没有家,但是某还是想要回到这里,回到幽州塞外,哪怕那里是法外之地,哪怕那里每天都是不停的杀戮,但是,某还是想要回到那里,回到村子里,看着他们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回到忠义酒肆,吃着秀姑做的汤饼,喝着陈老酿的美酒。”

    “哈哈哈哈”管宁没有像李鍪想象中的恼怒或者嘲笑,反而十分开心的大笑了起来,李鍪很确定,那就是畅快的大笑,“汉隆,你难道认为你这般想法是有什么错么?”

    “难道不是么?”李鍪眼眸一低,“我娘在世的时候,总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有我这种人,总想着过什么悠哉悠哉的小日子的,这不是没本事是什么。”

    “坐!”管宁手指一伸,让李鍪跪坐在自己对面,李鍪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管宁这次那为数不多的行李中,还有两块木板,那是他跪坐之时垫在膝盖下面的,一块还算平整,是待客用的,一块已经有了很深的凹痕,那是他自己用的。

    管宁等李鍪正式的跪坐在他对面之后,才继续说到,“汉隆,你刚刚说你的想法很是懦弱,很是没本事?”

    “是....”

    “为师不这么觉得。”管宁抚须说到,语气也变的有些沉重,就连称呼也不自觉的带上了“为师”这两个字。“你的这个目的,的确看上去十分的容易,甚至可以说平淡,但是这难度,却是丝毫不比任何人要简单,乃至比他们更加的困难。”

    李鍪将脑袋抬了起来,一脸的震惊,“管师....”

    “还是叫我老头子吧,听你叫老头子我心里踏实。”管宁一脸严肃的打断了他,“你也经历了很多事情,那么我且问你,若是没有你,现在的忠义酒肆会是什么样子?”

    李鍪沉吟了一下,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文人了,在幽州呆了也不算久,但是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若是没有我这个变数的话,恐怕忠义酒肆现在已经成了一段过去了。”

    管宁看李鍪并没有妄自菲薄,不由的点了点头,“那你可知道为什么?为何你这个变数的出现让已经破败的忠义酒肆焕发了生机不说,更是让忠义酒肆越做越大了?”

    “因为实力!”李鍪眼睛里仿佛出现了什么东西,“因为我先折了荣盛赌坊的面子,然后杀了周昌和周器,最后更是将那燕云马贼一战覆灭了,所以他们怕了,怕了我这个变数,也怕了忠义酒肆!”

    “孺子可教!”管宁点了点头,“想要安静的日子,想要平稳的生活,你就要有过人的实力,而这个实力却不是说你武力非凡,或者智谋通天这种和咱们没有关系的东西,而是在一州,或者一郡或者一县乃至一地,有着自己独到的地方,让别人不愿意招惹,便是一种安稳,你的能力越强,你的本事越大,你的日子,便越安稳。”

    李鍪听管宁说完,嘴巴张张合合了数次,想要说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是想说,你听不懂是么?”管宁看着李鍪这副猴急的样子,难得的笑了一下,“这个时候和你说这个虽然合适,但是对你来说,却是有些难以理解了。”

    “我很笨...”李鍪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了一分,“我只是觉得...觉得...我想要过的日子是那种安稳的,为什么....为什么....”

    李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话,但是管宁却是懂了,而且给出了他最正确的答案,“因为这是乱世,宁做盛世之犬,不做乱世之人,这世道即是大世,也是乱世,现在的世间,将星璀璨各自争辉,文臣谋士各个如同文曲下凡,惹得一时风骚,争得遍地战火,或许这乱世对那些天才而言是最好的时代,但是对着这万千百姓,却是如同噩梦一般。”

    “为何...不停止战乱!”李鍪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这种话他问出来,就像是在打自己脸一般。

    “难道他们没有在这么做么?”管宁并没有责怪李鍪,而是直接问道,“他们现在不就是在阻止战乱继续么?”

    “我只看到了他们不断的在制造战乱。”李鍪咬着后槽牙说到,“汉中一战持续了数年,整个汉中都打成了白地,听闻益州男子几乎全部上了战场,就连运送粮草,都只能让益州的女人上,可是汉中刚刚结束,连数月的时间都没有,荆州之地便再次掀起了战乱,整个荆州之地,几乎都要被打烂了。”

    “汝不闻,以战止战乎?”管宁轻声说道,“你还小,未曾经历过真正的乱世,现在天下三分已定,往前倒退二三十年,整个天下那才是真正的混乱。”

    “听老头子你和王师说过,当年天下群雄并起,整个大汉都是处处烽烟,再加上....一些事情,这才让您一怒之下,远遁辽东,不问世事。”

    “可莫要给老头子脸上贴金!”管宁嗤笑一声,“老夫那是避祸,就算千百年后,老夫有幸入了史书之中,也绝对会被写上一句,管宁避祸辽东公孙之处,为了性命逃离中原,虽非什么光彩之事,但是某也不屑于去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头子你的过往,便交给千百年之后的人吧。”李鍪也不想和他辩驳这事,而是继续问道,“刚刚老头子你所说的二三十余年前,和以战止战有什么关系?”

    “当年的诸侯混战,那时候的大汉才是真正的民不聊生,没有人有心思种地,没有人有心思过日子,种出了粮食便会被人抢走,日子稍微富裕一些便会被人惦记,那个时候,人们的出路只有一条,从军吃粮,要么杀出一条血路,要么战死沙场!”

    李鍪可以从管宁的叙述中想到当年的样子,只是还是没有能够完全明白,管宁却也不着急,继续和他说到,“可是现在这天下,哪怕这幽州苦寒之地,这里的百姓除了会担心异族的兵锋之外

    ,日子虽然依旧艰难,但是却勉强可以活下去了,你可知为何?”

    李鍪想了半晌,不确定的说到,“因为....魏王?”

    “因为曹孟德杀了其他人!”管宁纠正了一下,“幽州之地从陶谦到刘焉再到刘虞公孙瓒乃至后面的袁绍以及当今的魏王曹操,魏王算不得是对幽州之地最好的一人,但是他现在是最强的,没有人可以威胁到他在幽州的位置,或者说敢于挑衅他的都已经死了,袁绍如是,楼班如是,之前的乌桓,鲜卑,匈奴都如是!

    魏王的刑法仍然很严苛,魏王的规矩也很多,但是对于这百姓来说,他们不怕这些,严苛的刑法,不算低的赋税都不足以将他们饿死,他们害怕的只有乱世,只要能够让他们安稳下来,他们便能够活下去,这,便是以战止战!”

    “所以...魏王的目的便是这天下么?”

    “谁人的目的不是这天下?”管宁微微一笑,“刘玄德也好,江东孙家也罢,他们的目的也是一样的,当他们站到了今天的位置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再只是他们了,他们的身后有太多的世家,寒门,豪族,势力在支持者他们,就算刘玄德孙仲谋想要平稳,他们身后的人也不允许,因为乱世对于那些人来说,才是真正的机会,这方天下,只有真正的只剩下一个霸主之时,才会真正的开始平稳下来。”

    “圣人曾言,世人当明礼仪才....”李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管宁的冷哼给打断了。

    “哪位圣人说的?”

    “孔...孔夫子啊。”李鍪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一脸和气的管宁突然变得愤怒了起来。

    “孔夫子,那孔夫子有没有告诉你他身长九尺,体格健壮,论外貌丝毫不比现在正攻略荆襄之地的关羽差上分毫?”

    管宁这一连串的问下来直接将李鍪给问蒙了,“孔夫子...不是大儒圣人么?”

    “大儒,圣人?”管宁一声冷笑,“你以为孔夫子周游列国靠的是这大儒和圣人的名号?让诸侯礼遇靠的是那儒家学识?”

    “难道不是么?”李鍪感觉自己脑海里的一些世界要崩塌了。

    “我呸!”这个时候的管宁已经完全没有了对圣人的尊敬,“子贡天下豪商,子路世之勇将,就算不提他们二人,孔夫子他爹当年可以单手抗城门,就连这位孔圣人,那也是精通君子六艺之人,你想想君子六艺是哪六项!”

    “君子六艺?”李鍪脸皮抽搐了一下说道,“礼乐射御书数?”

    “不用那么没信心,你说的没问题!”管宁在李鍪的头上拍了一下,“其他的也就罢了,射,御二种你觉得这是一个每天捧着竹简的儒士能够弄出来的?”

    “老...老头子你的意思是....”

    “孔圣人能够周游列国不是因为他是儒学之祖,而是因为他能打!孔圣人张口闭口礼仪道德不是因为这几个字真的无所不能,而是因为没人敢和他打,所以只能听他说!”

    “可是孔圣也曾治理一地,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李鍪还是想要挣扎一番,虽然他读书不多,但是对于儒家的信仰孔圣人,还是极为尊敬的。

    “给你七十二贤人,再有数百弟子,你也能将一县之地治理的井井有条,更何况那群人里面还有豪商有猛将有能吏!”管宁喷的毫不犹豫,李鍪顶着那满头满脸的吐沫星子,忍不住问道,“老头子你为什么那么看不上孔圣人?”

    管宁仿佛是被李鍪给问住了,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我从来没有小觑过孔圣人,也从来不敢小觑这个儒道先贤至圣。”

    “那您为何....”李鍪看着管宁那张纠结的脸不知道自己这么问合不合适,“刚刚那般怒气冲天的。”

    “孔圣人当年身处乱世,无论是靠着满腔的学识还是一手傲人的武力,总之他创立了儒家,并且为儒家打下了一个极好的基础,教育出了一批优秀的贤能,这一点毋庸置疑,哪怕诸侯无人愿意用他,无人愿意为儒道张目这也毋庸置疑,没有孔圣人便没有这儒道昌隆!”

    管宁稍微平复了一番自己的心火继续说道,“我瞧不起的不是孔圣人,老夫也没有资格去评论孔圣人,老夫瞧不起的是那些打着儒道的名号去为自己谋利之徒!儒道创立之初是为何,仓禀足而知礼仪,先要填饱肚子才能去做学问,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是已经找不到了!”

    “现在的大道,并非如此么”管宁的话让李鍪似懂非懂,他并不是一个传统的儒家子弟,虽然他的老师是大儒,“我记得您教导我们的时候,都是非常的注重...我们如何生存的。”

    “所以某些人才说老夫是什么最后的大儒。”管宁嗤笑一声,“将老夫轰出了中原,然后给一个虚名,这种事儿也就那群家伙能够干得出来。”

    “是....世家么?”李鍪犹豫的问道,世家这个名字让他感觉压力真的很大,让他感觉这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虽然他并不承认自己是什么寒门子弟,也不想和他们挣个你死我活。

    “是,却也不全是!”管宁微微抚须道,“汉隆既然问道了世家,那么,你是怎么看待世家这种东西的?”

    “势力庞大,根深蒂固之下的错综复杂,各个世家互为对手却又无时无刻不再纠缠在一起,他们仿佛编织了一张大网,将这个天下笼罩住,让这个天下都随着他们的心意在走。”

    “还有呢?”管宁深深的盯着李鍪后面的回答,抚须的手已经放到了桌案之上,轻轻的点扣着面前的桌案。

    “还有...”李鍪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了一些细密的汗珠,“压迫寒门子弟,几无生存之地!”

    “哈哈哈哈”管宁没有想李鍪想的那样恼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恼怒的意思,而是直接大笑了起来,十分的真诚,也十分的痛快。

    李鍪等着管宁笑完了,没有发狂什么的才安下心来,刚刚他生怕自己坚持说出自己的想法让管宁伤了心。

    “咳咳..咳咳”刚刚笑的太畅快了一些,让管宁有些咳嗽,“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你这小子虽然心软,但是你这厮却是不会糊弄人,哪怕是老夫,你该扎刀子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

    “我可以当你这是在夸赞我么?”

    “这本就是夸赞!”管宁在李鍪脑袋上轻轻一拍,“这世间聪明人已经太多了,多到老夫想要听上一句真话,都没那么容易了。”

    “老头子,你也认为寒门子弟,没有了出头之日么?”李鍪突然情绪低落了很多。

    “错,老夫认为寒门终有一日定能跨过世家的阻拦,成功站起来!”

    “因为师兄他们么?”

    “他们还不够!”管宁摇了摇头,“虽然并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你的那群师兄没有他们父辈的那份本事,也没有他们父辈的那些经历和机缘,现在天下初见明朗,他们想要乱中取胜是走不通的,你看着吧,他们最后只能是以鄢陵候曹彰为跳板,再次入住朝堂以期后效!”

    “跳板?”李鍪的脸色有些难看,虽然和曹彰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李鍪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耿直的世子,觉得自己对这个有些“一条筋”的鄢陵候也很有好感,但是现在....

    “就是跳板!”管宁说的十分不客气,“曹彰要借用他们搏一搏那魏王之位,而你的那些师兄要的是寒门,要的是凉州一脉,再次照耀这个世间,再次光明正大的行走在这个世间!”

    “他们不能成功么?”

    “成功?”管宁一声冷哼,“李昊那厮可能已经看出来了,但是其他人全都被他画的一张饼给匡住了,曹彰的确是可以短时间聚集二十万大军可以横行关中,横行凉州,可以进可攻退可守,但是,他们算漏了一个人!”

    “谁?”

    “毒士贾诩!”管宁眼中闪过了一丝悲伤,只不过李鍪只顾着震惊并没有看见这一丝的痛苦。

    “贾诩...”

    “曹彰需要多久才可以安定关中,横行凉州我不知道,但是老夫却是知道,他的时间不够了,魏王的岁数已经太大了,而且贾诩绝对不会给曹彰足够的时间去做这些。”

    “贾诩不是最擅长明哲保身么,这种魏王府的家事,掺和进去,可不是明智之举。”

    “他要是不掺和进去,那才是真正的蠢!”管宁脸上的冷笑更深了,“你们太小看了贾诩这个人,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之中,从来就没有明哲保身,从来就没有左右逢源,谁都不得罪的后果就是谁都会得罪!他已经太老了,若是不参与进去,新王上位的那一天,就是他贾府走向深渊的开始。”

    “竟是如此么。”

    “否则你以为华佗是因为什么死的!这天下能给那位魏王续命之人不过尔尔,而华佗便是最合适的一个,若非是贾诩迫不及待的下手弄死了华佗,这天下人真就被他蒙混过去了,他要在他死之前定下这魏王之位的归属,只有这样,他死后才能再保贾府一代无忧。”

    “这些魏王都知道么?”

    “曹孟德当然知道,他是一代枭雄,他并不会畏惧死亡,而且曹丕也的确是最合适的那一个。”管宁叹息了一声,“曹植才子气太重了,世家对他的影响也太深了,若是曹植上位,恐怕不过数载,朝堂便是世家一言而决之地,至于曹彰,他是个实诚人,让他冲锋陷阵尚可,若是让他稳固朝堂,征伐天下,他还太嫩了。

    最重要的他没有世家的支持,上位也不会持久!”

幽州攻略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夜谈之世家与儒学

    李鍪被管宁的话给镇住了,他一直以为的是三家争位,没想到让管宁这么一说,大位已定了。

    “原来说到底,还是世家,还是世家!”李鍪说道最后,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狰狞了。

    管宁看李鍪这幅样子并没有什么表示,甚至没有去安抚他,而是将一杯已经晾好的温水放到李鍪的面前,静静的等待他将自己的心情平息下来。

    李鍪过了好一会儿,心态才慢慢的恢复了之前,整个人散发的那种狰狞之感才慢慢的淡了下去。

    “安静下来了?”管宁看李鍪恢复了之前那般样子之后,便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水杯,“喝了吧,火气太大了,容易伤身体。”

    李鍪将杯子拿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放了回去,水杯落下的那一刻,李鍪的身上竟然出现了一股颓废之气,“老头子,我有些累了!”

    “世家之大,让你的心,都装不下了么?”

    “不止!”李鍪露出了一个很难看的笑容,“还有很多,那位高高在上以天下为棋子的魏王,那位隐居幕后,坐看天下风云的毒士,还有可能明知必死也要奋力一搏的鄢陵候,我不知道我在这大世之中,算得上是个什么。”

    “你被世家吓到了,被这世间的那些天才,那些尔虞我诈给吓到了?”管宁淡淡的问道。

    “是,”李鍪再次伸手将水杯端起,“咕咚”一口将水喝了干净,“老头子,我若说我不是什么寒门那边对不起你,这种事我不干,但是我若是接了这寒门的牌子,与天下为敌的事情,我不敢!”

    管宁看着对自己袒露心扉的李鍪,再次变得无悲无喜了起来,这个时候门口却是传来一个声音,“蹲门口听了这么久了,能让我进去了么?”

    说完之后,田豫也不等管宁的回答便径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然后往李鍪身边直接席地而坐,还顺手将他身边的杯子拿了过来给自己续上一杯热水慢慢喝了起来,显得十分的自然。

    等田豫将杯中的热水都喝干之后,李鍪和管宁两人还在那里相对而坐一声不吭,田豫摇头笑了一下。

    “管师你又何必吓唬他呢,他还只是一个年轻人,现在若是将他吓跑了,是来接过你寒门的大旗呢。”

    “若是就这样便将他吓到了,那么寒门的大旗,他扛不住!”管宁没有恼怒,但是说出来的话语,却是让李鍪有些汗颜。

    田豫轻轻的拍了拍李鍪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太难受,“既然你们刚刚说到了世家,那么田某也凑上两句,汉隆你既然知道世家之强盛,那么汉隆你可知道世家是如何形成的?”

    “祖上荣耀,福泽子孙!”

    “你说的那是世家子,可不是世家!”田豫摇了摇头,继续说到,“当今世家分两种,一种是老牌世家这种,祖上便是先贤至圣,这数百年里虽然饱经风雨但是传承未断,延续至今,如同孔家,荀家等。

    第二种,便是后起之秀了,他们传了不过数代,时间不过百年,他们的初代家主或名噪一时,或为当代俊杰,一人之力加上数代的努力,造就出了一个家族,最出名的便是颍川陈家。”

    李鍪听田豫说的一愣,“颍川陈家不是传自战国齐王后裔么?”

    “我呸!”田豫十分不屑的啐了一口,“陈寔老先生若是说他有齐王田氏的血统也就罢了,若是说什么嫡传,那就真真儿的太过分了些,虽然我当时年岁尚小,但是田某还是知道陈寔老先生幼年也差点饿死街头之事!”

    “这...老头子之前倒是说过陈寔老先生幼年贫困之事....”李鍪点了点头,回想起了什么。

    “老头子...”田豫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管宁,然后继续说到,“正是如此,陈寔老先生便是最好的例子,早年的陈老莫说什么世家望族,什么齐王田氏后裔,他连寒门都算不上!

    但是就是这般的一个任务,凭着自身的天份以及过人的努力,再加上一些机缘,不说创立颍川陈家之事,单说当年陈老先生这个人,他只要微微一跺脚,大汉文坛都要如同地龙翻身一般!汉隆,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陈老很厉害?”

    田豫摇摇头,“是陈寔老先生先要做到成为大儒,然后成为天下名宿,最后才创立了陈家成为了颍川陈家的家主罢了。”

    “可是就算陈寔老先生学究天人可比先贤,依旧还是在世家面前低了头,不是么?”

    田豫沉默了一下,再度给自己续了一杯热水,“这只是他的选择,那个时候的陈老已经不单单是一个大儒了,他还是一个父亲,一个丈夫,乃至一个祖父,或许陈老年轻的时候敢执笔仗言天下,但是当他身后有了家人之后,便不能再这般了,而且我们也没有资格去斥责他什么。”

    李鍪张嘴想要反驳,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为大义么,当初因为母亲的存在,自己在村里子哪怕不受殆尽,被人各种欺负,他也从来没有试图防抗过哪怕一次,不是因为不敢,而是因为不能,所以田豫说没有资格去责怪他,李鍪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田豫见李鍪没有反驳他,不由的暗地点了点头,至少这个孩子是个懂事的,“所以汉隆,刚刚你被你家这个老头子给坑了你知道么?”

    “嗯?”

    田豫无视了管宁突然变得锋利的眼神,拍着李鍪的肩膀说道,“之前管师只告诉你这个世间多么险恶,这个乱世多么不公,世家的力量是多么的强盛,寒门子弟寸步难行,这当然都是真话!

    但是猛虎会多看蝼蚁一眼么?世家当道便如那猛虎在山,傲视群雄除了他们身边的人,那些世家子将天下都不放在眼里,所以某说你一个已经是一个独行侠一般的寒门,就算是当年的寒门,这群家伙估计都不会放在心上,他们,可不会对你多看一眼!

    但是仅仅是这般么?他们看不起你,世家看不起寒门,所以寒门便可以消散人世间了?所以你李汉隆便可以丧失信心,从今往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了么?

    世家看不看得起寒门,和我寒门有何干系,难不成我寒门的弟子豁出性命去拼搏的就是让他们看得起?我等博得是封侯拜相,我等要的是名留千古,和他世家有什么关系,用得着他们在这里对我等评头论足!”

    李鍪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从小他娘告诉他的是,要懂事,要知礼,要照顾父母,不能自私自利,从来没有人如同今天的田豫一般告诉他,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也仅仅是因为自己,这和他之前听到的所有话,都不一样,但是这却又让他仿佛想到了那个懵懂少年,进山狩猎之时暗暗的告诉自己,想要做一个大将军,因为那样看着很威风。

    管宁看着眼前的两人,原本轻叩在桌案上的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握成了拳头,但是田豫却是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巴掌将李鍪那飞向天外的神魂给打了回来,“汉隆,莫要小觑了自己,你可是当代大儒管宁的弟子,这份机缘便不比任何人差上分毫了,哪怕现在时机不对那又如何,你还年轻,你有大把的时间让自己成为人上人,等到了那一天,你自己或许也会成为世家,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被几句话给吓住!”

    “世家?”李鍪深吸了一口气,“某这个寒门子弟,还能成为世家,那岂不成了笑话么?”

    田豫却是没有被这个笑话逗笑,而是很认真的说到,“这便是世家的第二个特性,世家是不会覆灭的,永远不会,你现在是一个寒门,如果你足够优秀并且足够努力的话,要么你泯灭在这个乱世,要么你功成名就,也称得上世间俊杰。

    那么再然后呢,你会娶妻生子,你会有自己的孩子,孙子乃至更多,这个时候的你便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族,如果你的孩子上进,那么有你的福泽在前,他的努力在后,如果你活的时间够长,或许你们父子还能成为一段佳话,久而久之,哪怕你不愿意,你这一脉也会成为一方豪族乃至一世家!”

    “呵呵...”李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断的摇头苦笑,“呵呵...那我们这些寒门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你在问谁?”

    “我当然在问你!”李鍪那赤红的眼睛已经再度变得有些妖异了。

    田豫盯着李鍪的双眼,摇头一笑,“你存在的意义,你为何活下去,这种问题你不去问你自己,为什么要问我这个外人?”

    “我....”

    “你又不是为了我而活?寒门存在是因为世间的东西就这么多,分的人多了,世家拿到的就少了,所以他们编制了一个好大的网,将这个天下一点点的笼罩,但是这和你这个无名小卒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不是寒门,那就可以让自己随意被人欺负了?就可以苟延残喘的活下去了?就可以活过一天是一天了么?

    寒门就是一群不甘平淡,不甘任人欺凌的家伙,抱成一团去抢夺本就应该属于我们的东西的一群人,你可以选择加入,你也可以选择不加入,但是无论你是不是这个寒门子弟,你都不会屈服的,因为你是李鍪,因为你是李汉隆,因为你是那个在飞狐峪拔刀邀战只求一死的大汉李鍪。

    你若是甘于平凡便不会出现在幽州,你若是愿意得过且过便不会给着管师和王越吃这么多的苦了,你明明明已经在做了,你为什么还要不停的告诉自己对手有多么恐怖呢?”

    李鍪慢慢的咬紧了牙关,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今天他听到的话太多太多了,他心中的那个世界崩塌了一次又一次,他需要时间,也需要自己好好的捋一捋,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够了!”管宁看田豫还要再说直接怒吼一声将他打断,同时也将开始头痛的李鍪给救了回来,“刚刚谈论儒道谈论的好好的,怎的你一来就说起世家来了,我寒门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田豫这个时候却是没有给管宁多少面子,“某,田国让,也是寒门子弟!”

    “哼,我还以为你田国让和徐元直一样,都不认寒门这个牌子了。”

    本来已经打算闭嘴的田豫突然听到徐元直这个名字,眼睛直接眯了起来,“管师您作为寒门魁首,也好意思提徐元直之名么?”

    “某家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徐元直本来在玄德公麾下呆的好好的,也算得上是君臣想得,程仲德自己快死就死吧,临死非要拉个垫背的,将徐元直也给哐了过来,现在倒好,徐元直一言不发,程仲德死不瞑目,看看你们这群老家伙干的好事!”

    管宁听田豫说完之后眉头直接一挑,“田国让,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可就要论论了,徐元直去魏王麾下真的只是因为程仲德哐了他的母亲?那刘玄德携民渡江,那民是什么民,别人不知也就罢了,你若是说不知道那可说不过去了,程仲德他也是一片好心,只不过那徐元直他不识好歹罢了。”

    田豫让管宁这话噎了一下,当年当阳之事,刘备做的的确不仗义,明知道必败无疑,还非要带着百姓同行,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沿途将所有的世家豪门统统挟裹上了,誓要将荆州的资源一点不给曹军留下,若非是如此,恐怕那群人也不会将刘备的家小给坑害了,若非是赵子龙护卫得力将甘氏和刘禅给带了出来,刘备那年丢的可不只是两个女儿那么简单了。

    “玄德公不过是变得狠辣了一些罢了,若是在如同之前那般实诚,岂不是要被人吞的骨头都不剩了?”

    “那你这位玄德公变化可够大的。”管宁满脸的冷笑,让田豫十分的不舒服,“在荆州行那坑蒙拐骗之事不说,联合益州之人坑害自己的同族兄弟,事后还要用益州之民脂民膏封赏自己的有功之臣,就是那些益州世家?”

    “最后不是没有封赏么?”

    “对,为了这个,你那个好兄弟赵子龙差点被自己人的涂抹星子给淹死,驰援益州的一路主帅最后落了个翎军将军,就连亲卫长这个身份都让给了陈到,还真是君臣相知啊!”

    “管幼安!”田豫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颇有一种怒发冲冠之感,那大粗气喘的一度让李鍪考虑要不要先出去,要不然一会儿他们打起来了自己帮谁都不太好。

    毕竟无论从哪里讲李鍪都觉得自己应该帮老头子,但是看了一眼那桌案上的裂痕,李鍪吞了一口口水,真的表示就算自己豁出全力,估计都打不过田豫一只手。

    田豫这副样子把李鍪吓得不轻,都忘记自己刚刚还在思考人生,但是却在管宁那里完全失效了,管宁淡然的喝了一口水,然后眼神平淡的看向了田豫,“若是聊不下去了,就走吧,少在我这里咋咋呼呼的。”

    田豫瞪了管宁半天,然后再次“砰”的一声锤了一下桌案就转身离去,直到出门都没有说一声告辞。

    “不知礼法的小子!”管宁看着田豫摔门而去不由的撇了撇嘴。

    管宁的嘟囔李鍪没有听见,但是田豫的离开到真的让他长出了一口气,“老头子,咱下次能不能别和国让将军这般,万一他冲动了,明天你就得带着斗笠出门了,毕竟这么熟了,你也不好责备他。”

    “哼!”管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若是上阵杀敌某不如他田国让,但是若论气力角力,某当年也曾游历天下,现在也算不得什么柔弱书生!”   管宁这么说,李鍪才想起来,自己口中的这位“老头子”也是身长八尺有余,体格健硕之辈。

    “现在你们这些大儒都是这种人了么?一个个不老老实实的坐而论道,怎的动不动就要抄家伙?”

    “诸子百家哪个不是应运而生,就连现在大行其世的儒家不也是当年董仲舒帮助武帝忽悠民众用的么,什么时候坐而论道成了儒家的标准?若是如此那孔圣人还不得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么?”

    “老头子...你这么编排先贤真的合适么,小心被人用涂抹星子淹死。”

    “若是让某尊敬,好得也要有一个尊敬的理由!”管宁现在的态度让李鍪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偷着喝酒还喝多了,“儒家自孔孟二圣之后,就仿佛跑偏了一样,号称集儒家之大成者的荀子却教出了两个法家先贤,这也就罢了。

    董仲舒另辟蹊径以儒家为骨,阴阳五行为框架生生走出了一条天人感应这种江湖术士的路数来,这也就罢了,最后生生喊出一句君权神授,直接将儒家卖给了武帝!”

    管宁咕咚喝了一大口水,继续说到,“董仲舒还可以说是苦心孤诣的想要将儒学发扬光大,所以和朝廷合作,他成功了,虽然违背了孔孟二圣的初心,但是也算是完成了他们的遗愿。

    但是现在呢,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大儒”成天捧着庄子的学问解释《易经》,他们也不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被姬昌托梦给掐死,不想做事就说不想做事,还非要给自己找上一些光明正大的理由,都是一群什么玩意,假以时日,这群祸害一定会遗臭万年的!”

    李鍪看管宁说的激动,赶紧走上前去轻抚他的后背给他顺着气,生怕管宁太过于激动给抽了过去,那就真成了一个笑话了。

    管宁也知道自己刚刚太激动了些,借着李鍪的手劲儿,慢慢的将心绪平复下来,然后抚着自己的长须叹息到,“汉隆,若是有一天你也成了一个大儒,你要切记一句话,做学问是为了生活的,而不是给别人看的,若是有一天,你也和那群算儒一般,成天研究如何将黄老之道和儒家结合,不做实事的话,老头子我就是死都合不上这双眼睛!”

    “老头子瞎说什么呢,你一定能长命百岁,没准活的比我还久呢,再说了某这一介武夫,哪里能成为什么大儒,难不成现在大儒收人都这么没水平了么?”

    “你以为当一个大儒很难么?”管宁刚平息下来的怒火又起来了,冷哼一声骂道,“现在一群酸人在干什么,用庄子来研究《易经》,你以为他们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学问么,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的确不是第一次了,儒家在不断的变化,这毋庸置疑,孔圣人建立了儒家,但是他用一生的游走证明了他那一套在世间行不通,所以孟圣做出了第一次的改变,让儒家融入了这个世间,这是进步!

    但是这仍然不够,所以集大成着的荀子开始了第二次变革,他摒弃了一些思想,加入了法家的元素,成果斐然,战国之时数位君主希望能够得到他的帮助,只不过他放弃了罢了,但是他教出了两个优秀的弟子,虽然他们是法家的先贤,但是荀子之名带着儒家第一次走进了上位者的眼中。

    进而匆匆百年时间,法家走向了辉煌证明了自己,但是儒家也不遑多让,高祖夺了天下之后,叔孙通走向了政坛,带给了当时高祖最需要的儒家之礼仪,帮助他定下了上下之分!

    这是儒家第一次正式的入住朝堂,但是那个时候朝堂之上不只有儒家一脉,兵家自不用说,法家更是独树一帜,而文景二帝更是喜欢道家一脉的黄老之道,所以儒家选择了一路蛰伏,不过蛰伏不代表停止不前。

    汉隆你可知道董仲舒为什么要将儒家和阴阳家的学识融入在一起,要知道孔圣人最讨厌的就是阴阳家的那一套了。”

    “为了武帝?”李鍪颇有些犹豫的说着,倒不是他不肯定这个答案,而是觉得现在说这个话,他总担心门外突然冲进来一批人将他们爷俩给下了大狱!

    “应该说是为了他自己,为了儒家!”管宁纠正了李鍪一下,“武帝不同于文景二帝,且不说那心中的宏图和文韬武略,单单是上位,武帝便是一路坎坷,从上位之前到上位之处,他身边的威胁就没有停止过,所以武皇帝除了匈奴这个大敌意外,最让他头痛的便是他的那些同族兄弟还有后宫的那几位了。

    所以早早就看出此事的董仲舒便另辟蹊径,将民间的阴阳学说与朝堂上的儒家相结合,以儒家为骨,阴阳五行为血肉,重新改变了儒家的宗旨和含义,虽然新儒家可能会让孔圣人气的从坟里跑出来,但是不得不说,君权神授让武帝一举坐稳了皇位,同时也让儒家正是成为百家之首!”

    “这不是很好么,儒家数十代先贤的努力终于在董仲舒的手中实现了,您为什么还是对他有这么大的怨气,您也是儒家之人啊!”

    “董仲舒让儒家正是成为了百家之首,不管用的什么办法,他都是儒家的功臣,这一点毋庸置疑。”管宁并没有否认董仲舒的功绩,但是对董仲舒的怨气也是丝毫不少,“董仲舒太过分了些,他让儒家成为了百家之首这就够了,但是他却不死心,他要的是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儒家不能没有对手啊,儒家也做不到百家的事情,现在还好,百家虽然被罢黜了,但是道家,兵家,法家还有人在默默的支持,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乱子,但是一些学术已经断了,阴阳家的子孙捧着一本《周易》在大街上招摇撞骗,名家的后代只能靠耍嘴子过活,纵横家的使节改行开始靠动手了,而墨家一脉几乎都看不见了,还被骂做奇 淫 巧 计,杂家....呵呵,更是被说成小道。”

    “这样不好么,我们毕竟也是儒家的子弟,儒家好,我们不应该开心么?”李鍪实在是不懂管宁为什么这般生气。

    “开心?管子曾说过,夫民别而听之则愚,合而听之则圣。现在的儒家已经有了目无余子的苗头,你以为那些世家子为什么成天目中无人的,他们没有对手,自然就变得傲气,变得目中无人了,现在儒家也是如此。

    你看着吧,长此以往下去,儒家便从一个利国利民的学术变成祸国殃民之道了。”

    李鍪听完之后脸皮不停的抖动,他实在是感觉管宁是在杞人忧天,儒学一脉,最重要的就是修身养性,最重要的就是明礼仪,知礼法,若是说名家那群杠头们会祸国殃民李鍪是信得,但是儒家....这么温和的流派,怎么可能?

    管宁回头一看李鍪这幅样子就知道他绝对没有放在心里,但是管宁也没办法说什么,李鍪毕竟没有如何正统的学习过儒家之道,他的学识和能力也实在是到不了那一步,只能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早些回去睡吧,今日你听到的也太多了,回去好好想想吧,很快,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

    “诺!”李鍪躬身行了一礼,便慢慢的退了出去,轻手轻脚的将房门关好。

    刚刚还吵吵嚷嚷的屋子,顿时就只剩了管宁这个孤单单的老人在里面了,管宁仰头看着漆黑的房梁,实在是有些心情落寞。

    李鍪走出房间之后,也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就在院子里缓缓而行,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想法,就吹着微风,在院子里不停的溜溜达达。

    直到走到院子中的凉亭处,才停下来。

    倒不是因为凉亭有什么风景迷人,也不是凉亭有什么人在等候他,而是在这个算得上是漆黑的夜晚下,凉亭之中一个一袭白衣的人在翩翩起舞,手中挥舞着一把长剑,还有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应该是有人在抚琴吧,只不过真的很难听。

    黑夜,白衣,起舞,难听的琴声,这时候李鍪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凉爽,她脑海里直接蹦出来一个词语,“阴风袭来!”

    两股颤颤的李鍪伸手在自己怀里抹了半天,十分后悔之前为了去见管宁没有将短刀待在身上,此时摸遍了全身,只有手上的扳指勉强能用,只不过这玩意对鬼魂之物有没有用,李鍪心里就不敢肯定了。

    “李大哥,你在这干嘛呢?”就在李鍪心惊胆战的时候,后面飘过来一个声音,然后李鍪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煞白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张在月光照耀下的“惨白”小脸又从身后伸了出来,若非是李鍪也算得上是胆大,这一下子他恐怕就要两眼泛白昏过去了。

    “大哥,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小家伙再度发出疑问,这个时候,定下心来的李鍪也看出她是谁了。

    “馨儿,你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满院子的溜达什么!”李鍪虽然语音尽力的平淡,但是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

    “嘻嘻!”张馨儿小眼睛一眯,“大哥哥你是不是睡蒙了,现在都快寅时啦,我要去厨房做饭了。”

    “寅时了?”李鍪一愣,自己竟然在老头子的屋子里呆了将近一整晚,果然时间过得快啊。

    “嗯!”张馨儿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不远处的凉亭,“小文钦弹琴还是那么难听呢,哎,一点没有田豫将军弹琴时候的那种感觉。”

    “国让将军还会弹琴?”李鍪颇为惊讶,他一直觉得田豫是一个奇人,鄢陵候曹彰对他一直十分的推崇,初见他时,谈笑之间,那个让世子头痛不已的鲜于辅叩首认错,手捧竹简之间,将乌桓玩弄于鼓掌之间,千里之外谋定了彰世子的大胜,更是凭着久病之躯,轻松斩杀敌将。

    这让李鍪感觉,这个田将军,仿佛就是一个战场上的王者,也不愧他那北疆战神之名,但是今天小丫头张馨儿告诉他,原来田豫会的不只是战场杀敌,会的不只是战场杀伐之道,竟然还抚的一手好琴。

    “田豫将军抚琴特别好听,虽然我听不懂,但是感觉特别好听,让人热血沸腾的。”张馨儿那张单纯的小脸儿满满的都是崇敬。

    小丫头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阵尖锐的琴声传来,然后小丫头小脸儿一瘪,“小文钦又要挨骂了,大哥哥你先忙,我要去厨房了,今天来了好多人,我要过来帮忙。”

    李鍪点了点头,等小丫头蹦蹦跳跳的离开之后,李鍪也听见了一阵轻微的训斥声音,想来就是田豫在训斥文钦。

    缓步走上前去,看见田豫黑着一张脸对文钦不断的指指点点,小文钦这个时候也十分的老实,站在一旁悉心受教,不敢有丝毫反驳。

    田豫训斥了一会儿扭过头来就看到李鍪含笑站在一旁,也走了过来,“汉隆和管师说完了?”

    “嗯,老头子...老师将某家也好生的训斥了一番,这才将我放了出来。”李鍪脸上也有些尴尬,当然他说的肯定是假话,但是若是不这么说他也实在没办法说出后面的话来,“老师今日颇有些火气,所以说话之时也难免带上了不少火气,所以...刚刚实在是抱歉了。”

    田豫被李鍪说的一愣,突然哈哈大笑到,“你这个小家伙啊,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小,若是管师知道你这大晚上的专门来这里替他为老夫道歉的话,恐怕你少不得要挨上几句埋怨!”

    “老师数落学生,本就是天经地义之事,这种连小孩子都懂得事情,我当然也能明白。”李鍪说这话的时候,还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当摆设的小文钦一眼。

    田豫也看到了李鍪的动作,不由的咧了下嘴,“你这手指桑骂槐的本事,也是跟着管师学的?”

    “国让将军说笑了。”李鍪被田豫戳破之后也不尴尬,拱手说道,“最近交了几个朋友,平日里没少和他们打嘴仗,所以说话也学了他们几分,倒是在国让将军这里失礼了。”

    “你觉得我和管师之间....不太友好?”田豫盯着李鍪的双眼问道,眼神十分的锐利。

    “您和老头子之前,那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我不知道,也不想去问。”李鍪被这眼神刺着,却是没有任何的退缩,“只不过老头子在辽东这么多年了,从无到有都建了一个村子了,某却是没有见过一个寒门之人去过。”

    “你这是...在责怪?”

    “学生不敢。”李鍪脸上也挂上了那和善的笑容,只不过配上那双赤红的眼睛,怎么看都显得很是诡异。“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就如国让将军之前所言,所谓寒门不过是一群抱团取暖,互相借力之辈罢了,但是某却也知道,寒门创立之处,也给了这些人一条出路,虽然这条路是大师兄走出来的,和老头子没什么关系。”

    “大师兄...你是说戏志才那个家伙么,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寒门之人,必须要承了他的情分。”田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你说得对,寒门靠着戏志才与程仲德等人才走向了台面上,最后却是对管师之事不闻不问,这是我们的错。”

    “国让将军...这是承认了?”李鍪见田豫承认的毫不客气,心里也是一惊,他以为田豫好歹也算得上是一个豪杰,怎么也不会如此的光棍。

    “怎么,某家承认的不对么?”田豫呵呵一笑,“还是你这小子觉得,我好歹也是被人称为什么北疆战神,应该顾及面子,给自己找各种理由各种推脱?”

    “国让将军这般的洒脱,小子还真的有些吃惊。”

    “洒脱?这可不是什么洒脱,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本就是最起码的东西,哪怕因为种种,我们不能去更改我们所犯下的错误,但是好歹我们要去知错,这也是儒家的底线,我不止是寒门,也是儒家子弟啊。”

    “既然知道错了,为什么不去改?”李鍪看着一脸笑容的田豫,“若是知道错了,还不去改正,那么知不知道错,又有什么区别!”

    “看来管师的儒家之道,也没有说通你!”田豫稍微安抚了一下有些激动的李鍪,然后扭头看向一旁站立的小文钦,“去厨房找些茶汤来,这一晚上光顾着说话了,嘴干了。”

    然后等小文钦走了之后田豫突然想起了什么,顿时犹豫了一下,但是咬了咬牙还是没舍下脸去将小文钦找回来,而是直接引李鍪入座,“这驿站的凉亭虽然简陋,但是也算的上能歇脚,坐下说吧。”

    “多谢国让将军。”

    “我记得你的表字是叫汉隆对吧,没事不对我也先这么叫着。”田豫和李鍪先是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缓和了一下气氛,“对错之事,并非是我们所看到的那么简单,有些时候,我们不能只讲究对错。”

    “小人愚钝,不懂!”

    “举个简单的例子,天灾**你总该知道吧,大汉这些年没少遭罪,下面的灾民成片成片的出现,日子过得生不如死,我想汉隆你应该是知道这些的。”

    “知道,小子年轻的时候也是在并州边境,日子过的,也是十分的拮据,索性我身子还算健壮,平日里也能靠打猎来补贴家用。”

    “正是如此,你有这般本事还经常吃不饱,那些靠天吃饭的人,若是碰到了年景不好便只能挨饿等死,当然,这个时候,朝廷的作用也就凸显了出来,朝廷会派兵来赈灾,至少往年是这样的。”

    “的确,若是大灾之年,便只能依靠朝廷赈灾。”李鍪对此还是承认的,虽然效果不怎么样,但是至少朝廷每次都在做。

    “那你可知为何明明朝廷赈灾了,粮食也发了下来,可是每年依旧会饿死人?”

    “因为官员贪婪,因为灾民太多!”

    “因为人心!”

幽州攻略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人心与南阳

    “人心?”李鍪一愣,对着田豫说道,“赈灾之事于人心何干,难不成国让将军觉得,饿死人就是因为灾民太贪么?”

    “不是灾民太贪。”

    “那就是官员太贪了?”李鍪自认为找到了正确答案,“的确,每次赈灾之时,总是有人上下其手,用灾民的性命来满足自己的**,这群家伙也真是世间的败类!”

    “那汉隆你的意思就是,若是官员都不贪婪了,那么这世间再有天灾**,也不会有人饿死了?”

    “某...某不敢这般说,但是至少不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田豫看这么久了茶汤也没有过来,便知道今儿这茶汤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咽了口口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某曾经见过这么一个手下,那时候某还只是一县之长,那一年东州突降天灾,百姓颗粒无收,很多人无奈之下只能揭竿而起,希望得到活命的机会。

    那时候东州要兵无兵,要粮无粮,就连想要传信去搬救兵也办不到,诺大的县城被围的水泄不通,若非是那群乱民不懂的攻城之道,只知道不断的围困,恐怕天某人的小命,在那天就结束了。”

    “那国让将军你是怎么将那些人击败的?”李鍪被田豫将的故事给吸引了,“莫不成是给他们讲了什么道理,说服了他们?”

    “孔圣人都说过,仓禀足才能知礼仪,田某人可没有那份本事和一群快要饿死的乱民讲道理!”田豫哈哈一笑然后说道,“老夫当年,只不过是给了他们足够的粮食和活下去的希望罢了。”

    “你刚刚不是说东州县已经没有粮食了么?”李鍪一脸的不相信,“莫不成国让将军还会仙法,能够变出粮食?”

    “孔圣人说过,我辈当仁德于心,不可语怪力乱神之辈,老夫可不会那玩意!”田豫将脑袋摇的飞快,“东州县的衙门的确是没有粮食了,但是衙门没有,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啊。”

    李鍪的笑容渐渐的消失了,“那里有大户人家为非作歹?”

    “他们虽然家大业大,但是说得上是知礼守法,从来不曾作乱,更说不上为非作歹!”

    “那他们可是得罪过国让将军或者什么人物?”

    “他们世代与人为善,从来不曾出过东州百里方圆,对田某更是尊崇有加!”

    “那....那他们还活着么?”李鍪突然就像泄了气一般,变得极为落寞。

    “全家老小,一个不留,无论男女,老夫给了他们一个全尸!”田豫说这句话的时候风轻云淡,仿佛不是十数条人命,而是一群稻草一般。

    “就因为他们家有粮食?”李鍪的双拳慢慢的握紧了。

    “当然不只是因为如此,他一家之粮怎么就得了一县之灾民!”田豫摇了摇头,“某当初宴请他们,让他们慷慨解囊,但是那一户只愿意拿出四成的家当,还率先说的话。”

    “四成家当,那可是他们数代人的积蓄,既然他们一没有为非作歹,二没有欺压百姓,三没有官商相护,凭空给了你田国让四成家当你为何还不知足,哦对了,就是因为他没有和你官商相护所以你就将他们满门杀尽了?”

    “杀他们之前,田某人筹集的粮草不足那群乱民一半人之用,杀了他们之后,不但解了东州县之灾,甚至还有些富裕!”

    “所以,就为了灾民,为了乱民,你就将一户大户,满门杀尽了?”李鍪气息慢慢的变得粗重了起来,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件事,他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件事,田豫的做法,他或许能理解,但是他绝对没办法认同!

    “看这个样子,汉隆是对某家的做法,不甚同意啊。”

    “我没办法让自己同意!”李鍪的怨气已经很明显了,“为一人而杀另一人,这种事,我这辈子可能都没办法同意。”

    “那汉隆你可曾想过,东州县城墙矮小,兵微...几乎就没有什么守军,若是哪天那群乱民饿极了,他们真就不管不顾的冲了上来,不知道汉隆可有什么好办法退敌啊?”

    “小子一介莽夫,哪里有什么好办法?”李鍪撇了撇嘴,“您田国让可是北疆战神,怎的也想不出好办法么?”

    “我刚刚已经给了你办法,可是你却不认可那个方法,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办?”田豫双手一摊,一脸的无奈。

    “你田国让的办法就是杀了一家无辜之人,为了你的政绩还有名声?”

    “将你那无聊的高尚收起来吧,不管某是什么北疆战神还是北疆狗熊,某就是一个人,我可以轻轻松松的从乱民中冲出去,无论冲出去多少次都可以,这对我来说很简单,但是其他人呢,某不可能带着所有人都离开,某也没办法将所有人都杀光!”

    田豫长吸了一口气继续说到,“某当然可以继续驻守,然后呢,东州县有四个城门,老夫只有一个人,注定是守不住的,还是说,我冲杀出去然后搬来救兵,带着救兵回到那个被他们屠戮一空的东州县给里面的人报仇?”

    “可是这都不是你将那一家无辜之人屠杀的理由!”

    “老夫从来没有给自己找过任何理由!”田豫义正言辞的说到,“某承认自己错了,也承认当初自己做的不对,但是某同样要说,某没有办法,当初老夫只有这一种办法,对不起他们一家,但是老夫却是能够救下整个东州县数千之人,某问心无愧!”

    李鍪感觉田豫一定是疯了,一个天下闻名的儒将,北疆战神田豫竟然有过这种过往,还不认为这么做是错的,可是最重要的李鍪觉得自己也疯了,因为他听田豫说完之后,感觉或许他是对的!

    “国让将军,你到底想说什么?”李鍪很艰难的张开嘴,“某不懂,你想要告诉我的是什么,就是告诉某家对错不是表面那么简单么?”

    “有些时候,对错自己都没办法做主的,并非是所有人都是冷血无情的,老夫知错,甚至可以说是明知故犯,因为老夫不得不那样做,所以老夫知错了,但是不会改,再来一次依旧会是如此,所以遇到什么事情,莫要太纠结于对错,希望你能知道。”

    李鍪看着和得道高僧一般的田豫,李鍪对他刚刚说的那些话似懂非懂,但是再问的话,田豫却是不再多说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要放亮了,看这个天色,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也肯地呢是一个出行的好时候。

    “国让将军,小子就先走了,不耽误您在这里等着喝茶汤了。”李鍪看也问不出什么了,便扭头离开了,临行之前,还对着田国让开了一个小玩笑,惹得田豫一阵白眼。

    等到李鍪离开之后,田豫晃动了一下发僵的脖子,然后淡淡的说到,“牵招,牵子经,若是你能逃过一死,你得好好的请老夫喝上两杯啊。”

    清晨总是让人愉悦的,哪怕李鍪一整晚都没有休息,一直在不断的争吵中,被这清晨的阳光一照,那清爽的微风吹过,昨晚发生的一切不愉快仿佛都被吹走了!

    “快吃饭吧大哥哥。”张馨儿一蹦一跳的跑过来催促李鍪吃饭,看着这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李鍪也跟着变得开心了起来。

    “我知道了,剩下的人我去叫吧,你快去找那个小迷糊蛋吧,他好像又迷路了。”李鍪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张馨儿的小脸儿,微微一笑,“今天我们就要走了,若是愿意,你也跟着去南阳吧。”

    李鍪在这里为张馨儿安排,但是很明显张馨儿完全没有领他的情,因为当李鍪说道小文钦又迷路了的时候张馨儿就已经跑出去了。

    李鍪看着空荡荡的身边,吧唧了一下嘴巴,摇了摇头无奈的一笑,“年轻真好!”

    一行人吃过了早饭,也等来了灰头土脸的小文钦,在田豫对小文钦的指指点点中,一行人再次踏上了归途,鲜于辅再次成为了幽州的掌权之人,至少在新任由州刺史到来之前,是这样的。

    田豫带着小文钦,小文钦偷偷带着张馨儿,和管宁一行人踏上了前往南阳的道路,若果说还有一个意外的话,那就是樊阿正好说要回乡了,所以便也跟着他们一起离去了。

    在田豫等人出动的时候,荆州战场之上再次传来了让天下震惊的消息,关羽趁着孙权东征合肥之时,悍然出兵襄阳,兵围樊城,曹仁率军出击救援却被击败,若非是满宠见势不对果断出兵救援,曹仁就直接折到关羽手里了。

    于此同时,关羽出兵的消息也传到了魏王曹操的耳中,魏王随即便令于禁整合七军,西凉降将庞德为副将出征樊城救援,以抗关羽。

    十日之后,管道之上,田豫和大军莫名其妙的汇合了,虽然双方谁都不想搭理谁,田豫是新任的南阳太守,算得上是边将,为了避嫌,不能和大将有所交集之处,而管宁等人隐瞒了身份,也不和于禁这些大将有交集。

    “老头子,现在兵家之人出征都这么狂野了么,连棺材这种不祥之物都光明正大的抬上来了?”李鍪看着自己不远处的那口漆黑棺材,脸皮子不停的抖动,“还是说这是西凉那边的习俗?”

    “庞令明也是迫不得已。”田豫对这方面更有发言权,便回答了李鍪等人的疑问,“他是新降之将,还是汉中之地降的魏王,当初在汉中没少驳了魏王麾下诸将的脸面,若是现在再不着急立些功劳,他那位置可便不保了。”

    “那也不用抬着棺材啊,这也太不吉利了些啊。”李鍪瞥了瞥嘴,一脸的无辜。

    “他不抬着这口棺材,许都他都出不来!”田豫哼了一声,“说句不太恭敬的话,汉中之战的时候,张飞和他那旧主马超弄的魏王灰头土脸的不说,他那亲生哥哥还在成都为官,这个时候让庞德为将,魏王也是真敢放心!”

    “嘶...”李鍪长吸一口凉气

    ,“庞德这人...某家怎的觉得有些...”

    “不忠不义之徒?”

    “呃...可能是他有苦衷吧。”

    “他的确是有苦衷,庞德这个家伙吧,是员猛将更是良将,随马腾,马超两代人征伐雍凉之地,那算得上是闯出了赫赫威名,但是他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当年袁谭和袁尚等人为祸关中,马腾带着庞德汇合了钟繇与其交战,结果那庞德手一哆嗦用力过猛将袁尚麾下的大将郭援给阵斩了,结果得罪了郭援的舅舅钟繇,虽然钟繇嘴上不说,但是心里难免有些不快。

    所以庞德现在降了魏王之后,那雍凉之地他是去不得了,也省的钟繇看见他心里腻歪,那么只剩下这荆州之地了,魏王把他派出来也是为了给他他一次机会,让他日后方便驻守荆襄之地,毕竟曹仁将军岁数也太大了些。”

    “那和他抬棺材有什么关系?”托樊阿的福,刘复终于能够骑马了,有了气力的刘复这张嘴更是说个不停,“难不成现在驻守一方,一定要带口棺材?”

    “你以为驻守荆襄之地是什么苦差么?”田豫白了他们一眼,“驻守一方啊,虽然荆襄之地不是什么边疆,但是那也是交战的最前沿,日后的三方争锋,那里少不得动刀兵,虽然危险,但是那也是机会啊,他庞令明若是不抬出棺材来,没有人会轻易让他得到这次机会的。”

    李鍪和刘复都点了点头,出人头地,封侯拜相那可是所有男人的愿望,尤其是有本事的男人。

    “国让将军,前面就是南阳了,去了南阳可有什么打算么?”李鍪突然将话题转开,然后问道。

    “南阳这地地方吧,也是让田某颇为头痛的。”田豫一听南阳快到了,就开始捂着脑袋,说自己头痛不已。

    “听闻魏王将国让将军调过来,是因为叛乱?”

    “屁的叛乱!那就是给曹子孝擦屁股的!”田豫突然火气就上来了,“去年因为汉中之战太过于焦灼,再加上刘备和孙权联盟,孙权出兵合肥不说,关羽也陈兵备战。

    魏王无奈只能增加役使,让南阳本就生存困难的民众更是雪上加霜,所以守将候音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就带着百姓造反了,还将太守东里兖擒下,那时候的候音只是想要和朝廷谈谈条件让南阳的役使轻一些,也是为了给百姓一条活路。

    当时南阳的功曹宗子卿看出了这个,便去找候音谈谈条件,本来只是想要稳住候音,结果哪曾想候音太过实诚了,一见宗子卿这么讲道理,便大手一挥将东里兖给放了!”

    “候音这厮....还真是个实诚人!”李鍪脸皮一抖,这东西没见着,先将人质给放了,这种事也真的是闻所未闻。

    “候音的想法很好,表明自己的立场,他或许真的只是想要给百姓一条活路,但是曹子孝那厮一见东里兖活着回来了,竟然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将之前宗子卿的许诺全都抛开,直接带兵攻打南阳。

    那南阳虽说的上是一座坚城,但是无奈守城的都是些穷苦百姓,哪里见过什么阵仗,曹子孝一战而下南阳,将南阳城重新收了回来,若单单只是如此,最多便是曹子孝一个人名誉有损罢了,结果那混球见抓不到候音,竟然一怒之下下令将南阳屠城!”

    “什么!”李鍪被这句话给惊住了,屠城之事虽然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种惨像还是让李鍪很是惊讶,“曹子孝他是疯了么?”

    “老夫哪里知道!”田豫火气更大,“那候音也是条汉子,见到曹子孝竟是真要屠城,便自己走了出来,甘心寻求一死,结果自不必说,被曹子孝一刀给看了脑袋,但是候音出来的还是晚了,南阳城最终被曹子孝屠杀了三成之多,整个南阳的惨像也被迅速的传了开来,否则你以为关羽那只老狐狸怎么突然就敢出兵了!”

    “久闻曹子孝名将之名,如今虽然未见,但是想来也是名不副实之辈!”刘复啐了一口,他见过的听过的战阵也算不少,但是像这种已经胜利之后还坚持屠城的人,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曹仁当年跟随魏王东征西讨,也算得上是良将,当初破袁术、攻陶谦、擒吕布、败刘备,都有他曹子孝的身影,更是在官渡立下了汗马功劳让人信服,虽有江陵之败,但是后面败马超于渭南,破苏伯、田银于河间,曹子孝便开始变得有些自大了,这次之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曹仁干出了这种蠢事还不得而知,不过无论如何,南阳之行,不会太过轻松的!”

    一行人听田豫说完之后,心情也变得落寞起来,既是因为南阳之行的艰难,也是因为南阳一城的悲惨,对于李鍪而言,目的地都还没有赶到,就先让他见识到了什么叫乱世之像,这次游历,想来也不会太过于无趣。

    “阿蒙,你们有什么打算么?”李鍪悄悄的跑到蒯蒙等人的身边问道,“马上就要到南阳了,你们是打算在南阳待一阵子,还是...”

    蒯蒙看着颇有些小心翼翼的李鍪,微微一笑说道,“咱们弟兄你说话这般小心作甚,某的仇人倒是很好找,但是那也不是我等这些人现在可以匹敌的,至于小黄敢嘛,这个家伙的仇人早就没了,而孙英那厮是家仇,说白了,其实这次来荆州,主要就是我蒯家之事,以及查一查当初阿复他们一家到底是得罪了谁!”

    “所以...咱们要现在南阳落脚么?”李鍪突然变得有些开心了。

    “就阿复现在这幅样子,啥也干不了,现在南阳落了脚,帮助田将军将南阳缕清了吧,毕竟咱们现在可是北疆战神田国让的幕僚啊。”蒯蒙哈哈一笑将这个锅甩到刘复的身上。

    李鍪见此也彻底的放下新来,之前他和管宁也商量过,因为他毕竟是来游历之人,而且荆州这方地域,他们爷俩都不熟悉,也没什么朋友可以投靠,所以想现在南阳落了脚,一是有了落脚之地,而是通过田豫也能增长见闻,达到游历之效用。

    唯一的问题就是,前来报仇的蒯蒙等人是否愿意如此了,毕竟李鍪当初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让他们跟着自己一起来了荆州这个大泥潭,若是最后弄得兵分两路,李鍪心中不但会愧疚,而且放心不下。

    一群人在颠簸中,终于来到了这次的目的地,南阳郡城。

    南阳郡,一座真正的古城,战国时期,秦昭王从楚地将这座城池夺了过来,设立了南阳郡,从此就不断地加固加高成为攻打和防备楚国的桥头堡垒,而南阳郡也真的对得起这个名字,整个大汉时期在十三州并一部之中都在前五之列。

    等更始帝在南阳登基之后,南阳郡的名头便再次响彻了天下,虽然最后是光武帝取了天下,但是南阳郡也一度被称为南郡,而当年随着光武大帝征伐天下,响彻中原的云台二十八将里面,更是有十一人出自南阳郡,当得起人杰地灵的美誉。

    只不过现在的南阳郡,却是没有那响彻千古的样子,现在的南阳郡,整个郡城都带着一种死气,沉沉的死气,让人隔着老远就能感受的到。

    本来于禁的大军也是准备在南阳落脚,田豫为此还做好了为大军筹备粮草的准备,只不过刚刚踏进南阳的地界,于禁就和田豫等人一眼感受到了那股让人不舒服的气息。

    “大军不停,直入樊城!”于禁见到南阳这幅样子,也实在是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有些话,他这种外姓将领是不能说的,至于在南阳驻足休息这件事,于禁权当自己没有想过罢了。

    田豫见此倒也乐的轻松,毕竟南阳郡这个样子就足够他田国让忙的了,真的没心思再去伺候这群领兵的大将们。

    “国让将军,就这么让大军离开,真的没关系么?”李鍪默默的跑到田豫身边,“毕竟那于文则也是五子良将之首,而这次大战之后,他于文则未必不能再进一步啊。”

    “那和老夫有个屁的关系!”田豫本来已经稍微平复下来的心情,被南阳郡的这种沉沉死气再度弄得很是暴躁,“若是有人不愿,那就让他上书魏王或者上书陛下,让他将老夫换了,你当这个南阳太守老夫愿当还是怎地!”

    “咳咳”李鍪止不住的咳嗽,他感觉到了南阳之后,这位田国让将军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了,而且性子也变得有些猛烈了些,“现在这毕竟是在外面,国让将军你好歹注意有些可好?”

    田豫没有听从李鍪的建议,而是冷冷的瞥了李鍪一眼轻声说道,“汉隆,既然你是来游历的,那老夫就先教你一个乖!”

    “国让将军请说。”李鍪知道,这是游历开始了。

    “你觉得魏王让某来这南阳郡是做什么?”

    “呃...刚刚国让将军不是说了么,给曹子孝善后的。”

    “给曹子孝擦屁股的方法有很多,最狠毒也是最简单的就是将南阳直接屠杀一空,或者派遣能吏来此,慢慢安抚人心,如此一代人之后,南阳自然恢复如初,那么为什么这么多办法和人选里偏偏要将老夫从幽州调来?”

    “因为...国让将军有其他人不如的地方?”

    “哼,你少拍马屁!”田豫一巴掌轻拍在李鍪的脑袋上,“南阳这个地方很重要,这里横在荆州,豫州,司隶之间,这里除了位置重要之外,更重要的是,若是荆州之战有变,南阳是唯一一个可以遏制关羽的地方!”

    “关羽不过三万余人,此次魏王调动七军不说,曹子孝在樊城根基犹在,人数远胜关羽,怎么可能还有变动?”

    “变动多了,这南阳候音之事不就是变动么?”田豫冷笑一声,“曹子孝当初脑子一抽,让这南阳民心尽失不说,更是替关羽将自己的大后方弄得一团糟,现在就连粮草运转都不那么灵便了。”

    “所以,魏王让国让将军前来是为了以防万一,同时保

    证粮道后方的安稳?”

    田豫白了李某一眼,“还要装傻?”

    “小子真的不知啊。”

    “你家世子怎么从幽州走的,你不知道么?”田豫冷冷的看了李鍪一眼,看的李鍪猛地一哆嗦。

    “世子,不是另寻了起家之地么?”李鍪微微低头。

    “起家之地,还有什么地方比幽州更加合适?刚刚经历了战乱又被你家世子所平定,这时候你家世子在幽州的魏王比之魏王也不差分毫,塞外够乱,辽东够富,这等天赐之地还不足以立足?”

    “魏王有命,不得不走。”

    “你这不是很聪明么,”田豫点了点头笑道,“你家世子太急切了,魏王还未死,就想在幽州留下自己的班底,所以那两位稍微一合作,就将你家世子轻轻松松的从幽州轰了出去。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的是魏王虽然乃是枭雄,但也是一位父亲,最后亲自为你家世子寻了一处平安之地,当然了,你家世子能不能靠这关中之地保得自己的平安,那就要看你家世子的本事了。”

    “那和国让将军来此有何关系?”

    “鄢陵候都去关中了,我这个鄢陵候的好友兼同袍,怎可以继续留在幽州呢,所以外调便是老夫唯一的出路,恰巧此时,候音作乱便给了魏王足够的理由。”

    “那为什么现在您才来?”李鍪眼神变得有些不对了,“若是国让将军能够早来...早来...”

    “早来不了!”田豫摇了摇头,“不弄到这份儿上,执掌校事府的曹丕世子怎么会舍得将南阳郡守这个位置给了老夫呢。”

    “校事府乃是魏王麾下最精明的探子,难不成一个世子就能够将魏王蒙蔽了不成?”

    “就凭一个世子,当然不可能在校事府一手遮天!”

    “既然曹丕世子做不到,那么为何魏王还要任他施为?”李鍪的语气慢慢的变得有些怒火。

    “若是曹丕世子不这么做,魏王才真的会失望!”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问出来?”田豫含笑看着李鍪,看着一脸怒气的李鍪。

    李鍪满脸的怒气在田豫的注视之下,慢慢的平复,慢慢的消散,“某知道,当然知道,不过就是你们这些上位者的游戏罢了,为了你们的那些见不得人的目的,便将百姓的性命,视作草芥一般!”

    田豫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再继续多说下去,而是直接前行,直奔那郡守府而去。

    李鍪等人跟在后面,看着道路两旁的白布白帆,听着周围那经久不散的低声啜泣,一行人的脸色都变得十分不好。

    在田豫等人进入南阳郡之时,不远处的樊城,也发生了一段激烈的争吵。

    “曹仁将军,南阳之事历历在目,东里兖此人志大才疏,不足委以重任,当斩杀以祭奠南阳的亡灵!”

    樊城的将军府里,一个面色黝黑,带着一抹短须的中年汉子正对着上位的曹仁厉声怒骂,言语之间完全没有对曹仁的丝毫尊敬。

    “满伯宁,你说话之前是不是想想一想上下尊卑?是不是先想一想你辱骂的人是谁?”曹仁被满宠这般辱骂,自然也是丝毫不会给他客气,直接拍桌子和满宠对峙起来。

    “满宠乃是法家之人,儒家那套乱七八糟的东西老朽不知道!还有,我敬重是那个当年南征北战为魏王而战的曹子孝,是那个豁出性命在吕布手下保住一县之人性命的铁壁将军,不是你这个肆意妄为,杀人取乐的魔头!”

    “胡说!”曹仁也怒吼了起来,“那候音不服管教,聚众叛乱,羁押上官,死不足惜!”

    “候音为何叛乱你我心知肚明,南阳之乱到底是那候音为祸还是这东里兖奸诈,你我也一清二楚,为了这么一个东里兖,你曹子孝连魏王这么多年积攒的民心都不要了么?”

    “荆州关羽掀起战端,给南阳增加役使那也是无奈之举,他候音若是有所意见大可以和上官反映,可是他干了什么!羁押上官,这是一个守将应该做的事情?”

    “呵呵,曹子孝,老夫真的很想知道,那东里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让你这般袒护于他?”

    “满伯宁!”曹仁突然就怒吼了起来,“你这老朽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东里兖是南阳郡守,为了南阳郡可谓是呕心沥血,如此良臣能吏竟被那候音给囚禁羞辱,候音不杀,何以平民愤,何以慰藉这大汉的英灵!”

    “呵呵,呵呵”满宠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曹子孝,你们已经这般的迫不及待了么?”

    “满伯宁,某家只希望你不要得寸进尺,也不要自误!”曹仁也跟着怒吼了一句,“关云长不日将要到来,于文则的大军也已经到了南阳郡,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准备好大军所需的物资粮草,还是那句话,莫要自误!”

    “那么某家也要告诉你曹子孝,若是你执意要留下那东里兖,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满宠留下这么一句之后,便扭头走了出去,这个偌大的将军府,让他感到恶心!

    等到满宠离开府邸之后,大堂的屏风后面突然转出一个男人,身形消瘦,脸上还有不少青肿,整个人看着有些病恹恹的。

    “曹将军救我!”那男子一见到曹仁之后便跪了下去,哀求着曹仁救自己一命,“那满宠号称铁面无私,就连曹洪将军当初都被那厮落了面子,小人这次被他盯上了,定然小命难保了!”

    “某家说你没事,你就一定没事!”曹仁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满宠当初害了某家的弟弟,那是因为某家不在许都,所以魏王当初为了大局,便让洪弟受了委屈,今日他在某的地盘,某绝不会再让他得逞了!”

    “小人在这里多谢将军了。”东里兖顿时就被“感动”了,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感激,“小人此生愿意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您!”

    “莫要说这些没用的,你的事情满宠那厮一定会上书魏王的,但是本将也已经上书了,并且联系了阿洪等人,这次某家定要让那满宠灰头土脸一次!”曹仁一脸的狰狞,当初满宠让曹洪灰头土脸的入狱,虽然最后被魏王给救了出来,但是这件事让曹洪十分的难做,也让曹仁很是生气,只不过曹仁远在荆州,无能为力。

    这次南阳郡之事,曹仁不能说完全不知情,但是见到东里兖之后,曹仁便改变了主意,倒不是因为曹仁没了良知,而是他心中突然出现的怒气让他做出了很不理智的事情。

    等到他攻破南阳郡城之时候,其实曹仁是后悔了,他将曹家的脸面已经丢尽了,但是这个时候,那个东里兖再次出现了,他告诉曹仁,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一步,那么不如一条路走到黑。

    曹仁本来已经决定收手了,但是不知怎的就被那东里兖说动了,非但没有收手,反而同意了他那用“屠城”来威胁候音,效果的确很是显著,屠刀刚刚举起,那候音便自己主动走了出来。

    曹仁如愿以偿的将候音斩首示众,但是就斩杀候音的那一段时间,东里兖竟然打着曹仁的旗号,将偌大的南阳郡城屠杀了三成之多。

    当曹仁赶来阻止这件事的时候,整个南阳郡城已经被东里兖糟蹋成了一堆烂摊子,而曹仁却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跪地请罪的东里兖,却不能真的将他怎么样,因为屠城的命令是自己下的,而东里兖只是听令行事,至少在外人眼中是这样的。

    当曹仁看到南阳郡城的人们看自己的那种仇恨的眼神,曹仁的内心其实是充满了悔恨的,但是他的面子却是让他没有办法认错,而知道所有事情的满宠则是找他兴师问罪,也被他哄了出去。

    至于这次,满宠其实已经退而求其次了,满宠只要这次的罪魁祸首东里兖,但是好面子的曹仁依旧是不同意,最后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不欢而散。

    曹仁将脑海里的所有乱七八糟的杂念都驱除出去,然后看着跪伏在地上的东里兖,沉声说道,“虽然这次满宠注定会灰头土脸的,但是魏王却不是那般容易糊弄的,而且你这个家伙事情闹得却是太大了,所以为了让你能够保住这条狗命,等于文则来了,某家便会让你跟随他出征,在战场之上去搏一条活路出来,此次若是于禁大胜的话,或许你还会因祸得福。”

    “小人多谢曹仁将军!”东里兖给曹仁连连叩首,“小人定当遵从将军的调遣,只是小人一直是处理南阳政务,所以对于行军打仗之事,小人真的不是....”

    东里兖还想要再说什么,就被曹仁的怒喝给打断了,“你在南阳郡怎么处理政务的你真当本将不知道么?你杀得都是些什么人,你真当本将不知道么?南阳郡本就富庶,却是因为役使过重而弄的全郡皆反,你东里兖就算被满伯宁千刀万剐也不冤!”

    “将军明鉴”东里兖赶紧跪地求饶,“小人或许有些贪婪,但是南阳郡之事真的是那群刁民不服管教,真的是那候音蛊惑的啊!”

    “啪”一声脆响,东里兖的脸上便是红肿一片。

    曹仁一怒之下,一巴掌差点将东里兖给抽晕过去,“你少给本将说这些,你做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某的确是怨恨满宠,因为他一个外人动辄就要管我曹家之事,所以某要落落他的面子,但是这并不代表本将傻,你这个南阳太守到底成天都在干什么,别人不知道,本将这个樊城守将还是知道的!”

    “将军...”

    “不要仗着你家族里的那群家伙就能为所欲为,这次抗击关羽,你去也得去,你不去也得去,就算你把你东里家族的老祖宗搬出来也没用,若是你能活着回来,本将自会给你请功!”

    “将军...”东里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是曹仁却是没有给他机会。

    “滚!”

第一百三十章 南阳

    曹仁在樊城和满宠在将军府争论不休的时候,田豫也终于带着李鍪等人来到了南阳郡城的郡守府邸。

    “南阳郡刚刚经历了兵变,结果这郡守府邸仍然是这般的干净整洁,看来这叛乱者,还很是懂礼数啊。”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的管宁终于在郡守府邸大门前说出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

    “管师你不用点我!”田豫没好气的说了一声,“我田国让既不是傻子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辈,在我大汉的史书之上,那候音乱臣贼子的名声肯定是跑不了了,但是在我田某人的心里,这厮,是个好汉!”

    管宁听田豫说完这些,也不置可否便抬步走了进去,他不像身边的这群年轻人,一个个的年轻力壮火力足,这么久的赶路,已经让管宁感觉很是劳累了,他现在需要休息。

    “国让将军,”李鍪走到田豫身边,现在他充当田豫护卫之职,“要不您也先休息休息?”

    “我现在要是能好好休息了,那也太过于狼心狗肺了些!”田豫没好气的说了一句,“汉隆,得麻烦你去一趟大牢了,听闻当初南阳郡城收拢了不少候音的同党,去大牢里看看,那群人怎么样了,同时看看那群人怎么样?”

    “候音的余党?”李鍪一愣,“当初屠城的时候没有被杀光么?”

    “杀光?整个南阳郡的百姓都是候音的余党,哪里能杀得光?”田豫一脸的不屑,“候音的确是条汉子,他走出来之前害怕曹子孝不守信用,所以让他的一些心腹带很大一部分青壮跑了,所以现在南阳郡才糜烂成这个样子,整个南阳郡,遍地都是盗匪!”

    “哎,学生领命!”李鍪也被南阳郡现在这个样子弄得有些麻爪,只能先听从田豫的命令,自己也不敢瞎说什么建议。

    田豫黑着脸进了郡守府,小五带着郭脩和文钦张馨儿几人去帮忙搬卸东西家当,刘复四人琢磨了一会儿,孙英直接追上了李鍪一起去大牢之中,小黄敢在给小五等人帮忙,而蒯蒙则是不知道从哪里抽出一块帆布,上面写着“铁嘴神算”带着刘复开始走街串巷,作为这里面最为特殊的几个年轻人,也是没有人去管他们干什么,所以几个家伙干脆就各行其事了。

    这么说也不对,车队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家伙,樊阿先生既没有帮忙,也没有走街串巷,而是直接扣留了一辆刚卸出来的大车,然后就在郡守府的大门口挂起了招牌。

    “寻医问药”的牌子一挂起来,就有人禀告了田豫,而田豫听到这件事之后,除了一瞬间的发愣以外,便是一道长长的叹息,然后吩咐下去,给樊阿尽可能的方便。

    南阳郡城大牢。

    但凡是牢房,那阴暗,潮湿,肮脏这几个词语肯定是跑不了的,南阳郡城的大牢也不例外。

    刚刚走进大牢的门,一股刺鼻的恶臭就冲了过来,“这大牢就这般肮脏么,也没个人给清理清理?”

    一旁的牢头在旁边不停的讪笑,若非李鍪是打着新任太守亲卫的身份来的,刚刚那句话,牢头就想将他轰出大牢,这种世家公子的妄言,会让自己这个一生孤苦的可怜老人伤心的!

    “小将军放心,小人稍后便让下面的人好好的将这里收拾收拾!”牢头现在也只能顺从着李鍪的话语,毕竟现在李鍪才是真正的爷,“小人这里备了不少上好的酒水,要不咱们先去后面休息会儿,您需要见谁,我去将人给您提来!”

    孙牢头发誓,他真的不是为了阿谀奉承,而是看自己身边的这位就像是一个没经历过苦难的世家公子,牢头估计这又是一个前来给自己混资历的家伙,若是让他再往前走上几步,看到那群该死的囚犯,真要是把这个公子哥恶心出个什么好歹来,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再说了,就算这家伙受得了恶心,万一这位大少爷同情心一泛滥,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啊。

    孙牢头在这里心绪百转的,李鍪在一旁也是心思转动,现在他都不需要进去都能想象的到里面是什么样子,候音的“同党余孽”在里面这罪肯定是没少受,那么自己是要进去借机让他们好过一些,还是继续装傻最后看田豫的意思?

    “小将军?”孙牢头刚刚放下心思就看到李鍪也在发呆,不由的叫了他两声,“咱们先去喝两杯,您要看谁,小人这就给您提来。”

    李鍪被孙牢头一叫也回过神来,不由的呵呵一笑,“罢了罢了,酒什么时候都可以喝,国让将军交代的事情,却是不能耽误!”

    最后,李鍪还是心软了,这群“余孽残党”,能少受一天罪,便有可能多活一个人。

    “那好吧,”孙牢头看李鍪这幅样子也只能有苦自己吞,他知道今天这份累肯定是得受了,“小将军咱们先去哪儿,小人这就带您去!”

    “听闻那候音的残党都在这里?”李鍪淡淡的问着,“他们可有什么领头的,带某先去看看。”

    “哎,好嘞。”孙牢头应了一声,便上前领路,候音的余党,这个大牢里几乎都是他的残党,但是若说领头的,那便是候音的家眷了,也就是候音的遗孀和女儿。

    孙牢头一路前行,这一路上,李鍪见到两边的牢笼之中都是各种各样的犯人,他们不同于其他地方的囚犯,那般的凶神恶煞,也没有其他大牢里犯人的那般哭天抢地,不喊冤,不闹事,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坐着,仿佛什么都不能打动他们一般。

    那气味,越往里走越是难闻,就连李鍪这“饱受摧残”之人都有些微微的皱眉,这种气味不是单纯的恶臭或是腐朽,而是仿佛透着绝望一般的感觉,但是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那些犯人的眼睛却是亮的。

    不是因为没有饭吃而露出的那种凶光,李鍪虽然说不出那种感觉,但是他觉得,这就是希望,这些犯人的眼中,他仿佛能够看出希望。

    “这些家伙...也都是那候音的余党么?”李鍪忍不住张嘴问到。

    孙牢头一听楞了一下,不过赶紧回过神来说道,“小将军慧眼,这群家伙,或者说这座大牢里的人,都是那候音的残党余孽,都是一群等死的家伙们。”

    “全部都是么?”

    “啊,可不嘛,全部都是!”孙牢头讪笑到,“那候音聚众造反,几乎是将整个南阳郡的青壮都给煽动了,现在虽说大部分都在外面藏着,但是还是有一些没有跑掉的,就被东里太守给抓了。”

    “东里太守?就是那东里兖么?”

    “哎呦,看小人这张破嘴!”孙牢头赶紧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是东里兖大人,现在咱们南阳郡的太守是田豫将军了,早就听说过田豫将军在咱们北疆的威名了,嘿嘿。”

    李鍪微笑着看了孙牢头一眼,然后低声问道,“那之前的南阳郡太守东里兖大人现在在哪儿啊?按理说,国让将军来了之后,那位东里兖大人是要和他交割一番的。”

    “这个..这个”孙牢头神情就变得有些闪躲了,“这种大人物的事情,小人也不懂啊,小人也不知道东里兖大人去哪里了。”

    李鍪眼眸一垂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孙牢头是个滑头,他李鍪也不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李鍪不再问,孙牢头也不再说。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大牢的最里面,那是一间比之前所有牢房还要肮脏的牢笼,若非是有几个火盆火把照耀着,李鍪都看不见里面的场景。

    灰暗狭小的牢笼里,居然聚拢着七八个人,真不知道这么狭小的牢笼里,他们是怎么休息的。

    “哪个是那候音的心腹?”李鍪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一群黑影,一个个脸上都脏兮兮的看不清模样。

    “小将军请看,最角落的那两个就是!”孙牢头一脸谄笑的指着角落里的两人。

    “叫出来!”李鍪冷声说道,“某家倒是要好好看看这候音的心腹到底是不是有着三头六臂!”

    孙牢头应了一声,就亲自打开牢门要将那两个家伙给拎出来,角落里的两个人或许也知道要发生什么,蜷缩着抱在一起瑟瑟发抖,但是这幅可怜的样子并不能阻止孙牢头的靠近。

    孙牢头看着也是瘦弱的,但是却是一把将抱在一起的两人给拎了起来,然后就要拖行出来,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周围静坐的囚犯们全部都围了过来,一个个对孙牢头都怒目而视。

    “怎么,一个个等死的贼汉子,现在就已经开始活得不耐烦了么!”孙牢头那微微颤抖的双腿告诉李鍪其实他是很害怕的,但是孙牢头知道在这里只要他敢示弱一丝,那么后果就很惨了。

    “将夫人放下,有本事冲着我们来!”一个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一脸的凶相死死的盯着强装镇定的孙牢头,“姓孙的,平日里你欺压我等也就罢了,小打小闹的我等也不和你计较,但是今日你若是不将夫人放开,老子便是豁出这条性命也要将你留在这里!”

    “你这莽汉少在这里给我胡扯犯浑!”孙牢头突然勃然大怒,“孙某人这些年也算得上兢兢业业,你们这群等死的贼人,休得在孙某人身上泼脏水!”

    “呵呵”那中年汉子突然扭头看了牢房外的李鍪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开始了不停的冷笑,还对孙牢头低声继续说道,“候将军说得对,你还真是一条不忠心的狗,将夫人小姐放下,我等便当不认识你这狗东西!”

    孙牢头脸上青红不定的不停变幻,虽然李鍪看不见他脸上的样子,但是李鍪绝对可以想象到现在这个孙牢头很为难。

    “孙牢头,若是不方便那就算了吧,看你岁数这么大了,看守着这么一群穷凶极恶之徒,也真的不容易!”就在孙牢头两方为难之时,李鍪那边十分“善解人意”的传过话来。

    结果孙牢头在听见李鍪

    说话之前,还显得十分犹豫挣扎,可是李鍪的话语一传过来,孙牢头脸上瞬间就变得通红了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然后右手拎着那人的头发往上一提,将短刀横在那人的脖子上,“都给爷爷滚开,否则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

    “姓孙的,你少在这给我吓唬人!”中年汉子见此虽然心中也有些慌乱,但是依旧不信这孙牢头有鱼死网破的勇气。

    “你们别逼老子!”孙牢头仿佛也是急了眼,手中不断的用力,被他提在手里的那人脖子里已经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血痕,“若是让某家丢了这份活计,那老子也是生不如死,逼急了,大不了咱们一起死!”

    那中年汉子也知道这孙牢头说的是实话,现在他也不敢对孙牢头太过逼迫了,只能继续恶狠狠的盯着他,孙牢头也知道单凭这个想要将人带出去实在是有些困难,所以干脆一咬牙,手中用力,那短刀直接就划破了脖子上的皮肤,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血液依旧留了下来。

    那中年汉子一见这样,便彻底的慌了,赶紧伸手就要阻止孙牢头的动作,结果他这么一动,孙牢头更害怕了,手一哆嗦,那伤口又大了一分。

    “二叔...”这时候那个脖子还在流血的人质突然发出了很微弱的声音,“让他离开。”

    “可是...”中年汉子还想再说什么,但是看到那人质还在流血的脖子,也只能作罢,最后盯着孙牢头恶狠狠的说道,“若是你敢对夫人做什么不轨之事,某家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孙牢头猛地吞了一口口水,这个时候能够顺利的将人带出去已经十分不容易了,自然也不敢再和那中年汉子啰嗦,将那两个人拖出牢笼,然后快速的将牢笼继续锁好。

    这个时候,李鍪已经蹲到了那两个可怜的家伙面前,默默的看着他们。

    “听刚刚里面的人,叫你夫人?”李鍪用手将那人的脸轻轻的抬了起来,借着那微弱的火光看着那张脏兮兮的小脸,“你是谁的夫人?”

    “亡夫便是南阳郡守将候音。”声音很软糯,至少李鍪听起来感觉很舒服。

    “哦?”李鍪一愣,“候音的夫人,现在应该说是遗孀了。”

    “是,大人。”侯夫人脖子还是慢慢的流血,但是回答的依旧很是平静。

    “你的丈夫死了,你不伤心?”

    “他是南阳郡城的守将,每一天都可能会死,这一天也早有准备。”夫人的语气仍然很平淡。

    “就连他死后,你们身陷牢狱之中也有准备?”

    “有!”侯夫人捂着流血的脖子,语气没有丝毫的变化。

    “哈哈哈”李鍪大笑起来,然后一把捏住了侯夫人那只有巴掌大的小脸,“真是个聪慧的女人,只可惜,跟了一个短命鬼!”

    侯夫人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冷冷的盯着一脸微笑的李鍪,旁边那个一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孩子这个时候却突然冲过来,对着李鍪的大手就咬了过去。

    孩子年纪不大,但是力气却是不小,任凭李鍪怎么挣扎那孩子就是不撒口,很快李鍪的手腕就变得血肉模糊的了。

    孙牢头见此,马上意识到这是难得的表现机会,直接冲上前去,反手持刀,用刀柄使劲敲打那孩子的头,嘴里还不停的怒斥着,这一幕让监牢里的一群人看的瞠目欲裂。

    那中年汉子更是直接怒吼到,“姓孙的,你这个狗贼!将小姐放开!放开!”

    李鍪已经不再反抗了,任凭那孩子咬着自己的手腕,只和侯夫人相互对视着,而孙牢头也对那中年汉子的怒斥充耳不闻,只是不停的敲打那孩子的头颅,现在那孩子咬的满嘴都是鲜血,被敲打的头上也鲜血直流。

    “小姐?这是候音的女儿?”李鍪突然笑了一声,“孙牢头,别打了,打死了没办法和国让将军交代!”

    孙牢头听见之后,赶紧停止了殴打,不过还是提醒道,“小将军,您的手腕。”

    “小丫头,你要死在不松开,我就将这个女人的衣服扒光了扔到大街上,就算他是候音的遗孀,我也不敢保证真的所有人都会估计你那个死鬼老爹的面子!”李鍪的声音很冷,但就是这么冰冷的声音让刚刚还凶狠的小丫头乖乖的将嘴松开了。

    小丫头顶着一头的鲜血,蜷缩到侯夫人的身边,跟侯夫人一样,冷冷的看着李鍪。

    李鍪见此也将侯夫人扔到地上,然后起身往外走去,“将这两个乱臣贼子的妻女带走,国让将军要见她们!”

    刚刚还是一脸平静的侯夫人,一听这句话突然发怒了,“我夫君不是乱臣贼子!不是!他是大汉的英雄,他是南阳郡的英雄!”

    李鍪阴沉着脸回过头去,看着一脸激愤的侯夫人,脸皮一抽动,“不管他是不是什么南阳郡的英雄,他现在都是死鬼一个,连你们性命都保不住的一个死人!”

    李鍪说完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这个奇奇怪怪的大牢,他现在一盏茶都不想再在里面呆了!

    李鍪会和了大牢门口正在研究那群奇怪囚犯的孙英,带着两个可怜的女人一路回到南阳郡守府。

    郡守府大门口依旧还是那么的干净,就和樊阿摊子前面一样的干净。

    “樊阿先生,您这是干什么呢?”李鍪没有着急去给田豫禀告,而是直接走到樊阿的面前躬身问道。

    樊阿手捧着几片残破的竹简,津津有味的看着,听见李鍪的问题也只是平淡的回答,“治病!”

    “谁病了?”

    “南阳郡,病了!”说话间,樊阿还在不停的在另一片干净的竹简上做着笔记。

    “南阳郡病了?”李鍪的疑问,樊阿却是没有再给他回答,依旧在一点一滴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

    李鍪见樊阿这个样子也知道没有什么再问下去的必要了,只能暗暗嘀咕一句,“奇奇怪怪的人。”

    不过李鍪并没有就这么离开,他将那个脖子上还在流血的夫人拎了过来,往那大车上一放,“樊阿先生,给南阳郡治病之前,能不能先帮这个女人看看伤口?”

    樊阿将竹简小心的放好,然后双手轻轻的探查那道不深的伤口,侯夫人也十分的老实,任他施为。

    “怎么这么不小心?”樊阿一边责怪着妇人和李鍪,一边熟练的从包裹里拿出各种小罐子,然后吩咐孙英到,“帮我去打一桶清水来可好?”

    等到孙英将水打来,樊阿就开始给侯夫人疗伤了,他不同于其他的大夫先上药包扎,而是先用干净的白布将伤口周围仔细的擦拭干净,然后才轻轻的给侯夫人的伤口上撒上药粉,最后再用一块干净的白布将它包好。

    “伤口愈合之前不要沾水,这几日用沾水的布匹将自己擦拭干净,没事的话就多静养,索性伤口不深,倒是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但是切记要小心一些,你身子本就柔弱,若是再这么不注意的话,恐怕早晚把自己折腾死。”

    “多谢大夫。”侯夫人也十分的知礼,下了木车之后便对着樊阿行礼道谢,连带着一旁还在流血的小丫头也对着樊阿行了一礼。

    李鍪刚要将两人带进去就被樊阿叫住了,“既然已经动手了,一个两个都一样,将那个小丫头放过来,某家给他看看!”

    李鍪点了点头,十分痛快的将小丫头也拎了过去,那孙牢头看着瘦骨嶙峋一副奸猾的样子,这下起手来是真的一点都不客气,小丫头的脑袋上不知道被打开了多少道口子,脏兮兮的头发也被血污给黏在了一起,显得更加的恶心。

    樊阿刚刚上手就眉头一皱,“这么长时间没见,你这小子的心,是越发的狠了,这丫头的脑袋上若是再来上那么几下子,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李鍪只是淡淡的一笑,也不反驳也不解释,樊阿估计也就是这么一说不指望这个年轻人能给自己解释什么,直接上手将小丫头那脏兮兮的头发清洗干净,或许是太长时间没有洗头发了,再加上那些血污,整理起来十分的麻烦,而且小丫头的头上还有伤,哪怕樊阿的动作很轻,仍然是让她感觉十分的疼痛。

    “痛就叫出来。”樊阿看着那张邹巴巴的小脸,本来就皱起来的眉头更加的纠结了,“小小的年纪,装什么成熟坚韧,被打成这幅模样,你就不知道疼么?”

    “知道,疼!”小丫头在樊阿面前完全没有在大牢里面的那么凶狠。

    “知道疼还要让他打?”樊阿真可以说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乱七八糟的头发给整理干净,然后从包囊里取出一把看着就很锋利的小刀,轻轻的将小丫头的头发刮去,这个时候,小丫头也略微有一些反抗了。

    “老实一些!”樊阿黑着脸一把将小丫头摁住,“别给我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爹娘给你身体的确不是让你糟践的,但也不是让你在这里有伤不治的,若是因为这个出了什么意外,那才是不孝顺!”

    小丫头或许是被说服了,又或许是被樊阿的样子给吓住了,十分老实的让樊阿将自己的头发剃了去,然后樊阿就看见那小小的脑袋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

    樊阿给小丫头处理伤口用了很长的时间,中途嘴里不断的对这下手之人发出怒斥,称他不仁义,不道德,等樊阿将小丫头的头包扎好之后,李鍪也已经开始打哈欠了。

    “樊阿先生,若是没什么别的事了,某家就先带着他们进去了!”李鍪打着哈欠对着樊阿躬身行了一礼,见樊阿没有什么表示,便带着两个女人还有同样一脸阴翳的孙英进了郡守府。

    而全程,樊阿对李鍪那血肉模糊的手腕都不屑一顾,既不说给他包扎,也不说给他治疗,就连问,都不想去

    问一下。

    而李鍪等人的离去,本应该安静下来的小摊子却是没能平静下来,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跑到樊阿面前拱手说道,“这位先生,小人的父亲之前受了刀伤,您能不能帮忙给看一眼?”

    “很严重么?”

    “开始不甚眼中,可是后来慢慢的就发热起来,而且怎的也好不了,这诺大的南阳郡城现在也没个大夫,我们一直用乡野土方子吊着俺爹的性命,可是他那身子却是一天比一天坏了!”

    “将你父亲抬来,某就在这里等你!”樊阿刚要站起身,就看到周围那群呆坐在地上的百姓,突然就改了主意,让那人将自己的父亲抬来,“速去吧,你爹的病,某管了!”

    “那...那请问先生”那汉子一听樊阿愿意给自己的父亲治病顿时开心了起来,但是转而又有些担心的问道,“给俺爹看病,那诊金几何啊?”

    樊阿淡淡的看了那汉子一眼,“问诊一文,施药一文!”

    “一文钱?”

    “一文钱!”

    那汉子顿时大喜,给樊阿连连鞠躬,然后忙不迭的跑了回去,去将自己的老父亲背了过来。

    樊阿这里终于开张了,郡守府里,田豫也见到了候音的妻女。

    田豫这时候没有在正堂之上,而是直接让李鍪将侯夫人母女带到后院的凉亭之中,田豫也没有穿正装或者官服,而是就穿着一身普普通通的常服在凉亭里烹茶。

    这个时候的田豫很安静,月白色的麻布常服,阳刚中带着柔和的脸庞,再加上几缕随着微风摇摆的长须,端的一副儒雅之相貌。

    “国让将军!”李鍪让侯夫人母女在后面等候着,便先带着孙英上前给田豫行礼道,“侯氏母女已经带到了!”

    田豫本来正在教小文钦烹茶,听到李鍪的声音一回头就看到他那还在滴血的手腕,顿时什么烹茶为乐的心思都没有了。

    “就让你去大牢里看看情况,怎的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田豫脸色一黑,“之前还听管师说你小子命中带煞,每逢出行不是伤人就是要伤到自己,之前田某还不信,现在看来,管师所言非虚!”

    “一点小伤罢了。”李鍪嘿嘿一笑,现在左右并无外人,他那副冷冰冰的样子自然不用再演了,“后面的便是候音的妻女,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没有放到女监,而是被扔到了大牢之中,另外上任南阳太守东里兖确实不在城中,具体在哪里,我想这应该不是秘密。”

    “你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李鍪双手一摊,“但是看那孙牢头的样子,想来他应该是知道的,一个大牢的老头都能知道的事情,那在这南阳郡城,应该不是什么秘密的。”

    “的确不是什么秘密!”这时候带着刘复外出的蒯蒙也正好回来了,“东里兖被曹仁将军带去了樊城,说是要让他带头抵抗那关羽的进攻,将功赎罪!”

    “带头抵抗关羽的进攻?”李鍪冷笑一声,“虽然不知道东里兖是个什么东西,但是能被一群百姓轻松抓住的人,想来也不会是什么武艺高强的大将或者什么谋略过人的智者!”

    “这点你倒是猜对了!”蒯蒙冲着李鍪点了点头,“这东里兖说起来也算得上是阿复的熟人,东里兖是东里家这一代的嫡系,说起来这东里家族当初也算得上是荆州的趣闻,主要是因为他们家的人不通武艺,不懂谋略,就会一些黄老之学,讲究什么无为而治。

    这般人物自然是没人待见,那东里家族也一直是荆州的笑柄之一,直到刘表刺史的到来,刘表刺史被称为天下八骏之一,平日里也好和一些文人雅士坐而论道,当然,某一直认为他那就是为了拉拢荆州的世家,但是就是如此,刘表刺史的府里也汇聚了好大的一批文人。

    而这荆州的笑柄东里家也仿佛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别看东里一家的人文不成武不就的,但是单轮这黄老无为这一套,那还真的是有两把刷子,经常将刘表刺史府里的门客说的哑口无言,就这样东里一家的那些人最后成了刺史府里的常客,也算得上是荆州的红人。”

    蒯蒙说道这里也不由的叹息了一声,“之前这东里一家虽然在荆州名声不好,但也绝对不坏,主要是他们知机,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哪怕他们最得势的时候,也绝不去随意招惹别人,莫说当初的蔡家蒯家和黄家,就是一些不如他们的小家族,这东里一家的人对他们也是和和气气的,所以长久以后,刘表刺史也愿意给他们一些好处,将他们家的一些子弟外放为官,虽然官职不高,但也算得上是步入了仕途。”

    “那和阿复有什么关系?”李鍪听了半天也没听动这里面有刘复什么事,“你是想说,刘表刺史是阿复的祖父?”

    “哈哈,那倒不是因为这个!”蒯蒙一笑,看着后面有些羞赫的刘复说道,“那东里兖的父亲也曾经被举为孝廉,当初刘表刺史想让东里兖的父亲东里琦去荆南为官,结果正赶上刘磐叔父被太史慈打伤,一肚子火气没处撒,而且刘磐叔父也实在是看不上东里家的人,便随便寻了个理由将那东里琦轰了回去,弄的东里家的面子十分难看。

    而阿复这厮最是可恶,竟然趁着东里琦一行人赶路的时候带着一群家丁扮作了强人,将那东里琦一家好生的羞辱了一番,最后还一把火将他们的车队给烧了,这事儿最后闹得挺大,若不是刘表刺史出了面,阿复一定会被刘磐叔父活活打死的。”

    “嘶...”李鍪深吸一口气,他这才发现,刘复这厮,小时候这么皮的么?

    “也正因为如此,东里一家得了机会,慢慢的爬到了不低的位置,而东里兖这个南阳郡守的位置,除了有他本身的学问以外,更多的还是东里一家的能力。”这是蒯蒙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蒯蒙最不想说的一句话。

    “又是世家么?”李鍪牙齿一咬,但是除了生生闷气却也没有其他办法。

    “汉隆不必如此生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世家世家,世世代代为一家,他们的父辈祖父辈乃至他们的祖宗为了大汉或者为了他们自己,将性命豁出去了建功立业,最后侥幸成功了,当然想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和子子孙孙过得更好一些。”

    蒯蒙看李鍪一提到世家就有些咬牙切齿,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比如现在,同样都是乱世,有人为了子孙后代或者自己的荣华富贵,跑去战场上奋勇杀敌九死一生,有人在自己屋里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等到最后天下一统了,那些九死一生之人得以封侯拜相,那些苟延残喘之人也得以安稳度日,但是下一代你非要让他们在同一条件下生活,那这样对那些奋勇杀敌,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公平么?”

    李鍪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他一直看到的就是世家子弟的高傲和盛气凌人,看到的是底层百姓为了生存而不断的挣扎,看的的是世家子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幼稚,从未想过,数百年轻,他们的祖先也是在一样的条件下,他们只是选择不同罢了。

    “再换句话说,从三皇五帝之后,中原的战乱从未间断过,这世间哪里有什么世家与百姓,这些百姓,哪个的祖先不是曾经显赫一时?若非如此就凭着千百年的战乱,他们哪里能有子孙留下,只不过有些人勤奋守住了家业,有些人因为各种原因泯然众人了,而这些人中又有人选择了从头再来,让自己再次成功,而有些人则是顺其自然将机会留给了后代。”

    李鍪听完之后真的有些沉默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那死鬼老爹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鍪儿啊,你可是咱们大汉飞将军李广的后代,若是再往前算,那战国四名将之一的李牧便是咱们的祖宗,你爹这辈子是废了,没办法在恢复祖上的荣光了,你要努力,你要给咱们老李家,光宗耀祖!”

    李鍪还记得,当初自己很天真的问自己那死鬼老爹,“为什么您小时候不努力,不给咱们老李家光宗耀祖啊?”

    李鍪没有得到自己父亲的答案,他得到的是一顿暴打,李鍪现在还记得,那天他爹为了打他,弄折了三根木棍,打得他老疼了!

    想到了这里,李鍪就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颤,然后对蒯蒙说道,“你这见解,倒是十分独特!”

    “我爹从小就这么教育我,说我若是不好好的努力,日后变会和那田间百姓一般,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每日只能祈求老天给一个好天气让自己不至于挨饿等等等等,我记得当初我第一次听我爹这么说,吓得我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咦,伯父竟然这般教育你等么?某家还以为你们世家子之前只会吃喝玩乐呢。”

    “你可算了,阿复这种武将子弟或许还好一些,只是练武会劳累一些,我们这些正统的世家子从懂事开始就要被族中的族老带着学各种规矩,因为随时我们都有可能去面对一些客人,若是做错了什么的话,那丢的可就是一家的脸面了,后果极为严重!”

    “原来是某错了,某还以为...”

    “你还以为我等世家子都是一群不是五谷杂粮的大少爷么?”蒯蒙呵呵一笑,“某家还记得,某家小的时候,最羡慕的便是村里的孩子,他们能够自由自在的在田间玩耍,某从记事起就是在各种规矩和四书五经中度过的,某是旁支,家中只有我一个孩子,尚且还好,某记得父亲说过,蒯家正宗里,勾心斗角层出不穷,动辄就是伤人性命啊。”

    “....你们蒯家的族老们不管么?”

    “某记得,当初父亲说的好像是....”蒯蒙轻轻的拍打着自己的头,想了想说道。

    “若是连家里的这种勾心斗角都抗不过去,那还留着干什么,放出去给给家族招惹祸事么?”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攻略南阳

    蒯蒙和李鍪在这里说的火热,孙英和刘复也听得十分认真,而田豫在一旁则是气的脸皮直跳。

    “文钦!”田豫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怒气,“这些东西你听没关系,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在煮茶,茶都熬干了你知不知道!”

    文钦本来正听得起劲,被田豫这么一喊,顿时吓得手一哆嗦,然后直接将烫手的茶锅给扔了出去,还好死不死的扔到了田豫的身上。

    “嗤!”虽然没有上手摸,但是听这声音文钦也知道自家将军被烫的不轻。

    “将军,对不起将军!”小文钦一下子就慌了,在那里手足无措起来,不知道该干什么。

    田豫看了慌慌张张的小文钦,这次却是没有像以前一样对他喝骂或者指责,而是十分淡然的将那滚烫的汤锅拿了起来,任凭自己手掌冒着白烟带着嗤响声,自己却仿佛浑然未觉。

    “将军....很疼的。”小文钦十分的愧疚,感觉自己太笨了,总是做错事情,让田豫受伤。

    “嗯,是很痛。”田豫抖了抖衣襟,将粘在一副上面的茶叶和调料残渣都摘了出去,刚刚那滚烫的茶汤也顺势泼了他一身,弄得他现在也极为的难受。

    “对不起,将军。”小文钦现在已经将头低的不能再低了,若是现在有个地缝,他肯定就钻进去了,而此时一直争论的蒯蒙和李鍪两人也停止了他们的动作,静静的看着田豫和文钦这一大一小一对人。

    “老夫又没有怪过你,你在这里道歉干什么?”田豫白了文钦一眼,继续收拾他的衣服。

    “将军不怪我是因为将军大度,我道歉是因为我做错了。”小文钦没有顺着田豫,而是直接按照他的想法说下去。

    “谁教给你的这些?”田豫突然愣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有些憨楞的文钦,第一次发现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傻,只是过于的淳厚了些罢了。

    “我爹,从很小的时候我爹就告诉我,做错事一定要认,不管别人在不在乎,都要认错!”小文钦再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挺胸的,虽然他父亲文稷已经不在了,但是每次提起他父亲的时候,小文钦都很自豪。

    “文稷...是个好父亲!”田豫十分难得的伸手摸了摸小文钦的头顶,“你有个好父亲,你父亲,也有一个好儿子。”

    “我父亲是个特别厉害的人!”小文钦自动忽略了后半句,他为他的父亲赶到很骄傲,看着昂首挺胸的小文钦,田豫突然很想念那个还不知道在何方的儿子,虽然田彭祖一点没有当儿子的态度,成天就知道惹自己生气,但是他依旧很在乎这个家伙啊。

    “罢了,罢了。”田豫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扭头对着李鍪等人说道,“本来还想请你们喝口热乎乎的茶汤这也喝不成了,汉隆,既然你可怜那对母女,那便帮她们找个住处,让她们好好休息一番吧。”

    “喏,大人!”李鍪那点小心思自然是瞒不过田豫的,虽然田豫不知道把两个女人扔到大牢是哪个缺德玩意干的事儿,但是远远的看去,那两个女人衣衫也算完整,便知道那死去的候音,当真算得上是一个汉子,否则大牢那种暗无天日的肮脏之地,她们两人不可能还这般平安。

    “把你的手腕好好包扎包扎,下次你出门好歹注意些,若是再这般的不小心,真的可能死得莫名其妙的。”田豫看李鍪要走,还是好心提醒了一下这个家伙。

    “国让将军放心,若非是想看看这两人的心性,就那个小鬼头,可伤不得我!”李鍪这个时候十分的自信,或者说十分的自傲,跟着王越学习了这么久,若是连点自保的本事都没有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王越了。

    田豫却是就这么盯着李鍪那张笑脸看着,看得李鍪都有些发毛了,才张嘴说道,“现在你这个样子,很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人!”

    “是国让将军朋友?”李鍪嘿嘿一笑,“那还真的是李鍪的荣幸了。”

    “不是朋友,就凭某家这点微末本事,当不得他的朋友!”

    “就连国让将军都自愧不如的人,那一定是一个盖世英豪。”

    “若是这么说,那他还真的是一个盖世英豪。”

    “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能让国让将军如此推崇?”

    “江东小霸王,孙伯符!”田豫说完这句话之后,便带着小文钦离开了凉亭,也不管李鍪现在在想什么。

    说实话,李鍪是被田豫刚刚的语气给弄得愣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田豫要把自己这个无名小卒和大名鼎鼎的江东小霸王孙伯符作比较,但是能够和孙伯符同时出现在田豫的嘴里,李鍪内心还是有些,小兴奋的。

    结果李鍪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蒯蒙给打断了,“孙伯符有勇有谋,谋取江东,威压江东四大世家,让魏王发出了狮儿不可争锋的感叹,汉隆你和小霸王的共同之处其实只有一处!”

    “哪处?”李鍪有些小兴奋,和一个盖世英豪有共同之处,那的确值得自豪。

    “轻敌自傲!虽然孙策最后被一群刺客杀死了!”蒯蒙留下这句话之后便离开了,带走的还有一脸微笑的孙英和一脸贱笑的刘复!

    李鍪本来刚刚有些小开心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这段时间或许他自己没有感受到,但是田豫等人却是看得分明,李鍪现在变得十分的傲气,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他敢和管宁还有田豫呲毛了,换做一年前,十个李鍪也不敢当着他们的面炸刺。

    “呼!”李鍪连续做了数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随着他本事的见长,他的脾气也慢慢的见长,这未必是坏事,但是现在他还学艺为精的时候就这般傲气,那肯定不会是好事。

    当李鍪走到侯夫人母女面前的时候,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了,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虽然配上他那赤红的眼睛还是显得有些诡异,但是至少没有那股子凌人的气势了,这一点,侯夫人感触最深。

    “怎么,新任的太守大人不是要见我们娘俩么?”侯夫人就在后面站着,虽然不知道李鍪他们发生了什么的,但是看现在这个样子,那位新任的南阳郡守想来是没有心思见自己母女的。

    “国让将军现在没时间,所以只能麻烦你们暂时在这里住下了,稍后会有人给你打水做饭!”李鍪心里还惦记着刚刚蒯蒙和田豫的话,所以说话也有些心不在焉的。

    “多谢这位将军了。”侯夫人带着小丫头平淡的给李鍪行了一礼,“不过如果新任太守大人现在没时间的话,还请麻烦您将我们送回之前的大牢之中,小女子夫君新亡,实在是多有不便!”

    李鍪被侯夫人说的一愣,李鍪发现今天他愣神儿的次数太多了些,不由的摇了摇头,看侯夫人说的坚决也不想再多劝导她,反正将她带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不让她在大牢之中和一群男人关在一起,便同意了侯夫人的想法,“那便将你送去女监吧。”

    “不了!”侯夫人这次却是着急的一声惊叫,然后发现自己有些过于紧张了便又淡然的说道,“你从哪里把妾身带出来的,还劳烦小将军您再将奴给送回哪里。”

    李鍪本来都准备走了,被侯夫人这一副样子又给弄得有些好奇起来,“你们两个女人,不想去女监,反而非要和一群囚犯待在大牢里?”

    侯夫人这时候也听出来李鍪那浓浓的调侃,不由的脸色通红,但是还是咬着牙说道,“对,还劳烦小将军将我二人送回原处!”

    “若是你那死去的夫君知道了你现在的话,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那是我们夫妻二人的事情,便不劳小将军你费心了!”侯夫人这幅样子让李鍪更加的好奇了起来,他突然不在乎自己那还在滴血的手腕了,他感觉南阳郡的突破口,终于快要让他找到了。

    “抱歉了,貌似你没有资格要求我怎么做。”李鍪突然笑了起来,“按照大汉惯例,你们两个现在必须要送去女监,这是规矩,我只是国让将军身边的一个亲卫,也没有办法把你送回去!”

    “当初就是你们这些家伙将我们母女二人送到的大牢!”侯夫人突然激动了起来,一把将小丫头抱在怀里然后对着李鍪怒吼到,“现在你们这群狗官又换了一副面容要将我们关回女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按照大汉的律法,送你回女监而已!”李鍪突然变得极为冷淡,就这么看着侯夫人,一点也不退让。

    “算奴家求您了!”侯夫人突然就跪了下来,连带着那个一直很倔强的小女孩也跟着她跪了下来,当一个一直倔强的小丫头突然跪下哀求,露出那副人见犹怜的样子,让李鍪突然之间有了一种很心痛的感觉。

    “要么我在郡守府给你找个地方让你好好的休息,要么送你回女监,你只有这两条路!”

    “奴家只求小将军能够将我们两人送回大牢!”那侯夫人一见李鍪的语气有了变化顿时再度哀求了起来,似乎只认准了大牢这一个去处。

    “你们不要得寸进尺!”李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冰冷一些。

    可惜侯夫人和小丫头完全不在意,只是低声哀求,不做其他。

    就在李鍪被这两个“柔柔弱弱”的女人弄得左右为难之时,本来已经离开的孙英走了过来,伸手拍了拍李鍪的肩膀示意他让开一些之后,直接蹲在了那对母女的身前。

    孙英这次没有带他的斗笠,那张被烈火焚烧过的狰狞的脸就这么直接暴露在两个女人的面前,那小丫头被这张恐怖的脸庞吓得一下子就缩进了侯夫人的怀里,而侯夫人虽说也被吓了一跳,但是到底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女人,没有做出太惊讶的事情。

    孙英没有像李鍪一样故意改变自己

    的语气或是什么,而是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盯着面前的女人,“为什么不想去女监?”

    “奴...奴家只想回到之前呆的地方!”侯夫人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可怖的男人,心底莫名的有些慌乱。

    孙英看侯夫人还想坚持,便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直接出其不意的一把将她怀里的小丫头给拽了出来,往李鍪身前一送,“汉隆,劳烦你去将这个小丫头送到女监之中,我要陪这位夫人好好聊聊!”

    说这话的时候,孙英的脸上还很自然的露出了一个笑容,让那张本就可怖的脸变得更加狰狞。

    “不要!”侯夫人如收到惊吓的野猫一般,直接扑了过来,就要将将孩子抢夺过来,但是孙英却是早有准备,一把将她给摁了回去,直接将她死死的摁在了原地,任凭侯夫人怎么挣扎也不能动弹分毫。

    而被李鍪接过去的小丫头一见如此再次故技重施,张口对着李鍪就要咬下去,但是就如李鍪所说,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哪里能让小丫头得逞。

    所以一时间侯夫人母女两个便只剩下无尽的挣扎了。

    “汉隆,还不快去!”孙英见李鍪控制住小丫头之后竟然没有下面的动作,便脸色一黑提醒他到,而李鍪也瞬间懂了孙英的意思,掐着小丫头的脖子和嘴巴就往外走去。

    “不要!”侯夫人见此更加的着急,挣扎的动作更大了三分,在着急和挣扎之中,刚刚包扎好的脖子再次有鲜血留了下来,“狗官!狗官!将灵儿放回来,将我的灵儿放回来!”

    虽然侯夫人极力的挣扎,但是他毕竟是女子,哪怕孙英不是什么勇武之人气力之大也不是一个常在深闺的女人能够比得了的,所以最后侯夫人只能留着眼泪看着小丫头被李鍪拖走,渐渐的离自己远去。

    “侯夫人,虽然我不知道女监里到底有什么让你这般的害怕,但是我想你都害怕的东西,那么小的一个小孩子肯定也是扛不住的,若是你再这么抗拒下去,那么汉隆真的就只能将那个孩子带到女监了,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恐怕你后悔也来不及。”

    孙英的声音传来的十分及时,给正在手足无措的侯夫人指明了一条道路,“侯夫人可以再坚持坚持,毕竟就算汉隆的速度很快,从这里到女监的距离也需要他走上一会儿,只不过我这个半残之人追上他,恐怕得需要些时间。”

    侯夫人看着和她一样正在死命挣扎的小丫头,实在是受不了了,便点头妥协了,“你们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将灵儿还给我!”

    孙英这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些,直接挥了挥手,早就注意这边的李鍪也顺势将小丫头带了回来,小丫头一被放下就冲向了侯夫人,然后死死的抱住侯夫人不松开。

    “阿英....”李鍪看着一脸沉稳的孙英想要说什么,却被孙英挥手给打断了。

    “先带他们去找田豫将军吧,看来这偌大的南阳郡城,还真是会让我等,不虚此行啊。”孙英站起身子,面对阳光微微一笑,“这便是游历么,真是很不错的感觉。”

    李鍪不知道孙英现在这是在干什么,但是李鍪却是知道,南阳郡这一潭死水要起波澜了。

    “我将他们带去找国让将军,那你呢,不一起去么?”李鍪看着孙英没有和自己一起的打算,便出声问道。

    “某家就算了,我现在对那个让他们闻之而胆丧的女监特别感兴趣,我想去看看那里又有什么好玩的事情。”

    孙英径直的出去了,李鍪也没有多问,带着颇有些失魂落魄的侯夫人母女跑到了后堂去找田豫。

    南阳郡城很大,作为大汉最著名的几个郡之一的南阳郡城,占地之广远在其他普通郡城之上。

    但是无论南阳郡城多么庞大,监牢这种地方总不会建到什么闹市之中,更不会放到什么紧要之地,所以女监和大牢一样,都在南阳郡城的角落里蹲着,若是从高处俯瞰的话,这两个监牢,只隔着一条街之距!

    孙英这时候已经找到了女监的大门外,不过现在他却不是一个人,已经马上就要跑出来的孙英突然想到了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便又跑回去将刚要休息的刘复给拽了起来,两人一起跑了出来。

    现在看着女监的大门口,刘复打着哈欠不断抱怨着,“我说阿英啊,你不老老实实的跟着田豫将军,你这满大街的瞎跑什么,还有啊,这都快吃晚饭了,你来着大牢干嘛,多晦气!”

    “这是女监,不是大牢!”孙英纠正了刘复一句,也不管他能不能听进去便直接走向了大门。

    “站住!”还没靠近大门,就被一声厉喝给止住了,一名守兵直接拦住了孙英,“监牢重地,闲杂人等请回!”

    “新任太守田豫将军麾下小吏孙英,烦请上官一见!”孙英说话间掏出了从田豫那里讨要来的郡守府的牌子,冲着守兵展示了一番。

    “大人请稍等!”守兵确认了令牌的真伪之后便赶忙跑了回去,禀报他的上官。

    刘复这时候也跟了上来,“女监不也是监牢么,这么好的时光不好好休息,往这种晦气的地方瞎跑什么!”

    “找人!”

    “咱们初来乍到的,你能找什么人?”刘复不屑的嗤笑一声,然后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嘿嘿一笑,“你不会是想要从这里面弄几个女子来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就知道你小子情窦开了,可是你也太那个什么了些吧!”

    “女监之中的女子,还能随意带走的么?”孙英突然看向了刘复,眼神中仿佛若有光。

    “哎,这个事情嘛....我也是小时候听叔父他们说过,各地的女监其实收押的都是一些犯妇或者人犯的妻女,这些人说白了都是一些没有后台背景的女人,所以...”

    “没有人管么?”孙英突然想到了一个女人,一个眼神如死灰一般,仿佛对一切都失望的女人。

    “这种人怎么可能有人管?”刘复摇了摇头,“从这些女人身上下手的,无论哪座城池,那也是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做的,上至守卫将领乃至县令太守,下至贩夫走卒和人命贩子,中间还有那守卫女监的将军帮助隐瞒,你且告诉我,还有什么人会愿意为了几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得罪这么多的人?”

    “那这南阳郡城?”孙英没有将话说明白,但是刘复和他这么多年的交情,自然知道孙英想要问什么。

    “虽然说着南阳郡城是咱们大汉首屈一指的州郡,但是有些事情,无论地方在哪儿,无论城池大小,总是会发生的。”刘复耸了耸肩膀,虽然语气十分的轻松,但是孙英依旧能够听出那一抹的无奈。

    “所以你才觉得这里晦气是么?”孙英问道,“还是你觉得,田豫将军其实知道这些事情?”

    “若是汉隆不知道很正常,毕竟他没有真正的接触过这些人,阿蒙和你不知道也有可能,毕竟你们和我不一样,可以成天满大街的撒欢,但是田豫将军,他可是北疆战神,若是他田国让都不知道的话,那才真的是糊弄鬼呢。”

    “你怀疑田豫将军?”孙英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你认为田豫将军想要息事宁人?”

    “难道你们就没有怀疑么?”刘复这个时候哪里有半分之前憨傻的样子,“现在关羽北伐已经开始了,他麾下的那些荆州兵是什么成色,其实你我乃至阿蒙的心中都有数,虽然关羽绝对称得上是天下勇将,但是想要讲那群荆州兵彻底的训练出来,他的时间,还远远不够!

    但是这些连你我这些外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他关羽没有理由看不出来,所以他现在悍然北伐,只能说明两件事,他不得不这么做,或者现在的机会百年难得一遇,若是错过了,他可能找不到第二次机会了。”

    孙英听刘复说完之后,也略微有些沉默了,刘复话没有说透,但是其中的意思,孙英却是明白的。

    南阳郡作为荆州和豫州乃至司隶的要冲之地,现在被候音和曹仁弄的一乱糟,莫说提供补给粮草,便是不给樊城前线添乱,曹仁就要谢谢田豫的大恩大德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南阳这里又是遍地烽烟,若是再让田豫查出这种肮脏事来,那真是雪上加霜了。

    “阿英!”刘复拍了拍孙英的肩膀,这个动作他是和李鍪学的,感觉很顺眼,“有些事情,不是咱们能管的,一会儿见机行事吧,你可千万莫要冲动啊!”

    刘复看到孙英点了点头,心里其实还是很担心,他们这些人里,刘复自己知道自己什么德行,蒯蒙看似对所有事都十分在意,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恰恰相反,除了一些对他极为重要的人以外,剩下的事情蒯蒙其实并不会真的在乎,蒯蒙对于取舍之道十分的在行。

    而孙英则是和蒯蒙恰恰相反,这孩子看似冷静,但是内心的敏感比之小黄敢还要严重,而且极容易感情用事,一旦孙英钻了牛角尖,那真的就是一百头牛也拉不回来那种,所以刘复才对现在的孙英十分的担心,因为很明显,现在孙英就是动了心思的样子。

    但是女监的守将并没有再给刘复任何劝说孙英的机会,女监守将在这个时候,终于赶了过来。

    “不知道先生前来,未能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人还没到,那请罪的声音便已经传了过来,不用说,这是个懂事儿的守将,“末将梅亭,见过两位先生,不知两为先生大驾光临,所谓何事啊?”

    刘复刚要答话,但是还没张口一旁的孙英便已经冷漠的回答了,“奉命而来!”

    “额...”或许是孙英的语气让那守将感觉有些不好,梅亭迟疑的说到,“可是末将哪里做的不好了,让太守大人心生不满了?”

    “奉太守田豫将军之命”孙英仿佛没有听出梅亭的弦外之音一般,依旧冷漠的说到,“前来女监提走两名要犯前去太守府问询!”

    梅亭一看孙英这副样子,就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声“死板的呆子”但是却又不得不继续应承到,“不知道田豫将军要带走的是哪两位要犯?”

    “叛逆候音有一妻一女,田豫将军有令,让我将这两个人带回太守府!”

    “额..”梅亭有些犹豫的说到,“先生容禀,那候音的余孽并不在我们女监!”

    “不在就算...”刘复刚想说不在就算了,结果话刚说了一半就又被孙英打断了,“候音被曹仁将军所杀,但是他的家眷并没有被屠戮而是被收监了,这事公文也已经说了,你现在说他们不在女监是什么意思?”

    “先生千万不要误会!”梅亭见孙英已经有急眼的意思了,赶紧解释道,“那候音的家眷的确是已经收监了,但是却并非是收入了某家身后的女监之中,而是被直接收入了大牢!”

    “梅将军可莫要哐我啊”孙英上前一步,注视着梅亭说到,“大汉明律,他们若是收监的话,一定也只能是收入女监,怎么可能会收入大牢?”   “这...这...”梅亭的脸色十分的难堪,但是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将女监所有的文卷都拿来!”孙英怒气冲冲的留下这么一句话,就朝着女监走了进去,“我要女监里所有囚犯的文卷,所有的!”

    梅亭这个时候脸色已经极为难堪了,一旁的刘复都能明显的感觉到梅亭身上散发的那种怒气,但是现在这个时候,就算刘复觉得孙英真的有千般不对也不会将他扔下不管!

    “烦劳将军了,我这个小兄弟还是有些性子急,您可能需要快一点!”说完之后,刘复也跟着孙英走进了女监,只不过当刘复走到女监大门处的时候,略微停下来了一会儿,抚摸着那木栅栏大门,然后走的时候,还顺走了那门上的横梁

    等到刘复两人都进去之后,刚刚那个守兵跑到梅亭的身边担心的问道,“将军,这两个家伙,看着不像是什么善茬啊,是不是过来捞好处的?”

    “若真只是想要捞点好处那还罢了,就怕这群家伙是来挑事儿的!”梅亭啐了一口说到,“去后面,让人准备一些好酒好菜,牢里不是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么,将她们洗涮干净了,一会儿也送过来!”

    “喏!”守兵应了一声喏就要离开。

    “等等!”梅亭见守兵叫住,神色有些挣扎着继续说到“通知弟兄们,做好准备,将手中的刀磨得锋利些,若是那两个家伙不懂事,便只能行那下下之策了。”

    那守兵听完之后也有些犹豫,“将军,那两人毕竟是新任太守的人,听闻那新任的太守是什么北疆战神,名声极为不菲,若是将他们给....”

    “北疆战神?”梅亭冷冷的一笑,“若是下面人不懂道理的话,那那个主子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他的那个什么北疆战神,若是他这个主人真的不懂事的话,那某就要让他知道知道,这是荆州,是南阳,可不是什么北疆,也不要拿对付那些蛮子的方法来这里,没用!”

    “将军说的是!”那守兵很自然的拍了下梅亭的马屁,“在这南阳,世家才是天,那个什么北疆战神田豫,连给将军提鞋都不配!”

    “行了,快去吧!”梅亭吩咐了一声之后便也走了进去,他要去会会那两个“看着很不懂事”的小吏。

    梅亭走进去的时候,刘复和孙英已经在女监的监牢里转了一会儿了,对于孙英来说,女监和之前去的大牢有很大的不同。

    大牢里显得阴沉,肮脏,但是里面的人却是没有任何的绝望之感,总之就是让人感觉十分奇怪,而女监里,和大牢里的情形又完全相反,女监的环境不能说很好,但是非常的干净,若非是那昏暗阴沉的环境,这里完全感觉不到会是一座监牢。

    但是即便如此,女监里的人却是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活力,相反,里面的人无论是他们身上散发的那种气息还是他们本身的眼神,都能够让人感觉的到,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

    “阿复”孙英看着里面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对着刘复说到,“你说,这群女人的命运会是如何的?”

    “他们的那种眼神不是已经告诉你了么?”刘复十分无奈的说到,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这个家伙已经拉不回来了,他们马上就要给新任南阳太守田豫招惹一个大麻烦了。

    孙英停下了脚步,扭身往回走去,“回去吧,那个守将梅亭要进来了,看看他能给咱们带些什么吧。”

    “美酒,钱财,如果可以的话,应该还有几个姿色不错的女人!”刘复叹息了一声,“这么多年了,世家的这点手段就没有变过。”

    “希望你没有说错,若是他再多加上一些别的,或许我真的就抗拒不了了。”

    “加上威胁么?”刘复呵呵一笑,将那粗大的横梁扛在肩膀上,缓缓的跟着孙英。

    刘复猜的不错,孙英没有等到女监的文卷,也没有等到有关女监的任何资料,等到的却是梅亭的邀请,梅亭准备好的美酒,准备好了上好的下酒菜,还有两个姿色十分不错的女人。

    “梅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孙英看着那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看着那两个楚楚可怜但是神情空洞的女孩子,好笑的问道,“某要的是女监的文卷,可不是这一桌子的酒肉以及两个女人,梅将军您这是何意?”

    梅亭看着一脸阴翳的孙英,脸上那挂着 微笑也慢慢的消失了,“不满小先生说,咱们这南阳郡城的女监里,从来没有什么文卷资料,有的只有好酒好菜好女人,朋友来了,我等一定好好招待!”

    “那若是来的不是朋友呢?”

    “来的若不是朋友...”梅亭冷冷的一笑,放在桌案上的手往旁边一挪,一个于酒杯便摔碎在了地上,“那我等也得好好的招待”

    这个时候房屋两旁传出了阵阵喊杀之声,一时间竟然将这个屋子给包围了起来。

    “阿英,你在里面没事吧!”一直守在门口的刘复听到了里面的动静,也看到了自己被一群人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将自己包围,但是他还是先冲着里面喊了起来,“需不需要我帮忙?”

    “无事!”孙英回了一句,然后坐到了梅亭的正对面,举起一个被子,晃动着里面的美酒,将头上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他那张狰狞可怖的脸旁,“我要在这里和咱们梅亭将军喝上两杯,你那里解决之后也进来休息会儿吧。”

    梅亭被孙英的那张脸给吓了一跳,脸皮忍不住的抽搐了一下,但是还是强作镇定的说到,“其实门外的那位兄弟不用这么麻烦的,只要两位能够好好的喝了这顿酒,要了这两位姑娘,那么咱们大家就还是朋友!”

    孙英给自己灌了一杯酒,不禁发出“啧啧”的声音,“真是好酒啊,这顿酒我二人是一定哟喝的,至于这女人嘛,看她们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绕了她们吧。”

    梅亭以为孙英松口了,便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这就不懂了,这女人啊,就要这种我见犹怜的样子才是最好的,那些买家最喜欢的就是她们这个样子,虽然也有人喜欢一些泼辣的,但是那大多数都是北方的蛮子,咱们南方人,还是喜欢这种温顺一些的。”

    梅亭说着话还拎起酒坛子给自己猛灌了一口,然后一把将身边的一个女人搂了过来,在她的身上使劲儿的闻了一口,露出了一脸迷醉的样子。

    “梅将军看来很懂这个啊。”孙英夹了一口菜,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想来是已经动起手来了,“不知道梅将军这种事做了多久了?”

    “哎,不过数年罢了,还是拖了东里大人的鸿福啊!”梅亭再灌了一口酒喝,“你快告诉外面的那个小兄弟,别打了,我手下的这群家伙一个个的都不要命的,若是将他打出个好歹来,那就太不好交代了。”

    “无事,这家伙皮糙肉厚的,若是不将他打服了,或是让他打舒服了,咱们的事情,也不太好谈呢。”孙英把玩着手中那玉质的精美酒杯,一个小小的牢头看守,竟然有这么奢华的东西,这南阳郡富庶之名,名不虚传啊。

    “既然兄弟你这么说,那我也就静观其变了,但是到了田豫大人那里,你可要为兄弟多多担待啊!”梅亭说话的功夫还从桌案下面拿出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将小盒子一打开,十余颗同等大小的珠子就出现在孙英的面前。

    “这是交州过来的蚌珠,平素里这么大小的一颗珠子就价值连城,这十来颗可是我打算当传家宝的玩意,现在还要烦请这位兄弟,将这个东西交给咱们田豫太守那里,就当是小人的一点见面之礼了。”

    孙英磨砂着手里的蚌珠,心里不由的撇了撇嘴,不过小拇指肚大小的蚌珠,若是在北方或许还算是个物件,但是在荆州这地方,这玩意虽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能哪出来的,但是绝不是什么珍贵家伙,不过虽然心中不屑,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是要有的。

    “梅将军放心,这一盒蚌珠,我定会转交给田豫将军!”孙英笑着应承到,“不过小人还有一个问题不明白”

    那梅亭一见孙英将那小盒子收进了怀里,心中便大喜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更加的亲切了,“小兄弟你尽管问!但凡你哥哥我知道的,绝不给你藏私!”

    “也没什么大事,某就是想要问一问,现在南阳郡周边乱成了这般模样,你里面的这些女人,要怎么卖出去啊?”

    孙英停下了把玩的动作,屋外也停止了打斗和惨叫。

第一百三十二章 麻烦

    孙英盯着梅亭,等着他的回答,而梅亭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一脸狰狞的孙英,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若是不方便说那就算了。”孙英看梅亭半天也没有吭声,不由的笑了一下,“毕竟田豫太守初来乍到的,你们这些南阳郡的老人想要抱团取暖也是可以理解的。”

    梅亭闻言身子一颤,他知道这是将面前这个人给得罪了,虽然之前梅亭在守兵那里胡吹了半天大气,说什么不将田豫放在眼里的,但是若是真不将那新任太守放在眼里的话,何必这般费劲的恩威并施呢。

    “小兄弟说的这是哪里话!”梅亭脸上如同绽放的菊花一般,对着孙英谄笑到,“其实这种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害怕污了咱们田豫太守的耳朵罢了,虽然这南阳郡现在遍地都是候音留下的贼寇,但是这里毕竟是南阳啊,荆州的南阳,这里说到底,还是咱们世家的天下!”

    那梅亭看着一脸谄笑的在和孙英解释,但是孙英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浓浓的威胁,“这南阳,乃至这荆州,还是世家的天下!”

    “只是不知道是哪家有如此胃口,竟然能吃下这偌大的南阳郡来?”

    “哈哈哈”梅亭在对面哈哈一笑,却是没有回答孙英的问题,“听外面的动静没了,想来嬉闹也已经结束了,哎呀,咱们快去看看那个小兄弟怎么样了,若是受伤太重那可出事儿了!”

    说完之后,梅亭也不等孙英回话便直接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而此时孙英却是动也不动的就在那里继续喝酒吃肉。

    梅亭刚刚走到门口,看见孙英没有动地方,心里突然一慌,但还是强装镇定的说道,“哎小兄弟,不一起去看看你那伴当么,万一真被打出一个好歹来,那可...”

    梅亭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冲进房门的刘复给给打断了。

    现在的刘复的确是有些凄惨,浑身浴血不说,就连脸上那也是青肿一片,头上也有血水缓慢的留下,最后顺着脸颊流到下巴然后低落到地上,而之前拿在手中充当武器的粗大横梁也在也已经断裂开来,只留下了一段尾巴还被刘复拿到了手里。

    梅亭被刘复这凄惨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心中不禁的大骂外面的手下不懂事,同时嘴里大喊道,“还不快来人!去找大夫!哎呀,现在这南阳郡城也没有什么大夫,快来人给小兄弟包扎一番啊!”

    可是任由梅亭怒吼呵斥了半天门外也没有再走进来一个人,这时候就算梅亭是个蠢得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不过脸上的神色依旧不变,继续冲着门口喊道“一群贼汉子,还不赶紧给爷爷滚进来,非要某家亲自去找你们么?”

    梅亭一边骂着人,一边就要冲出去找那群手下算账,只可惜他这点小算盘在刘复眼里就如同小孩子玩耍一般,刚走到刘复身边还没来得及和刘复擦肩而过呢,就被刘复拽住脖领子然后猛地掼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咳咳咳...”梅亭被刘复这突如其来的一记重击彻底给打蒙了,除了咳嗽就是在不停的挣扎怒吼,“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你知不知道老子背后是何人在为老子撑腰!你们这两个小子,你们惹大祸了,告诉你们,告诉那个什么田国让,你们惹大祸了!”

    刘复看着怒骂不休的梅亭,嘴角突然带出一抹狞笑,一拳冲着梅亭那张老脸就捶去,一下子就将他锤了一个满脸开花,“小贼,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荆州世家?荆州哪里还有什么狗屁的世家?你倒是说出来让某长长见识啊!”

    梅亭刚要张嘴驳斥刘复,就再次被刘复锤了一拳,弄得他满眼都是星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梅亭不说话,刘复却是没有停止,刘复不停的捶打着梅亭,嘴里也不停的说着,“荆州世家,荆州世家唯蔡,蒯两家尔,蒯家人聪明知道放下权利去了许昌,那蔡家的一群蠢货死攥着军权不撒手,结果一家子都被灭了,你告诉我荆州还有哪个世家敢让小爷怕的?

    至于剩下的几家,黄家一分为二,江夏黄祖一脉已经断了,襄阳黄家跟着他那个女婿去了益州,剩下的蒋家,费家也已经入了刘备那西川之地!

    还请你梅将军告诉告诉某,现在这荆北之地还有什么世家敢说一手遮天!”

    “你...你们到底是谁?”梅亭见刘复说的豪气,而且对荆州之事也算清楚,不由有些心慌。

    “某家是谁不重要,但是对于你身后的那些家伙,某家是真的很有兴趣啊!”刘复狞笑了一声之后,一把将梅亭的一根手指就给掰断了,这种果断看的一旁的孙英也眉头直跳。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梅亭的惨叫响彻了这个不大的房间,那一连串的怒骂从嘴里吼了出来,“某家身后的人物绝对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够招惹的!你会后悔的,你们绝对会后悔的!”

    刘复狞笑不变,再次掰断了梅亭的一根手指头,“你身后的人的人会让某家后悔?呵呵,不是某看不起你背后的这群家伙,现在荆州的这些世家有点能耐的都被魏王带去了许都,剩下的被刘玄德诓去了益州和荆南,剩下的一群蝇头苟利之辈,也被让小爷后悔?”

    “你这娃娃,少在这里胡吹大气!”梅亭惨叫过后不由得冷笑一声,“你这娃娃才见过多少事情,莫要以为听了别人说过几句荆州得故事便是无所不知了!”

    梅亭不知道面前这个狠毒的小子到底是谁,但是他不相信这会是什么大人物,若他真是什么大人物的话,也不会给一个区区的田豫当个护卫,虽然田豫在北疆之地名声不菲,但是这是荆州,在这里,认可的是世家,豪门。

    说句不太好听的,在荆州这里,已经故去的蔡家的那几个人的面子都要比这位“北疆战神”田国让更加的有用,所以梅亭真的不害怕这个小鬼,如果他不再继续掰断自己的手指那就更好。

    梅亭说的痛快了,所以面对梅亭的呵斥,刘复很果断的用再掰断他一根手指来回答他。

    “你以为你不说,某家就猜不到是谁在给你这种家伙撑腰了么?”刘复突然一把掐住了梅亭的脖子,一脸的狞笑也变得温和了起来。

    “小鬼,莫要在这里诈我,你这点小伎俩,还不够格!”梅亭也是条汉子,虽然打不过刘复也知道挣扎是徒劳的,便放弃了抵抗,但是直接对着刘复的脸上啐了一口,“若是你真有这份儿本事,还在这里折磨老子?”

    “呵呵”刘复笑了一声,“荆州七家里庞、黄、蔡、蒯、马、习、杨,南阳之地,乃是蒯家的底盘,但是现在蒯家去了许昌,虽然也不远,但是很明显你背后不会是蒯家,因为你这个东西还入不得蒯家的眼!

    黄家在沔南,马家在宜城,距离南阳郡太远了些,鞭长莫及不说,而且和刘备走的太近,我想你就算再傻也不敢真的去撩拨他们,那么剩下的便是近在襄阳的庞、蔡、习、杨四家或是他们的拥搒之家族了,蔡家一门三人被魏王和周瑜联手杀了,现在自顾不暇,也不敢再干这种买卖。

    庞家最近倒是人才辈出,凤雏庞统死的早了,但是还有庞林和庞山民两人撑场子,但是这两个人都是爱惜羽毛之人,想来这种肮脏之事他们是不会做的,就算做也不会找你这种蠢货。

    杨家倒是最近有些猖狂,想要把自己的地位往上走上一走,只不过他们家里的人不行,一个个的都是有名无才之人,杨虑、杨仪、杨颙三个一个赛一个的孤高清傲,你这种草莽之人入不得他们的眼睛的。

    那么剩下的便好说了,习姓一族的习祯、习珍两位,不知道是哪位和你梅将军联系的?还是说他们下面的哪只狗腿子主动找上的你,给你梅大将军牵的线啊?”

    在孙英和梅亭那惊讶的表情中,刘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随着刘复的分析,孙英脸上的神色越来越精彩,从惊讶变成古怪最后变成了然,但是梅亭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到了最后,孙英已经不需要等待梅亭的回答了,就知道刘复刚刚说对了。

    这个时候,孙英也已经安下心来了,反正自己已经将这个篓子捅出来了,那么无论田豫将军愿意与否,他都得接下来这个事情,虽然这么说有些无耻了,但是有句话叫“自知之明”,孙英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可以惹祸,但是他没本事将这个扛下来。

    “两位姑娘!”孙英看着梅亭找来的两个“女囚”说道,“若是你们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了,那么某家希望你们能配合一番!”

    那两位女囚已经被刚刚这一连串的事情给弄的十分震惊了,虽然他们听不懂这两个年轻人一直在说什么,但是她们却是知道,那个自己等人认为是魔王一般的守将梅亭现在却是没有丝毫抵抗能力的被一个年轻人暴打着。

    虽然这个英雄一般的年轻人现在也十分的凄惨,浑身上下都滴着血,仿佛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回过神来的两个女囚赶紧对着孙英拜谢到,“公子需要我姐们二人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将你们知道的,关于这里的,关于南阳的,都告诉某家。”

    “公子放心,我等定然知无不言...”其中一个口齿更为伶俐的女子说道,“这女监之地,就如公子刚刚看到的一般,几乎可以说是一个我等姐们的苦难之地一般。

    那梅亭是此处的守将,也是看管我等之人,但是他的任务却并非是让我等不逃离此地,他还从我等姐们里面挑选出容貌姣好之人,然后让专人来调教我等,就是教我等如何去伺候...伺候男人的,这中间但凡我等姐们有丝

    毫抗拒便是一顿毒打。

    在这处女监之中,我等姐妹毫无尊严可说,被那梅亭及其身后之人肆意的折辱,然后大概每隔月余变会有专人来挑选我等,将已经调教好的姐们挑走带走,从此便不知所踪了。

    然后剩下的女人,若是还有用处便给那梅亭做牛做马,让他肆意的折腾,若是实在没有什么用处,便会让他赏赐给他的那些手下,让他们...让他们将我等姐们...”

    说道这里的时候那女人却也说不下去了,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落,一副可怜哀怨的样子,看的一旁的刘复都心疼不已,一时激愤之下,便是又冲着梅亭狠狠的打了几拳,引得梅亭发出一阵阵的惨叫。

    那女人这般样子惹得刘复怜惜,但是却是丝毫没有打动的了孙英,孙英那张可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是冷漠的说道,“那梅亭背后的人你们可曾知道是谁?”

    “不知道”女人摇了摇头,“虽然他们每次前来的确没有任何的遮掩,但是小女子就是普通的民妇,就连着南阳郡城都不认得几个人,更别说他们那等人物了。”

    “那这女监之中,除了这梅亭以外,可还有什么其他的人物对你们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

    “有!”另一个女人眼睛之中突然发出仇恨的光芒,“女监之中有几个恶妇,平素里就是专门替那梅亭管教我等的,对我等也是极尽的欺辱,我等姐们伺候的她稍有不顺便是一顿暴打!”

    “还在这女监之中?”

    “还在!就在那第二个...”那女人一听孙英这话以为是孙英要为自己报仇,就要将那些恶妇的地方告知,结果刚说了一半就被孙英打断了。

    “她们在哪里某现在并不想知道”孙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那女人的话,“南阳之事呢,你们知道多少?”

    “南阳之事,您说的可是之前候音将军带领我等百姓揭竿而...而...而起之事?”最开始的那女人刚说出口就感觉不对,但是却也不愿意说候音是那作乱之辈,便还是咬牙说出了想说的话,静静的等待那位面容可怖的公子的怒火。

    “揭竿而起”孙英并没有想象中的发怒,而是呵呵一笑,“看来那候音在你们南阳之人的心中,地位颇高啊。”

    “候音将军是个英雄!”那女人见到孙英没有发怒,也大着胆子说道,“奴家不是什么大人物,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也不知道什么天下大势,奴家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奴家只知道,我等南阳之人在这两年实在是活的艰难。

    除了各种沉重的税之外,还有仿佛无穷无尽的役使,奴家的夫君便是被活活的累死的,而像奴家的夫君一般,被各种役使活活累死的南阳之民不知凡几!押运粮草我们要去,屯田我们要去,修筑城墙我们要去,就连给太守府洒扫也要我等去!

    但凡是有役使,我等便没有办法为了自己的生计去劳作挣钱,可是每日要缴纳的税收却是丝毫不会减少,多少南阳之民被逼的破家了,可是太守也好,各路大人也罢,没有人为我等说上哪怕一句话。

    而且为了役使出人出力也就罢了,没有钱粮也就罢了,却是连饭也不给管上一口,做事之时稍有怠慢便是一顿毒打,稍有让那些管事之人看不顺眼的地方又是一顿毒打。

    每次役使到来之时,所去之人十死三四之多,就连给太守府洒扫的人,每次都会被打死几人,后来南阳的男人跑的跑,死的死,连朝廷的役使人数也凑不够了,可是男人没有了,便要让女人上,我等的日子,那是真的没有办法过了!”

    说道这里的时候,那女人应该是想到了什么痛苦之事,顿时再次泪流不止,而捎带着另一个女人也不停的痛哭。

    等到两人都哭了一会儿了,心情有些平复下来之后,孙英才继续冷漠的说道,“继续说吧,还有什么,候音为何要带领你们...揭竿而起!”

    “我等南阳之人的日子过得苦,那太守东里兖却是丝毫不顾,每日只是不停的出游和其麾下的各种属官饮酒作乐,整个南阳郡几乎是无官看管,只有那些心思肮脏的小吏在不停的上下其手,最终引得了民怨。

    开始只是有一小部分南阳之民不满役使这般严重,所以围住了太守府,要太守府严惩那些上下其手的小吏,但是那太守东里兖却是不知道听信了什么谗言,将那些人全部定性为叛逆之辈,要将他们就地格杀!

    当时还是守将的候音将军为他们求情,希望东里兖能够查明真相,但是那东里兖非但不停,反而诬告候音将军与他们同谋,将候音将军满门都拿下了,当天就关进了大牢之中。

    可怜候音将军的妻女在同时也被关进了这女监之中,被那梅亭带人百般的羞辱,若非是侯夫人坚贞不屈,那梅亭害怕惹出什么祸事来,恐怕侯夫人母女连那晚都活不下去,最后侯夫人母女被那群恶妇带走单独调教。

    候音将军在大牢之中被心腹告知,自己的妻女如此的受辱,而东里兖竟然毫不收敛的继续享乐不问世事,整个南阳郡都被那群上下其手的小吏给弄得乌烟瘴气,候音将军一怒之下便闯出了牢房,直奔太守府,将正在和麾下属官饮酒为乐的太守东里兖擒下。

    而后更是出手整顿南阳郡,将那些为非作歹的小吏和泼皮全部下狱乃至斩杀,然后封锁了四门,可那并非是要聚众造反,而是因为当时南阳郡已经民怨沸腾,若非候音将军果断的关闭了四门,那时候乱民一起,为祸更甚。

    候音将军安抚了我们这些暴怒的南阳百姓,然后上书朝廷自请受罚,只求给我南阳百姓一条活路,可是朝廷的回复还没有下来,那太守东里兖的属官之一宗子卿便先找了过来,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说服了候音将军,让他不但将东里兖放了出来,更是打开了四门,愿意迎接前来平乱的曹仁将军进城。

    可惜候音将军太傻了,那曹仁和东里兖竟然沆瀣一气,他进城之后一改之前的伪善面容,对着我南阳郡城竟然大举屠刀,大肆屠杀候音将军的亲随故旧,候音将军的亲随见机不对便将候音将军掳走,不想让他落入曹仁和东里兖之手,只可惜那曹仁竟然以屠城相威胁。

    候音将军心善,便主动献身相见,希望能用自己的一条性命换取南阳郡城百姓的安危,只可惜,他再次被那群人给骗了,不但自己被那曹仁斩首示众,我南阳郡之民也被屠杀了三成之多,几乎家家素镐,户户悲切!”

    “你说的这些事情,可属实?”孙英的脸色依旧是这般冷漠,但是他那双拳头已经慢慢握紧了。

    “小女子说的句句属实,这梅亭就是那万恶的小吏之一,当初本也应该将他斩杀的,只不过他运气好,让他逃了一命,事后又顾不得去搜捕这厮才让他活了下来,等候音将军亡故之后,这厮便又大摇大摆的回来了,还继续在这女监里为非作歹!”

    “可敢在新任太守面前再将你这些话重复一遍?”孙英淡淡的看着那女人,虽然脸色平静,但是那双眼睛却是慢慢变得锐利起来。

    一直注意着孙英这里的刘复一听这话便心知不好,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裂起来了,赶紧呛声说道,“阿英,太守大人自有他的打算,你又何必在此多生事端,我等只需将这里的事情如实相告便是了!”

    孙英却是不理焦急的刘复,而是盯着那女人,再度冷声问了一句,“可敢在新任太守面前将你这些话重复一遍?”

    那女子也是面露纠结之色,神情不断的变换,最终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孙英,看着他那张极为可怖的面容,咬着牙却也十分坚定的说道,“奴家贱命一条,有何不敢?”

    “好!”孙英点了点头,然后一口将杯中的美酒喝干,缓缓而立,踱步走到刘复和梅亭的身边,“阿复,将这厮的双腿打断了,咱们拖着他会郡守府,去和田豫大人说说这里的事情。”

    刘复看着孙英那张平静的面庞,这么多年的交情告诉他,现在他就算将这天都说破了,孙英也不会改变主意了,想到这里,刘复突然的就笑了起来,既然说不通了,那么就按照自己兄弟的意思走下去吧。

    “啊~”刘复想通了的代价就是那女监守将梅亭的双腿呈现出了一个十分恐怖的形状,那森白断裂的骨头都从血肉里刺了出来,一声惨叫过后,饱受摧残的梅亭终于还是晕了过去。

    孙英见到这一幕,那仿佛万年不会变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虽然那抹微笑也只是转瞬即逝。

    “你们两个女人,跟着我回郡守府!”孙英对那两个已经再次呆傻了的女人说了一句,便当先走了出去,随行的还有那拖着已经昏过去的梅亭的刘复,当两个女人回过神之后,也赶紧追了出去。

    一出房门,两个女人便再次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整个院子里,躺了不知道多少个昏迷过去的士卒,看那样子都是那守将梅亭的麾下,也是一个个折磨过她们的守兵,而这些让他们视若仇寇的守兵,现在一个个面容凄惨的昏迷在庭院之中。

    几人一路前行,沿途的南阳郡城之百姓看到她们,或者说看到那凄惨无比的梅亭之后也是一个个也都神色变换,今天他们看到的事情太多了些,有人愿意帮助他们救治自己的家人,有人愿意救治候音将军的遗孀女儿,现在还有人去将那万恶的梅亭折磨成这般模样。

    南阳郡城百姓的心也是肉长的,他们知道这些人是好人,但是他们还是不敢轻动,因为最重要的一个人还没有动作,那新任的南阳郡守,百姓们不知道这

    些是不是那郡守的意思,甚至都不知道那新任的南阳郡守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是要为他们张目,还是单纯的想要搏一个能臣的名声,亦或是和那曹仁一般,只是屠刀举起之前的诱饵。

    一群被骗过太多次的百姓,就这么目送着孙英一行人走向了那城中心的南阳郡守府邸,也亲眼目睹着那一地的血痕,就这么出现在南阳郡城的主干街道之上。

    南阳郡守府邸大门,樊阿刚刚忙完,他刚刚给一个已经几乎是弥留之际的老人重新治理了身体,将已经腐烂的血肉剜出,将所有的伤口重新清理干净,然后重新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中那些虽然不知道名字但是看着就很名贵的药材,一样一样的用在老人的身上。

    看的一旁的年轻人心口不断的惊颤,好几次想问又不舍得张口,终于等樊阿将老人全部包扎完毕之后,那年轻人才十分犹豫的开口问道,“请问先生,咱们...咱们...这诊金几何?”

    樊阿淡淡的看了那汉子一眼,全然不顾他那窘迫的样子和通红的脸庞,开口说道,“问诊一文,施药一文!”

    “一文...铜钱?”那汉子不敢相信的继续确定了一番,刚刚那治疗的样子,就算他只是一个乡野之人,也能看得出来十分的高明,莫说他们乡间的游方大夫,就是之前这南阳郡城的坐堂老大夫,也是万万不及的啊。

    再说那施药,那些药粉这汉子的确是看不出什么成分,也不懂那是作何用的,但是就算用他的脚趾头想也能知道,那些各种药粉无一不是名贵之物,至于为什么,没看到自己的老父亲刚刚还要断气,现在却是已经平稳的入睡了么,而且剜肉之前喂下的汤药,竟让老人沉沉的睡去,整个过程丝毫感受不到疼痛之感,这般神奇的医术,竟然只要一文钱。

    “两文铜钱!”樊阿不管那汉子脑海里想了多少,只是淡淡的回复到,“问诊一文,施药一文!”

    虽然这汉子百般的疑惑,但是现在自己的父亲这么安稳的样子却是造不了假的,赶紧从怀里摸出铜钱,也不去数,全部都放到了樊阿的面前,然后背上老人就要离开。

    “等等!”樊阿叫住了即将离开的汉子,伸手取了两文铜钱放进了自己的怀中,“你给多了,拿回去!”

    那汉子看着樊阿退回来的数枚铜钱,脸色再次涨得通红,这次却是什么也不说,就是不停的摇头,说什么也不将铜钱收回去。

    樊阿见那汉子态度坚决,也不再和他僵持,而是让他等等,转身进了那郡守府的大门,门口的守卫竟是不敢有丝毫的拦截,任凭他进出。

    不多时,樊阿一手提着一只活鸡,一手拎着一块足有数斤重的生肉走了出来,然后将这些东西往那汉子面前一递说道,“你既然给多了,拿这些钱便是日后的药费,这些是药,你且收了。”

    那汉子看着面前的肉和活鸡,他还有他的家人已经很久没有沾过荤腥了,见到这些东西不禁的喉咙涌动起来,但还是使劲儿的摇了摇头拒绝了樊阿的好意,坚决不去接受。

    樊阿这时候脸色猛地一黑,沉声说道,“老人体弱无法药补,若是喝药极为容易将身子的根基给毁了,所以只能食补,近期先用清粥养胃,然后慢慢的加上肉糜,最后辅以鸡汤,月余之间,便可好转大半。”

    樊阿将话已经说道这份儿上了,那汉子看了看背在身后的老父亲,不由的心软了,汉子将自己的老父亲轻轻的放到了地上,然后扑腾一下跪在了樊阿面前,然后使劲的给樊阿磕了数个头。

    当那汉子再次抬头的时候,额头上已经红肿一片,还有一丝鲜血渗出,再次站起来将老父亲背起来,沉默的将樊阿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幕被周围的百姓都看在了眼里,百姓的双眼看向樊阿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捎带着看向那郡守府的神情,也不再是那么锋利了。

    樊阿不在意周围百姓的目光,也不在意他们心中的想法,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在此只为治病,给这个南阳郡城治病。

    目送那汉子背着老人离开之后,樊阿便继续走回了原来的作为,继续掏出那些残破的竹简,继续在那里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直到一滴鲜血滴在他的面前。

    “还请先生给这个家伙治治伤!”孙英带着刘复来到樊阿面前,恭恭敬敬的行礼,“刚刚不小心和人动了手,没有听从先生的吩咐,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先生!”

    樊阿抬头就看到刘复再次变成了一个血人一般,身后还拖着一个和他一样凄惨的家伙,想来这就是动手的缘由吧。

    樊阿将手中的竹简小心的收了回去,看着孙英问道,“两个都治治?”

    “那个腿断了的不必了!”

    樊阿没有问为什么,而是直接点了点头,然后将面前的板车好好的清洗了一番,让刘复躺了上去,就这么光天化日之下给刘复包扎了起来。

    孙英带回的两个女人就这么默默的跟在孙英后面等待着,当刘复的上半身衣衫解开之后,那两个女人还有一些旁观的百姓都红了脸低下了头,但是还是忍不住偷偷的看几眼。

    刘复的身子其实还是很结实的,毕竟是武将之子,哪怕从小偷奸耍滑,那也不是平常人所能比拟的。

    不过现在所有人的目光已经不会注意到刘复身子骨如何了,而是被那一道道的伤口给震撼住了,如果男人的伤疤总是让人感到很安全,那么现在刘复就会让人感觉这是一道厚实的城墙一般。

    整个前胸和腹部都被各种各样纵横交错的伤疤所覆盖,有的还在不断的冒出血水,有的已经结成了疤痕,还有的只剩下浅浅的一道痕迹,但是无论怎么看,现在的刘复都会是一名勇士。

    犹豫伤口实在是太多了,而是新老伤痕交叉在一起,看上去也显得十分的狰狞,樊阿将师门秘药“麻沸散”取了出来,刚要让人帮忙去弄一些干净的水来就被躺着的刘复给拒绝了。

    “樊阿先生,一会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去找田豫将军,若是昏睡过去了,却是不太好,所以这东西,还是不用了吧!”

    樊阿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撇了撇嘴说到,“那样会很痛。”

    “沙场之上,痛那还不是家常便饭一般么,无事!”刘复的态度十分的坚决,就是不能昏睡过去,至于疼痛,将褪下来的衣衫团成一团,然后自己往嘴里一塞,就示意樊阿可以开始了。

    孙英刚要出口相劝,告诉刘复去找田豫之事,自己一个人也可以,但是刘复的眼神很明确的告诉了孙英一句话,“你想要做什么,我未曾规劝于你,现在我要做什么,你也不要拦着我!”

    孙英最后还是选择了尊重刘复的选择,就像刘复真心将孙英当作心腹兄弟一般,孙英也是真的在乎刘复这个朋友,所以既然刘复不放心,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多加阻拦。

    金疮药糊在伤口上都是很痛的,而樊阿的师门秘制金疮药洒在刘复的伤口上,那疼痛感更是严重,哪怕如刘复这般硬气的汉子,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也给弄的差点直接疼晕了过去。

    等刘复再次包扎好了之后,已经是变得脸色煞白不说,更是满脸的冷汗,站起来的时候都是颤颤巍巍的。

    “这一阵子千万莫要再动武了。”樊阿一边收拾着残局一边嘱咐着刘复,“你若是再不听劝的不停动手,下次或许就没这么好运了!”

    刘复听到了樊阿这么耐心的嘱咐,也只能尴尬的说到,“某家也是这么希望的,最近安安稳稳的等到我身子大好!”

    说完之后,也不等别人说话,便对着樊阿行了一个礼,道了一声谢然后接过那已经半生半死的梅亭,和孙英等人一起进了郡守府。

    不说围观的百姓,那两个守卫大门的护卫一见那昏迷不醒的梅亭便是心中一慌,然后顿时眼神开始闪躲起来,其中一个不太稳重的当即就要找理由出去一趟,但是刚刚要有动作就被身边的伙伴拉了一把,然后眉头微微一挑,示意他身边不远处的樊阿。

    虽然这个家伙到了郡守府邸连门都没进就直接在门口摆了个摊子,唯一一次进太守府大门,还是从厨房拿了一只活鸡和一大块肉出来给那百姓,但是只要不傻,就能看出来,这位一定是新任太守田豫将军的心腹之人,谁知道他在这里一蹲,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那位新太守的意思。

    那要离开的护卫此时也想明白了过来,知道若是现在就走,能不能糊弄过田豫暂且不说,至少是被这位“医者”给看了个正着,万一回头他和田豫将军这么一说,他可就坏了大事了。

    两个守门的护卫在这里犹犹豫豫,心不在焉的,走进郡守府邸之后的孙英等人却是没有再闲逛,而是直接走到了田豫的房门之外。

    “学生孙英,求见田豫将军!”孙英的喊声从门外传了进来,也传进了正在闭目养神的田豫的耳朵之中。

    “进来吧。”田豫平淡的声音传了出来,“今儿还真是热闹啊。”

    孙英不知道后面那句“热闹”是何意,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带着一票人走进田豫的房间之中。

    房间之中不止田豫一人,小文钦依旧是伺候在田豫的身旁,另外正中间候音的遗孀女儿跪在地上沉默不语,李鍪则是站在一边不停的抓耳挠腮,一副焦急的模样,若是再算上孙英五人,这小小的房间之中,现在竟然挤进来了十个人。

    “学生孙英,见过南阳郡守田豫将军!”

第一百三十三章 南阳太守

    正在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的田豫被孙英的这一声呼喊给弄的睁开了双眼。

    “刚刚汉隆就给我找了一个大麻烦,不知道你这个学生是不是也给我找了一个麻烦?”田豫颇为无奈的说到,说话的同时眼睛撇了一下那昏迷不醒还不停流血的梅亭,暗暗叹息了一声,“看来果然又一个大麻烦。”

    孙英对田豫的叹息视若无睹,直接说到,“刚刚学生前去女监探听消息,发现那女监的守卫梅亭倚仗其女监守将的身份,不但在那女监之中为非作歹,欺压囚犯,还联合他人,将女监之囚犯贩卖!”

    田渝抬起眼,平静的看着侃侃而谈的孙英,看着孙英也是一脸平静的在诉说女监发生的事情,看着孙英那平静的面庞,仿佛女监里的那些欺压和对犯人的折磨在孙英的心里翻不起一丝的波澜,也仿佛那梅亭的双腿残废也和他没有一丝关系一般!

    等到孙英告一段落之后,田豫平静的看着孙英,冷静的问道“可是说完了?”

    “女监之事已经说完了,罪人梅亭已经被学生带了过来,请田豫将军发落!”

    孙英拱手等候田豫的命令,于此同时李鍪也抬起头,看向了田豫,想知道面对如此事情,田豫会做何决断。

    田豫没有发落那梅亭,也没有责怪孙英莽撞,而是很奇怪的看向了孙英和其身旁的刘复,“女监之事可以先放上一放,田某真的很好奇,这等事情虽然算不得什么秘密,但是你们这两个年轻人是怎么看出来的,莫要说什么是这两个女人或者是这个梅亭主动告诉你等的!”

    孙英看着一脸好奇的田豫,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是继续说道,“女监之犯人,学生已经带来了,请田豫将军发落!”

    “发落谁?”田豫的脸上慢慢的变得肃穆了起来,“发落这女监守将梅亭,还是这两个女监囚犯,还是....你?”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复猛地抬起头来,慢慢的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孙英的身边,李鍪此时也有些犹豫起来,看着身边的田豫以及不远处严阵以待的刘复和梗着脖子的孙英,纠结了一瞬之后,慢慢的将身子转了一个方向。

    孙英对两个人的动作视若无睹,而是继续梗着脖子上前一步,对着一脸肃穆到有些阴沉的田豫说到,“请田豫将军,发落!”

    “年轻人,若是性格太过于执拗,恐非长寿之道!”田豫似有所指,“还有什么想告诉老夫的么,若是没有了,那老夫便要休息了!”

    孙英丝毫没有估计田豫的脸色,径直的说到,“若是有如此不平之事,田豫将军都视若无睹,那这南阳郡的冤屈,可还有平复之时!”

    “南阳郡的冤屈?”田豫突然怒斥了一声,“这南阳郡朗朗乾坤,哪里有什么冤屈可说!”

    此时莫说李鍪听到田豫如此之说一脸的震惊,就连孙英和刘复也是满脸的难堪之色。

    “田豫将军,您是北疆战神,也是我等北疆万千百姓敬仰之人,您....”李鍪出身北疆之地,对田豫的名号更加的信服,如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变成这般模样,但是李鍪依旧在努力的想要挽回一番。

    “这是南阳,这是荆州!”田豫挥手打断了李鍪的话,“你莫要说什么北疆战神,在这里某这个北疆战神的名号估计还不如那些世家的管家更加有面子!”

    “田豫将军....”

    “入乡随俗不懂么?”田豫冷冷的看了李鍪一眼,“若是不懂就去找你的老师好好学习一番去!”

    “若是这般那便没什么可说的了。”孙英抢在李鍪前面说到,那张狰狞的脸上满是冷笑,“既然田豫将军说的如此直白了,那么孙英告辞!”

    说完之后孙英也不顾李鍪那满是挣扎的眼神,带着两个女囚和刘复等人就要离开,只不过他想离开,田豫现在却是不愿放过了。

    “等等!”田豫站起身来踱步过去,看着孙英等人说到,“某家可还是南阳郡守,要走可以,将他们留下!”

    “他们是谁?”孙英寸步不让,挡在田豫面前,刘复也慢慢跟了上去,双方这么对峙了起来。“田豫将军,这是打算翻脸无情了么?”

    “女监守将梅亭乃是我南阳郡之守将,这里的两个女人,也是我南阳郡之女囚!”田豫盯着孙英他们身后的几人,那冰冷的眼神可以直刺骨髓,让人不禁发颤。

    孙英不是武将,甚至没有真正经历过什么战阵之事,被田豫这种眼神和气势压迫之下,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起来,但是哪怕如此,孙英也没有退让一步。

    “田豫将军!”孙英被压迫的浑身颤抖,说不出话来,但是一旁的刘复却是经历过战阵之事,虽然这位的气势比之自己的父亲更慎,但是比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位老人,田豫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放我等离开可好?”

    说话的时候,刘复已经越过了孙英,直面田豫将田豫的气势都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怎么,你这个小家伙是觉得能在严颜那老儿手里逃得一命就能和老夫在这里叫阵了?”田豫露出了一脸的不屑,“若是再不让开,你们两个也走不出这间屋子里。”

    “田将军。”李鍪这个时候走到了田豫的身后,沉声说道,“你现在可是背对着某家,放他们离开,此事就这么决定了可好?”

    田豫扭过头看了李鍪那张纠结挣扎的脸,冷笑一声,“汉隆小子,你现在也是觉得自己翅膀硬了么?”

    “小子从不认为自己能和大名鼎鼎的北疆战神相比,但是小子毕竟师从王越先生,哪怕学艺不精,可也不敢有辱师门!”

    “你这般自毁前途,你老师可曾知道?”

    “管师曾言,一切随心,若是我这游历之行依旧瞻前顾后百般犹豫,那管师才是会真的不开心!”

    “你那先生当初就是太过于随性了一些,所以才弄得惨淡收场,最后更是唯有避祸远遁辽东数十年之久,你还要步他的后尘么!”

    “若是当学生的不走老师的路,那这学生也做得太失败了些!”李鍪眼神一缩,再往前逼了一步,几乎贴靠着田豫的后背,同时双手摁住田豫的胳膊,将他锁住,“请田豫将军将他们通通放了,小子自会给田将军一个交代!”

    “就请你,也配威胁田某么!”田豫一声怒吼竟是直接扭过身子,然后只听见“咔吧”一声脆响,田豫的那条膀子便垂了下来,然后田豫飞起一脚将李鍪踹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房门从外面被人一脚踹开,然后十几个手持刀枪的士兵冲了进来,将孙英他们团团围住,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咳咳咳…”李鍪一阵咳嗽之后,竟是吐出来了一口血痰,挣扎了半晌竟是没有办法让自己站起来。

    “老老实实在地上躺着吧!”田豫对着不停挣扎的李鍪嗤笑一声,“老老实实的躺上大半个时辰就没事了,若是不听劝,你下半辈子恐怕就只能在床上过了!”

    李鍪死死地盯着田豫,这一刻他感觉面前的这个男人无比的陌生。

    被士兵包围起来的孙英和刘复看到这一幕也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挣扎半天毫无作用的李鍪和一脸冷笑的田豫,突然脑海里和李鍪的想法变得一样了,这个一直和蔼可亲的老人,现在变得这般陌生。

    “将他们全部拿下!”田豫冷笑着对那些士兵下令,看着一副要反抗的孙英和刘复再次开口道,“他们两个要是敢反抗,就将那几个女人都杀了!”

    说话的时候,还冷冷的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侯夫人母女,让她们直接打了一个冷颤,也让刚刚要动手的孙英刘复两人直接放弃了抵抗,若是他们冷血无情,也就不必闹成这般地步了。

    不多时,孙英和刘复便被五花大绑的扔到了一边,就连咳嗽不知道的李鍪也被绑住了双手,有一人专门看管他,剩下的士卒慢慢的退了出去,守护在房门外。

    “别装了,再不睁眼,你这两条断腿可就能要了你的性命了!”田豫走到那昏迷的梅亭身边冷冷的说到,“莫要觉得老夫在哐你!”

    “咳咳咳...”一阵咳嗽声从那个一直昏迷的梅亭嘴里传了出来,“田豫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便将这两个孽畜给擒了下来,末将实在是佩服的紧啊。”

    “你是怎么被这两个稚子给擒住的?”田豫看着凄凄惨惨的梅亭,面露不屑的问道,“还是说这南阳的天太过于安逸了,让你们都变得蠢了?”

    “这两个家伙一上来便打着郡守府的名号来领人,然后到了值房之中又对我等之事一副门清的架势,末将便一时不慎着了他们的儿了!”那梅亭一脸的冷汗回答着田豫的问询,“那个,田太守,可否寻人来为某家救治一番,某家之前见您这郡守府的门口...”

    “真是废物!”田豫训斥一声,然后依旧还是吩咐门口的护卫去大门外将樊阿请了进来。

    郡守府的大门外,樊阿正在仔细的研读他的老师华佗留给他的青囊书残卷,而且正看到精彩之处,几乎算是达到了忘我之境,这时候,一个郡守府的士兵跑了过来,十分不客气的说到。

    “太守田豫将军有令,让你前去见他!”

    正研读竹简入神的樊阿,听见这个声音自然是心中不喜,看都不想看那人一眼,更是连话也不想搭上一句,继续做自己的事儿,权当这人并不存在。

    但是樊阿这次却是失算了,那士兵见樊阿不吭声,便再次重复了一边,语调也更大了一些,只不过这除了让樊阿眉头皱的更深了,让樊阿对他更加的厌烦以外

    ,并无任何其他的用处。

    那士兵见樊阿依旧无动于衷,便知道了这人的意思,直接冷哼一声,一把拎住了樊阿的后脖领子,然后猛地往后面一拉,便将樊阿整个人给拽了起来,樊阿一时不查之下,就这么被他给拎了起来,樊阿只是一个大夫,虽然也有华佗传授他五禽戏之法,但是这时候却是也用不上,然后樊阿就这么被那士兵一路拖着走进了郡守府。

    见到这一幕的两个守门的护卫也是眼神一阵闪烁,等到确定樊阿真的被拖走之后,其中那个沉不住气的护卫便一捂肚子然后“哎呦”一声,对旁边的那人说到,“某家突然肚子痛的很,你帮某家看着点,某家这就去解决一下!”

    然后也不等那同伴答应便跑了出去,奇怪的是这种时候,他非但不往里跑,而是直接往郡守府外跑去,而且飞快的跑远了,更加奇怪的是,那同伴见到这一幕,丝毫没有奇怪,反倒是将那护卫的兵器捡了起来,然后笔直的站在门口,继续守卫着这郡守府的大门。

    不过他们同样没有看到的是,当那守卫跑了之后,一个一直在门口低头发呆的百姓,也慢慢的站起身来来,朝着那守卫跑的方向追了过去,只不过这百姓个子瘦弱还颇为矮小,一时间竟没有人能够发现的了他。

    不提门口发生的这些事情,只说当樊阿一进田豫的房门,看到的便是一副让他目瞪口呆的场景。

    刚刚才被自己包扎好的的刘复,还有那个他身边那个有着一张可怖的脸的孙英,他们两个现在正被五花大绑的扔在角落里,一双眼睛也满是怒火的望着前方,而那个一直上蹿下跳和只猴子一样的李鍪也被捆住双手扔在了另一边,那刚刚不再流血的手腕再次变得血淋淋的。

    而他的眼中也是充满了怒火盯着前面,这些都不能让樊阿目瞪口呆,真正让樊阿震惊的是,这三个家伙的怒火,全都是对准的站在房间正中央的那个男人,北疆战神,田豫田国让。

    毫无疑问,这三个家伙就是田豫让人给弄成这样的,现在樊阿的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若说这三个家伙惹怒了田豫,也不太像,虽然刚刚给刘复包扎的时候,他们两个人的状态的确不是很对,但是就算他们两个,或者说他们三个真的做了什么让田豫不高兴的事情,也不至于被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而且看他们的那个眼神,很明显这也绝不是什么小事。

    而若是说田豫主动和他们三个年轻人翻脸,那樊阿更加的不相信了,莫说樊阿和田豫的接触也并不多,但是毕竟被乌桓人囚困了这么久,田国让的大名那也算得上是如雷贯耳,在乌桓部落里,这个名字和他们憧憬的神,也差不多,都是让他们又敬畏又害怕,

    “你们...这是怎么了?”樊阿上前一步,看着这一屋子的狼藉和混乱,对着田豫问道,“都是一些年轻人,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吧。”

    “年轻人若是不好好的调教,以后便会生出大祸来!”田豫冷哼了一声,然后指着躺在地上的梅亭说到,“先给这个家伙治伤,不求其他,至少要将他的姓名保住!”

    “好的。”樊阿看田豫现在这一脸阴沉的模样,也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赶忙上前给梅亭包扎治疗,同时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家伙到底是谁啊,怎得被打成了这般模样。”

    “这你不用管,只管给他治伤即可。”田豫说完便回到之前的座位上跪坐下来,看着依旧一言不发的侯音遗孀和女儿,冷声说到,“从进来这个屋子你们就一直闭口不言,若是依旧如此,某家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那侯夫人两人恍若未闻,依旧是沉默不言,角落里的孙英此时却是冷笑道,“田将军打算如何公事公办?这侯夫人一个柔弱的女人,咱们的田将军还打算欺负欺负她们这孤儿寡母不成?”

    田豫对孙英的激将之言毫不动心,“她们乃是那叛将侯音的家眷,既然是乱臣贼子的余孽,那便不能说什么柔弱女子,孤儿寡母,统统都是一群犯妇罢了!”

    此时情况刚刚有些好转的梅亭就赶忙大声说到,“田豫大人说的对极了,这等犯妇就该公事公办,稍后我便将她们带到女监之中,定要将她们好生调教...好生教训一番,让她们知道自己的罪孽!”

    说着话,那梅亭的脸色就已经笑开了花,虽然这侯夫人算不得什么国色天香,但是那大户人家的气质却是深深的吸引着梅亭,再加上她和她女儿的身份,更是让梅亭夜不能寐,第一次若非是那侯夫人机敏坚贞,再加上侯音当夜就直接将南阳的天给同乐下来,恐怕那一对母女就真的糟了这梅亭的毒手。

    如今梅亭一见自己依旧还有机会,那更是喜不自胜,恨不得现在就将两人给带了回去,好生的折磨一番。

    孙英听到他们的对话更是大为着急,直接怒声喝骂到,“两个狗官,南阳郡先是被这群败类给折腾的民不聊生,让百姓活不下去,然后又必反了那守将侯音,最后更是将侯音斩杀之后还将这所有的污水都泼到了他的身上。

    田豫!你明知这侯音乃是冤枉的,你明知谁对谁错,你明知这南阳郡城的百姓生不如死,你却不思拨乱反正,反而助纣为虐,你这狗官,真是枉费我等兄弟之前这般信任你这狗官!”

    “冤枉?”田豫冷哼一声“什么叫冤枉?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南阳郡只是多了一些役使,便让那些百姓活不下去了?便要那侯音不得不去造反了?这是哪家的道理?这乱世之中,这当今天下,那家百姓过的安稳?那户人家不是有着役使?”

    “可这本就是错的啊!”躺在地上放弃挣扎的李鍪凄惨的说到,“先生曾言,为官者,为民请命而,执政者,为天下生计尔,若是为官只顾着争名夺利,只顾着升官发财,那这天下便太肮脏了!”

    “所以你那先生被轰到了辽东苟延残喘,所以某的那位朋友在益州之地郁郁不得志,被无数的人死死的盯着恨不得生啖其肉,恨不得让他全家都死绝了才好,任凭他有千般本事却是郁郁不得志!”

    田豫说的是谁,李鍪大概也能猜到出来,便是那和田豫同出自于白马义从的银枪将军赵云赵子龙,本来被誉为“一身是胆”的赵子龙,本来在入川之战之中作为一军统帅和刘备义弟张飞并驾齐驱的赵云,现在却是在益州沉寂了下去。

    究其缘由不过是因为刘玄德得了益州之后,本想大肆封赏手下,一揽麾下的人心,结果就在即将封赏的时候,赵云冲到了刘备的面前,对着刘备连劝带斥的说了一通,让刘备打消了封赏麾下的念头,将财富土地还给了益州之民。

    这一举动的确是让刘备揽了益州的民心,后期汉中之战里,益州能够做到男当战,女当运也不得不说有这件事的功劳,但是此举却是将刘备麾下的诸将得罪了个干净,乃至将刘备本人也得罪了。

    最后赵云在分封的时候,只得了一个翎军将军,就连护卫刘备的职责就让了出来交给了汝南的陈叔至,在刘备的麾下的地位几乎算得上是一落千丈,而汉中之战中,哪怕再次大放异彩,但是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他的功劳也被刘备送给了黄忠。

    李鍪看着一脸阴沉的田豫,再次说到,“就算如此,可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官之一字,从最开始便是为了让之下之民过的更好而设立的,从来都不曾说过这是什么人上之人,不能因为时过境迁便将这一点忘记,侯音将军,从未错过!”

    田豫看着一脸严肃的李鍪,哪怕现在李鍪虚弱的躺在地上,哪怕现在他脸色苍白,但是这一脸的严肃,还有这隐隐透露出来的正气,田豫此时若非是情形不对,定要赞上一声,“管幼安交了一个好弟子。”

    不过田豫还没有说话,一旁刚刚包扎好了的梅亭却是挣扎着爬了过来,对着李鍪怒斥道,“为官者何等尊贵,岂是那群泥腿子百姓所能比拟的,若非是如此,怎得人人都想当官做主,若非是为官者尊荣无限,怎得这世间所有人都已做官为荣!”

    “粗鄙之论!”刘复不屑的冷笑道,“汉隆的谈论才是为官者应该做的,你刚刚只看到了为官的尊贵荣华,却是不曾想过为官的责任,实在是我大汉的耻辱,难怪尔等将这偌大的南阳弄得民不聊生,堪称人间地狱!”

    “几个稚子不知道听哪个酸文人说了几句酸话就在这里大放厥词,尔等不知道这天高地厚,就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梅亭一脸的冷笑看着面前的这几个家伙,“若是真如尔等所说,汝等几个蠢材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

    “主要是碰到了尔等这群狗官罢了!”

    “哈哈哈”梅亭畅快的哈哈大笑道,“可就是你等口中的狗官,现在却是南阳郡的郡守大人,更是你们口中的那个什么...什么战神!”

    看着猖狂大笑的梅亭,田豫的心里也莫名其妙的升起了一股邪火,直接训斥道,“够了,既然包扎好了就给你找个房间你好好休息吧,莫要再在这里爬来爬去的,惹人生厌!”

    那梅亭被田豫训斥之后却也不去解释辩驳,而是舔着脸对田豫说到,“多谢太守大人关心,小人这就离开,不过有件事小人想请太守大人能够答应小人,末将定然感激不尽!”

    “何事?”

    “就是这叛逆侯音的妻女,小人垂涎已久了,想要求太守大人同意,将这对儿母女赐给小人,小人定然感激不尽!”

    “侯音的妻女?”田豫看向了缩成一团的母女,再看看已经快要流出口水的梅亭,“她们两人可是朝廷的犯妇,你这厮胆子倒是很大,若是某家将这对儿母女给了你,恐怕没有办法和朝廷交代啊!”

    梅亭一听这话,非但没有生气低落,反而大喜了起来,“太守大人放心,莫说这对儿母女已经在朝廷的眼里是个死人了,便是那侯

    音还活着,这对儿母女也绝对不会让太守大人为难的!”

    “刚刚才说了他们,你也开始在老夫这里胡吹大气了么,那侯音聚众造反,朝廷毕竟追究,只是侯音已死,到那时候,只能将这两个女人交上去给朝廷交差,若是给了你,到那时,某家将什么人送个朝廷?”

    “太守大人放心!”梅亭嘿嘿一笑,“那朝廷上面,不过就是一个屁都不懂的傀儡罢了,咱们上面的那位,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您到现在都还没发现么,您这太守府里的护卫,非同一般的彪悍啊!”

    田豫顺着梅亭的话,环视了一圈屋里屋外的护卫,的确一个个的气息内敛,而且从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得出来,各个都是好手不说,绝对都是见过血的汉子,也就是说,这群人,绝对都上过战场。

    “你这么说,老夫倒是刚刚发现,这群人还真是各个都非同凡响啊。”

    “不瞒太守大人,这是南阳郡出事之后,上面那位大人物专门派过来的,就是为了控制住这南阳郡的局势,能够让那些侯音的余孽不影响咱们南阳郡的买卖,所以这些人,可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上面的那位大人物?”田豫好奇的“哦”了一声,“就是你们的那位买家么?”

    “可不敢这般说!”梅亭却是急了,“刚刚在小人的女监里,就是那个和一牛犊子一样的家伙,诈了末将半天,将这荆州的世家数了一个遍,可是他都说错了,小人的后面,可不是什么区区荆州的世家,那可是天下一等一的男人!”

    “怎么,看你这么说,我怎得觉得,你们后面那人是当今的魏王呢,难不成堂堂魏王,还能和你们这群家伙有什么关系不成?”

    “那自然不会!”梅亭谄笑一声,“就小人这点微末的能耐,哪里能和魏王相提并论,但是某家身后的那位却是也差不了太多,不知道太守大人可知道曹洪,曹子廉将军!”

    田豫眉头一皱,曹子廉的大名田豫自然不会不知道,要说起来,这位曹子廉还真算是大人物,而且也真的算得上是一个神人。

    当初魏王于酸枣起兵,宗族里四名兄弟各自带兵来投,夏侯妙才年轻时曾替魏王做过牢,和他哥哥夏侯元让都算得上是魏王的发小兄弟,而且夏侯妙才也算得上是当世良将,官渡之战为曹操督运粮草,又率军平定昌豨、徐和、雷绪、商曜等叛乱,让当初的魏王有了一个稳定的后方。

    然后后率军征伐关中与凉州,斩梁兴、逐马超、破韩遂、灭宋建,横扫羌族、氐族、屠各等外族势力,被魏王称之为,“虎步关右之将”

    更是善于千里奔袭,曾经亲率精锐,转战千里将羌族各部打了个措手不及,直接从后方将韩遂击败,在凉州各族一战成名,让羌族,屠各为之束手。

    而夏侯妙才的哥哥夏侯元让虽然称得上是百战百败,罕有胜迹,更是曾经被吕布的麾下给绑了肉票,但是这位的功绩却是绝不比他的弟弟差上分毫,夏侯元让的一生都在为魏王驻守后方,保证后方安稳,魏王曾说,自己后方稳定,粮草不断,全靠自己文有荀文若,武有夏侯惇。

    夏侯元让曾率军民阻断太寿河水,筑陂塘灌溉农田,使百姓受益,功勋卓著不说,更是善于治学,常亲自迎师,虚心求教。不但为人俭朴,所得赏赐全部分给将士,一生不曾置产业,堪称曹魏第一将。

    而魏王的第三个宗族兄弟曹仁更是被称为铁壁将军,,破袁术、攻陶谦、擒吕布、败刘备,参加官渡之战,立下汗马功劳。赤壁之战后,更是镇守江陵,抵御周瑜的进攻,虽然最后依旧还是败走,但是之后在凉州败马超于渭南,破苏伯、田银于河间,再次坐实了他名将之名。

    可是魏王的第四位宗族兄弟曹洪,却是和他的三位兄弟最为不同,自从跟随了魏王,随军征伐四方,平兖州、征刘表那几乎都可以说得上是跟着大军混资历的,而为数不多的建树,应该就是讨伐黄巾余孽祝臂,那还是跟着徐晃打配合。

    与曹休在下辩抵御刘备,至于斩杀了吴兰、任夔,逼退张飞与马超,那说实话,其实和曹洪关系不大,唯一称得上独立作战的那便是在官渡之时,靠着营地坚固,抵抗了张郃高览二人的进攻,但是当时乌巢火起,袁军本就无心作战。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是最得魏王的信任,归其原由,便是因为曹洪有数次救主之功,魏王于荥阳兵败失马时,曹洪舍命献马,并救护魏王,使其免于厄难,而且说出了那句“天下可无洪,不可无操!”

    而且曹洪将战马送给曹操之后,竟然也逃得一命,不仅如此,魏王逃回谯郡之后兵马尽失,那侥幸逃命的曹洪却是和他那好友陈温募兵两千人不说,还都是上等的庐江精兵,更是东到丹阳,再得数千人,在龙亢带着这近万人马和魏王回合,不得不说气运滔天。

    单单这一次也就罢了,时过境迁之下或许魏王也就不那么看重他了,但是偏偏渭水之战中,曹洪再次救魏王于危难之中,拼死拦下了暴怒中的马超,让魏王得以逃出生天。

    这两次救主之功便坐实了曹洪这魏王麾下第一宠臣的名号,自此,曹洪的地位在魏王麾下,稳如泰山!

    田豫想到这里,也就将所有事情都想通了,曹洪除了他那滔天的气运以外,最为人乐道的便是那爱钱如命的性子,不但贪婪成性更是吝啬非常人所能想象,就连魏王的世子曹丕想要借钱都吃了闭门羹。

    而这位曹子廉为了敛财,那真的是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和南阳这里的某些人联手做一些“买卖”,那真是在正常不过了,也正因为如此,曹子孝这位大汉名将才会晚节不保,连连面都不要了,就是为了给自己的那个不争气的弟弟擦屁股。

    梅亭看田豫露出了一副了然的样子,就知道这位已经明白了过来,不禁开心的笑道,“看来太守大人已经明了了,曹子廉将军可能称得上是一个靠山?”

    “自然是能。”

    “那曹子廉将军可能将这对母女之事给按住?”梅亭说的时候更是沾沾自喜,好像说的不是曹洪而是他自己一般,看向那侯音的那对妻女的时候更是丑态毕露,恨不得现在就扑过去将她们摁到在地。

    “那自然也可以。”田豫微笑着点了点头,本来还想怒斥他们的李鍪突然看到田豫这一抹微笑不禁打了一个寒蝉,这个笑容他见过,就是在这个笑容下,乌桓的大军,灰飞烟灭了。

    梅亭却是不知道这微笑的含义,听到田豫的话更是得意非常,“那田豫大人,是否就可以将这两个女人,赏赐给末将了,日后末将定然在曹子廉将军那里给大人美言几句,到了那时,田大人飞黄腾达之日,岂不是指日可待了!”

    “飞黄腾达?”田豫不理那两个女人的事,而是继续笑道,“老夫这南阳郡守都是如履薄冰,哪里有什么飞黄腾达的说法。”

    “田豫大人这就不懂了,”梅亭顿时就洋洋得意起来,“您在北疆那蛮荒之地,虽然有个什么战神的虚名,但是那可是蛮荒之地,哪里有中原之地来的繁荣舒服,您只要上了咱们曹将军的这条船,那日后中原名将里面,必定有你田豫之名。”

    田豫的笑容更加的和善了,这时候就连孙英和刘复这两个对田豫并不太了解的家伙也看出有些不对来了,至于包扎完就充当哑巴的樊阿见田豫这个样子,更是赶紧往墙边挪了挪,在樊阿的眼里,这个梅亭绝对已经是个死人了。

    梅亭却是恍若不知继续说到,“田大人不要再犹豫了,快将那两个女人给某家,某家日后定会报答大人,等过一阵子,曹子廉将军的人再来南阳之时,末将定给大人引荐!”

    田豫一愣,继续装傻充楞的说到,“曹子廉将军自己不来南阳郡么,老夫还想要和他好生聊上一聊呢。”

    梅亭回过头一脸的不屑看着田豫说到,“曹子廉将军那是何等人物,怎么可能来南阳这种地方,不过来的人也是曹将军的心腹,至于什么聊上一聊,田大人你可莫要再说了,咱们那是要听从人家的教导的。”

    “哦~”田豫点了点头,“那不知曹将军的心腹,何时会来啊?”

    “其实那位应该已经到了吧,只不过现在南阳郡太过混乱了一些,而且又摸不准你这位新任南阳郡守的意思,所以一直没有露面罢了,不过没有关系,现在田大人既然愿意和我等一起发财,那么便将这两个女人给了末将,等稍后,末将便去联系那人,到时候你我二人一起去见上一面,也让你拜拜山门!”

    “这倒是不必了。”这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鸟叫声,田豫耳朵一动,满脸的微笑却是突然消失无踪了,“曹将军的人,稍后老夫会亲自去见见他,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能在这南阳郡兴风作浪!”

    田豫突然的翻脸让梅亭大吃了一惊,但是一旁看守李鍪的那士兵却是没有发愣,而是直接抓向了一旁的李鍪,想要将他先控制在手中,只不过他的动作快,已经缓过劲儿来的李鍪动作更快。

    只见李鍪就地一滚便逃离了那士兵的身边,然后被绑住的双手更是连连转动,便将绳索解了开。

    那士兵见没有抓到李鍪便要将跨在腰间的长刀抽出,结果依旧是慢了一步,现在只有一条胳膊的田豫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将长刀夺了过来,然后反手一刀便将他斩杀当场。

    田豫拎着滴血的长刀看着目瞪口呆梅亭冷冷的说到。

    “虽然你说的很诱人,但是老夫还是喜欢那蛮荒的北疆!”

    “至少那里的人,不让某家感到恶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阳的年轻人

    田豫这一连串的动作堪称快若闪电,当田豫拎着滴血的战刀走到梅亭的面前时,那梅亭还没有从呆愣中清醒过来。

    本来一直在门外守卫的十余名士兵此时再次要冲了进来,但是田豫的战刀就放在梅亭的脖子上不说,田豫本身的那股猛将的气势也散发了出来,这些士兵都是上过战场的,自然知道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应付的了的,尤其是在这个不算宽敞的房间里。

    一个领头的士兵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微一变,然后果断的下令到,“退出屋子,屋外结阵!”

    剩下的士兵听见这声命令,竟是毫不犹豫的执行了,一瞬间刚刚还满满当当的屋子里便只剩了田豫他们这些人,而退出屋子的士兵,也果然如同那声命令一般,用极快的速度,结成了军阵。

    田豫拎着战刀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个近乎于完美的军阵了,仅仅十余人便能互相配合,相互守护,而且用时极短。

    真是一群好汉子啊!

    若非是现在不合时宜,田豫一定要赞上这么一声,就只说眼前的这个军阵,便是田豫亲自出手,短时间内也不好说能够将它大破,更别说现在田豫伤了一条胳膊,这郡守府里也不知道还有多少他们的援兵。

    刚刚那领头之人让他们屋外列阵,便是要找到最有利的地形从而列阵以拒田豫,进而等待郡守府内其他的人来援,毕竟看守大门的便是他们自己的人手,而城里还有自家将军的后手,只要坚持住最多半个时辰,那么便能胜负逆转。

    只是可惜,这群士兵心中的想法,作为宿将的田豫也是心知肚明的。

    “你们莫要再有其他想法了,现在将手中的兵刃放下,我饶尔等性命!”田豫是真的不想和自己面前的这群士兵作战,并不是惧怕他们,而是因为自己真的很喜欢这群家伙。

    或者说没有任何一个将领会不喜欢这群士卒,沉稳可靠,英勇善战,最重要的他们忠心耿耿,哪怕深处危险之地,仍然不放弃,田豫对他们毫不吝啬赞美之词,只是现在田豫对他们越是欣赏,他的心里就会觉得越是可惜。

    田豫那真心实意的劝说,换来的只是无尽的沉默,一群士兵冷眼看着田豫,也不说话,也不喝骂,就是这么平平静静的看着他,平平静静的等待着他的动作。

    “你们这是在做无用功!”田豫依旧不想放弃劝降,“老夫既然动手了,那么便不会给你们留下翻盘的机会。”

    或许是为了验证这句话,大门口刚刚还停职了腰板守卫的士兵,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就做出了反应,伸手入怀,似乎要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来一样。

    可是他的动作快,有人比他的动作还快,大门旁边三个一直呆滞的百姓就那士兵动作刚做出的一瞬间,便抬起头来,然后就一起冲了过去,其中两人用极快的速度摁住了他的双手,另一人也十分熟练的将那士兵的嘴巴捂住。

    然后就在那士兵惊恐的眼神之下,捂住他嘴巴的那人快速的掏出一把短刀然后熟练的割破了他的喉咙,那双惊恐的眼眸就在自己的挣扎之中慢慢的失去的神采。

    这一幕惊呆了周围的百姓,但是谁也没有发出惊叫,也没有做出其余的动作,就这么呆愣愣的看着那三个收拾残局的家伙。

    紧跟着其中两人将地上的兵刃捡起来,代替那士兵守卫着这座郡守府的大门,而另一人则是面容平静的将那士卒的首级割了下来,然后就这么拎着首级走进了郡守府的大门。

    田豫的劝降依旧是没有任何的作用,士兵们还是用沉默回答了他的一起话语,可是就在这沉默之中,那一身百姓打扮的汉子拎着首级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然后直接跪在了田豫的面前。

    “白马以从都尉田七,剿首而还,特来复命!”那汉子将首级往田豫的面前一送,就这么恭恭敬敬的跪在田豫的面前,一点也看不出刚刚杀人时候的煞气和凶狠。

    而刚刚松开绳索带着梅亭出来的李鍪孙英等人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白马以从的大名,刚刚从幽州走来的他们自然不会不知道,只是他们不知道田豫竟然早就让白马以从提前一步赶了过来。

    田豫垂下眼眸看了一眼那死不瞑目的首级,然后对着那十余名结阵的士卒说到,“大门已经从新被某家控制了,尔等不要再挣扎了,可好?”

    回答他的,依旧还是那仿佛无穷无尽的沉默,而这决绝一般的沉默也让田豫完全没有胜利的喜悦,毕竟他们的沉默意味着,他要亲手将这么一群优秀的悍卒亲手斩杀。

    挣扎不停的梅亭也看到了那颗滴着血的首级,刚刚清醒过来的他再次陷入了震惊之中,不由的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同时嘴里还在怒喝着田豫和孙英等人。

    “尔等不要得寸进尺了,你们可知道刚刚你们斩杀的那是何人?那可是曹子廉将军的士卒,你们这是闯了大祸了,还有,这郡守府上上下下都是曹将军的士卒,再过上一会,你们便会被包围的,你们一定死无葬身之地的!”

    梅亭的挣扎,梅亭的喝骂都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到厌烦,但是现在这么紧张的气氛之下,也实在是没有人愿意去搭理他这个仿佛在乱吠的野狗,李鍪直接给他嘴上擂了一拳,打落了他一颗牙齿,并让他将剩下的狂吠给咽了回去,

    “你们会后悔的!”梅亭的嘴上挨了一拳,倒是不敢再猖狂怒骂了,但是还是不停的在嘟囔着,“你们一定会后悔的,这个郡守府全部都是曹子廉将军的人马,足足有着近百人,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在梅亭的嘟囔声中,一个慵懒的声音传了过来,“你说的近百人,可是这个家伙的手下么?”

    在孙英和刘复纠结的眼神之中,蒯蒙也拎着一个滴血的首级走了过来,见到这个首级的模样,不但刚刚还在闹腾的梅亭震惊的闭上了嘴,就连一直沉默以对的士卒的呼吸声也陡然急促了起来。

    “赵校尉...”士卒中突然传出一声悲呼叫破了那个首级的身份,曹子廉麾下的赵校尉,也是此次南阳郡守府中官职最高的人。

    蒯蒙淡然的走到田豫身前,和那白马义从的都尉田七一般,将首级送到了田豫的眼前,“学生,幸不辱命!”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是那十余名士卒的领头之人说出的第二句话,“赵校尉的勇武军中尽知,你们这些人里没有几个武力过人之辈,你们是怎么将赵校尉杀死的?”

    蒯蒙看着那十余张悲切的脸庞,微微一笑的说到,“我们这群人人心见的太多了,所以养成了一个习惯,那便是没到一地,必须要将厨房这种地方交给自己人来收拾。

    而更巧合的是刚刚就是大家吃饭的时间,所以我等就顺带将你们所有人的饭菜都给做好了,更加凑巧的是,我们这一行人里虽然没有什么人武力过人或者谋略过人的,但是却是有一个岁数不大的老山贼了,他手里偏偏还有一些上好的迷药,所以...哈哈哈”

    “你们刚刚来了不到一天,我等也从未做出过任何出格之事,为何你们就这么肯定的给赵校尉,不,是给我等下药?”那领头之人实在是想不通这一点,在梅亭出现之前,他们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行事,自认为没有做过任何不妥之事,他真的想知道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们的确是没有做过任何出格之事。”蒯蒙点了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但是某家和你们不一样,你们是外来之人潜伏在这南阳郡守府,而某家则是回乡,荆州养不出你们这么精悍的士卒,我南阳郡更养不出你们这么精悍的士卒。”

    “某家在这里从新介绍一下自己”说到这里的时候,蒯蒙十分郑重的向那群士卒行了一礼,“南郡蒯家蒯蒙蒯玉灏见过诸位!”

    蒯家在很久之前便跟随魏王去了许昌,从此荆州再无蒯家,只有许都蒯家,但是在这南阳郡或者说,在这南郡之地,蒯家的名号还是那么让人如雷贯耳。

    现在梅亭,便被这声“蒯家蒯蒙蒯玉灏”给惊住了,虽然他一直在嚷嚷自己是那位曹子廉将军的人,但是她自己心中明白,莫说那位曹子廉将军,便是替曹将军行走四方的“管事大人”都未必能记住他梅亭的名字。

    而蒯家,这个庞然大物,哪怕现在蒯家离开了这南郡,但是蒯家的人想要弄死他这么一个小小的南阳女监守将那简直不要太容易,而就算自己被蒯家的人弄死了,那位曹子廉将军都不会为自己说上一句话,毕竟一个谁都可以当得女监守将和世家蒯家之间,这个选择并不难做。

    当然,梅亭脑子里的这些事情都是要在蒯蒙是蒯家直系的基础之上才能做到的,而蒯蒙很明显做不到,否则也不用这般费劲了。

    不过现在的梅亭已经慌乱到无以复加了,哪里还能想到这里。

    “蒯家的人!”那领头的士卒听到蒯蒙的话语也是跟着惨笑一声,“偌大的蒯家,智谋过人的蒯家,我等这些小算计自然是入不得你们南郡翘楚蒯家的法眼!”

    那领头的士兵发出了近乎是凄厉的惨笑,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失败了,也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性命即将留在这里,更多的是因为他心中明白,蒯家的这个小子之所以能够如此果断的下令将他们这群人放翻杀死,可不只是因为蒯蒙刚刚所说的那句,

    “荆州养不出你等这般精悍的士卒,南阳更养不出你等这般精悍的士卒。”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不在乎,蒯家不在乎他们这群“似乎有问题”的士兵是什么人,在他们这些世家看来,只要他们认为自己有问题,那么不会直接杀了来的干脆,至于什么证据,那是提点刑狱的官员应该在乎的,不是他们世家之人应该关注的。

    那十余名的精悍士卒的心中已经有了死志,

    但是同样被蒯蒙弄得惊讶不已的梅亭却是还没有放弃挣扎,从这方面来说,梅亭不得不说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就凭这不放弃自己的希望这一条来说,梅亭的确让人倾佩。

    “你们不要以为将郡守府这些士卒杀了便能平安无事!”梅亭那颤抖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这郡守府不过就是曹将军以防万一的手段罢了,这南阳郡城里,埋伏着不知道多少曹将军的人马,若是尔等再继续冥顽不灵,等曹将军大军一到,定要让你等贼寇后悔万分!”

    梅亭的声音在田豫等人的耳中那自然是十分的呱噪,但是在已经心存死志的十余名士卒的耳中却是再次让他们有了些许信心,虽然他们也知道,就凭着田豫刚刚的这一套让他们眼花缭乱的手法,那些府外之人,也难逃他的算计。

    但是知道归知道,此时在这群士卒的心里,总是需要一些“信念”支撑他们不倒下的。

    田豫看着强作镇定的梅亭,再看看那群虽然已经心如死灰但是仍没有放弃抵抗士卒,田豫虽然真心想要留住他们的性命进而收为己用,但是田豫也明白,这些现在已经是妄想了。

    不说其他,蒯蒙刚刚打出了蒯家的旗号,那便已经绝了田豫的心思,蒯家乃是许昌的世家豪族,而蒯家的家主蒯越更是在朝廷任职,与他们背后的曹洪将军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蒯家出现在南阳,还是以这种身份,那么他们这群人,一定会被灭口的。

    就在田豫心思百转之时,又一名百姓打扮的精壮汉子跑了进来,跪在田豫的面前,“启禀将军,城中敌人之巢穴已被探明,现在斥候白令正在那里盯着,我等随时都可动手,请将军示下!”

    “对方人马几何?”田豫看了一眼脸色大变的梅亭,继续问道,“可曾探听明白?”

    “回禀将军,据白令所说,敌人不过三十之数,但是十分精悍,并且机警异常,应该是百战老卒!”

    “不奇怪,南阳郡之事闹得这般大,若是不派遣精锐过来,曹子廉可收拾不好这里的残局,而且这厮贪得无厌,想要的也不仅仅是收拾残局这么简单,恐怕他还惦记着这条财路!”

    “田豫!”这个时候梅亭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会很凄惨,但是依旧没有放弃,“你既然知道那些都是曹子廉将军的人马,你怎么还敢如此放肆,尔等就不怕曹子廉将军将尔等斩尽杀绝么!”

    看着一脸凶狠但是浑身颤抖的梅亭,田豫突然笑了一声,只不过这声笑,显得那般无奈,“什么时候,我大汉的官员竟是变成了这般蝇营狗苟之辈了,我等同僚之中有你这种家伙,还真是对我们的侮辱了!”

    田豫说完之后,也实在是没了继续喝骂他的心思,或许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样,相比于这中原的繁华,他可能更喜欢那幽州的荒凉,哪怕那里的寒风刺骨,那怕那里经常千里塞外荒凉寂静,但是那里的人,却是不让他感到恶心!

    “汉隆!”田豫一声呼喊让一直发呆的李鍪回过神来,“你刚刚不是说不能有辱师门么,一个院子里,塞进去三十多个人,哪怕他们再机警也不可能防守的那般谨慎,跟着他找过去,然后从里面将大门打开,城中的百余名白马义从自然会教会他们什么叫做北疆的寒风!”

    田豫说完之后也不管李鍪是否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便将身子转向了那群依旧再负隅顽抗的士卒,“老夫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现在,放下你们手中的兵刃,老夫保证你们的性命,他曹子廉还不放在老夫的眼中!”

    梅亭听到田豫的话刚要反驳,但是一抬眼就看到了田豫那张阴沉黝黑的脸,顿时失去了说话的勇气,老老实实的缩成一团等待最后的结果。

    而那十余名士卒也给了田豫他们的答案,这次他们没有继续沉默以对,而是那领头之人一声大吼,“丹阳军!冲锋!”

    十余名的士卒,哪怕结成了军阵都不敢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毕竟他们只有战刀与长枪,只要田豫随便调一队弓弩手来,他们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他们自然也明白这个到底,所以,他们选择了冲锋。

    “真是一群好汉子,可惜了!”虽然不合时宜,但是田豫依旧还是夸赞了一句,神奇的是,这句夸赞,身边的所有人,无论是孙英刘复,还是蒯蒙乃至一脸不服不忿的梅亭,都保持了沉默,没有任何人去反驳他。

    田豫看着冲到自己身边不远处的士卒们,也虎吼一声,“杀!”

    既然是一群好汉子,那么田豫愿意,自己亲手将他们斩杀当场,这是对士卒最大的尊敬。

    冲锋的士卒完全放弃了防御,无论长枪还是战刀,他们都用出了自己最大的力气,朝着田豫的身上杀去,既然田豫愿意给自己最大的尊重,那么自己也一定要拼尽全力,毕竟无论怎么说,无论史书上怎么记载自己这些人,这,都是自己的最后一战了。

    “杀!”

    “杀!”

    片刻之后,浑身浴血的田豫站在庭院的中央,他的周围铺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但是无论这些尸体现在是什么样子,面目是多么狰狞,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致命伤,全都在胸腹之处,他们都是倒在了冲锋的路上。

    “呼~”田豫长出了一口气,虽然这一身的鲜血没有一滴是他自己的,虽然这些人的冲锋不会给他造成丝毫的困难,但是将这些士卒斩杀之后的田豫依旧是心情沉重。

    连续几次的呼吸让自己心情平复下来之后,田豫走到了浑身颤栗的梅亭面前,“刚刚你说,你身后的那位曹子廉将军会将某家斩尽杀绝?”

    梅亭连续吞了数次口水,但是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刚刚田豫杀敌的这一幕,已经彻底的让梅亭崩溃了,哪怕他从内心里依旧是没有放弃挣扎,但是身体上的反应依旧是让他不敢也不能再继续回答田豫的问题了。

    田豫看梅亭哆哆嗦嗦的也说不出话来,不禁嗤笑一声,这声嗤笑比之之前更加的冷漠也更加的不屑,这种不屑,是从田豫的心底里发出来的。

    田豫用手拍打着梅亭的脸庞说道,“只是很不幸啊,某的双亲在某家很小很小的时候便被乌桓人杀了,某的兄弟姐妹这些年也已经死的死,没得没,若是你这斩草除根能够帮老夫将他们找回来,那老夫还是要谢谢你呢!

    对了,老夫还有朋友,老夫这一生中大半的时间都在漂泊,所以这朋友就惨淡了一些,勉勉强强只有四个人罢了,一个在益州成都,我管他叫玄德公,你们喜欢叫他大耳贼!一个在阆中,我喜欢叫他张三哥,你们喜欢叫他环眼贼,还有一个你们喜欢叫他红脸贼的,他现在正在带兵围困襄阳和樊城,我喜欢叫他关二哥。

    至于老夫的最后一个朋友嘛,可能是曹洪最敢得罪的人了,常山,赵子龙!”

    梅亭已经被田豫的这几个朋友给惊住了,田国让的名字梅亭是真的不怎么熟悉,就如同他所说,田豫的这个“北疆战神”在中原这地方,尤其是在荆州这种中原腹地,真的不如一些世家大族的管家更加的有面子。

    但是田豫的“北疆战神”在中原不值钱不代表他那几个朋友不值钱啊,刘玄德,关云长,张翼德,虽然这三位并没有如同乡野之间传说那般真的是结拜兄弟,但是他们恩若兄弟,这可是公认的。

    梅亭的瑟瑟发抖被田豫看在了眼里,心中更是忍不住的耻笑这厮的胆怯,田豫现在真心的觉得和这种人同为大汉官员,真的是他田国让的毕生之耻辱!

    “你叫孙英,对吧。”田豫扭头看向了孙英,目光十分的平淡没有任何的煞气,但就是这么平淡的目光却是让孙英的脸色变得有些羞涩了,让孙英这么一个大男人,愧疚的低下了头。

    “莫要在这里做小女儿姿态!”田豫微微训斥了一声,“既然这个家伙是你们两个带过来的,那么他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两个小家伙来解决吧。”

    “不知道田...国让将军想要一个什么结果!”孙英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抹狠色。

    “刚刚这个家伙不是说了么?”田豫冷笑一声,“斩尽杀绝啊!”

    梅亭被田豫的这一声“斩尽杀绝”给吓得一个激灵,顿时全身便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甚至还从体下传来一股极为刺鼻的味道,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孙英便已经冷笑一声,“这厮居然吓得尿了裤子,还真是大汉朝廷的耻辱啊!”

    田豫让白马义从的都尉田七跟着孙英和刘复离去,至于另一个白马义从则是带着李鍪离开了,而梅亭也被孙英刘复两人再度拎了出去,还是那条道路,还是那些围观的百姓。

    虽然这次梅亭却是没有如之前那般凄惨,但是却是比之前更加的丢人,梅亭一路上都在不停的挣扎,脸上也被自己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嘴里还不断的在嘶吼,“某是曹将军的人,某是曹将军的人,你们不能这般对我,你们不能如此,曹将军救命啊!”

    随着距离女监的距离越来越近,梅亭的挣扎也越来越没有气力,等到了女监的大门口之时,梅亭已经再次昏了过去,而且这次,他是真的昏了过去,被活活的吓昏了。

    女监的大门口此时已经布满了士兵,一个个挺枪拔刀,目视孙英刘复,各个严阵以待!

    “阿复,你之前不是都将他们打晕了么?”孙英看着女监里面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士卒,甚至还有几个将长枪当成拐杖拄着,但是这群人看似凄惨无比,却是一个比一个的精神,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几人,竟然孙英都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我爹曾经说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刘复冷哼一声,“这梅亭别的本事没有,装死怕事的

    本事那还真是无人能比,连带着他的这些手下也一个比一个会装死!”

    “那然后呢?”孙英不在乎这个梅亭会什么本事,“现在这群家伙就在里面挡着咱们,咱们该怎么进去?”

    一旁一直默默跟随着的田七张嘴说道,“要不某家前去试试,这群乌合之众欺负欺负老百姓也就罢了,两位公子给小人些许时间,小人去将他们给荡平了!”

    这却是田七有些担心孙英和刘复两个人的安危了,之前在路上听那梅亭的叫唤,隐约间也听到了一些刚才自己未到之时,自家将军身边发生的事情,这两个年轻人刚刚对自家将军十分的不恭敬。

    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哪怕这两个学生如此对待自家的将军,可是将军依旧没有怪罪他们,可想而知自家将军对这两个年轻人是何等的器重,所以田七见到现在这个情形,便主动将这事情揽了下来,以免对面的那群家伙再伤了这两个年轻人。

    只是田七刚刚要有所动作,肩膀就被一只大手给摁住了,然后田七就看到其中的一个年轻人对着自己露出了一个十分开朗的微笑,那雪白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闪闪发光。

    “田都尉!”刘复拍了拍田七的肩膀,一脸微笑的说道,“您的好意我们兄弟两个心领了,但是就这些家伙,还不知道您这位白马义从的都尉亲自出手,交给我就够了。”

    刘复说完之后,也不给田七继续说话的机会,便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径直的走向了那女监的大门,走向了那群严阵以待的士卒。

    “停下!”一个士卒看到刘复走了过来,几乎是颤抖着喊出的这两个字,说出的剩下的话,“听见没有,快停下!否则我等可就不客气了!”

    刘复对于他的怒喝,看都不看一眼,依旧速度不变的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那群刚刚还一个个面容愤怒的士卒却都往后面闪了去,恨不得离那个大门,离刘复远远的。

    刘复看着都没有上锁的大门,不禁冷笑一声,当然,犹豫之前他把大门的横梁给拆了,所以现在这大门也锁不上了。

    刘复将女监的大门缓缓的推开,就这么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这次刘复的手上连根木头都没拿,但是这群不久之前才被他暴打过的士卒,竟然没有一个人敢主动上前的。

    田七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不禁有些瞠目结舌,扭头看向了一旁漠视这一幕的孙英问道,“为什么这群家伙都不敢冲上来?”

    “之前在女监里,阿复一个人将他们这群家伙暴打了一顿,他们可能是怕了吧。”孙英说的很是平淡,但是这些话听到了田七的耳朵里却是让他不禁的瞪大了双眼,虽然田七也很看不起这群乌合之众,但是面前这个自己一样看不起的年轻人竟有这般武力,也是让他十分惊奇的。

    刘复给他带来的惊讶还远远不止于此。

    刘复看着周围这群只围不攻的士卒,看着他们看似凶狠实在颤抖的面容,冷喝一声,“若是你们这女监没有后门的话,那你们这群家伙今日的性命便要留在这里了,都到了这般地步了,就别再让某家看不起你们这群废物了可好?”

    那群本来只是围而不攻的士卒听到刘复这般说话,一个个顿时心如死灰了起来,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那群大人物给决定了,但是人在心如死灰之后,便开始了最后的疯狂。

    “怎么也活不了,爷爷和你拼了!”一个士卒最先受不了这种等死的煎熬,怒吼一声便挺着长枪冲了过去,“小贼受死!”

    刘复见终于有人敢动手了,十分开心的狞笑了一声,一把将那刺过来的长枪死死的攥住,任凭那士卒如何挣扎扭动,也不能再撼动那长枪分毫。

    “小子,给我滚开吧!”刘复玩的差不多了,一脚将那士卒踹到在地,然后劈手将长枪夺了过来,手腕翻转之间,便将长枪正握在手里,然后冲着那士卒的脸上就是一个枪花耍了出来,将那士兵看的脸色煞白。

    只不过那士卒却是没有机会再为这漂亮的枪花发出惊叹了,刘复的枪花耍完,那士卒的脖子上也出现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刘复持枪立于院中举目四望,看向四周那群似怒似惧的士卒,他的身后便是那个瞪大双眼无神的望着天空的士卒。

    “怎么,就这么一个有胆子的家伙么?”刘复对他们从不吝啬于嘲讽,“剩下的家伙们呢,你们是打算抱着怂蛋的名字,埋进土里去么?不过你们打错了注意,就算你们这群怂蛋被某等杀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入土为安的,你们最终也不过是会沦为野兽的口粮。”

    刘复的话语,每字每句都让周围的这群士卒心中发寒,终于有了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人受不了这种感觉,冲了过去,刘复看到终于又有人冲了过来,终于大送了一口气。

    他现在一身是伤,他们这群家伙若是就咬死了不往前来,那么只能是他冲杀过去,但是现在他的体力,真的不敢说能够在这里一个人追着他们一群人厮杀,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最后还是得让那个白马义从的都尉出手,那刘复的脸面也是有些挂不住的。

    今日蒯蒙避过了他们,宁可去找小五等人合作,也未曾联系他们,虽然刘复知道这是因为蒯蒙不想让自己等人和他一起承担这份儿风险,但是同样也让刘复的感触很深。

    特别是蒯蒙说出来那句,“南郡蒯家蒯蒙蒯玉灏”那是蒯蒙作为蒯家的骄傲,自从当初逃离了汉中之后,“蒯玉灏”三个字刘复再也没有听见过了,那仿佛就是一个禁忌一般,而今天,蒯蒙第一次主动说出了这个名字。

    刘复明白,这是他的朋友阿蒙决定了要重新找回自己的荣耀,重新找回他作为荆州最为有智略的家族,蒯家嫡系子弟的骄傲。

    而在蒯蒙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刘复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回到荆州的目标,除了要找到杀死自己全家的仇人之外,刘复也要找回属于他自己的那份骄傲,他也曾是荆南有名的人物,也是荆南最为出名的纨绔之一,他刘复,也曾经被人叫做荆南净街虎,他刘复的名字,也曾让这荆州的纨绔听之便心中一颤。

    现在就是要拿回他刘复自己的骄傲的开始。

    “杀!”三个人成品字形冲杀了过来,两人在前持枪一人在后抽刀,三人围攻了过来,看架势是要一举将刘复斩杀在此。

    但是刘复却是嘴角带起了一抹冷笑,怒吼一声之后,当先一步跨出,横在面前的两人中间,左手手肘一个猛击,右手手持长枪往后猛地一戳,那两个抢杀过来的士卒便被击倒在地,然后刘复动作不停,长枪快速前刺,竟然后发先至的一枪刺入了最后那名士卒的心口,将他挑飞了出去。

    刚刚挑飞了士卒的刘复,眼角一撇就看到了周围那群人一脸的惊惧,心中猛地一动,身子突然一个晃动,若非是最后用长枪借了下力,他差点就摔倒在地上。

    这一幕被一群人看到了眼里,突然想起来之前刘复虽然将自己这群人一顿暴打,但是同样也是引动了旧伤,那鲜血淋淋的模样让他们看了都感觉到害怕,这时候,想来这家伙的旧伤又复发了。

    本来已经抱着必死之心的一群人见到这一幕,心中再次有了希望,只要将面前这个摇摇晃晃的家伙砍杀了,自己等人便还有活下去的可能,一群士卒不约而同的这么想到,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一起冲了过去,也一起将门口看戏的两人给忘了。

    田七也看到了刘复那摇晃的一下子,心中不由的一慌,“这个家伙身上有伤?”

    “有!”孙英点了点头,“而且很是眼中,樊阿先生嘱咐过,近期不要再继续动手了。”

    田七看孙英那一脸平静的样子,不由的心中更是捉急,“你为何不早说!”

    说完这句话,田七就要冲过去帮忙,结果刚刚有所动作还没冲过去,就再次被一只大手给摁了下来。

    孙英看着一脸着急的田七,平淡的说道,“田都尉的好意,我们兄弟心领了,不过这等小事儿,还是让我们兄弟自己来解决吧。”

    看着孙英那张可怖的脸,盯着那双平静的眼神,田七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只不过刚刚点头就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刚刚孙英说的这句话他好像从哪里听到过....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就在田七和孙英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刘复已经和这群人交上了手,刚刚的动作,刘复的确是不小心牵动了伤口,但是绝没有像他表现得这般严重,他要的只是这群看戏的家伙,一起冲过来罢了。

    刘复成功了,所有人都孤注一掷的冲杀了过来,要和刘复决一死战,这一刻的刘复突然找回了之前的感觉,就是他在飞虎寨,面对那群土匪时候的感觉,虽然孤身一人,但是依旧傲视一切。

    “杀!”刘复一声怒吼,和他们厮杀在了一起,一时间血光四溅,刘复的身上不停的出现着新的伤口,和他厮杀的士卒也不停的有人躺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这一次,他们再也没有机会站起来了。

    刘复越战越勇,竟然以一人之力,将这群士卒的士气给压制了下来,并逐渐的走向了胜利,于此同时,南阳郡的某一处院子外,一群化装成百姓的白马义从也正在焦急的等待着。

    “吱呀~”一声,院子的门就这么在他们的面前被打开了,一个浑身没有半点血迹的年轻人出现在他们面前,正是之前潜入进去的李鍪。

    “你怎的才出来,快让开,小心让他们跑了!”之前带路的白马义从一脸的责备,就要带人冲进去,结果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便被李鍪伸手将他给拦了下来。

    “不必折腾了!”李鍪抬起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感受了下温暖的阳光,“一个三十四个人,都在里面了,一个也跑不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南阳余孽

    李鍪的话并没有让那些白马义从多么重视,在这些白马义从的眼中,李鍪这个年轻人还不值得他们这群幽州悍卒重视。

    白马义从无视了李鍪,一个个的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李鍪也不在意,他就这么站在大街上,抬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头顶的太阳,感受着头顶阳光照耀下的温暖,感受着这清新的空气。

    李鍪现在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了,虽然在里面杀人之时,李鍪也不会感觉到有任何的不适,但是当他做完自己的事情之后,尤其是看到那一地的狼藉之后,李鍪就特别渴望阳光和那清新痛快的呼吸。

    王越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过他,刺客一定要把自己隐藏在阴暗之中,但是李鍪这次再次让王越了,不同于上次的不在意,这次李鍪曾经好好的和王越谈过,他愿意学习刺杀之道,但是却没办法让自己从始至终隐于黑暗之中,因为他不仅仅是一个刺客。

    对此王越没有再反对过,只是冷冷的看着李鍪,说了一句,“当心汝死无葬身之地!”

    李鍪对于王越的这句话,只是回复了一个微笑,很开心的微笑。

    李鍪在这里照耀着阳光,回想着往事,百余名白马义从一股脑的冲进了那个小院子中,同时还有人不断地再招呼着自己的同袍,

    “来一队人去后门堵住,莫要让他们跑了!”

    “所有人,阵型不要乱,弓弩在后,刀枪在前,保护好弓弩手!”

    “所有人,小心...”

    那领头的人正说着的话就被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给惊住了,在他的面前,一个院子中躺了数具尸体,这并不足以让他震惊,真让他感到震惊的是那些人的样子。

    四个人,在四个不同的地方,全都是仰面倒地,浑身上下也只有脖子上一道伤痕,每个人都是瞪大了双眼,一脸的惊恐,而他们的手上都没有来得及拔出腰间的战刀。

    也就是说门外那个晒太阳的年轻人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将这四名悍卒斩杀,一击毙命,而这极短的时间也是短到让四名悍卒连拔刀的时间都没有。

    “嘶~”一声长长的吸气声音从旁边传来,领头的白马义从扭头看去,自己的一个同袍伸着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一个角落,瞪大了双眼。

    一行人顺着他指向的方向看去,一个昏暗的角落里,一个隐藏极深的尸体双目无神的望着他们,这种阴暗的角落,就算里面的这个人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他们都没有 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更被说他若是活着,那隐藏的会是何等的隐秘。

    一名白马义从的士卒走进之后,惊讶更甚,若说院子里的那四人是被李鍪用极短的时间里一一击杀的话,那么这个家伙,或许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死的他, 看那双无神的双眼里,他应该是到死还在警戒着,只不过没有想到本应该最安全的身后,却是要了他的性命。

    随着这具尸体被发现,院子里原来越多隐藏的尸体被找了出来,树丛里,角落中,林林总总一共抬出来十七具神态各异的尸体,所有的尸体都和明面上的那四具尸体一样,只有脖子上的一道伤痕,全部都是一击毙命。

    这份手法,这份干净利落的动作,院子里的这些白马义从第一次对门口的年轻人升起了一种名叫尊重的情绪,在军中,尤其是在有能力的军中,强者都是最容易得到尊重的。

    “都清扫干净了么?”这些白马义从的首领田五问道。

    “一共找到十七具尸体,无一活口!”士卒回答的十分干脆,也对门口晒太阳的李鍪十分的敬佩,“之前那个年轻人说一共三十二个人,那么剩下的十五人,应该就在这几件屋子里了。”

    田五也点了点头,“咱们这么大的动静,里面都没人出来,看来果如那人所说的,这些人不用咱们费心了。”

    田五说完也不禁有些唏嘘,心中不由的感叹,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不能小看了,他们这群老家伙,已经跟不上这群年轻人的脚步了。

    “虽然人家已经帮咱们解决了这里的人,不过还是要小心,咱们白马义从可不能在这小阴沟里翻了船!”田五一声吩咐之后,白马义从的士卒们便分散开来,三五成群的组成一个个微小的军阵开始在整个屋院里搜索起来。

    过了一炷香之后,三十一具尸体已经都被白马义从搜索了出来,摆在了庭院之中,而第三十二具却不是尸体,并不是李鍪下手没有杀死他,而是直接将那厮打昏之后,用随手扯先下来的麻布将他捆成了一团,最后还十分有趣的打了一个蝴蝶结。

    白马义从的一群糙汉子看到这个扭动不止的“大蚕蛹”的时候,尤其是那个蝴蝶结的时候,一群糙汉子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个杀伐果断的年轻人居然还这般的“心灵手巧”。

    “将这厮带回郡守府,交由咱们的太守大人发落!”田五也被这个样子给弄得忍俊不禁,无奈的挥挥手,他们这群人真是风风火火的出来,啥都没干趟着水就结束了,还真是他们白马义从创建以来的第一回。

    一行人依此走出院落,不过这次每个走出来的白马义从,无论是士卒还是什么校尉将官,都恭恭敬敬的对着李鍪行了一礼,李鍪的实力他们虽然没能亲眼见到这过程,但是依旧还是能够感受到。

    田五看着李鍪依旧在仰着脖子晒太阳,也没有任何离开的样子,便准备告辞了,他们还需要去给田豫复命。

    就在田五他们准备告辞离开的时候,之前陪同孙英等人离开的田七跑了过来,找到田五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到,“孙英公子那里需要人手,想请诸位兄弟前来帮个忙!”

    “孙英公子?”田五一愣,他能够才出来这位孙英公子应该是田七陪同的两位年轻人之一,但是他却是不知道是哪一个,不过现在有李鍪这个同样年轻的前车之鉴,田五也不敢对他们有任何的轻视,“不知道这位孙英公子是何人?需要我等做什么?”

    听到田五的问话,田七的脸色却是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奉田豫将军将令,将女监的罪犯斩尽杀绝!”

    田五一听这话,心中莫名的一松,他还真的担心这次跟随田豫将军来的这几个年轻人若都是如同李鍪一般,这般的能力高绝,那他们这群白马义从的存在,还真的就尴尬了。

    田七一看田五那长出一口气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田七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这个眼高于顶的朋友这般的“谦逊。”

    不过等一会儿到了女监,田七可以保证自己的这位朋友的惊讶绝不会小于自己的。

    “白令!”田五喊了一嗓子一个矮小精悍的士卒跑了过来,“带几个兄弟将这个蚕蛹子带回郡守府去,剩下的弟兄们跟某来!”

    田七笑眯眯的带着田五和他们麾下的白马义从往女监方向走去,李鍪这次却是没有跟他们一样跟过去,而是想了一想快速的跑回了郡守府,对于那女监他虽然并没有去过,但是看大牢里那孙牢头的样子,李鍪也不会觉得女监那些看守会给刘复造成什么威胁。

    但是放心归放心,刘复那身体估计又是一次“浑身浴血”,李鍪之前听田豫说自己煞气太重,每次出门都会弄点伤回来,但是李鍪觉得这句话更适合刘复那厮,自己最多就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伤,但是刘复每次都把自己弄的这般凄惨。

    摇了摇头,李鍪的速度再次加快了两分,他需要尽快将樊阿先生给请了过去,否则他真的担心刘复把自己给玩死了。

    不提李鍪这里,田七带着田五等人冲到了女监,一群白马义从还急吼吼不停加速,不停的催促田七再快点,莫要让那两个年轻人有什么危险,田五也不断的责怪田七莽撞,明知道那两个年轻人柔柔弱弱的,就这么一个人跑来请援兵。

    等到田五等人到了女监的时候,所有的埋怨都卡在了嘴里。

    这个时候的女监已经再次变成了一片狼藉,  里面的一地尸首暂且不说,单说那偌大的木门,一看就是被巨力所击飞的,看那断裂处参差不齐的裂口,田五都可以想象的到,击飞这木门需要多大的力气,虽然天下能做到这点的也说不得多少,但是田五却是知道自己的这个朋友和却是办不到这点,所以...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虎了么?

    “这...这是那两个年轻人干的?”田五指着那些地上形状各异的尸体,再指了指那被巨力踹出老远的木门,咽了咽嘴里的口水。

    田七这个时候却是有了一丝恶趣味,嘿嘿一笑道,“不是那两个年轻人干的!”

    田五一愣,歪着头看了田七一眼,“你还有这份儿本事?”

    田七闻言脸色猛地一黑,啐了田五一口说到,“某家当然没有这份儿本事!”

    “莫不是将军来了?”

    “没有!”田七真的是挺为自己的这位朋友的脑子捉急了,也不再逗他了,“这些全是那一个小兄弟干了!”

    田七说话的时候还用下巴指了指持枪站在院子中的刘复,语气中也透露着浓浓的佩服,刘复用这么短的时间将这群乌合之众斩杀了,这并不会让田七这般佩服,哪怕田七做不到刘复这般将偌大的木门一脚踹飞。

    真正让田七感到敬佩的是刘复这个年轻人在自己一身是伤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一点,这需要的不仅仅是过人的勇猛,更多的是脑子,特别是刘复这个看似平常的家伙还是这般的年轻。

    田五不管田七的脑子里都想的是什么,他现在很不解的问道,“我说兄弟,既然你们都打完了,还将我等找来作甚?看你等的丰功伟绩么?就算来炫耀,这事儿和你有个屁的关系!”

    “某家不是说了么,奉田豫将军将令,斩草除根啊!”

    “都杀成这德行了,还有个屁的斩草除根!”田五没好气的说到,今天他

    是被打击的不小,“怎得?你田老七在这就杵着发呆呢?还让人给跑了不成么?”

    “那自然是不会!”田七也是不屑的横了田五一眼,“你这想法叫甚的斩草除根!”

    田五还想再问,但是田七却是不想再和他在这里扯淡了,直接拉着他们进了女监,进到女监之后和外面看见的再次发生了变化,或者说,进到了女监之中,他们的感受便更深了。

    虽然都是一地的尸首不同于之前的院子里的,若说李鍪杀人更像是闲庭信步,神出鬼没之间将人一击毙命,那么这个家伙杀人便是残忍暴虐,这一地的尸首有一击毙命者,而更多的则是残肢断臂,就算是全尸也大都被弄的奇形怪状,可想而知,他们死前也是收到了很大的痛苦。

    田五隔着老远给持枪立在院中的刘复行了一礼,然后偷偷的问一旁的田七。

    “这些都是这位小兄...小公子做的?”

    “嗯!”

    “莫非这位就是那孙英公子?”田五佩服的说到,“看他这浑身浴血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威猛的汉子!”

    “额...他是刘复公子。”田七尴尬一笑,“孙英公子在里面。”

    “里面?”田五一愣,他一直以为那位孙英公子才是造成这一切的人,毕竟在军中,想来是勇武当先,“莫不成里面还有什么麻烦不成?”

    “额...也算不得什么麻烦!”田七突然脸色变得十分的古怪,看的田五一脸无奈。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田五皱着眉头骂了一句,“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般婆婆妈妈了。”

    “你自己进去看吧,不过你心里要有点准备,里面...嘿嘿嘿”

    “你笑的怎么这般...猥琐,不对,怎么这般恶心!”田五皱着眉头看着一脸猥琐的田七,冷哼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便走近了屋子。

    刚刚走到门口便也是一脸的古怪起来,因为他听到了里面好像有什么...很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他倒是很熟悉,但是却是不应该在这里出现啊,也不是,在这里出现也可以,但是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啊。

    田五偏过头,看着一脸猥琐的田七,他终于知道这个家伙为何这个样子了,“孙...孙英公子在...在...在里面?”

    “在里面!”田七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

    “这里面的这个声音...”田五十分的为难,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句话,总不能问田七,这里面的女人声音是不是和那位孙英公子在那个啥吧,虽然现在很多人都比较喜欢刺激,但是现在这也不合适宜啊。

    “你没猜错,里面的声音就是那种声音。”田七一脸促狭的笑容,看着田五说到,“的确是孙英公子弄出来的。”

    “那你把某家叫过来作甚!”田五一脸黑的啐道,“你是想让老子丢人还是想让将军丢人,里面这个年轻人可是将军看重的年轻人,你就让他这般胡来?”

    “想什么呢你!”田七两眼一瞪,一脚踹在田五的屁股上,“你进去自己看看吧,瞎猜个什么劲儿!”

    这一脚猝不及防,直接将田五给踹进了房间里。

    田五被踹进去之后,直接借机趴在了地上,头都不抬,生怕看见了什么不该看的事情惹得双方尴尬,更是让自家将军事后为难。

    “你在这里趴着做什么?”孙英的声音从田五的头顶传了过来,“是受伤了么?”

    田五刚要说受伤不能动弹,却是突然发觉那声音就在自己身旁,而那女人的不可言之声音却是离自己很远。

    正巧这个时候田七也走了进来,见自家朋友这般丢人,实在也是大感无奈,再度一脚踹在田五的屁股上,“别丢人了,赶紧滚起来。”

    “嗯?”田五一愣,猛地抬头一看,只见之前郡守府里那个面同可憎的年轻人就站在自己脚边,一脸的阴翳,想来这就是田七那小子口中的“孙英公子”。

    “田五都尉?”孙英开口问道,“您这是,受伤了?”

    “没有没有!”田五赶紧爬了起来,同时侧着头一瞥也看到了让他倍感尴尬的那些声音的来源。

    之前见过的那梅亭现在正在被牢牢的绑在桌案上,浑身都被拔了个精光,然后他的身上正坐着,不对,正动着一个十分彪悍的女人。

    说这个女人彪悍不仅仅是因为现在她正在做的事情,更多的是因为这女人的长相,若是说孙英面容可怖是因为那一脸狰狞的伤疤,那么这女人彪悍则是因为她长得,真的很彪悍。

    田五出身幽州,对于这幽州的名将自然也是十分的熟悉,曾经听无数人说过当今世上出身幽州的最出名的将领之一,张翼德面容粗狂,长的豹头环眼,一把络腮胡子十分的威猛。

    现在田五看向那个坐在梅亭身上的女人,感觉给她配上一脸的络腮胡子,那活脱脱就是一个猛张飞啊。

    “孙英公子,他们这是在干嘛?”田五正好不想解释他刚刚为何趴在地上,便直接张嘴抢先问道。

    “这么简单,田五都尉你看不出来么?”孙英十分纯良的眨了眨眼睛,“难道幽州的风气,已经这般淳朴了么?”

    “咳咳咳咳咳”田五被孙英的这句调侃给呛了一下,“他们在做什么,某家自然知道,只是某家不懂的是,他们为何...为何要行此事啊。”

    “之前在郡守府孙某看这梅亭这般的饥色,自然是要帮他一帮,这女人之前在女监也是和他狼狈为奸,帮他调教那些女犯,想来侯夫人母女那晚也没少受他的折辱,正好将这两人配成一对,这不是挺好的么?”

    “是挺好。”田五点了点头,觉得孙英说的十分有道理,只不过刚刚点了头就反应过来,“不是,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为何要现在将他们给弄成..凑成一对?”

    田五为了能够说的更文雅一些,真的将他能想到的好词都想了出来。

    “原来问的是这个啊。”孙英点了点头,仿佛才反应过来田五问的是什么意思,“这事儿却是有些尴尬了,田将军的将令说的是要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但是刚刚某家的那个兄弟却是一不小心杀的顺手了些,将那群看守女监的士卒都给杀了。”

    “难道这样不对么?”田五是一脸的迷茫,这不就是所谓的斩尽杀绝么?现在还活着的不就剩下这两个了么,再将这人一刀杀了不就可以了么,为何要这般折腾他们?

    “当然不对!”孙英一脸的理所当然,“单单这样,哪里能够说的上是,斩尽杀绝呢?”

    “那做到什么样才算,难不成孙英公子您还会什么道法不成,能够将他们弄的魂飞魄散了?”田五在一旁尴尬的说着,本来他并不算尴尬,但是他非要强行幽默一下,最后弄的自己很尴尬。

    “田五都尉何必要这般明知故问,弄的自己这般尴尬?”孙英难得的笑了一声,然后不再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问道,“田五都尉麾下的人马可都带来了?”

    田五被他点破了心思,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是真的不想看到这种事的发生,但是现在他却是要听从眼前这位公子的命令,因为他刚刚看到自己的那位同袍点了点头,说明自家将军是知道的,“孙英公子放心,白马义从一百零八人除去白令三人押送人犯前往郡守府以外,剩余的人手具在门口等候公子的命令!”

    “听说你们白马义从提前数日就来到了南阳郡城打探消息?”

    “是提前半月便出发了,一路上换马不换人的总共比之将军提前十九天赶到南阳郡城!”说到这里这位白马义从的都尉显得十分自豪,“现在整个南阳郡不敢妄言,但是这南阳郡城,我等可谓是了若指掌!”

    “不错,不错。”孙英点了点头,“这梅亭想来你们也有所了解了?”

    “已打探明白!”

    “那便麻烦田五都尉将这孙英的家眷全都拿了来!”孙英突然冷声说到,“某家说的是,全部!”

    田五的心中一冷,知道自己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但是处于军人的天性,他还是选择了服从。

    “诺!”

    应诺之后的田五便出去安排人手前去抓人,这梅亭出身就在南阳郡城,本来就是南阳郡城街头的一泼皮无赖,也不知道从哪里搭上了上任太守东里兖的线,摇身一变成为了这女监的守将。

    数年之间攒下了偌大的家当不说,还在南阳郡城弄了一个不小的院落,将自己的父母兄弟都接了过来,还找了几个婆娘,过上了舒舒服服的小日子,而现在,这些之前因为梅亭而骄傲的亲人,现在依旧因为梅亭,大难临头。

    不多时,一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被五花大绑的扔进了女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梅亭的家眷,关系远着,不知隔着多少代的子侄乃至表孙,关系近的如同他的亲生父母。

    “这些都是你的家眷吧。”孙英走到已经快要口吐白沫的梅亭身边,看着已经有些崩溃的梅亭说到,“你自己先看看,可有什么遗漏的?”

    梅亭被绑在桌案上已经大半个时辰了,被这个彪悍的女人也折磨了半个时辰了,就算他的腰子是铁打的,现在也要崩溃了。

    “小...小公子!”梅亭现在看向孙英的眼神充满了恐惧,这个年轻人口口声声的说不喜欢严刑逼供,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做出来的事情,却是杀了自己更加可恶,“小人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你知不知错并不重要,”孙英摇了摇头,“某家只想要知道一些事情,只要你能够如实相告,某家定会饶恕你的。”

    “您问,您快问!”

    “你们女监的守卫一共多少人?”

    “三十四个!”梅亭说的毫不犹豫,“算上某家自己

    ,一共三十五个!”

    “麻烦田五都尉数一数,外面的尸首可够数?”

    田五没有出门,而是直接说到,“不用去了,某来的时候已经看过了,三十四具尸体,不多不少。”

    孙英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梅亭“那么现在便要麻烦梅亭将军另外一件事了,将这些人的所有信息都告诉某家,某家相信他们在这南阳郡城,应该都是有家有业的吧。”

    “什...什么?”梅亭一时间真的没有听明白孙英的意思,或许是他真的没想到孙英真的要这么干,“小公子,祸不及家人啊!”

    孙英没有回答他的祸不及家人,而是直接走向了那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

    “田五都尉,麻烦将您手中的短刀借给某家一用可好?”孙英说着话,将手伸到了田五面前,或者说直接从田五的手中将短刀拿了过来,压根给有给田五拒绝的机会。

    “小公子且慢!”梅亭知道他孙英要干什么,赶紧出生阻止道,“某家知道,某家...”

    “噗嗤!”一声,一个正在低声啜泣的小男孩就这样划开了脖子,孙英的手法肯定是比不了李鍪的,非但没有一击毙命,反而让那个小男孩儿不停的挣扎,鲜血随着他的挣扎撒了一地,这一幕不但将梅亭的话给吞了回去,更是把那个彪悍的女人给吓得惊叫一声,一屁股就坐了下去,差点将梅亭给弄废了。

    “抱歉,这玩意不太顺手!”孙英皱着眉头看着在地上不断翻滚的孩子,对着那群一脸惊恐的人说了一声抱歉,只不过完全没有任何诚意。

    “小公子!”梅亭强忍着自己身体的疼痛,一脸祈求的看着孙英,“公子,放过他们吧。”

    “放心,某知道,这个孩子和你的关系并不算多近。”孙英看着哀求的梅亭,“现在可以说了么?”

    梅亭看着一脸平淡的孙英,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冷血之人,对着孙英惨笑一声,“您想知道什么,尽可以问某!”

    “你那三十四个麾下,应该都是南阳郡的人吧。”孙英还是那个问题,“白马义从毕竟人手有限,他们的身份还不够这些汉子浪费时间在他们的身上,所以只能麻烦梅亭将军您了。”

    梅亭知道自己的这群麾下的家眷,今日之事,是逃不过了,也不再反抗,“这三十四的弟兄,的确都是南阳郡的本土人士,还有不少之前就是跟这么某家在街头厮混的。”

    “住址,家眷几何?”孙英继续逼问道,“莫要想着隐瞒,你知道某有能力将他们查出来!”

    说话的同时,孙英手中的短刀再次带出了一抹寒光,将那个挣扎的孩子的性命,给一刀了结,这一刀不但将一个含泪的女人给吓昏了过去,也将梅亭心中所有的侥幸都掐灭了。

    “马元,某家的跟班,家住城北贾家胡同第四家,有父母,一兄一妹,无妻子。”

    梅亭认命般的说到,而在孙英的示意之下,田五与田七两个白马义从的都尉则是不断的记录着,然后按照消息前去拿人,当然,除了依此拿人以外,还要将他们的家财给抄了。

    “胡琪,女监守门卒,家住城西乞丐窝,只有一个年幼的弟弟。”

    “孙川,女监守门卒,家住城南女儿巷,家中父母具在,有一妻,一子一女。”

    “陈五,女监巡监,家住...”

    一个又一个的人名以及地址家眷,从梅亭的嘴里说了出来,一个又一个的白马义从飞快的跑了出去,知道最后一个人名的地址家眷说完,梅亭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整个人都无神的瘫软在那桌案之上。

    “都去了么?”孙英看向了一旁的田五,“可曾都记住了?”

    田五此时的脸色也已经是满脸的肃穆,虽然他也知道现在这种事不得已而为之,但是这个年轻人的狠辣,还真的是出乎了他的预料,尤其是那梅亭的口中,有几个人的家庭状况,连自己都感觉十分的可怜,但是就算如此,孙英的眉头也没有再皱一下。

    “公子放心,已经全部都派出去了,很快就能将他们擒拿回来!”

    孙英点了点头,缓缓的踱步走到梅亭的身边,看着双眼无神的梅亭,以及依旧还坐在他的身上,一脸惊恐的悍妇。

    “怎么不动了?”孙英看向那彪悍的妇人,“某记得某和你说过,没让你停,你是不能停下的吧。”

    那彪悍的妇人现在却如同一直可怜无助的小鸡仔一般,被孙英这句话吓得赶紧晃动起来,只不过由于太过于慌乱了,弄的十分难堪。

    “太晚了啊,”孙英看着一脸慌张惧怕的妇人,“你刚刚不听话,停下来了。”

    “没有,小妇人没有,小妇人..”那悍妇赶忙给孙英解释道,但是孙英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短刀快速的从她的脖子上划过,这次孙英特地用了全力,那悍妇的脖子被划开了一个极大的伤口,几乎将半个脖子都给弄了下来。

    轰隆一声,悍妇的尸体从梅亭的身上摔落下来,震得地面都隐隐一颤,同时鲜血喷洒了梅亭满身满脸,也惹得那群男女老少一片惊叫。

    “等吧,若是你所言不假的话,或许你的这些家人,还能好过一些。”孙英留下这么一句话之后,便走到一旁,直接盘膝坐到了地上,就这么在地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田五也是个跳脱的性子,看孙英开始闭目养神了,扭头看向了屋外,看见刘复依旧还保持着和之前一样的动作,不由大为奇怪,悄声问向一旁的田七,“那个小公子怎么一直这么在院子里站着?”

    “额...”田七听到这个问题也变得有些尴尬,“这个小公子之前杀的太过于入神了些,然后一激动就飞起一脚,将那木门给一脚踹断,踹飞了出去,然后不小心就给扭伤了腰!”

    “嘶...性情中人!”田五十分认真的赞了一声,“他这一身的鲜血也都是杀敌所致么?看着颇为雄壮啊。”

    “这个不是!”田七摇了摇头,“之前刘复公子打斗的时候用力过猛了,不小心牵动了旧伤,现在还血流不止呢。”

    “那身鲜血是他自己的?”

    “也不全是,不过,大半是他自己的吧。”田七耐心的解释了一句。

    “血都流成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在这弄这个!”田五为他们的“豪放”感到震惊,“赶紧包扎啊!赶紧找人去请医者!郡守府不是就有一个现成的大夫么?”

    田五火急火燎的就要杀回郡守府,但是刚刚迈出步子还没能走出房间,就被孙英给叫住了,“田五都尉不必忙活了,既然汉隆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过来,想来便是去郡守府请那为医者去了,应该很快就到了。”

    “某家并非是信不过他啊,”田五嘿嘿一笑,“主要是就怕个万一,万一他给忘了,那可就耽误事了,还是某家去吧。”

    “不用了。”孙英睁开眼,看向了一脸着急的田五,然后伸手一指门口,“您看,这不是已经来了么?”

    田五顺着孙英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李鍪果然带着樊阿赶了过来,随身带着的还有包扎所需的一切东西,让他想要回去拿药的话都没能说出口。

    李鍪对这满院的尸首视而不见,更是对屋子里的那男女老少不管不顾,直接将樊阿领到刘复身边,就开始帮着樊阿给刘复再次重新包扎治伤。

    “你这小子是对某家的医术有什么误会,还是对某家的医术不信任?”樊阿见到刘复现在这个样子,心中不由的大怒,“告诉过你多少遍了,你要静养,静养,就是不能再动手了,你是不是非要将自己给弄死了才甘心?”

    刘复也知道自己这次做的有些过了,任由樊阿训斥自己也不还嘴,只不过他的沉默并不能让樊阿停止训斥。

    “某是个大夫,某是负责治病救人的,某家可不会做法事将死人从阎王殿里招回来!”樊阿将刘复的上衣褪去,看着那一道道的新旧伤口,心中的怒火再打了三分,“某家还就告诉你了,某家宁医不治之症,不救自杀之人,你若是再这般胡闹,某家便只能将你看作自杀之人了,下次绝不会出手救治了!”

    “是,是,先生放心,绝无下次了。”刘复慢慢的点了点头,现在他腰也闪了,杵了这么久,腿也麻了,整个身子也就脖子脑袋能动上一动。

    樊阿下手十分的麻利,或者说刘复这身伤口,也让他轻车熟路了,竟然只用了很快的速度便将他收拾包扎好了,不得不说,这熟能生巧一词,无论用在哪里都是可以的。

    樊阿将刘复身上包扎完毕之后,再给他腰上摁了几下,让他能够轻微活动了,便起身离开了,来之前的路上,他已经看到了三五成群的白马义从结伴往各个方向跑去,虽然他不知道这群人是要做什么,但是他知道,这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他想要看见的,所以,干脆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等到樊阿离开之后,很快的,去最近的白马义从已经将其中一人的家眷给带了回来。

    那一双老人还有一个懵懂的幼子哪里见过这等架势,一进门便被这血腥给吓傻了,只能呆愣愣的立在原地。

    田五看孙英继续回复了闭目养神的状态,也不好去打扰他,只能吩咐人手将这些人看管好,莫要让他们跑了。

    随着日头的西斜,时间慢慢的过去,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偌大的院子也变的有些拥挤了起来,但是孙英仍然没有任何的表示,直到最后一户家眷也被抓了过来,孙英才睁开双眼,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孙英公子。”田五确认无误之后,便走到孙英面前,“人都带到了,您吩咐吧。”

    孙英走出房间,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他们每个人都面容慌张,一看就是老实本分没见过什么市面的普通老百姓。

    “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南阳郡城初定

    “杀!”孙英的命令下达之时,早已做好准备的白马义从士卒便冲杀了过去。

    不管之前这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之前的风评如何,是横行街里的恶霸还是老实本分的百姓,这一刻,他们再白马义从的眼中,就是纯粹的敌人。

    对于敌人,白马义从从不手软,一次冲杀,便让他们哀嚎遍地。

    关于这几乎是屠杀的一幕,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不一样,除去那些已经被吓傻了的梅亭家眷以外,刚刚被包扎好的刘复脸色难堪的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他知道这是孙英的选择,他不认可,但是他也不能反对,所以干脆选择眼不见为净。

    李鍪就这么平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是一个刺客,他也不喜欢杀戮,尤其是这种屠杀,很容易让他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情,但是王越告诉过他一句话,“刺客一定要习惯杀戮,哪怕你不喜欢,也要让自己的心头血冷下来。”

    所以李鍪强忍着自己的不适,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白马义从的屠杀,而与李鍪一样在冷漠以对的还有两人,就是白马义从的两个都尉,田七与田五两人,不过他们与李鍪不同的是,他们没有强忍着什么,他们也不喜欢屠杀,尤其是这群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百姓,但是将令下达之时,便要忘记一切,只需要知道,眼前之人乃是敌人。

    如果说他们的反应还算是正常的话,那么还有一个人的反应,绝对算不上多么正常。

    梅亭此时也已经被松了绑,他拖着残废的双腿,就这么一点一点的爬到了院子里,亲眼看着那些自己曾经的同僚兄弟的尸体就这么躺在自己的眼前不远处,在看着他的那些同僚的家眷被一个又一个屠杀,梅亭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任何的痛苦。

    “刚刚你在说出这些人的名字时候,不是很痛苦么?”孙英突然出现在梅亭的身边,看着突然变得一脸平静的梅亭继续说到“还是说,你突然醒悟过来,继续装样子,并不能救你的性命了?”

    趴在地上的梅亭努力的抬起头,看着一脸阴翳的孙英,他突然发现这张让他感到恐惧和恶心的脸上,这种表情仿佛没有变化过。

    “小公子,某家知道自己肯定活不下去的”梅亭突然笑了一下,当他发现自己做出了这么多的挣扎努力之后,依旧还是没能保住自己性命的时候,梅亭仿佛彻底放弃了一样,“某家只想恳求公子一件事,放过某得家人可好?”

    孙英看着梅亭的这张平静中带着恳求的脸,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呵呵”孙英突然很想笑,他想起来这张脸他是从哪里见过了,“给我一个放过他们的理由。”

    “某家没有什么理由”梅亭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说到,“某家为非作歹,自然是应该千刀万剐的,就算全家死绝那也是理所应当,但是某得这些家眷,某得父母兄弟,他们确是未曾和某一般为恶乡里啊!

    老父亲已经年近六旬了,我娘也已经垂垂老矣活不了多久了,等某家死了,想来某家那年迈的父母没了我这个儿子照顾,应该也难以存活太久的时间,不会对您这种大人物造成什么威胁的。

    至于那些兄弟姐们什么的,某家在的时候他们依仗着某家的势力虽然没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但是也没干什么好事,等某家死了,他们自然树倒猢狲散了,恨不得从来就不认识某家,更不要说给某家报仇了。

    饶过这群无伤大雅的人,来换取公子您和咱们新任的南阳太守田豫将军的仁义之名,不好么!”

    孙英听梅亭说完,看着那张隐隐带着哀求的脸,真的要赞上一声好演技,若非是孙英不久之前刚刚在幽州被这么一张几乎一样的脸给差点坑死的话,他还真就信了这厮说的话。

    若是孙英真的被梅亭给忽悠了的话,那么接下来梅亭可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保住他的家眷了,刚刚这梅亭不是说了么,他只要死了,那些兄弟姐们一定会翻脸不认人,他那年迈的父母,一定活不了多久的。

    梅亭这就是在赌最后一次,赌现在在自己面前的这群家伙里,有哪个人处事未深,能够被自己的苦肉计所打动,进而给自己能够找出一条活路。

    只可惜梅亭这一套用的太晚了,若是时间在早一些,哪怕是两个月以前,他这一套用在孙英刘复身上那都是无往不利啊。

    只不过现在,莫说孙英已经在幽州已经吃够了苦头,就连他这张原本俊美的脸,都因为自己等人的大意,而被毁成了这般模样,若非是李鍪拼出性命将他扛了出来,他的性命便交代在幽州了。

    这中间所受到的痛苦,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也正因为如此,在这场屠杀的面前,其他人的心思都是百般思绪,只有孙英才是真正能够做到冷眼旁观,心中竟然没有泛起一丝丝的波澜。

    不过孙英已经看出了梅亭的那点小算计,所以自然不会被梅亭这厮再给算计了,不过即便如此,孙英也实打实的赞了一声,这厮当真好演技,不说之前强忍着疼痛一路装昏迷,单说现在这一脸死寂之中还能隐隐的透露着那哀求和期盼,这些情绪都能这般和谐在这张脸上展现出来,还表现的这般和谐。

    孙英真心觉得,这是一门学问。

    也正因为如此,孙英突然觉得将这家伙就这么杀了,那简直太浪费了,而且他真的想知道,孙英这般的保护他的双亲和家眷,到底是因为什么,孙英不可不相信这梅亭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甚至孙英都在怀疑,从田豫翻盘的那一刻开始,这个梅亭就在伪装,刚刚田七已经将这梅亭如何发家的事情悄声告诉了孙英,所以孙英才会有这种怀疑,毕竟一个人从街头的泼皮无赖,一步一步走到女监守将,乃至最后搭上了现在大汉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里的曹子廉将军。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办到的,若说孙英没有几把刷子,可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明白了这个,孙英便做好了决定,“既然你这般为我等着想,那我若是仍然一意孤行,那就太不知好歹了,想来田豫将军也会处置孙某的。”

    孙英并不会演戏,也不知道怎么能样才能演的更真,但是孙英却是有一张最好的脸,现在他那张可怖的脸只要保持住和之前一样的阴翳,那便是最好的伪装。

    果然孙英的话让梅亭心中一喜,虽然偷眼看去实在是不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但是梅亭此时更愿意相信孙英真的是被自己打动了,赶紧跪下去继续表演了起来,“多谢这位公子的大恩大德,小人别无他求,只求他日我那年迈的父母若是想念小人了,能让他们来小人的坟前看看小人。”

    梅亭说着话,那一滴滴的眼泪就从眼角那里流了下来,这一幕虽然孙英已经有所预测,但是仍然是对梅亭这份作态感到震惊。

    不过震惊归震惊,戏还要跟着梅亭继续演下去的 “没想到,你还是个孝子!”

    “孝子”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在这个大汉,无论是朝廷还是普通百姓,最为看重的那就是孝道,若是一个人被评为不孝之子,那么就算是再有能力,几乎可以说他在这个大汉就废了,同样的只要一个人被说成“孝子”那么多大的罪孽,都还有一线生机。

    梅亭一直在努力,就是为了搏这个孝子的名声,只要他被说成了孝子,那么他苦苦追求的这一线生机就出现了。

    “小人现在这副样子,也不怕公子笑话”梅亭叹息了一声,苦着脸说到,“小人有时候也真的是没办法啊。

    小人不同于其他的官儿,他们或多或少的都有路子,或者就是有能力,小人说白了,那就是一个南阳街口的一个泼皮无赖。

    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征战沙场,但是某也有一颗让父母活的好的心啊。

    某其实也是不想在街头厮混,但是像某家这种要能力没有能力,要本事也没有地方学本事的怎么办呢?小人只能在街头厮混想办法弄些银钱来赡养老父母,毕竟他们岁数已经很大了。

    等小人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那东里兖大人,这才有了向上爬的机会,小人知道,小人做的这些事的确是罪孽深重,对此小人绝对不会找任何借口,只是小人并不后悔,若不这么做,小人无法照顾好自己的父母,若不这么做,小人不能给他们这份儿生活。

    所以,公子也好,田豫大人也好,想要杀了某家,某家毫无怨言,就算将某的家财全都收没了,那也是理所应当,但是小人还是想请求您和田豫将军,看在小人父母年迈的份儿上,给他们留上一口饭吃!”

    说完之后,梅亭便趴在了地上,痛哭不止。

    也就在这个时候,院落中的屠杀也终于告一段落了,遍地的尸骸,每个人的脸上都布满了惊恐或是怨恨,他们有反抗,也有哀求,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阻止的了他们的结局。

    “启禀孙英公子!”田七走到孙英面前,拱手说到,“所有敌人已经全部斩杀,已确定并无一人生还。”

    孙英点了点头,眼角的下撇的时候看到脚边的梅亭浑身一颤,想来是被这样的狠毒也给吓了一跳。

    “麻烦田七都尉了,既然都已经斩杀了,那么咱们的事情也就都做完了,麻烦田七都尉安排人手将他们所有人的首级都砍下来,稍后咱们回郡守府的路上,还要用他们来告诉这个南阳郡城的百姓,我等与他们并无关系!”

    “喏!”斩首示威这种事田七他们并不陌生,在幽州他们就没少干,不过现在田七却是看了一眼孙英的脚边,提醒到,“请问孙英公子,这梅亭极其家眷,应当如何?”

    “此人某家另有大用,暂时押回郡守府请田豫将军发落。”孙英这句话说出顿时将梅

    亭的心放下一半,“至于他的家眷,暂时都带回郡守府吧,请田豫将军一起发落了吧。”

    “喏!”

    安排完毕之后,孙英几人便率先赶回,白马义从的士卒则是在田五和田七的带领下,押解人犯,斩尸体之首以示众。

    回郡守府的路上,刘复看着一脸阴翳的孙英,也叹息了一声说到,“你又打算学点什么新东西了么?”

    刚刚梅亭在孙英面前哀怨诉苦,虽然真的是悲惨动人心,但是刘复和孙英一样,在幽州被折腾的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他这一套实在是有些厌烦了,而孙英最后改口留下了他的性命,那么只能说,这个家伙的身上有孙英想要学会的东西。

    孙英也没有否认,十分大方的认可了刘复的说法,“某只是觉得梅亭身上有很好玩的东西,某家想要学学。”

    “什么东西?”刘复真的很好奇,他实在是在梅亭身上找不到闪光点,“难不成你要学学他如何上下其手?”

    孙英摇了摇头,不想再搭理刘复这个时而精明,时而莽夫的家伙,而是转头看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李鍪,“汉隆你觉得呢?”

    李鍪歪着头看了一眼孙英,嘴角微微一笑,“这个家伙从我第一次见到他,到现在为止,一共变换了七次面孔,每一次变换的都恰到好处,让人感觉不到任何的突兀。”

    “嗯?”刘复被李鍪的话弄的一愣,“这厮还有这副本事?”

    “你自己仔细琢磨琢磨吧。”李鍪也对刘复报之以白眼,“刚刚进太守府之时再装昏迷,然后清醒过来之后的洋洋得意,面对侯音的遗孀之时的那副好色之像,面对田豫将军顾左右而言其他的凶狠。

    然后再等到田豫将军将某家身旁那士卒斩杀之时的呆愣,以及两方对峙之时的步步紧逼,最后就是刚刚在女监之时的这副样子,从哀求到无奈再到最后的这副样子,七种面孔变换之间,你可发现了有任何不适?”

    “他...”刘复歪着脑袋想了想,“某家觉得,这就是因为这厮胆小怕事吧,完全就是他的本性啊。”

    “若他胆小怕事,他便不会有色厉内荏的样子了。”孙英直接点破了其中的关窍,“就说他看向侯音将军遗孀时候那种眼神,你以为他真的是急色么?”

    刘复大嘴一撇,“难不成不是么?救他这种无赖之人,平素里就是吃喝嫖赌,酒色财气。”

    “若他真是这般急色,侯夫人母女当初可是被困在了女监足足一个夜晚,若是他真的这般不堪,那两人怎么可能逃脱的了?”孙英看着刘复一脸的不屑,“千万不要说什么那侯音的遗孀坚贞无比,宁死不屈,就说你当荆南净街虎的时候,对付这种人也有大把的办法吧。”

    “那倒是,街头无赖手里的那些药物还真是应有尽...你莫要瞎说,某家那什么净街虎是因为某家能打,可不是做这等肮脏事儿弄出来的。”

    “哈哈哈哈”李鍪和孙英被刘复这着急败坏的样子给逗得哈哈大笑,随着这笑声,他们这一天收到的污秽浊气仿佛都一扫而空。

    回到了南阳郡守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黄昏了,樊阿先生依旧是在那个位置,只不过天色已经晚了,不再合适看老师留下的青囊书残卷了,所以干脆双手插在袖子里,缩成一团等待着患者上门。

    随着郡守府的事情尘埃落定,樊阿的小摊子也算得上是焕然一新了,之前充当摊子的木板车现在变成了一个长长的桌案,还被擦的锃亮,身后还挂了数个白帆布,上面写着各种标语。

    “寻医问药,名家手段。”

    “神医问诊,造福乡里。”

    “问诊一文,施药一文。”

    李鍪三兄弟回到郡守府大门口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是被震得无以复加,在樊阿面前看着他这一副打扮,半晌不语,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这么花里胡哨的布置,是谁干的?”李鍪脸皮子直抖,“某觉得凭田豫将军的性格,想来是做不出这么...这么...那个啥的事情的。”

    李鍪实在是不知道这句话该怎么说,虽然他知道这种事情怎么形容,但是大家好歹都是文化人,直接说,这么风骚的布置,毕竟是有些不雅,所以在那这么,那么了半天,看身边的两人懂了,也就将这事情给闪过去了。

    “咳咳,这个...”孙英和刘复脸上变得十分精彩,他们大概猜出来了这么扯淡的事情是谁干出来的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一直不显眼的小家伙回到了荆州,就变得这么...恢复本性?

    “你们知道这是谁的主意?”

    “知道。”孙英和刘复一.asxs.了点头,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到,“这般俗气的手法,很熟悉。”

    “俗气?”李鍪一愣,在他眼里,这种布置,简直可以称之为风骚,不过他们一说俗气这个词儿,李鍪也觉得十分妥当。

    “可不就是俗气么?”樊阿也接过来话茬,“某家一个好好的神医弟子,让这些玩意一围,弄得真和什么游方大夫一样,简直有辱师门!”

    “您的师门是?”刘复还是第一次听说樊阿这位神医是有师门的,不过想想也正常的。

    “先师,乃是我大汉的神医华佗!”

    樊阿说到自己的师傅之时,那是十分的自豪,不过也真的值得自豪,华佗当年本希望能够为官造福一方,但是无奈举荐无路,最后在对仕途彻底的死心之后,便开始了弃文从医之路。

    或许就连华佗自己都没有想到,自从他踏上了医者这条道路之后,那便开始一发不可收拾了,短短数年时间,便学了一身上好的医术不说,之后更是开始了游走四方,真正的做到了学以致用。

    在此之后,华佗漫长的人生中,就在不断的行医救人之间度过,从默默无闻到天下皆知,那真的是靠着一步一步走出来,一个病人一个病人救出来的,而且华佗先生的病人,上至刺史公卿,下至贫民百姓,他也真正的做到了有救无类。

    华佗先生到死也没有能够完成他儿时的梦想,没能够出仕为官进而造福一方,但是华佗先生却是真的做到了行走世间,救苦救难。

    这世间,无论是否当年收到过华佗先生的恩惠,都不会对他有任何的不尊敬,不仅仅是因为他治病救人无数,更是因为他曾经给这满目疮痍的大汉带去了一抹温暖,在这个大汉自己都慢慢放弃自己的时候,这个老人,到死,都没有放弃他。

    “不好意思,你们看病么,如果你们不看病的话,能不能让一下。”

    就在李鍪等人和樊阿一起回忆他的先师华佗先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李鍪等人的背后传了过来。

    李鍪等人扭头一看,就看到了一个孩子搀扶着一个老人在自己等人的身后,刚刚那声音便是从那个孩子嘴里传出来的。

    “呃...”李鍪被他们这架势弄的挺尴尬,赶紧拉着刘复和孙英往旁边一闪,“你们,这是要看病么?”

    “来这里不看病还能干什么?”小男孩扶着老人走到樊阿坛子前面,顺便还对着李鍪顶了一句,“这里是问诊的药摊子吧?”

    樊阿本来刚要问问这个老人什么病症,听到小男孩的这个问题,脸色蹭的一下就黑了,药摊子代指的就是一些游方大夫,因为游方大夫没有固定的医馆药堂能让他们出诊,所以只能随身带一个小摊子来帮助自己做生意。

    在世人的眼中,游方大夫也一般是代指一些学艺不精的医者,算不得多么好的词儿,毕竟若是能力出众,也不至于沦落的四海为家的地步,当然了,游方大夫中也的确是有华佗先生这种神医的存在,但是医术能达到那个地步的,这么多年,包括华佗先生也仅仅有两人罢了。

    不过樊阿不爽归不爽,但是患者为大,这种规矩他还是知道的,将小孩子的话抛出了脑子,然后耐心的给那个老人开始诊治了起来。

    李鍪等人看樊阿已经进入了状态,便也不再在门口多呆了,也省的打扰到樊阿先生问诊,三人互相对视了一声,默默的给樊阿先生行了一礼,便进了郡守府。

    郡守府里的人在这么会儿的时间里,已经彻底的换了一边,从里到外全部都是田豫自己的人在忙活,白马义从也换回了自己的皮甲,拿着自己的兵刃开始守卫着郡守府。

    厨房直接被小五和张馨儿这个小丫头给包了。

    而一些平常的杂役本来也打算由白马义从里的一些人充当,不过郡守府就这么几个人,也没什么需要伺候的,在田豫大手一挥之下,郡守府里唯一的一个打杂的职务,就被小家伙文钦给接了过来。

    管宁依旧是深居简出,之前郡守府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管宁都没有任何的改变,房门直接敞开,整个人就对着房门正襟危坐,手捧一卷竹简苦读不辍,丝毫没有因为那嘈杂和慌乱有一丝丝的改变。

    等到事情平息下来之后,蒯蒙前来请教他为何如此淡然之时,管宁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声,“因为他是田国让。”

    不过这群人里,有一个人的变化是最大的,或者说,因为他的存在,整个郡守府的变化都特别大。

    李鍪等人这一路前行,突然发现,人还是这些人,东西还是这些东西,但是现在就这么不知道怎么换了换地方,就感觉整个府邸都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某家感觉,现在的这太守府怎么变得....”李鍪皱着眉头看着太守府,有些犹豫不定的说道,“变得有些人味儿了。”

    “人味儿”这是李鍪想到的最合适的词语,之前的郡守府看似干净整洁一尘不染,甚至还有各种护卫,杂役,但是整个郡守府都让李鍪他们从内心里感受到

    没有丝毫的生气,整个府邸都让他们觉得死气沉沉的。

    “嗯”刘复和孙英也点了点头,十分认可这一句话,“看来那小家伙不声不响的倒是将他老师的学识,学会了不少啊。”

    “小家伙?”李鍪被他们说的一愣一愣的,“咱们中间还有这个人才么?还是说阿蒙做的,可是他的性格,不像啊。”

    说道阿蒙性格不像的时候,李鍪脑海里不由的再次想到了刚刚看到的药摊子,本来挺好的隐士高人,让这么一折腾,还真成药摊子了。

    “阿蒙自然是干不出这种事来,这个家伙强于谋略。”刘复那大手使劲儿的摆了摆手,“是小黄敢,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小家伙将郡守府弄成这个样子的。”

    “小黄敢?”李鍪真的吃了一惊,这个他们中年轻最小的小家伙,被他一直当成幼弟存在的小家伙,居然还有这般本事。

    孙英被李鍪这个样子差点给逗笑了,伸手拍了拍李鍪的肩膀安抚了他一番,“你可莫要小觑了小黄敢啊,这个孩子虽然还小,本身也没有什么家人,但是他的老师,当年可是天下闻名的。”

    “小黄敢的老师?不知道名讳是?”

    “汉隆你可知当年魏王曾被人当众击鼓喝骂?”

    “祁衡,祁正平!”李鍪脸皮不禁猛地一抽,魏王这辈子丢人的事儿其实也不算少,从起兵开始算起,没少吃败仗,也没少被追杀,若是那般的在意什么面子身份的话,也成不了如今的大汉魏王。

    但是这些都是在战时被人打败的,说丢人也丢人,说不丢人嘛,毕竟成王败寇,现在的魏王,谁敢拿这些事儿在他面前嘚瑟。

    可是除去战时,魏王只有一次被人在宴会里当众羞辱,那就是因为祁衡,祁正平。

    祁衡是大汉很著名的一个...年轻人,祁衡非常的年轻,年少轻狂或许就是对祁衡最恰当的形容,祁衡算不得大儒,甚至都不能算作儒者,他涉猎极广,他少有才名,诸子百家均有涉猎。

    在二十岁的年龄,便折服了四十岁的孔融,让孔融深深的引为知己,但是就这么一个家伙最后在诸子百家里,就偏偏选中了“名家”这么一个极为不靠谱的学识方向。

    名家本身是要追求万物的真理,要整体全面的认识时间任何的一件事物,最为著名的便是出自《公孙龙子》里面的坚白石说,便是对名家最好的证明。

    但是随着惠子前辈的逝去,名家察士这一流派便是没落了,而存活下来的便只有好辩驳的辩士一脉,很不幸祁衡就是名家辩士一脉的传人。

    而作为辩士的祁衡,加上他年少轻狂的性格,变得极为狂傲,那时候的世人有一个词儿形容他的为人处世,形容十分贴切,人厌狗弃!

    祁衡从避祸荆州,到游历许都,这一路上,几乎是走到哪儿,就得罪到哪儿,在荆州的时候认识了江夏贵公子黄射,然后得罪了荆州大半的世家子弟,一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样子,傲视群英的。

    但是偏偏所有不服他的人都辩不倒他,虽然总觉得祁衡说的话都是一些歪理邪说,但还就是说不过他,这就更让这群号称“才子”的荆州世家子弟受不了了,一个两个的,最后联手将他给轰出了荆州。

    然后从荆州出来之后,便去了许都,那时候的许都刚刚被叫做许都,几乎魏王治下所有的大臣谋士,乃至自认为有能力的文人,士子全部都聚集在了许都之地。

    祁衡去的时候,正好是群英荟萃之时,结果狂傲的祁衡去了许昌,处处碰壁无人愿意赏识这个年轻人,那时很多人劝他说,让他将自己怀中那块已经模糊了的名刺投到陈群或者司马朗那里试试。

    结果祁衡听完之后,直接怼了回去,“小爷就算再落魄,也不会去和他们这种杀猪的和卖肉的家伙结交!”就这么一句话,不但得罪了陈群和司马朗两人,更是将颍川陈家和河内司马家也给得罪了个干净。

    最后若非是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孔文举和杨修,没准这个天才就在许昌活活饿死了。

    然后通过孔文举的连番举荐,祁衡终于进入了那时候还仅仅是曹孟德的曹公的眼中,让上位者们,对他产生了足够的兴趣,甚至曹公还对祁衡进行了征召。

    只是这个时候的祁衡再次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拒绝了曹公的征召,不是为了给自己造势的那种矫揉造作,是真的拒绝,甚至明确表现出了他很看不起曹公,对曹公的使者说自己有狂病,还当着使者的面儿对曹公破口大骂,并且那个时候,他还保持这足够的清醒。

    这一下子就仿佛捅了马蜂窝一般,曹操也彻彻底底的将他给记在了心里,只不过为了保住他,孔融当真算得上是不留余力的为他吹捧造势,将他的才气和名声弄得几乎天下皆知,让曹公无从下手。

    但是曹公毕竟还是曹公,靠着激将之法将祁衡给诓进了府邸里,还将他委以“鼓史”的重任,想要借此来羞辱祁衡来给自己报仇,单单从这方面来说,那个时代的曹操还真的是蛮可爱的。

    可是祁衡并没有像曹公所想的那样拂袖而去让他们笑话,而是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命,并且做的兢兢业业,一度让曹公自己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误会了祁衡。

    终于在一次极为重要的日子里,曹公决定宴请麾下的文臣武将,给朝廷看看自己的力量,并且拿出了几乎全部的精力来促成这件事,让这个宴会办的更加的恢弘。

    祁衡为此还主动要求上场为曹公击鼓助兴,这也让曹公十分的开心,觉得自己有些亏待这个家伙了,还觉得这个年轻人十分的谦逊,想着等宴会结束之后,将他毫升提拔一番。

    可是曹公的好心情却是没有维持到宴会结束,在宴会刚刚进入**的时候,祁衡上场了,没有穿上专门给他准备的华服,而是穿着最为普通的衣物帽子,就这么上场演奏。

    这还不算什么,当祁衡演奏到激动之处,更是将自己脱了个精光,直接开始了裸舞!这一下子,便将曹操的脸面丢了个干净,而且祁衡这般了依旧不甚解气,趁着曹操的问话,将他麾下有名的文臣谋士,戍边大将点评了一个遍,全程没有一个好词儿!

    孔文举向曹操求情,废了好大的力气才让曹操同意将这事儿放过去,结果刚出门曹操就听见祁衡坐在大门口痛骂自己,而且祁衡坐的还是他曹操的大门口,这下,就连孔文举自己都不好意思再说话了。

    无奈之下,不想落下一个善杀名士的名声的曹操将祁衡送给了荆州的刘表,祁衡开始做的也的确不错,在刘表麾下做的有声有色,用极短的时间就将刘表及其身边的一种文士给折服了。

    这样就算荆州的世家子弟们真心不喜欢祁衡,却也无法将他怎么样,只能忍受着祁衡在自己等人的头上放肆。

    结果祁衡刚刚正常了没几天,老毛病就又犯了,在刘表宴客的宴会上,当众将刘表给骂了一顿,而痛骂刘表的原因,连刘表自己都不知道,祁衡就这么莫名其妙且十分清醒的当众将刘表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羞辱了一番。

    被气了个半死的刘表再度将他松了出去,送到了已经半拖离荆州控制的江夏黄祖的手里,然后想借着黄祖的手将他给弄死了账。

    可是这次祁衡却是再次让所有关注他的人失望了,到了江夏的祁衡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非但没有咄咄逼人,反而将黄祖麾下的文案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和黄祖配合的十分默契不说,更是和黄祖的儿子黄射相交甚好。

    因为这个,黄祖还特地给刘表刺史写了一封信,在信中好好的感谢了一番刘表刺史对他的关爱和照顾,就因为这封信,据说刘表好几天都没吃得下饭,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可最后祁衡还是死了,死因还是因为宴会,只不过这次不是在黄祖的宴会上辱骂黄祖,而是在宴会上因为宾客无状,进而出言呵斥,只不过名家的尿性让他一张嘴就没勒住马,直接将话说秃噜了,弄得黄祖也跟着下不来台。

    最后黄祖无奈,为了平息宾客和其他人的怒火,便想着吓唬吓唬祁衡,扬言要将他斩杀了,结果黄祖麾下的主薄嫉妒祁衡的才华,同时也怨恨祁衡当初羞辱过自己,趁着黄祖的怒火,竟然直接将他斩杀了。

    得到消息的黄射一路赤着脚跑过来,依旧晚了一步,等到黄祖醒酒之后更是后悔不已,只不过这一切,都为时已晚了。

    “小黄敢真的是祁衡的徒弟?”李鍪想了想管宁告诉他的祁衡的为人,再想想小黄敢的岁数和性格,感觉这两个人完全不可能有交集。

    “祁衡先生当年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但还是有几个朋友的,除了对他不管不问的杨德祖以外,还有两个,一个是比他大二十岁但是为他操碎了心的孔融,一个是和他岁数相仿,江夏公子黄射,也就是咱们小黄敢的父亲。”

    孙英将两人的关系说了出来,语气中也是忍不住的感慨,“当初祁衡先生身亡,黄射将军十分伤心,亲自将他安葬不说,更是亲手整理了祁衡先生的遗物,那个时候的祁衡先生因为年岁慢慢的见长,再加上黄射将军的关系,性格已经好转了很多,而且也留下了些许传承。

    这些传承都被黄射将军收藏了起来,本想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传人,结果在和江东的交战中,黄射将军突然失踪了,而江夏的黄家也没了,小黄敢的母亲在江夏黄家四分五裂之时什么金银细软都没带走,只带走了这些被黄射将军视若珍宝的竹简,并将这些交给了黄敢。”

    听到这里,李鍪只能从心里赞叹一声,“真是一位奇女子,真是一番好运气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赎罪

    小黄敢的师门着实让李鍪给惊讶了一番,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他这几个朋友哪个不是聪慧之辈,哪个身后不是曾经有过一段风光的历史。

    蒯蒙算是当初荆州第一世家蒯家的嫡系子孙,文蒯武蔡之名随着帮助单人独骑的刘表定鼎荆州,更是响彻天下。

    刘复这厮看着和只二狗子一般,但是那也是家学渊源,不说李鍪刚刚知道的这什么荆南净街虎,就说他爹刘磐当年也是在荆州有着赫赫威名,用自己的大刀砍出来的威名,就连定军山一战名声大震的黄忠黄汉升都曾是刘磐麾下之将。

    孙英更不用说,这些人里,现在家世最为显赫的便是这位了,虽然他这一脉在家族里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但是谁让人家姓孙呢,还是江东之主的那个孙,从祖父那辈算起,孙家就在这乱世创出了偌大的名头。

    按照这么算下去,小黄敢这个江夏黄家的身份的确是有些太不起眼了,他祖父黄祖就算不得什么大人物,他爹黄射更是可以算得上是默默无闻,就连荆州本土人都看不太上这个人,那么荆州七大家族里的襄阳黄家愿意收容小黄射,想来便是因为他的师门了。

    想通了这件事之后,李鍪也不得不感叹一声,老祖宗的话是对的,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然后李鍪又想到了自己,自己也和这群世家子弟,名家传人混得这般要好,说起来自己不知不觉之中也有了很多极为可靠的人脉靠山,寒门传人这种福祸不知的身份暂且不说,大汉魏王世子,鄢陵侯曹彰和他亦师亦友,自家的一群师兄还在曹彰麾下效力。

    大汉帝师,天下第一刺客王越是他师傅,当今世上唯一的一位大儒管宁与他情同父子,南阳郡守,北疆战神田豫田国让也待他极好。

    这么一说,李鍪的身份也是极为唬人的,若是放到市井上说,那也是一个大人物了,只不过这般唬人的背景在一些真正的人物眼里,就和刘复蒯蒙他们一般,一群落魄户罢了。

    三个人谈笑间走到了后院,刚一进后院就迎面撞上了飞奔的小文钦。

    “呼~呼~呼~”小文钦一见到这三个家伙脸上的焦急一下子就平复了下去,然后喘息了几下之后便对着他们说到,“快去找田豫将军吧,他现在正发怒呢,好像是因为你们做了什么...”

    李鍪看了看孙英,“咱们没做什么吧,我也就是中途去找樊阿先生给阿复包扎,剩下的事我也没做什么啊。”

    刘复也是一脸的懵懂,“难不成是因为某家这次不听樊阿先生的话,将自己弄成了这样?田豫将军这般的关心我等了么?”

    孙英看着自己左右两边的这两个家伙,脸上变得有些尴尬了,“这个,某...某...某大概知道是因为何事?”

    “嗯?阿英你可是做了什么错事?”李鍪看着孙英这张变得尴尬的脸,实在是想不出孙英干了什么会让田豫生气。

    孙英挠了挠鼻子,却是没有将话说清楚,只是含糊应对了过去。“嗯...这事儿,说来话就长了,咱们还是赶紧去找田豫将军吧。”

    三个人一路小跑着来到了田豫的屋外,田豫的房门大敞着,从外面看去,一切正常没有发现什么东西的残骸,应该还没有把田豫气到摔东西的地步,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直接将他气的没力气摔了。

    “田豫将军,我等回来了。”孙英知道田豫生气是为什么,所以也不犹豫,直接上前一步,在门口禀报道。

    “几位英雄回来了?”田豫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三个人被这声音里的寒意给刺的一个激灵,后背直接起了一层冷汗。

    李鍪虽然不知道孙英到底干了什么,但是这个时候舔着脸卖乖总是不会错的,也上前嘿嘿笑道,“国让将军说笑了...”

    “说不说笑的,你们先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谢田豫将军关心!”刘复这粗大的神经再次闪亮了起来,感谢了田豫之后还扭头对孙英他们笑道,“某家就说嘛,田豫将军就是太过于关心咱们了。”

    “希望吧。”李鍪算是看出来了,就田豫现在这个架势,今天不好善了了。

    “希望吧。”孙英是压根就没报希望,他自己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刘复不管他们两个人心里多么担心,直接大大咧咧的跑了进去,然后随便找了个座位就盘膝坐了下去,嘴里还一直劝说田豫不要太担心他们,他们这群人能搞照顾好自己的云云。

    刘复的这副做派看的田豫三尸神跳,脸皮子直抽,等到李鍪和孙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田豫的那张脸,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黑的仿佛能够滴出水来一样。

    “国让将军,”孙英扛不住这中沉闷的气氛,干脆就十分痛快的跪了下去,“学生知错了!”

    “我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了?”

    “知道了!”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这是明知故犯?”田豫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人都散发出了一种铁血杀伐的气势。

    这一刻,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复都仿佛不能动了,整个人都像是置身于血海之中一样,刘复虽然自己没有直面田豫,但是依旧能够感觉的到,田豫此时若想杀死自己,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而最恐怖的就是,刘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杀意。

    “孙英!”田豫一步一步的走到孙英的面前,每一步都让孙英身上的压力再重一分,直到田豫停下来,居高临下的看过来的那一刻,孙英整个人都仿佛被千斤重物压着一般,就连呼吸都变得不通畅了。

    “国…国让…让…将军!”孙英浑身上下都在出着冷汗,整个人都变得极为不好了,“学生对不住国让将军!”

    “你刚刚说你知错?”田豫的眼睛里,仿佛若有光,凶光!

    “知道!”孙英现在连说话都感觉需要很大的力气一样。

    “你哪里错了?”

    “假借国让将军之名,假传将令让白马义从屠杀平民百姓,违反了军令!

    国让将军让我等彻查女监之罪犯,我却是将梅亭以及一家老小扣押,将其他看守士卒极其家眷斩杀,这是违抗上命之罪!”

    “假传军令,屠杀百姓,违抗上命!”田豫冷声狞笑到,“想来后果你也非常清楚了?”

    “三条罪状,每一条都是死罪!”孙英说完将头一磕到底,不再辩驳!

    “看你现在说话都利索了,看样子这是不害怕了?”田豫一把摁住了孙英的脑袋,“你是觉得某家杀不得你?”

    “学生从来不曾妄自尊大,自然不敢这般妄想。”

    “那你这是突然看淡生死了?”田豫一脸的冷笑,“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抱着必死之心做的?”

    孙英也跟着轻笑了一声,“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人乎?只不过孙某知道自己所犯之错,万死难赎!”

    这个时候李鍪和刘复也终于反映过来,几乎同时跑到孙英的身边,也就是田豫的面前直接跪了下去,请求田豫放过孙英。

    暂且不说刘复这个一直插科打诨的滚刀肉,田豫看着一脸恳求的李鍪,不禁冷笑一声,“李汉隆,某家现在突然想起来,你不久之前曾经在幽州好生驳斥了老夫一番,你可否告诉老夫,那是为何?”

    李鍪心中一沉,不由的低下了头,当初以为田豫告诉他,自己为了守城不惜屠杀了一家无辜之民,换来钱粮辎重,进而使得敌军中计,大破了那敌军,但是对于这种做法,李鍪当初虽然未曾对田豫大声的喝骂,但是也是不断的冷嘲热讽。

    而现在孙英所做之事,和当初的田豫又有什么不同,但是即便如此,李鍪也不能对之不管不顾。

    “国让将军!”李鍪对着田豫拱手行礼说道,“当初是小子无状,不懂事,冲撞了您,小子知错了!”

    “你知错了?你是因为想通了知错了,还是因为这个孙英?”田豫看着认错的李鍪,心中突然有了些许的失望,他想过李鍪各种应对之法,或强词夺理,或袖手旁观,或顾左右而言他,或继续辩驳,当然,也有这种。

    为了朋友而改变自己的想法,乃至违心认错,着说不得是错的,但是绝对不能说是什么好主意,并不是因为品格或是身份,而是因为这样的人适合做朋友,却不适合做寒门新一代领头之人,因为太重情的人,难以成事。

    “为了孙英!”李鍪说的十分痛快,他也不否认自己认错就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孙英乃是吾等的兄弟,他做的是否有错,那是您要判定的,吾等乃是他的朋友,我等要做的,只是支持他,护着他罢了。”

    “哪怕他做的是错的?”

    “对错并非我等应该管的,那是您的事情,我们要做的仅仅是将他保护好,这便够了!”

    “若某家非要杀他呢?”田豫的眼中,凶光大盛,仿佛可以看到李鍪的心中一般。

    “我等只能拼死一战,以护得孙英的安全!”李鍪硬着头皮说道,右手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向了腰间,他已经数不清这是他第多少次想对田豫出手了,从第一次的信心满满到现在的尽力一搏,他仿佛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天埑。

    田豫看到李鍪这个样子,他的心中再度失望了一分,单单重情也就罢了,不知己知彼,还冲动,这种人带领寒门,田豫真的要庆幸寒门已经没落到几乎除了李鍪自己没有其他人了,否则真不知道要被他害死多少人。

    就在田豫打算终止这番闹剧之时,门外再度传来一个声音。

    “既然田豫将军也认可成功就需要付出代价,那么想来在田豫将军的眼中,孙英的性命也是有代价的,若是田豫将军不想放过孙英,那么我等愿意付出这份儿代价!”

    蒯蒙带着一脸正色的小黄敢走了进来,听说话这样子,想来也不是在门外呆了一时半会儿了,只不过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刚刚那句话竟然不是蒯蒙说出来的,而是正处于变声期的黄敢说出来的。

    黄敢走到田豫的面前,躬身行礼,“英哥既然做了三件罪无可赦的事,那么我等便用三件事情来换他的性命,不知道田豫将军认为可否?”

    田豫看着一板一眼躬身行礼的黄敢,突然有一种荒唐的感觉,因为他从这个人的身上,仿佛看到了倨傲,他从一个还算是稚子的小男孩儿身上居然看到了倨傲,还是对他田国让的倨傲。

    “三件事?”田豫再次来了兴致,“不知道你们打算用哪三件事来赎孙英的罪?”

    大汉历来有“赎罪”的说法,只要不是什么谋逆犯上的抄家灭族的大罪,剩下的刑法,几乎都是可以赎买减刑乃至赎罪的,无论你是死刑还是宫刑亦或是其他,只要你的钱,你的战功足够,便可以赎罪,所以这种事,田豫并不觉得意外,或者说,这才是田豫心中最理想的回答,只可惜说出来这句话的人,不是李鍪这个寒门的后代。

    “屠杀百姓,那些百姓却都是本应是罪犯的家眷,之前在南阳郡虽有无辜,但更多的人,或多或少的都曾经助纣为虐,说得上真正清白的绝对不足三成,我等愿意从今天开始帮助樊阿先生,给这南阳郡治病,直到将南阳郡治好为止,以更多人的性命来赎买这一罪。”

    “你们会医术?”田豫突然笑了一声,“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你们怎么救治?真以为治病救人这般的容易么?还帮助樊阿?你们几个家伙怎么帮忙?给他后面再竖几块招牌么?”

    “就是这般!”黄敢非但没有因为田豫的嘲讽而尴尬,反而点头认可了田豫的说法,“樊阿先生医术惊人,这毋庸置疑,但是樊阿先生却是不像乃师一般游走天下,不懂这世间人的心理,所以他空有一腔治病救人之心,却是屡屡不能实现!”

    “那你能帮他实现?”田豫嗤笑一声,“他都快四十了,不懂世间人心,你这乳臭未干的顽童便知晓了?”

    “某自然不懂,但是某的老师懂,他将这世间人心收敛成册,传给了学生!”小黄敢沉声说道,“田豫将军若是不信,现在可让人去看,大门外樊阿先生的摊子,可是否与白天不同了?”

    田豫不用让人去看,守门的白马义从早就禀告过了,前来找樊阿救治的人虽然不能说络绎不绝,但是也时不时的就会出现一个,比之最初的门可罗雀,却是好了太多太多。

    只不过知道归知道,但是田豫觉得面子,自己还是要有的,板了板脸面,看着黄敢说道,“还真是没想到,祁正平还会这等手段,只不过老夫就真的不明白了,他祁正平既然活的这么明白,是怎么将这天下人,得罪了个大半的!”

    “先师曾在书简中写过,不造人嫉,乃庸碌尔!万家皆夸者,非是伪君子便是二面三刀之人,不可与之深交!”

    田豫被黄敢这句话给噎了个半死,但是偏偏还还不了嘴,因为这句话还真的有道理。

    “且看尔等施为!”田豫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那剩下的两件事呢?”

    “假传军令之罪,不知道可否用战功来赎买?”这个时候蒯蒙却是跟了上来,接过了话头。

    “战功?”田豫看了蒯蒙一眼,不得不说这个家伙还真是野心十足,“不知道你打算从哪里弄出战功来?候音的余孽残党么?”

    “候音将军乃是真正忧国忧民之人,或许他自身能力有些问题,但是这种人物是值得敬佩的,他的麾下心腹,想来也是和他一样,乃是真正的好汉子,我等不想与之为敌!”

    “嗯。”田豫点了点头,然后看了一眼蒯蒙,“不是候音的残部,那么....你难不成说的是关羽不成?”

    “对!”蒯蒙点了点头,“正是打着北伐之名来势汹汹的关云长率领的荆州大军!”

    “笑话!”田豫不由的哈哈大笑,“于文则率领的三万余大军已经和曹子孝会和,不日将会和关云长交战,虽然某家对于于文则也不是特别的放心,但是作为五子良将之首,他的能力毋庸置疑,

    更何况,就算他于文则真的败了,那么你这个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老夫说你能够力挽狂澜?就凭着你这一张利嘴么?”

    蒯蒙这个时候脸上也变得极为肃穆,“田豫将军,不管您是否相信,某家都可以告诉您,于文则的数万大军,一定会在荆州这个地方吃一个天大的亏,甚至全军覆没,也并无可能!”

    “小子莫要在这里信口雌黄!”田豫这次是真的有些怒了,“大军的战事,就凭你,能够在这里说三道四?”

    “于文则将军和那荆州的关云长孰强孰弱,学生并不知晓,所以对于他们的统兵之能,学生也不想多言”蒯蒙沉声说道,“但是学生想要告诉田豫将军的是,于文则已经中计了!”

    “嗯?”田豫被蒯蒙弄的有些心惊,不过细致的想了想,实在感觉不出于禁哪里做的不对,毕竟这个家伙现在刚刚到樊城,还没出去呢,“臭小子千万不要信口雌黄!”

    “学生不敢!”蒯蒙很是恭谨,“田将军想必认为于文则刚刚抵达樊城,什么事情都没做,怎么可能会中计,不知学生说的可对?”

    “难道不是么?”

    “于文则的确未曾有所动作,但是关云长却是退了!”蒯蒙再度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想必田豫将军您应该也已经接到了消息,关云长见到魏王派遣于禁领七军出征,还未交战便退回襄阳汉水一线。”

    “嗯!”田豫点了点头,这个消息他的确是收到了,具体应该说关羽仅仅是听到了于文则要来,便退了回去,但是没有退回荆南,而是停在了汉水河畔,保持这攻击的势头,却是没有丝毫动作。

    “听闻田豫将军曾经....见过刘玄德及其麾下?”蒯蒙小心的问了一句,在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很容易让人怀疑的。

    “不必如此扭扭捏捏的。”田豫笑骂了一句,“某家年轻时追随了玄德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而且某也从未后悔过!”

    “田将军...高义!”蒯蒙赞了一声,“既然田将军都如此说了,那么学生便直说了!”

    “想说什么,但说无妨,某家也想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是我等未曾考虑到的!”

    “田将军跟随了刘玄德那么久,和关云长想必也很熟悉了?”

    “当然,云长和老夫也算的上相交极深,彼此之间关系很好,不说其他,便是如今,我等也常有书信往来,甚至他北伐之事,也曾书信与我,向我问计,只不过某家未曾回答他罢了!”

    “田将军,还真是...实诚人。”蒯蒙尴尬的一笑,之前田豫坦然承认跟随过刘备,那是他的气度,现在这事儿,怎么看都向是和敌人有点什么故事一般,特别是这个时候,“咳咳,田将军既然和关云长这般熟悉,那么您觉得关羽可是怕事之人?或者说,他可是会主动退缩之人?”

    “放屁!”田豫张嘴就骂了出来,“关二哥眼高于顶,这当今天下有几个能入的了他的眼睛,也就是吕布还活着的时候,二哥还谦虚一些,自称关某,等到吕布死了,搁哪儿他不是高呼自己乃是关云长,不是老夫看不起于文则,就凭他,想让二哥退让,他还真不够格!”

    “那现在关羽为何会退?”

    “若你只是问题,那便不要说了,关二哥也曾经在魏王麾下听命,他什么性格别人不知道,曹子孝和常驻许都的于文则还是知道的,他们两个人可万万不会忽略此事的,只不过,我等也还未想通罢了。”

    “其实这件事,学生倒是知道一二。”

    “嗯?说说!”

    “关云长后撤至汉水,无非是要逼于文则将军上钩罢了。”蒯蒙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关羽驻守荆州多年,辎重粮草等物早已不知准备了多久,再加上汉水后面不远便是荆南,这一路的损耗可是极少的。”

    “嗯。”田豫点了点头,这不是什么秘密,“虽然关云长乃是出兵攻打,但是荆州之地被魏王和玄德公一分为二,大家都算是本土作战,真要说起来,兵力更少的云长一方,压力也更小。”

    “所以现在关云长摆出了这幅不放弃进攻的样子,无论于文则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他都必须跟上去,不为别的,他麾下那数万大军,单单一个樊城,可供应不住,若是靠许都供应的话,关云长耗得起,他于文则耗不起!”

    “那又如何?于文则就算冲杀过去,和关云长对峙起来那又如何,难不成你以为没了城池之利,于文则便不堪一击了么?”田豫一声嗤笑,“你莫要太小看于文则,若论突袭他不如张文远,论勇武他不如乐文谦,论攻城略低他也不如张儁乂,论长途奔袭,他也不比不上徐公明,但是若论起行兵布阵,办事稳健来说,将那四个捆一起,也不如他于文则。”

    “五子良将之名,学生自然不敢轻视。”蒯蒙笑了一声,“只不过于文则哪怕再稳健,也不是荆州人啊。”

    “不是荆州人?”田豫心中想到了一些,仿佛明白了,又没有抓住那条线,“具体些。”

    “荆州这个地方,地域广阔不说,更是将中原大地给隔开了,荆州以南,过了长江便是江东吴地,荆州以北,便是豫州乃至中原的北方,而深处中央的荆州,除了地理特殊以外,环境也十分的特殊!”

    田豫突然瞪大了双眼,他终于明白哪里不对了,荆州的环境或者说荆州的天气,那可是十分的诡异,就连魏王,都莫名其妙的输在了一场突如其来的东南风上。

    蒯蒙看田豫这个样子,想来他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继续说道,“田将军,现在樊城那几位乃至整个南阳郡,有几个是荆州人?”

    田豫的额头上开始有冷汗流出了,如蒯蒙所说,最近这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南阳郡这一代数次换人,满宠去樊城和曹仁做了搭档,自己从北疆被调了过来当南阳郡守,于文则和庞令明一个常驻许都,一个标准的西凉汉子。

    “整个南阳郡乃至于文则的大军....几无荆州人。”

    “唯一一个在荆州待的时间久的便是曹仁曹子孝了,但是看看南阳郡现在这个样子,也知道曹仁这些人狂妄自大到了什么地步,为了他弟弟竟敢屠城,屠的还是自己的城,想来这些年,恐怕连樊城里他那个将军府都很少出去吧。”

    蒯蒙的嘲笑没有引起其他人的共鸣,主要是他之前的话,让大家都有了很不好的猜测。

    “最近荆州的天气,会有变化么?”田豫对于曹仁有没有出他的将军府不关系,他更关系荆州的鬼天气。

    “马上就进入梅雨季节了。”蒯蒙轻声说了一句,“荆州这地方,一般来说还算得上是风调雨顺,没有大风,也不会有什么暴雨,但是偏偏就有这么一阵子,天天下小雨,每天的雨水都不大,但是,时间长。”

    “有多长?”

    “一个月下两回吧。”蒯蒙很仔细的想了想,“一回也就下上半个月。”

    “关二...云长他也知道?”田豫问完了就知道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关羽驻守荆州近十年了,就算他之前不知道,现在也肯定知道了。

    “关羽知不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于文则将军知不知道!”

    “若是老夫现在告诉他们,他们可有办法避免?”田豫换了一个方式问。

    “不好说,荆州下雨不但时间奇特,地方也很奇特,他们很可能这里下雨一下半个月,但是相隔数里之远的一个地方,便是滴雨未下,而汉水却也是太长了些,关云长在前面一挡,不好找。”

    “这么说,哪怕预警也无用了?”

    “田将军,您听过日日做贼的,您何时听说过日日防贼的?”蒯蒙无奈的说道,“想要避免的话,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用最快的速度击败关云长,只要赶在梅雨季节来临之前,让关云长远离了汉水,就算他下两三个月,也于大军无碍。”

    田豫这个时候却是叹息了一声,“让于禁防守还行,若是让他和云长硬磕,恐怕梅雨季节没来,这胜负就分出来,只不过不是因为于禁打败了云长,而是被云长给打败了!”

    “所以,学生敢肯定此战于文则必败!”蒯蒙十分确信的说道,“等于文则战败之后,关羽携大胜之势必定再度兵临樊城,我等原因亲赴樊城协助满宠将军守城,用军功,换取孙英的第二条大罪!”

    “你就这般肯定于文则会败么?”田豫看着面前的年轻人,感觉和李鍪相比,他们各个都这般的优秀,“就算他曹子孝现在是个废物,他的麾下总还是有些能人的吧。”

    “既然您这般说,那学生也就不客气了。”

    “你等什么时候和老夫客气过!”田豫气哼哼的骂了一句,“还有什么老夫没算到的?”

    “之前闲来无事,学生也去这南阳郡城里面转了转,找了些亲朋故旧,得到了一个消息,可能田豫将军你还不知道的消息。”

    “什么消息?”田豫看了蒯蒙一眼,若有所指的说道,“若是让魏王知道你在南阳郡还有什么亲朋故旧的话,那么你在许都的那些亲朋故旧可能日子就不太好过了。”

    蒯蒙对此,表示自己毫不关心,继续说道,“某家的一些朋友告诉学生,那南阳郡的前任太守东里兖,在南阳郡出事之后便投靠了曹仁曹子孝将军,而就在不久的之前,曹子孝将军勒令东里兖随军出征,意图让他戴罪立功!”

    “你说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这一刻,田豫是真的怒了,“就东里兖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怎么可以随军出征?他曹子孝是马尿喝多了脑子不好使了么?祸害了南阳郡之后还不够,还他娘的要祸害这大军不可么?”

    “看田将军这个样子,想来您与学生想到一处去了。”蒯蒙也苦笑着说道,“若是曹仁将军派个其他人去,也就罢了,可他偏偏派了东里兖这个家伙,现在大军之中适合做向导的本地人,也就只有这个位置能够安置东里兖了。”

    田豫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虽然自己来南阳的时间极短,但是对于东里兖却是早就打听清楚了,不说他和自己面前的这些家伙的恩怨,就说这厮来到南阳郡之后。

    整日不思进取不说,就连公务都不知道处理,每天就是带着一帮子狐朋狗友乃至一些世家公子们,找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带上几坛子醇香悠长的美酒,再带上几个动人心魄的歌姬,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

    成天就知道玩乐,就这个人,还给大军做向导,他也得知道向导那活怎么干啊,真以为向导就只负责指指路么?

    “曹子孝,祸国殃民!”田豫现在能想到的,形容曹仁的,只有这么一个词语。

    “咳咳”蒯蒙咳嗽了一声,将田豫的思绪拉了回来,“既然田豫将军不反对的话,那么这件事便这么说定了,待于文则将军兵败之时,我等兄弟几人自会前往樊城,亲自登上城头抵抗关羽!”

    田豫也没心情在和他们争论了,便点头认可了此事,“那最后一条呢,违抗上命。”

    “田将军现在所虑之事,无非是候音的心腹带着近乎三成的南阳精壮在南阳郡城周边作乱罢了。”蒯蒙没有直接回答田豫的问题,“而这群家伙偏偏打又不能打,劝也没法劝,外面的人找不到,里面的人不信你,不知学生说的可对?”

    “你少在这里给老夫卖弄了。”田豫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不用说你,你问问你旁边的这几个货,他们哪个看不出来!”

    田豫说这着话还挨个指了指刘复等人,一个个被指的低下了头,除了李鍪,他现在真的是一脸的混沌,看李鍪的样子,仿佛随时都可能站起来问田豫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田豫一见李鍪现在这幅有如白痴一样的脸色,顿时感觉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阵发晕,若非是田豫自己也算得上是沙场宿将,刚刚非得被气昏了过去不行,他现在越发的觉得,寒门现在没落成这个样子,真是一件幸事啊。

    蒯蒙可不管田豫和李鍪之间的心思,自顾自的说道,“学生愿意用候音残党的归顺,来给孙英赎第三条大罪!”

    “你打算怎么办?”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说人话!”田豫等了蒯蒙一眼,感觉这个臭小子嘴里没一句靠谱的,成天在自己面前装大尾巴狼。

    “咳咳,通过侯夫人母女以及南阳郡城中的百姓来取得大牢里那些人的信任,然后再通过这些人去联系到城外的那些候音的残党,最终将他们唤回南阳郡城,让他们恢复正常的生活,同时也让南阳郡恢复正常!”

    “你就这般自信?”田豫看着侃侃而谈的蒯蒙,忍不住给他泼了一盆凉水,“大牢里面的那群家伙,一个个都是死硬之辈,当初他们明明可以逃跑的,但是为了照顾候音的遗孀家眷,自愿被捕进入大牢之中,他们一个个的心,比铁石还要坚硬。”

    “就算他们的心真的比铁石还要坚硬,那也是肉长的!”蒯蒙微微一笑,“只要他们的人心还是肉长的,那么学生等人,便能够打动他们,只不过这中间的过程,可能需要田豫将军麾下的白马义从帮帮忙。”

    “需要多少人手?”

    “不多不多,也就百来人就够了。”蒯蒙嘿嘿一笑,一脸的温柔和善,顿时变得有些猥琐了起来。

    田豫却是被他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弄的呼吸一窒,不禁大怒道,“老夫总共就带来了百余名白马义从,若是都给了你,这南阳郡城怎么守?靠老夫自己拎刀上么?”

    “田将军何必考校学生,这南阳郡这么久了,连个看守大门的都没有,若是候音的那群残党真有什么心思的话,恐怕早就将这偌大的南阳郡洗劫一空了,而现在南阳郡安然无事,只能说明,这群家伙从心底里不想来动南阳郡城,甚至可以说,还在暗地里保护这个地方。”

    “哼!”田豫冷哼一声,不过也不曾反驳,蒯蒙说的是对了,田豫也看出来了,就凭现在南阳郡的防守,莫说那些候音的残党,便是普通的山贼土匪的,他也拦不住,只能说这么久了,南阳郡都安然无事,候音的余党绝对在暗地里出了大力。

    “一百多名白马义从守卫南阳,的确不太现实,既然你有用,那便用吧,不过给老夫小心着点,这些汉子,个顶个的都是幽州悍卒,每一个都是老夫的心头肉!”

    “田将军放心,这群人,学生定然一个不少的给您还回来。”蒯蒙看田豫答应下来,便长出一口气,知道孙英的小命算是保了下来。

    “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就赶紧滚蛋吧。”田豫毫不客气的轰人了,蒯蒙也赶紧踹了孙英和刘复各自一脚,示意他们赶紧跟着告辞离开。

    “学生告退!”蒯蒙等人对着田豫行了一礼之后便依次退了出去,并将房门关好,然后飞快了跑离了这里。

    等到田豫确认蒯蒙他们已经离开之后,嘴角也不禁带起一抹笑意,“这群年轻人啊,还真是活力四射的。”

    “你不也是一样么?”一个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来,“当初的你,和他们不也是一样的么?”

    “哼,老头子看你说的,就凭他们,也能和老夫相比?好歹老夫也是年少成名啊!”田豫哼了一声,十分不客气的回怼到,“不过话说回来,你选的这个继承人,可是太差劲儿了些。”

    “不,我和你认为的恰恰相反。”管宁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也是嘴角带笑。

    “我反倒觉得,汉隆将是寒门真正的希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年轻人的天下

    田豫看着信心满满的管宁,嘴角一撇,“重情重义这种性格在平常百姓之中那是一种良好的品格,但是他可不是什么平头老百姓,这重情重义的性子,早晚会害了他的,也会害了寒门!”

    “寒门出了这个小家伙,难不成还有其他人让他坑害?”管宁哈哈一笑,对此完全不会担心,“就如你们所说,寒门已经没了,早就没有了,现在的寒门还是靠你我这种老家伙,年轻一代里靠的是凉州一脉在充场面,这样的寒门,哪里还算是存在的!”

    “那你还把他拉入这个浑水中干什么,他还只是个孩子啊。”田豫说这话的时候难免有些责怪的意味,“既然寒门已经没有了,既然你也接受了,那为什么还要多生事端?”

    “因为他是希望。”管宁淡淡的说到,“他是寒门的希望,我一直坚信这一点。”

    “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田豫不屑的摇了摇头,“之前看你这个弟子吧,还算是可以,现在把他放到这群人里一看,着实是差了些!”

    “哪里差了?这般优秀的学生,在哪里能够找到!”管宁也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不再搭理田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管宁也离开之后,田豫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然后用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默默说到,“那个小子说的应该是真的,于文则注定会在荆州折戟了,只可惜他和庞令明两个好汉子了,这也是校事府告诫老夫盯紧樊城的原因吧。”

    “然后是虎父无犬子,好真是好狠的心啊。”

    不说田豫和管宁两人,只说蒯蒙等人离开田豫房间之后便都聚集到了蒯蒙那里,商量以后的事情要怎么办。

    按照惯例,最先开始扯淡的依旧是刘复。

    “要我说啊,咱们跑吧!”刘复一脸的兴奋,“现在南阳防备这般松懈,咱们趁着夜色直接跑出去,从今往后,天高海阔啊!”

    刘复按照惯例扯完了淡,众人也按照惯例将他的话当作耳旁风没有搭理,孙英一脸歉意的看着周围的一圈人,“实在是我冲动了些,让你们也跟着这般被动,实在不行,大不了认命了。”

    “若是国让将军真想要斩了你,你以为你还能活着等到兄弟们的到来?”蒯蒙翻了一个白眼,“难不成你真以为就凭你们三个在那儿一跪,一求求情,田豫将军就心软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年轻人在行动

    南阳郡守府门前,出现了一幕奇景。

    三五个年轻人,身着着很朴素的衣服,却是在上面歪歪扭扭刺上了一些很奇怪的花纹,然后不断的在招揽“客人”。

    “阿敢啊,为什么咱们的胸前要刺上这么一个...一个大山?”刘复看着自己胸前的纹绣,一脸的无奈,“而且后背上还要刺上一个乌龟壳子?”

    现在正式被叫做“阿敢”的小黄敢,一脸黑线的看着刘复,“你前面那是忠,忠义的忠!”

    “完全看不出来,”刘复嘟嘟囔囔的说着,“那后面的乌龟壳子呢?”

    “那是忠义的义!”小黄敢恨不得将刘复的眼睛挖出来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构造,“话说你能不能不要在乎这些没用的了,你先去给咱们樊阿先生拉拢一下患者可好?”

    “他们一群人就在这坐着,拉拢什么,有病他们自己就来了!”刘复撇了撇嘴,“哪有上前去问人家有没有病的?”

    小黄敢翻了一个白眼,看着周围那几位和这个家伙一般发呆等候的人,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啊,“看好了,阿复哥!”

    小黄敢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老人面前,“老丈,看您这样子,身体不太好啊!咱们郡守大人专门请了彭城的神医樊阿先生,给咱们南阳郡的人治病义诊,您过来看看?”

    小黄敢在老人面前尽量的让自己笑得很温和,配上那张可爱的笑脸和奶声奶气的声音,小黄敢觉得就算是个石头,现在也应该被他给感动了。

    可是他面前的那老人对黄敢的话语却是置若罔闻,就这么低垂着头,不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若非是黄敢能够十分清晰的感受到这个老人的呼吸声,真的会担心,这个老人是不是已经出了什么意外。

    “老人家,您放心,这为樊阿先生乃是郡守大人专门请回来给咱们义诊的,不用担心钱财的,看您身上还有不少小伤,您可不要小看它们这些小伤口的,若是一直不注意他们,小伤小病也会拖成大病的。”

    老人仍然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对小黄敢的话不做出任何回应。

    就在小黄敢以及快要放弃的时候,蒯蒙终于从旁边走了过来,然后半跪在那老人的身边,对着他,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老人听完蒯蒙的话之后,猛地抬起头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小子和您也是老乡,就算您不信我,还信不过南阳蒯家么?”蒯蒙柔声说到,“您若是出了什么好歹,那岂不是看不到那天了?”

    “好,好,好”不知道蒯蒙在老人家的耳边说了什么,让他连声说好,不停的点头。

    “咱们可说好了,这日子不会短的,您可得坚持住!”蒯蒙将老人家轻轻的扶起来,还不停的和他说着话。

    “公子放心,小老儿命硬,一定能够活到那一天的,一定能够活到那一天的!”老人家突然变得很激动,完全看不出刚刚那种死寂的感觉,整个人都感觉有了生机和活力。

    当蒯蒙把老人家送到樊阿的药摊子之后,小黄敢迫不及待的将蒯蒙拉到一边问道。

    “阿蒙哥,刚刚你和老爷子说了什么?”

    蒯蒙没有直接回答小黄敢的问题,而是反问到,“咱们来了这南阳郡城已经一天了,这些百姓也在这里呆了一天了,你可看见他们吃东西喝水乃至睡觉了?”

    “没…没有!”小黄敢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南阳郡城让他感觉到最诡异的便是这些百姓了,他们仿佛不吃不喝,也不事生产,就这么在街道两旁枯坐着。

    “你可知他们为什么这样?”

    “不知,莫不是因为他们不想回家?”小黄敢只能靠自己猜测,“或者是想看看新任的南阳郡守是什么样子?”

    “他们都是一群最普通的老百姓,对于他们来说,今天中午吃什么都要比这个新任的南阳郡守来的重要,因为郡守无论是谁,对于他们来说,关系都不大!”蒯蒙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说到,“至于不想回家,他们这群人,都是没有家的人了!”

    “没有家?”小黄敢一愣,“是因为之前的那群贪官污吏么?”

    “不是,他们并不穷!或者说整个南阳郡的百姓都说不上贫穷,将他们逼到这一步的是无穷无尽的役使,是那没完没了的劳役,而且这些百姓,无论男女,出去了就不敢保证能够回来。”

    “那他们为什么没有家,能可在这街头枯坐着?”

    “家不是一个屋子,他们的家里,只有他们自己一个人了,他们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了,就如同刚刚那个老人,妻子被杀了,两个孩子一个失踪一个被杀,他有一个大屋子,可是空荡荡的,还有他亲人的血腥味,你让他怎么回去?”

    “竟然...是这般么?”

    “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孩子,就算他衣食无忧,那又有什么希望可言呢?”蒯蒙也叹息了一声,“阿敢,你很聪慧,其实若是论聪慧来说,你比我们都要强,但是你就和这个正在看病的樊阿先生一样,所有的本事,都在竹简上,还没有到你的心里。”

    “那如何才能将本事放到心里?”小黄敢眨巴着大眼睛,他很幸运,有着很多人羡慕的师承,但是他也难倒霉,因为他还没出生,他的老师就已经抢先一步去投胎了。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蒯蒙揉了揉小黄敢的小脑瓜,“就比如阿复,你以为他每次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是为了什么?他的刀法只有在这种生与死的杀伐之中才能熟悉,我们都是没有家的人,我们想要学会什么东西,就一定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是。”

    蒯蒙看着一脸似懂非懂的小黄敢,突然有些好笑,之前小黄敢的一些事情弄得有些吃惊,竟然一时间将他也作为了和自己一样的人,浑然忘却了小黄敢的阅历远远无法和自己等人相比较。

    “现在不懂没关系,你已经将这扇大门打开了,剩下的便是通过一件件事情和一次次的失败中,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道路和学识,我是这般,阿复是这般,阿英和汉隆是这般,就连你的老师,当初,也是这般,不要想着一步登天,哪怕再多人夸赞你说你多么多么的聪慧,你都要记住,只要你不经历足够的事情,那便千万不要做主,不为其他,正因为人心难测。”

    小黄敢虽然还是没有听懂,但是就像蒯蒙等人无条件的信任他一样,他也无条件的信任着自己的蒯蒙哥哥,因为他知道,就算这个世间的所有人都要坑害他,他身边的这些家伙也一定会保护他的。

    所以,小黄敢很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才问道,“阿蒙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刚刚你和老伯到底说了什么?”

    “我只是告诉他,他的小儿子还活着,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他的儿子现在没办法回来,只要他照顾好自己,就一定能见到他的儿子。”

    “阿蒙哥你找到了他n那个失踪了的孩子?那真是太好了。”黄敢开心的笑着“这样这个老伯也就有人照顾了,再过一阵子,或许他的心情也就会好一些了...”

    “哪里能够找得到....”蒯蒙幽幽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打断了黄敢的话,“莫说我就是一个南阳蒯家的旁系子弟,就算现在蒯家的上任家主蒯良从土里蹦出来,也不能在这么轻轻松松的找到一个失踪的人啊,在这个世道,失踪的人,太多太多了。”

    “找...找不到么?”

    “当然找不到,在这个乱世,失踪便意为着消失,或许他真的有可能还活在这个世间的某个角落,但是想要找到他,确是太难了。”

    “那这个老人家,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一定非常难过吧。”小黄敢心里有些难过,看着不远处的这个满脸笑容的老伯,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残忍。

    “他这辈子估计都等不到真相了。”蒯蒙搂住小黄敢的肩膀,“他的小儿子会作为一个虚无渺茫的梦,来陪伴他度过余生,虽然你可能觉得很残忍,但是这对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至少他还有梦可以做。”

    “先生留给我的竹简里不是这么写的。”黄敢喃喃的说到,“先生的竹简里说,世人多虚妄,总是用各种谎言来满足自己,他说为君子者,要心诚要说实话!”

    “那你觉得你先生说得对,还是我说的对?”

    “我不知道,我感觉先生的道理是对的,可是如果按照道理来告诉这个老伯,对他来说,却也未必是好事。”

    蒯蒙看着一脸纠结的黄敢,轻笑到“或许,你还不是君子吧,所以没办法心诚,没办法一直说实话!”

    “我还不是君子么…那如何才能让我成为一个君子?”

    “嗯…成为君子…”蒯蒙很仔细的想了想,这个话题太大了些,他有些不太好说,“当你能够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并且一直向这个目标前进的时候,你便是一个君子了!”

    “不懂。”小黄敢很实在,“不过等我懂的时候,我也就要成为君子了吧。”

    “对呀,我们的小黄敢,最后要成为一个君子。”蒯蒙乐呵呵的说道,同时也引来刘复等人的一片欢乐。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只要有了一个开头,剩下的便好办了许多,一行人按照蒯蒙和黄敢的做法,不再只是在摊位前和个护卫一样蹲守着,而是一个个的散发出去,各出手段让那群枯坐的百姓去义诊。

    “老丈!我感觉您身体可能不太好,来来来,跟着某,某家带你去看病!当然,你也可以不同意,那某家便扛着你去看病!”

    这么粗鲁的方式,只有刘复这种憨子能够干的出来,而且他还真的将一个老人给扛了过去,本来只是枯坐不语的老人,突然

    感觉后脖领子一股大力袭来,自己就被刘复给拽了起来,然后直接扛到了肩膀。

    “这位兄台,某师从泰山神算子,刚刚掐指一算,感觉你印堂发黑,血光之灾不日便到,若是想破解此灾厄,需要随某家前来,让那边的那位隐士高人给你好生诊治一番才好。”

    这一副温文尔雅中带着神棍本质的便是李鍪了,若是那人不说话或者不信的话,不出一时三刻,一脸狞笑的刘复便会出现,让他知道什么叫黑云遮日,什么叫血光之灾!

    当然,刘复肯定是不会动手打人的,但是那狂暴的拉客手法,和直接锤那人一顿,本质上其实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在下南阳蒯家子蒯蒙,见过先生,先生在此枯坐又有何用?不如随某来,正好有些事情想要一问,若是先生方便的话,便答应了在下的这一无理要求可好?就当为了这偌大的南阳郡城万千百姓!”

    这一上来就亮身份的,便是蒯蒙了,不得不说,在南阳郡城,千言万语都比不上南阳蒯家的这一名号,这是蒯家在南阳生活了近百年,数代人坚持不懈的努力换来的威望。

    “....小朋友,我叫....”

    “哇,哇,哇,娘这个人好可怕!”

    这个连话都还没有说,直接将小孩子给吓哭了的,便是面容最为可怖的孙英,见到小孩子被他这容貌所吓哭,孙英心头也是忍不住的千回百转,想当初,他也是以容貌俊美而闻名乡里。

    “这孩子哭闹不止,恐怕身体不是很好,要不,随某家前去看看吧,就当为了孩子!”孙英看着哭闹个不停的孩子,十分尴尬的对他母亲说道。

    虽然那妇人特别想对孙英说上一句,“你离远点,孩子就不哭了。”但是这句话在看到孙英这张可怖的脸庞之后,怎么也不敢说出口,她与其他的人不尽相同。

    其他的百姓是因为家中已无家人了,而这南阳郡城乃至南阳郡守府,便是他们的亲人最后身死之地,他们要在这里,守着他们孩子,家人的魂魄不让他们迷路。

    这个妇人,带着孩子不仅仅是因为自家中的男人没了,更多的是害怕,现在的南阳郡城,莫说什么城防守兵,便是寻常的捕快都已经没有了,街头上除了枯坐的百姓,便是一个个游荡的地痞流氓了。

    他们这孤儿寡母的,在这南阳郡城没有办法赶到安全,直到她发现这南阳郡城的郡守府外,没有一个地痞流氓敢来捣乱之后,她也就加入了这郡守府外的枯坐大军。

    “公...公子好意,奴家心领了。”那妇人一边安抚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对孙英道谢,“不过孩子就是有些饿了,并没有什么病痛,义诊之事,还是罢了吧,莫要耽误您等的时间了。”

    孙英虽然在一些人面前冷酷无情,但是这个时候,孙英却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默默的叹息了一声,然后主动离那一对儿母女远一些。

    小黄敢一直在看着自己的几位哥哥如何行事,虽然除了蒯蒙以外刘复他们几个并没有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但是他们完成的都非常好,等到白马义从押解着梅亭一家以及那堆成一堆的人头之后,更是让有些热闹的郡守府外,发出了阵阵喧哗。

    樊阿那本来还算冷清的摊位,现在已经是人满为患了,刘复那大嗓门子不断的在呼喊。

    “樊阿先生啊,你手头那位看好了没啊,我肩膀这位病人,他着急啊,你看看这脸色苍白的!”

    “樊阿先生,你倒是快点啊,我看这老先生也没什么大毛病,您咋还动针了?”

    刘复的不断呼喊,着实弄的樊阿头皮发紧,若非是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想要帮助自己,并非是来捣乱的,而且田豫也默许了的话,他真就拍桌子骂人了。

    治病救人,还是义诊,这般高雅的事,让他们给弄得这什么玩意,搞得和市井赶集一般,而且这患者也都是一个个不情不愿的,除了第一个老人家十分配合,还不断的问自己如何才能长寿以外。

    剩下的病患,大多数不发一言,任凭自己如何询问就是不说话,而且他们也无甚病痛,折腾半天大多都是哀伤过度,再加上身体虚弱的问题。

    特别是这个叫刘复的家伙,这种不情不愿的病人,绝大多数都是他给扛过来的,他倒是弄过来的最多,但是弄过来就不管了,然后还不停的催促着自己,他当诊治是什么,望闻问切这一套下来,半个时辰都不够用,他难道以为这是母鸡下蛋么,一会儿就一个!

    “臭小子,你够了!”终于被刘复扰的不胜其烦的樊阿终于发怒了,猛地一拍面前的桌案,怒目瞪着一脸懵的刘复“这是看病救人,不是街头市井,他们也不是什么患者!不需要你这这里一个又一个的给我抗来!”

    刘复被樊阿这架势给弄蒙了,有些心慌的辩解道,“某只是觉得,他们...他们身体看着都不大好。”

    “一个个在这里枯坐着,一坐就是一天,这种样子还不是第一天了,有吃的就吃一口,没吃的就饿着,就这般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他们哪个身体能够好?”樊阿怒骂到,“他们不是身体有病,是心里有病,这是心病!

    你带过来的十个人里十个都是神思不属,哀伤过度,再加上身体虚弱,这些你带过来有何用?某家能怎么办?是给他们熬粥做菜还是能让他们不再悲伤?就算老夫真将他们伺候好了,他们也要可以接受啊!

    你看看,你自己瞪大了你的双眼好好看看,他们从老夫这里离去之后在做什么,老夫说的口干舌燥了,你看看,他们可曾听进去了哪怕一句,你们在这里做这无用之功作甚!”

    刘复被樊阿骂的十分尴尬,当他扭过头去,看到那些被他生拉硬拽加肩扛的一个个“病人”再次回到最开始的地方,再次变成了那和之前一模一样的动作之后,脸上的尴尬变成了难看。

    “阿复哥,可能是我错了吧。”小黄敢也停下了动作,他想的很好,安排的也很好,他的方法有据可依,有史可查,可是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和他想象中,相差甚远。

    “你没有错。”刘复这个时候突然沙哑了嗓子,“是某错了,某未曾明白你的意思不说,还太过于粗鲁了,这样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阿复哥哥...”

    刘复看着欲言又止的小黄敢,眯着眼睛笑了,然后摸了摸他的头顶,“虽然某家还是不太动我们家小阿敢的意思,但是某却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做了,暂时不能陪你们在这里了,莫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然后不等黄敢在说什么,便大步的离开了他的身边。

    刘复走到自己最先扛到樊阿面前的那个老人身边,然后半蹲在他的面前,“老丈,某知道刚刚某错了,某也知道您只想在这里待着,但是某却只能得罪了,天色黑了,您得回家!”

    然后不等那个老人回答他,刘复便再一次的将这个老人扛了上去,然后大步的离开。

    “老丈,请问一下,您家在哪儿,某想送您回家休息了。”

    “老丈,就算您不想理我,您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某是个粗人,不会动嘴劝人,只会耍力气,您就别难为我了。”

    “老丈,您若是还不理我的话,那某只能用最笨的办法了!”

    那老人任凭刘复在那里说话,就是不回答哪怕一个字,最后刘复被弄得没办法,便直接将老人给背了起来,然后挨家挨户的敲门。

    只要房门能够打开,刘复便会问上一句,“您好,某是新任南阳郡守的护卫,这个老丈迷路了,请问您知道他家在何处么?”

    南阳郡是当今大汉最大的几个郡之一,南阳郡城更是大城,就算现在南阳郡城刚刚经历了大变,那人口数目也是数以万计的,刘复的嗓子已经问的哑了,腰也有些驼了,终于找到一个认识这个老丈的人家。

    最终刘复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敲开了千多个院门,问了数千便“可有人认识这位老丈”最后在城北的一个小巷子里找到了这个老人的家。

    虽然是一个偏僻的小巷子,但是绝对说不说破败,一间不算小的院落,几间不大不小的堂屋,这些都告诉着李鍪这是个不错的人家。

    “老丈,您家到了!”刘复径直走进屋子,不出他所料,整个家里空无一人,而且隐隐的还能闻到一股不好的味道,一股刘复他并不算陌生的味道,也难怪这个老人不想回来。

    刘复给老人将床铺铺好,然后小心的将他放到床上,并摁住了还想起身的老人,“老丈,如果您还想走,某拦不住你,但是某看见您一次就会把您给带回来一次,还是那句话,某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会劝您,但是某知道,您之前那么做,行不通。

    我现在去给您将屋子洒扫一番,您就在这里躺着,就算您想走,也得等我离开了之后可好?”

    刘复说完便开始给老人收拾起屋子来,这个屋子想来已经有一阵子没有住人了,地面上和桌案上也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整个屋子除了让刘复熟悉的淡淡的血腥味以外,还有一股淡淡的腐朽的味道。

    看着刘复忙前忙后的身影,已经半坐起来的老人却是停下了下床的动作,他看的出来,这个笨手笨脚的年轻人不只是一个护卫这么简单,就看他收拾东西这副样子,也知道是没怎么干过活的。

    但是老人同样能够感受的到,刚刚这个莽撞的汉子说话的时候,眼神是真诚的,心也是真诚的,他没有骗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而且自己这个土埋到了脖子的糟老头子,也没有什么值得他欺骗的。

    就在老人出神的时候,时间也悄悄走过,刘复越干手越顺,终于在耗费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将屋

    子里里外外都勉强收拾了一遍,虽然依旧不干净,甚至有些地方看着还不如之前整洁,但是至少有了人味儿。

    刘复再进到屋子的时候,两只手上端着两个大碗,然后放到了老人的床头,两个冒着热气的大碗,一个里面盛了慢慢一碗的稀粥,一个里面盛了一碗热水。

    “老丈,您家里的菜蔬都已经腐坏了,我刨了半天也实在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了,我就给您扔了,明天再给你带来新的,家里能吃的也就是还放着一些陈米,给您煮了一锅粥,您就凑活着吃吧,某这就走了,若是您还想出去,某也拦不住您,不过好歹您得先吃了饭,另外还是那句话,只要某家看到了您,便还要将您给扛了回来,另外,活着的人总要给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才好吧。”

    说完之后,也不管那依旧沉默的老人,便起身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他决定了,既然他之前做的是错的,那么他就将南阳郡街头的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都背回自己的家里,既然他们的家人不能再照顾这群人了,那么便由自己来吧。

    老人等到刘复彻底的离开了自己的家,才将目光慢慢的转向了一旁床头的两个大碗。

    “这个蠢小子,粥都做糊了,一看就是没做过饭的。”老人耸了耸鼻子,然后突然冷哼一声,“强出头的蠢小子。”

    虽然嘴里在毫不客气的骂着刘复,但是脸上的一脸冷漠中,却是闪过了一丝柔情

    只不过这一丝的柔情在老人喝下第一口粥之后便消失了,“这个混账东西,哪里有白粥里放盐的,是不是故意的!”

    不过经过刘复这粥里面放盐的这一手,老人那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然后犹豫了半晌之后,还是选择了躺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看着空荡荡黑漆漆的房梁。

    “老婆子,你和孩子,小孙儿在那边还好吧,新任的南阳郡守应该还不错,老头子在郡守府看了你们好几天,本来就想在那里等着和你们一起团聚也就算了,结果,呵呵,那个蠢小子说得对,活着的人,要给死去的人做点什么才好,等等我,不会等太久的。”

    刘复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郡守府大门,这里的喧闹终于消停了下去,樊阿的面前还是有病人的,虽然刘复没有成功,孙英更是连连失败,小黄敢也没有建树,但是蒯蒙不一样,他在这里如鱼得水,打着蒯家的名号不断的和一些百姓说着让他们重新换发希望的话语。

    “阿复哥,你刚刚去哪儿了?”小黄敢看到刘复回来了,赶紧跑了过来,还递过来一块白布给他擦擦汗。

    “送那个老丈回家。”刘复简单的回答了黄敢的问题,然后还是和之前一样摸了摸小黄敢的脑袋,“你阿复哥哥先不和你说了,还有很多人等着我送回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做呢。”

    看着再次要忙碌起来的刘复,小黄敢心里也是心头百转的,“阿复哥,有什么需要我来帮忙的么?”

    “不用...”刚要拒绝的刘复想了一想,便改口说道,“帮我整碗水,温热的,然后抹布帮我弄来一条。”

    小黄敢飞快的跑了回去替刘复找东西,然后刘复也再度蹲到了一个老人身前。

    “老丈,刚刚某家已经送走一个了,如果没什么话想对某说的话,那您就是第二个了。”

    本来已经不准备听到回复的刘复,却是突然听到了老人的声音。

    “这一天终于还是要来了么?”老人突然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郡守府,目光深邃,“老婆子,我要来找你了,哈哈哈”

    看着突然就狂笑起来的老人,刘复也是一脸的黑,他听完了老人的话,然后在琢磨琢磨了自己刚刚的话,他自己突然开了窍,明白了自己刚刚说的话有很大的问题。

    “咳咳”想明白了的刘复,一脸尴尬的说道,“某家没说让你那个啥啊,某家的意思是刚刚把那个老丈送回家了,现在你要是没了别的意见,某就动手扛了!”

    老人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被刘复这么一插科打诨弄得别说死志没了,就连呼吸都被他弄的一滞,差点给背过气去。

    刘复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不准备再说话了,直接上前一把将他捞了起来然后背到了自己背上。

    同时接过小黄敢递过来的海碗,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将抹布揣进了自己的怀里,就要再度飞奔而去。

    “城西,楚家胡同第三户!”就在刘复刚要离开的时候,李鍪突然将他拦了下来,“快去吧,都打听好了。”

    就如同刘复一样,被樊阿那一顿怒骂而清醒过来的,除了刘复还有孙英和李鍪,刘复选择了和刘复合作,刘复有诚心,有体力,但是就像第一个老人说的那样,太蠢了些。

    他虽然可以用最笨的办法,靠着一个人一个人的问话找到这些人的住址,但是这样也太浪费时间和体力了些,看着郡守府门前的这些老老少少男男女女,再看看偌大南阳郡城,等刘复将这些人依次安置好,荆州的大战都打完了,他也累死了。

    所以,背人回家的活儿教给了刘复,至于问路打听,找蒯蒙要来了他们蒯家在南阳的一些铺子信息,再加上自己之前学会的东西,想要摸清这些人的家庭住址,并不是太难。

    刘复按照李鍪的话,顺利的找到了楚家胡同,通过邻居的证明,也顺利的找到了这个老人的家,满头大汗的刘复继续重复着之前的话语,继续干着之前的事情,继续给他煮着粥,粥里也依旧放了盐。

    等到刘复走出去之后,老人也发出了和第一人一样的感慨,“真是个蠢小子!”

    刘复和李鍪都开始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了,或许李鍪不能每一次都像这次一样能够准确的找到他们的具体住处,但是大致的位置总是能够找到的,刘复有了李鍪的帮忙,干活的速度快速了很多。

    也的确是有很多人,哪怕被刘复背了回去,依旧选择跑出去,就如同蒯蒙所说,家之所以称之为家,那是以为里面有家人有温度,现在这里面除了让他们悲伤的回忆以外,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但是他们往外跑,刘复也的确如他所说,见到他们一次,就再背回去一次,见到两次,就背回去两次。

    只不过当刘复第二次把同一个人背回家的时候,除了之前说的那些话以外,再次多说了一句,“若是您觉得这个家里没人照顾,那我来照顾,从明天开始,你们每一个人,我都会来给你们收拾,做饭,你们孩子没了,以后我就是你们的孩子,认不认可,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但是做不做这些,那是我的事,您也管不着!”

    人心终归是肉长的,人的身体也终归不是铁打的,当一次次跑出去再被刘复给抓回去,一些人的体力终归还是支持不住,躺在了自己家里的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复和李鍪忙的热火朝天之时,孙英也终止了他的无用之功,然后和蒯蒙黄敢说了一声之后,扭头回了郡守府。

    他现在要去做更适合他的事情,同时也要将这一身的怒火,找一个地方好好的发泄出来。

    “孙英公子!”田七正要出门就看到同样一脸阴沉的孙英,当先躬身行礼“您这是有事儿?”

    “想发火就发火,没必要压着,容易伤肝!”孙英看着田七笑了一声,“那群家伙,你们弄哪儿去了,我要和梅亭好好的聊聊。”

    田七看孙英竟然当先将话题给掀了起来,阴沉的脸上也有些尴尬了,“孙英公子说笑了,虽然您假传军令是事实,但是我等并不蠢,某知道您要干什么,您只是替田将军做了一些他不方便做的事情罢了。”

    田五是真的被坑了,他相信了田七的话,将那群守卫女监士卒的家眷给屠杀了一个遍,现在还在田豫的房间里挨骂,头顶已经不知道飞过了多少锅碗瓢盆,但是田七可不同,他一直跟着孙英和刘复,自然知道那什么田豫的将领是假的,但是孙英和他说的那件事,却是真真正正的打动了他这个幽州的汉子。

    “回头替我给田五都尉还有诸位白马义从的弟兄们好好的道个歉,是我孙英对不住他们,若是有机会,诸位弟兄看得起某家的话,某家请诸位兄弟们喝酒!”孙英也想缓和一下关系。

    “孙公子的酒,小人们可喝不起!”这个时候,田五突然从田七的后面走了过来,双眼死死的盯着孙英,“假传军令,屠杀平民,甚至让我们这些幽州的男儿亲手染上了百姓的鲜血,孙公子,您命可真大啊!”

    “抱歉...”

    “小人可受不起您的道歉!”田五直接打断了孙英的话,然后从他的身边越了过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田七看到这一幕,也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孙公子莫要多想,五哥他就是这般性子。”

    孙英点了点头,努力的让自己露出一个笑容,“某懂,幽州的汉子,某懂。”

    “您不懂。”田七看着孙英,平淡的说道,“五哥和我们不同,他世世代代都是白马义从,从祖父那一辈就跟着公孙将军,当初就是因为乌桓人为祸幽州,才加入了白马义从,从他祖父开始,五哥一家三代人都在白马义从,一个死了一个上。

    为的不是别的,就是因为白马义从的宗旨就是保家卫国,维护一方平安,五哥三代人都在边疆和塞外是度过,哪怕公孙将军兵败身死的时候,都被严令不得踏进幽州一步,就因为要防备乌桓,他对于百姓的维护,是我们所有人里,最为特殊的。”

    孙英扭过头看着已经离去的田五,慢慢的垂下了头,低声说了句抱歉。

    “孙英公子,若是无事,某家也就走了”田七看孙英没有再说话,也行礼告辞。

    “梅亭被关在了您房间之中,已经绑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 年轻人的谋划

    孙英听到田七的话之后,也是诚挚的道了一声感谢,至于更多的话,他不想在多说了,想来田七也不想听多余的话了。

    现在郡守府里的人手逐渐的充裕了,除了几小队的白马义从被田豫安排到驻守四门,以及二十余名白马义从在巡视城池以外,郡守府里也终于了有了足够的守卫。

    田豫倒不是害怕郡守府不安全,主要是人太少的话很多事情真的不好处理,别的地方新官上任面对的都是之前的官绅故旧,但是田豫这个不一样,不但没有什么之前的官吏掣肘,就连个跑腿的小吏都没有,哦不,应该说,就连负责交接的前任太守都没了。

    孙英回房间的这一路上,沿途所有的白马义从,无论是在站岗守卫还是在巡逻,都看向一路前行的孙英,他们的目光之中有愤怒,有不解,甚至还有可怜,但是这些目光,都不能阻挡孙英的脚步。

    “吱呀”一声,孙英打开了自己的房门,也将半昏半睡的梅亭给惊醒了。

    “孙...孙公子。”梅亭看着走近的孙英,他那张本就可怖的脸在这个昏暗的环境下更显得恐怖,同样的,本来只是昏暗的环境,当孙英走进来之后瞬间让梅亭感觉变得阴森了起来。

    “在这里,可还习惯?”孙英缓缓走到梅亭身边,垂下头看着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的梅亭,“某家这里不像梅将军您的地盘,没有什么好茶好酒,更没有什么美丽女子伺候着,梅将军,见谅啊!”

    “不敢不敢!”梅亭谄笑着看着孙英,“那个,孙公子您放心小人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的,您看能不能先将小人给放了。”

    “嗯...”孙英点了点头,看着被捆成一团的梅亭,“的确是得给你松开,被捆成这个样子也的确是太不像话了点。”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梅亭连连道谢,然后不断的往孙英身边蹭,“公子您放心,小人绝对不会跑的,您放心。”

    孙英倒不担心他跑,就梅亭这点手段,自己的确是打不过,但是现在这郡守府里里外外不知多少白马义从,就凭梅亭他还真跑不出去。

    但是孙英虽然不担心梅亭逃跑,但是他担心自己控制不住这个家伙,毕竟看看梅亭的身板再看看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孙英直接掐断了自己将梅亭解开在捆上的这个想法。

    “需要帮忙么?”就在孙英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一个雄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需要帮忙的。”

    “管师?”孙英回头一看后面的管宁,一脸的惊讶,“您怎么来了?”

    “闲的无聊,就随便溜达溜达。”管宁点了点头,然后走到了孙英的身边,“需要做什么?”

    “见过管师!”孙英先给管宁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梅亭说到,“某家想要将他松开,然后绑在房梁上,不过某家担心松开之后,您...咱们不好说能将他制住!”

    “嗯,好办!”管宁却是直接点了点头,就要上前动手,吓得梅亭连连往旁边翻滚。

    “孙公子,您这是要干嘛,孙公子,小人是真心投靠的啊,您答应放过小人的啊!”

    “呱噪!”管宁被梅亭的叫声弄的心烦,眉头一皱,然后上前一步,一把就将梅亭给拎了起来,然后手掌做刀,一下子敲在梅亭的后脖子上,将他给敲晕了过去。

    孙英看着如同提着小鸡崽子一般提着梅亭的管宁,猛地咽了一口口水,他发现他和其他人一样,都被管宁这大儒的名号给镇住了,忘记了管宁也是一个身高八尺,身材健硕之人,常年和王越为友,孙英打死自己也不相信管宁的武力会低。

    管宁手脚麻利的将梅亭给松了绑,然后更加麻利的将他给挂在房梁之上,看着那熟练的动作,孙英都有了一种错觉,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不是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儒,而是一个打家劫舍的悍匪。

    管宁将事情做完,满意的拍了拍手,看着自己面前摇摇晃晃的梅亭,然后问孙英,“这般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孙英除了这么说也实在是说不出别的话来,“管师,厉害!”

    管宁撇了一眼瘦弱的孙英,眉头再次一皱,“现在你们这群家伙,都不知道锻炼一下自己的体魄了么?瘦弱成这般样子,小心不能善终!”

    “额,嘿嘿”孙英只能低头嘿嘿笑,也不敢反驳,毕竟面前这位大儒的武力值就在这里摆着,而且作为算是正统的世家子弟,孙英也是知道儒家讲究的可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读书明理。

    之前管宁可未曾忽悠李鍪,孔圣人也是一个武力高绝之人,当然凭孔圣人那小心眼的性格,若是武力不够告绝,也不能在战乱频发的诸国之间游走,还高呼出,王道复古,尊王攘夷。十世之仇,犹可报也!

    管宁说完之后也不管孙英能不能听进去,便直接往旁边一站,“剩下的事情,就要看你的了。”

    孙英回过神来,然后依旧是对管宁行了一礼以示尊重,然后就开始了他的表演之前的准备,清水一桶,水瓢一个,装满了炭火的火盆一个,烙铁一个,还从包裹里拿出了一个小包,从里面掏出了各式各样不下二十把各种各样的刀具。

    这些都还算正常,虽然也是看的管宁面皮直抽,但是孙英后面拿出来的那些东西,简直让管宁都无法直视。

    管宁看着孙英拿出来一个布卷,里面插着十余根粗细不已的针,纳闷的问道,“这些粗细不一的针,是干什么的?”

    “俗话说,十指连心,这是在必要的时候,刺入他们指甲里的,让他们能够清醒过来。”

    管宁在指着端过来的脸盆,和从他床底下掏出来的蔡侯纸,“那,这些东西又是干什么的?”

    “将盆中盛上水,然后将蔡侯纸浸湿之后,敷在他的脸上。”孙英解释道,“不得不说这郡守府的家底就是敦实,这些外面不常见的东西,在这里居然轻易就能找到,虽然蔡侯纸质量不怎么好,但是却要比布帛更加的合适。”

    “敷在脸上是做什么?”

    “让他无法呼吸,那种感觉,十分的酸爽!”孙英吧唧吧唧嘴巴,回味着说到,“将人的四肢捆好,然后将浸了水的蔡侯纸往人脸上一糊,那种动又不能动,说话也不能说,就连呼吸都不能的感觉,甚是酸爽啊。”

    管宁看着一脸回味的孙英,心中直接给他扣上了一个名号,“酷吏!”

    孙英可不管管宁在心里如何看待自己,当所有的准备都弄好之后,他在一瞬间就进入了状态。

    “管师稍歇,”孙英还是没有忘记给管宁打一声招呼,然后将火盆放置到梅亭的脚下,再之后就将梅亭的上衣全部脱了下来,真正的开始了他的表演。

    一瓢凉水泼在了梅亭的脸上,将昏迷过去的梅亭给弄得醒了过来,梅亭刚要张嘴说话就被塞上了一块抹布,让他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不要白费力气了,刚刚孙某眼瞅着看着管师绑的你,那手法极为老道,绑的也十分结实!”孙英呵呵一笑,安抚了一下躁动的梅亭“某家接下来的话,你可要好好听着,因为对你来说,非常的重要。”

    “呜呜~呜呜~”梅亭的呜咽声,透露出浓浓的惊恐,就连眼睛也带着晶莹的泪光。

    “梅将军,你的双腿因孙某人之过变成了这般样子,孙某人心中甚是愧疚啊。”孙英说着话,还将火盆摆正了一下位置,“这不是专门给你找了一个炭火盆,梅将军是不知道,这天气找这东西真不容易啊!”

    “呜呜~呜呜~”

    “哎呀,梅将军不要这般客气,不用感谢孙某的。”孙英并不知道刚刚梅亭的呜咽声音表达了什么,但是孙英很自然的把这个当成了感谢,“不过感谢归感谢,有些话,孙某还是要给梅将军说清楚的。

    这火盆虽然好,但是若是一直这么放着的话,时间一久啊,难免会出一些问题,比如之前某家的一个朋友就是因为烤火烤得太久太久了结果一不小心将一条腿给烤熟了,啧啧啧,那感觉可不怎的好。”

    孙英说的很是随意但是这话到了梅亭的耳朵里一下子就让他瞪大了双眼,紧跟着就是浑身颤抖,然后很快孙英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尿骚气。

    “不过你放心,所有人肯定是不会让你的腿烤熟的,毕竟孙某人也不吃人肉!”孙英刚说了两句让梅亭放下心的话语来,就再次给了梅亭致命的一击,“但是吧,最近孙某人特别喜欢看凌迟之刑,为此专门翻阅了很多古籍,只不过都没有太过于详细的记载,只能在你身上试一试了。”

    梅亭刚因为孙英的前半句话松了一口气,紧跟着就被后半句话给吓得抽搐了起来,然后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之后,身体猛地一绷直,就这么晕了过去。

    管宁看梅亭昏了过去,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起来,“你这般戏耍他是要做什么?”

    “管师认为某家是在戏耍他?”此刻的孙英既没有了那满脸的阴翳,也没有了任何低落或者和善的感觉,这个人仿佛都容光焕发了起来。

    管宁自然不会认为孙英是在戏耍这个梅亭,现在他还记得幽州的某个村子里那个被风干了的尸体。

    那凄惨得样子,现在都时常浮现在管宁的脑海里,那时不时传出来的惨叫和哀嚎现在也还经常在管宁耳朵里回想。

    “你还想再来一次?”

    “管师大晚上的来到这里,不也是想要看看某家的手段么。”孙英此时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浑身上下充斥了锐气,锋芒毕露。

    管宁看着锋利如刀的孙英,沉默了一下,然后眼中光芒一闪,向后退了一步说到,“那老夫就好好的看看!”

    孙英也笑了一下,不再回应,直接走到了昏迷过去的梅亭身边,直接拔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从梅亭左手食指的指甲缝里直接扎了进去!

    看着仍然没有任何反应的梅亭,孙英直接嗤笑了一声,然后再往他左手中指的指甲缝里插了一根银针!

    梅亭依旧是一动也不动,除了还在嘀嗒着污秽之物的裤脚,梅亭再无一丁点的反应!

    “莫要再装下去了!”孙英看着假装昏迷的梅亭,冷笑着说道,“银针刺入指甲的疼痛孙某人亲自尝试过,无论因为什么昏迷,在这种疼痛之下都会清醒过来,你演的,太过了。”

    “昏迷”的梅亭好像真的已经完全没有直觉了一般,任凭孙英如何说,就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他这幅样子就连一旁看戏的管宁都有些怀疑孙英是不是太过于自大了,直到管宁自己拿出一根最细小的银针给自己的指甲缝来了一针。

    “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孙英看着十指都插满了银针,脚上也已经有些焦味梅亭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不由的摇了摇头,“你这么怕死么,为了性命哪怕明知道自己会被折磨的生不如死也不放弃,某家还真的是,很佩服你呢。

    不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到底还有什么依仗,能够让你到现在都依旧不放弃自己的希望,难不成还有什么事情是我等没有想到的?”

    孙英在这里自言自语了半天也没能将梅亭“唤醒”,似乎是失去了兴致,又似乎是放弃了对梅亭的拷打,毕竟面对一具完全没有反应如同一具尸体一般的犯人,孙英也是在是没办法继续兴致勃勃的。

    “小家伙,你这是遇到困难了?”管宁忍不住抚须大笑,每次他看到身边的这几个孩子犯难,都会感觉心情特别好,虽然事后他也感觉这样十分的不仗义,不像是一个师长应该干的,但他就是感觉很开心。

    “让管师看笑话了。”孙英脸上恢复了之前的阴翳,同时态度也变得谦逊了很多,“这种家伙,学生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之前总是听汉隆说你用刑是一把好手,今天本来还想好好开开眼界的,没想到倒是看到了更加有趣的一幕。”

    “管师过谦了,想来应该是汉隆之前看到了村子的那具不太好的...东西,害怕我误入歧途,所以请管师您来看着我点罢了。”孙英倒是看的很清楚,也不怕承认这件事,“虽然我并不反感酷吏之名,但是还是感谢汉隆和管师的关爱了。”

    “你想学酷吏的手段?”管宁往前走了几步,把玩着孙英放到桌案上的各种器具,“看你这东西,花样倒真是不少啊。”

    “都是些粗浅之法,下作之物,倒是让管师见笑了。”

    “刑罚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这可是一门学问,你可想学?”

    孙英抬起头看着管宁,很惊讶他会这么问,不过这么好的机会,他若是错过了,那是会遭天谴的。“请管师赐教。”

    “刑罚,《尚书·舜典》里有载,“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 钦哉!惟刑之恤哉。而《尚书·吕刑》也说过,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淮作王虐之刑曰法,以及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淮作王虐之刑曰法。

    这些都说明,刑罚之源远流长,比之儒学要久远,比之法家也要久远,甚至在权力出现的时候,刑罚也随之出现,而从古至今的刑罚大多说都可以分为两种,死刑,活受罪。

    死刑自然就不用多说了,斩首,凌迟,腰斩,乃至车裂等等,目的都是让人死去,只不过让他承受的痛苦不一罢了,而活受罪就有很多了,如脸上刺金,剃发,乃至宫刑这种让人痛苦未必有多少,但是对其极为侮辱的,也有鞭挞,棍刑,乃至炮烙这种纯粹为了刑罚而刑罚的,”

    孙英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史书或者野史有过记载,大汉的刑罚也大多数就是这些了。

    管宁看孙英能够听懂,便继续往下说了起来,“致死之刑罚自不必说,若非大奸大恶之徒,斩首足尔,但是若是为了刑罚而刑罚,或者为了得到某些消息而刑罚的话,那刚刚的那些却是不太够。

    这世间的好汉子并不少,这世间的奇男子也不会少,所以想要在这里出彩那边要不断的给人犯制造出让他难以忍受的疼痛,只是这样的刑罚毕竟还是落了下乘!”

    孙英愣了一愣,本想反驳,不过看到一旁继续“昏迷”的梅亭便将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还请管师指教。”

    “若是你面前的人是个普通人或者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那么刑不刑罚的不重要,他扛不住你的用刑,你随意的吓唬他一番便能让他露出足够的破绽来,但若是你面前的人乃是一个真汉子亦或者是一个真的不怕刑罚之人,便如你面前的这个家伙,就是一动不动,除非你直接将他处死以外你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当然,你还可以想出更多的办法,更多的用刑方式,但是没有用,他所能承受的疼痛只有那些,你便是将他的骨头一块一块的敲碎了,将他的皮全都扒了下来,将他的血肉一块一块的片了下来,他依旧是能够扛下来。”

    “那管师是何意?”

    “攻城不如攻心,同理,用刑就要往他心里面来,而不能之注重表面上的功夫,那样你就算练习几十年,也不过是个三流罢了,永远难登那大雅之堂。”

    孙英被管宁说的想笑,“难不成一个喜好用刑的酷吏,也能登上大雅之堂了么?”

    “刚刚给你说的你是一个字都没有记住么?”管宁拍了孙英的脑袋瓜一下,“《尚书》记载过很多次,刑罚的流传远要比这世间的任何一种学问都要长久,刑罚本就是一种学问,而且,只要有人,只要有权力,那么就一定会有刑罚的存在,这毋庸置疑。”

    孙英被管宁说的心潮澎湃,这可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被一个大儒所承认,这是每一个士子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多谢管师夸赞,学生, 万分感谢!”颇为兴奋的孙英对着管宁连连谦虚的道谢。

    “某家说刑罚可登大雅之堂,你笑的那么乐呵干什么?”管宁实在是搞不懂孙英为什么这般兴奋了,“难不成你以为你会了这点微末道行便能代表刑罚了?你都还没有入门呢!”

    “请管师赐教。”

    “赐教可不敢当。”管宁呵呵一笑,“首先先说清什么叫攻心之策,人的身体很脆弱,受不了什么刺激很容易就能昏迷过去,而人只要一旦昏迷了过去,那便万事与他都无关了,这便可称之为逃避了。”

    “嗯,管师说的有道理。”孙英跟着点了点头,看看一旁还在“昏迷”的梅亭,感觉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啊,“那遇到这种人犯,我等应该怎么办才好?”

    “汝不知何为攻心之计乎?”管宁笑着说道,浑身山下隐隐的透出一股隐士高人的意味。

    “还请管师赐教。”

    管宁看着谦逊有礼的孙英,脸上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笑容,缓缓踱步到依旧在“昏迷”的梅亭身边,看着双目紧闭的梅亭,含笑说道 ,“你很聪明,你知道孙英想要从你身上弄出一些秘密,所以在此之前你不会死,至少不会轻易的死。

    所以你为了不激怒孙英,宁可强忍着疼痛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来蒙混过关,求生的**这般强烈,老夫也算得上是平生罕见啊,不得不赞上一声好汉子,但是老夫明白一个道理,求生的欲念越强的人,他心中的执拗就越大,老夫知道你心中的执拗足够的大,大到能让你撑到现在还不露出一丝破绽,但是老夫就是不知道你的家人是否也和你一样了?

    老夫也知道,你心中的执拗当然不会是你的家人,但是老夫更相信的是人绝对不会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你心中的念头,就算你身边的这群家人不知道全部,肯定也能知道些许蛛丝马迹!”

    孙英在后面听得心领神会,径直的走了出去,然后随手招呼来一名巡逻的白马义从,“麻烦小哥,能否帮某将这梅亭的家眷都给押来?”

    孙英在白马义从心里的地位是臭了,他们本不想搭理孙英这个家伙,但是看见管宁也在孙英的屋子中,顾忌这管宁的面子,最终还是拱手答应了下来。

    不多时两名白马义从便将梅亭的家眷给押解了过来,一股脑的给孙英塞了进去。

    管宁看着乌央央的十来个一脸惊恐的梅亭家眷,心里也泛着嘀咕,不过既然要授课,那么管宁便不会忘记正事儿。

    “尔等可都是这梅亭的亲族家眷?”

    “是...是...”一群梅亭的家族亲眷赶忙连连点头,生怕哪个动作慢了,一旁站着的那个暴虐小子就将自己的脖子给抹了。

    “都是什么关系?”

    “小老儿是这孽子的父亲!这是他娘。”一个老人当先说道。

    “俺是他远方的表哥,这是俺婆娘!”一个粗糙的汉子紧跟着说道,同时还指了指他身边的那个痴傻一样的女人。“俺还有...还有个儿子,被这位...这位...”

    “被某家杀了!”孙英倒是十分的大方,很爽快的承认了这件事。

    “都是因为小孩子冒犯了这位公子!”那远方的表哥一看孙英直接就承认了,而那个看着像是他上官的老人也毫无动作,便心知不好,赶紧改口到,希望能够给自己挽回一些来。

    “继续!”管宁对于孙英的做法其实并不认同,他很讨厌屠杀无辜,但是这个时候也不是教训孙英的时候,只能将心中的怒气压一压放到后面再和他好好清算。

    “小人...小人...是梅将...那梅亭的干儿子!”一个年岁和梅

    亭差不多大的汉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若非相信白马义从不会抓错人,而且这个家伙也亲口承认了,孙英自己真的很难相信还有这种人。

    “我是梅亭的姐姐。”

    “梅亭的堂哥。”

    ......

    不多时十余人依次将自己与梅亭的身份都报了出来,关系近者就如那年迈的父母,最远的就连那所谓的干儿子都给押了回来,从这里面足可证明白马义从的手段是多么的老辣。

    “梅亭和你们的关系,想来都不会差的,莫要着急否认,抓你们的人若是连这点都保证不了,想来也不敢将你们带到老夫的面前来。”管宁盯着面前的十余人,虽然他是一个儒家的文人,但是一旁的孙英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隐隐的压迫感,不同于田豫的那种尸山血海,这是一种居高临下仿佛无所不知的气势,让他不由的自惭形秽起来。

    管宁看一群人将想要反驳的话都咽了回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们都是梅亭的家眷,若是清算起来,没有一个能够逃得脱的,莫要说什么不曾犯法自己无辜,先不论养不教父之过,本朝也一直不曾废除连坐之法,你们对他的事情未曾劝阻不说,也十分安然着享受着他给你们带来的好处,这本来就是同罪,你们无可辩驳。”

    管宁的话说的一行人都低下了头,他们虽然满肚子的委屈,但是在管宁这句话面前却也实在是想不出用什么来反驳,株连之法本就是正常,而他们也的确是如同管宁自己所说,梅亭每日干的是什么事情,别人都是道听途说,但是他们这群梅亭的亲族家眷可是都眼睁睁的看着。

    哪怕他们从心里也觉得梅亭是在丧尽天良,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出言去阻止梅亭,就因为梅亭给他们带来了之前想都不敢想的富足生活,他们一群乡下的泥腿子,他们一群靠天吃饭的家伙,现在衣食无忧,偶尔还能在南阳街头横行一番,这是他们之前做梦都会笑醒的场景。

    所以就如同管宁所说,他们明知道自家的亲戚在犯罪,明知道自己的亲戚干的是丧尽天良的坏事,但是他们依然非常享受这个亲戚给自己带来的这种种好处,直到现在,他们若非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哪里舍得和梅亭这么坚决的撇清关系。

    “既然你们没有什么话想说的,那么老夫就要和你们好好说说你们将要面对什么了。”管宁看着一步一步被他带进陷阱的诸人,嘴角不由的带出一抹笑意,感觉自己应该会让身边这个年轻人赶到惊讶吧。

    “梅亭霍乱南阳,直接引发了南阳郡的叛乱,让战事吃紧,后方粮草转运不便,同时让南阳郡破败如斯,罪同谋反!这谋反的大罪,我想就算你们没读过什么书简,也应该知道会被如何吧。”

    大汉的刑罚虽说不得多么轻松,但是绝对称不上严苛,可是再不严苛,谋反之罪也是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株连九族!他们这群人不知道自己和梅亭的关系到底算多近,但是绝对是在九族之内的,顿时一个个的身体颤抖起来,还有一个汉子十分没骨气的尿了裤子。

    管宁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这群没骨气的家伙,然后继续说道,“虽然尔等都是罪无可赎之徒,但是新任的南阳太守心中慈悲,特意给你尔等戴罪立功之机会,你们可要好好的把握住才好。”

    一群可怜的家伙顿时像是抓到了希望,一个个赶紧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一般在哀嚎,“我等定会好好珍惜,定会好好配合的。”

    “老夫想要知道梅亭的一切,从他出生开始的一切!”管宁终于图穷见匕了,“莫要说一些老夫听得都不想再听的故事,什么出生之时天生五彩霞光绽放,什么走在街头被郡守大人慧眼发现,他若是真有着这般能耐,魏王曹孟德早就亲自来请贤能了!”

    这时候梅亭的老父亲当先开口说道,“这个孩子从出生就不老实,他娘为了生他,差点就没了,然后从小就是调皮捣蛋,平日里在村里上房揭瓦追鸡撵狗不说,长大了一些了更是结交了一批泼皮无赖。”

    管宁给孙英使了一个眼神,孙英便心领神会的随手拿出一张布帛,然后仔细的书写了起来。

    “他和他的一群狐朋狗友们为祸乡邻,弄得整个村子也是哀声怨道的,最后无奈之下老头子便将他轰了出去,想让他在外面吃点苦头最后能够明白自己的错,好好做个人吧,结果谁知道老头子将他赶出去之后,他竟然一个人跑到了这南阳郡城里。”

    梅亭的远方表哥也紧跟着说道,“来到南阳郡城之后,梅亭这厮先是找到了小人家中,好生来了一顿蹭吃蹭喝,将小人的家中也是搅和的不得安宁,小人本想给他找个正经营生,可是他就是不好好干,每日就在街头上晃荡,和一群泼皮混在一起。

    长此以往下去,小人家中也实在是受不得了,小人便给了他一些钱粮让他另寻他处,梅亭这厮拿了钱粮之后不但不感恩,还对我等大加喝骂,说我等没有任何的情谊,弄得我家婆娘差点背过气去。”

    再之后是梅亭的姐姐,兄弟,乃至干儿子依次诉说了起来,经过这群人的说辞,管宁和孙英基本对梅亭的这大半生给弄清楚了。

    梅亭从村子里被赶出来之后,一个人跑到了南阳郡城投奔表哥一家,然后依旧是习性不改继续在街头厮混,扰的他表哥一家和街坊四邻都不得安静不说,更是在最后被轰出家门之后对他表哥大声呵斥,毫不领情。

    再之后投奔过他的姐姐,他的兄弟,还有借宿过他的那些狐朋狗友,不过无一例外最后都是将他们扰的不得安生,被轰了出来,单单看这个不得不说梅亭真是一个纯粹的祸害。

    只不过梅亭的祸害生涯在六年前的某一天就莫名其妙的给终止了,据梅亭的这群亲戚说,六年前梅亭将身边的亲戚朋友都祸害完了之后,就开始了居无定所的流浪生涯,甚至一度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仿佛这个人突然就从这个世间消失了一般,时间长达半年。

    不过当初的梅亭本就不被他们所喜,甚至可以说梅亭在他们心中就如同那瘟神一般,能够从他们的世界中消失,他们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去在乎这个家伙去了哪里。

    然而就在他们已经习惯了没有这个亲戚的时候,梅亭再次出现在了南阳的街头,还是那一副懒散的样子,还是那一副好吃懒做的模样,可是这次梅亭却是没有去打扰他们这群亲戚的生活。

    整日里在街头厮混的梅亭突然变得有些豪爽大方了起来,身上虽然还是没有几个钱粮,但是对身边的那群伴当却是极好,十分的重情重义,一时之间竟然在南阳郡城的街头有了不小的名气。

    豪爽大气的性子,再加上打起架来不要命,很快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不少地痞无赖,同样的也在南阳郡街头的名声越来越大,虽然这些都是些恶名污名,但是却也有了不少的收入。

    再之后的梅亭却是仿佛鸿运当头一般,先后结识了不少南阳郡的世家大族,虽然这些世家大族明面上都对他表示了浓浓的不屑,但是很多他们不方便出手的肮脏之事都找到了梅亭,让他出手帮忙解决,当时,这代价也不会少的。

    就这般,梅亭从一个街头游荡的小无赖慢慢的竟然入了南阳郡那些大人物的眼睛里,慢慢的竟然真的变得有些炙手可热了起来,而这个时候梅亭却是没有报复任何他的亲戚,而是将自己的老父亲老母亲给接到了南阳郡城,给他们买了大房子,让他们安享晚年。

    再之后在自己家的周围不断的购置房产,然后将自己之前投靠过的亲戚都请了过去,美名其曰生活在一起,十分的热闹,那群亲戚看着比自己当初住的房子更大更好的屋子,再加上梅亭的凶名,最后都选择了搬家。

    这群亲戚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梅亭像之前那么无赖的样子,他突然就变得孝顺有礼了起来,对待邻里,对待亲戚也都和善照顾了起来,托他的福气,他的这群南阳郡城底层的亲戚,日子也都变的好了起来,就连梅亭在他们口中,都变成了梅家最有本事的男人。

    至于后面的事情,孙英大致也就清楚了,梅亭靠着对亲人的照顾,让上任南阳郡守给了他一个孝廉的名儿,然后就这么走进了仕途,最后顺利的当上了南阳郡城女监的看守,然后梅亭就开始了他人生最风光的时间。

    听到这里的时候,孙英都不得不感慨梅亭的好运气,同时也真的好奇,到底是什么事情,能够让梅亭在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将自己改变的这般彻底和优秀。

    “关于梅亭失踪的大半年,你们就真的一无所知了么?”管宁也发现了梅亭的改变就在那消失的大半年之中,所以再次问道,“你们好生的想一想还有什么自己没有想到的,这可是关乎你们的性命啊。”

    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众人被管宁这一句话再次将心给提了起来,但是这次无论他们怎么想,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自己所遗漏的,最后还是梅亭的老父亲犹犹豫豫的说了一句话,“这个孽子消失的那段时间,我们其实也有些担心,也想着去找一找,毕竟我们老俩就这么一个儿子,可是还没等我们出发去南阳郡城,就来了一个人,说是这孽子惹了一些麻烦现在逃了,不过让我们不要担心,他现在挺好的。”

    “什么样的人?”

    “看着也是一个泼皮无赖,不过我们不认识,应该是他从别处认识的狐朋狗友吧。”

    “还有么?”管宁再次朝着他们走了一步,那种居高临下的气势更加足了一些。

    这时候,一直沉默不言的“干儿子”突然低声说了起来,“我...我...我曾经见过干..梅亭拿着一个小牌子,很好看的那种...”

    “闭嘴!”这时候,一直昏迷的梅亭,终于睁开了眼睛,怒吼了起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237/ 第一时间欣赏汉末独行最新章节! 作者:王家小郎君所写的《汉末独行》为转载作品,汉末独行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汉末独行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汉末独行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汉末独行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汉末独行介绍:
建安十二年,张辽随军破乌桓,刀斩乌桓王塌顿建安二十三年,曹彰再破乌桓,降服轲比能青龙三年,轲比能陈兵塞北,兵指大汉,并州刺史王雄派遣刺客韩龙击杀轲比能,保大汉并州数十年太平!因为故事性,调整了事情的时间线,小说,敬请见谅书友群......汉末独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汉末独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汉末独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