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父子夜话 上
入蜀是必然,隆中早见分晓。
现在法正的到来,恰恰是那最关键的时机已至,刘备没有理由拒绝这送到手上的一份机会。
要知道他可是眼馋益州好久了,荆南四郡之地已经没有办法满足他现在的胃口。
江东的孙权日益壮大,中原的曹操根基雄厚,刘备如果还拖拖拉拉不知进取,那将来只会成为历史车轮下的飞灰……
川中情形,刘备等人从法正那边了解的差不多了,纵有区别也相差仿佛。
因而刘备让法正先行一步,回去禀报刘璋他已应允出川,只待一切准备妥当便立即出发。
此事当抓紧时间不能延误,先入川再图川,如果连益州门户都不得而入,那又何谈谋取一说……
做了一下午的看客,刘禅算是看明白了点东西。
益州内部士人可能早有二心,就说张松为什么出川会带着蜀中详图这件事就能够看出一二。
只不过被张松看重的曹操并不待见他,又加上诸葛亮的算计,在张松回返益州的时候好生款待给足了面子,因而便让其选择了原本不在计划中的刘备。
反正在以张松等人为首的士人中,好像这益州除了刘璋以外,换了其他谁都统治都要比前任想很多。
这到底还是刘季玉没有半点身为人主的威严,搞得手下纷纷离心,乃至根本就没有效忠一说……
相比之下,刘备收拢人心宽以待人的做法可就要比刘璋厉害的多了,就从这几年观察下来。
刘禅很清楚的能发觉,只要是跟自己老爹混一段时间,不用太久,有个一年半载的就够,那人肯定便跑不了,绝对会被老爹收拢的服服帖帖。
就说甘宁,当初只是抱着远离黄祖和对关张二将感兴趣的想法而来,现在不也老老实实的加入进来,早就是自己人了。
再有张松,法正,刘禅相信这些人肯定都逃不过自家老爹的手掌心。
论排兵布阵指挥调度,可能比不过曹操;论家底殷实子承父兄之业,也一样比不了孙权;但要说收拢人心招贤纳士,刘备可绝对是认真的……
当然,无论怎样的手段方法,总归是有些人难以折服,可能那样就只是单纯的相性不符吧。
只是这样的人终归是少数,反正刘禅到现在也只才发现了一个异端刘巴而已……
入夜时分,议事早已了结,刘禅跟着刘备回到了书房。
等到这时,刘备才想起刘禅当时好像是有事要找他来着,不由得出声询问道:“禅儿,你今日找为父到底所为何事?”
“呃……”
低头走路的刘禅猛地愣住了,这让他怎么回答,难不成还能说是自己饿了想要找些吃食,想要拉着老爹一起享用才去找的人吗……
真要是这么实话实话了,刘禅觉得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最起码以后可能就很难有随时随用的私人小厨房了。
刘禅道:“孩儿是因为对典籍上所言有些不解之处,这才想要找父亲解惑的……”
为了避免麻烦,该撒的谎刘禅还是觉得不要省下为好,只要糊弄过去就什么都好办了。
“哦?哪本典籍,有何不解?正好现在为父闲暇,便于你解惑一二。”
儿子勤奋好学是好事,做父亲的哪有贬斥的道理,刘备当即表现出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主动要为刘禅解惑。
可哪有什么典籍的,完全是刘禅为了逃避而胡说一气罢了,眼下刘备问起却该如何作答,唯有继续添补自己的漏洞了,谁让他不能说实话呢……
“父亲见谅,孩儿下午精神及集中在父亲等人议事之上,竟是将那问题给忘记了,等日后想起之时定好再想父亲请教!”
“唔……也罢……”刘备摇了摇头,没有在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却又将注意力放在了议事之上。
当时趴在窗边偷听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让自己能够有机会参与到这些大事件当中吗。
如果好不容易穿越了一趟,却什么都不改变,只是原原本本安安分分,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照旧不变,历史的车轮也不会对你留有情面,将来什么丞相北伐姜维饮恨啊,说不定还会依旧发生,到时候刘禅再去做一个安乐公,哪有什么意思呢……
回到之中提起下午议事,刘禅就是想要让刘备关注到这上面,甚至在入川的时候捎带上自己就更好了。
当然,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寄希望于旁人的意愿,个人想法主动争取才更加有用,如果刘禅自己都不争不抢,难道还指望事事都是别人做好了摆在自己面前吗……
“阿斗吾儿,为父入川一事,你可有什么看法?”
带着些许犹豫,刘备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为这样一句,尤其是想自己稚童年纪的儿子发问。
虽然知道宝贝儿子是天纵之才聪慧无比,可这等事关重大的战略发展方针,刘禅就算再怎么聪慧,又真的能理解透彻吗……
然而刘禅等的就是这一问,他可早就想好了怎么说,不把自己老爹忽悠懵了,又怎么可能有机会入蜀去看一看呢。
“父亲入蜀之事,干系重大,孩儿以为当慎之又慎,万万不能操之过急!”
“不能操之过急?”
刘禅肯定的点了点头道:“是!”
看着儿子稚嫩的脸庞,刘备的脸色十分复杂。
他已经四十有九,眼看着便是知天命年,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
蹉跎了大半辈子,这才好不容易挣下一点点基业,还四面受敌十分的不稳当,试问刘备怎么可能不急。
可今夜,却是刘备第二次听到不能操之过急了,上一次还是自己的军师诸葛亮所说……
‘自己真的了解过阿斗吗,天纵之才聪慧过人难道就是真正匹配的评价了吗?’刘备心里如是想着,更是头一次对自己识人明断的能力产生了怀疑。
更是因为这一句话,让刘备感觉自己眼前好像有一层迷雾,就仿佛是从来都没有真正看清楚过宝贝儿子刘阿斗一般…………
第七章 父子夜话 下
也许是刘禅年纪太小,也许是刘备太忙,种种原因何其之多,究竟是哪一个刘备自己也不清楚了。
反正父子二人之间貌似还没有真正的交流过,最起码在刘备的记忆当中是没有的。
从刚刚占领荆南四郡开始,刘禅的一言惊艳之举,让刘备认为自己的儿子是天纵之才世间少有。
可他却是从来没有真正的深入了解过,乃至很多关于自己儿子的评价都来自于旁人,如简雍,如孙乾……
如此想来,刘备觉得自己这个父亲貌似有点不太称职,好像根本就没有尽到人父的意义。
但这其实也怪不得他,毕竟基业开创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刘备现在恨不得每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处理政务,别看荆南四郡不大,可一样有许许多多的麻烦事。
跟不用说这四郡在短短时间内连反更换统治者,从刘表到曹操再到现在的刘备,期间朝令夕改之事数不胜数,一家有一家的统治手法不尽相同。
而且各级地方官员更是稀缺的很,有能力的要么主动去了中原,要么是为了逃避战火远走蜀地和交州,整个荆南四郡曾经都陷入过无人管制的阶段。
那时候的混乱程度可跟现在政治清明是两回事。
况且理政的同时还需要征兵训练士卒,手头上没有足够的力量,就算是有数州之地又能如何,还不是会想刘璋一样成为被人眼中的肥肉……
所以就这样忙啊忙,忙啊忙的忙到快入川了,刘备才发现自己跟刘禅之间的交流基本等于零。
父子父子,亲情血脉相连,这是一辈子的羁绊。
不说别的,刘备早早决定刘禅继承人的身份,就足以说明他对儿子的宠爱了……
看着眼前已经长到自己胸前的少年,刘备第一次觉得儿子变化真的好大,就是这圆圆的胖脸跟自己不大像。
“禅儿你且过来这边坐下。”
既然是父子谈心,刘备觉得就不应该太过拘谨,免得很多事情都不敢说出来。
正好刘备也想好好听一听,为何刘禅所说的操之过急于军师孔明所言到底一不一样……
“喏……”
老爹突然表现的这么慈祥,着实是让刘禅有些受宠若惊,却也听言而坐。
要知道自从他三岁之后,跟刘备之间的见面便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匆匆问候便又有事而分心离去。
像如今这般父子面对面的坐下谈天,在刘禅的印象当中倒还是第一次……
“禅儿所言操之过急,可否言明其意于为父知晓?”
没工夫考虑老爹的突然变化,刘禅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将注意力放在问题上,要知道这可是关乎到他能否随军入蜀的。
“儿所言勿急,实因益州之民情政情皆于荆南四郡大不相同,一样办法用之于益州,那不仅对父亲的名声有所创伤,更是会不利于我方整体的局势……”
听到这里刘备兴致一下子又高了两个点,左手轻拂短须开口说道:“两地不同?这又是何说法,又有何不同之处?”
虽然早早就知道其中的区别,但刘备却起了几分考较刘禅的意思,如果自己儿子真能说出个调理因果来,那该是何等的惊人。
刘禅知道是到了自己发挥的时候,赶忙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板,让自己坐的更高一些,这样最起码在表面上看来也跟个大人似的了……
“荆南四郡,历三主更替,百姓疲苦官员仓皇,四方盗贼群起,蛮夷趁机作乱,正是民不聊生乱象频频的阶段。”
“纵有四郡治所尚安,却也只是一城一地之平静,于整郡而无益。此时此刻,父亲犁庭扫穴一般攻占四郡,降者有抵抗者亦有,但却在短短时日内平定了四郡,这便是雷霆手段。”
说到这里刘禅悄悄的瞄了眼刘备,发现老爹正点着头一脸满意的样子,心里顿时就稳了,继续开口说道:“正是因为四郡乱,乱到需要彻底推翻而重建,所以父亲可以直接以兵锋为主镇压威服。但于荆南四郡相比,益州之地便是完全相反的局面……咳咳咳……”
好像是说的有些着急了,刘禅猛地咳嗽了起来,原本还一副智珠在握侃侃而谈的样子瞬间破灭,一张小胖脸因为难受而皱成了包子状,让刘备感到一阵好笑。
“不急不急,吾儿喝口水,慢些说,为父可是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者呢……”
“谢谢父亲……”
刘禅有些吃惊的从刘备手中接过水碗,要知道在这父子阶级分明的时代,能让父亲为儿子倒一碗水,这对于为人子者是莫大的荣幸。
一碗水虽然不算什么,甚至连一枚大钱都用不上,河边随处可得。
这其中关键在于刘备的态度,一种对儿子欣慰满意的态度,这才是让刘禅惊讶的地方。
默默的端起水碗放在嘴边抿了一口,刘禅平复心情重整精神准备继续说下去,只是这一回仍是正襟危坐之资,但却没有了方才的刻意表现……
“益州乃天下十三州之最,辖郡国十二,县所一百一十八,州治成都。但这是刘璋跟张鲁加在一起才作数,实际上汉中之地为张鲁,西川之境归刘璋。而父亲所图者是整个益州,其中自然包含西川的北大门汉中之地。”
“然刘季玉此人虽昏庸无为,但对于治下百姓却是宽厚以待,世家豪门之间的斗争往往也并不会波及到下面,所以就算益州高层整体糜烂,但是其下众多百姓却过得不错。”
“天下纷乱正是大争之世,然大争也意味着大戮,其余十二州人口都曾锐减,曹操治下更是如此。唯独益州,自刘焉入蜀以来到刘璋数十载光景,从未发生过大肆的杀戮,民生人口保存程度足以于大汉巅峰之时相比……”
说到这里刘禅顿了一顿,直接总结了当的说道:“依儿看来,父亲欲要争夺益州,其中关键所在,便是益州之民,那五百万生活在益州大地上的百姓!”
话到此便说完了,刘禅端起水碗大口大口的喝着,说了半天他嗓子也干了,正好用来润润喉。
可听完他这话,刘备却惊了,不为其他,实乃刘禅所言不急之因于军师孔明所说竟然完全不同。
相比刘禅所看重之民,诸葛亮则更强调于士的重要性……
按理说两者见解不一,但一个是天下闻名的智者,一个是年不满十的稚童,怎么算都应该是稚童有问题才对。
可刘备无论怎么想,好像都没有办法直接否决掉自己儿子的独到看法。
甚至隐隐间,刘备觉得两人说的好像都没有问题,且根本不分彼此都很重要…………
第八章 一日之晨
清晨总是鸟儿们最勤奋的时候,哪怕现在是初冬时节,却也到处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为了填饱肚子,只要能找到吃食的地方哪里都能去得。
院落里,围墙上,屋檐角等等,随处都有随处可见,甚至连刘禅的窗边都有两三雀儿停落,偏着头看向屋内书桌,好像在观察那上面的东西能不能吃似的……
“吱呀……”
年头久的物件总会有些奇怪的东西,刘禅一只手将半掩的窗子推开,穿着一身单衣感受外界冬意的凉爽。
乍一看,少年儿郎白衣称身,腰间袖带随风扬起,好一副浊世英俊小少爷的风姿。
“嘶……”
可无奈这好不容易才能在刘禅身上看到的帅气一面也抗不过三秒,别看才刚刚进入初冬雪未至节,可这小风还是有些凛人。
单衣虽然漂移却一样单薄,刘禅猛地哆嗦了一下,便赶紧缩了回去。
要是再在窗边站着吹会儿风,恐怕他这小身板子就要遭殃了啊……
也许是刘禅的动静太大了,也或者是他这前一秒帅炸天后一秒二过地的样子有些吓人,停在他窗橼上的鸟雀全都展翅惊走。
有一只临走时还留了点纪念品在刘禅的书桌上,小小一滩黄黄绿绿,也不知是不是嫌弃刘禅这书桌上颜色太过单调了些……
“你这孩子,还不快快穿好衣服,这要是冻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刘禅犯二的一幕被甘夫人看在眼里,好气又好笑却更是关心儿子的身体健康,赶忙拿起小袄给刘禅披在了身上。
“嘻嘻,娘亲说的事。”
相较于父亲刘备,其实刘禅更愿意在母亲甘夫人面前展现自己孩童天真的一面。
也许是前世没有经历过这些吧啊,今生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他却是格外的珍惜……
刘禅顺从的穿好衣服站在铜镜之前,虽然现在这个年代的镜子还很模糊,甚至都不比河水映照的清晰,但胜在方便也足够使用了。
镜子里的翩翩小郎君,现实中的潇洒刘少主,就算是圆圆的小胖脸,也难掩他刘禅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帅气。
“果然够帅!”
自顾自的摸着下巴,看起来好似有些自恋的样子,但放在刘禅身上却多出了几分莫名的可爱。
甘夫人轻轻的捏了下宝贝儿子的脸蛋笑道:“臭美!”
“嘻嘻嘻……”
刘禅嬉笑着吐了吐舌头,二十多岁的灵魂表现出七八岁的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会感到别扭……
正帮着儿子整理领口,甘夫人突然发现刘禅定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顿时有些心疼的说道:“你呀,昨日是不是又贪玩不睡,瞧瞧这眼下黑黑的,你还小可万万不能过早损伤身体啊!”
“娘亲教训的是,孩儿以后不敢了。”
刘禅最怕的就是甘夫人掉眼泪,赶忙躬身请罪,这时候解释什么都白费,还不如直接承认错误的好。
昨天父子两人秉烛夜谈,聊了好久好久。
刘禅第一次有机会能够跟老爹刘备说那么多话,刘备也头一回能够认认真真仔细清除的看见儿子真正一面。
有惊喜有感触,父子二人各有各的收获。
刘禅得到了自己最需要的承诺,刘备也一样有了一个可以雕琢的继承人。
是的,刘禅虽然表现的足够惊艳,但在刘备看来,其中某些想法还是过于的单纯和天真。
或许是少年人的心性如此,没有见过太多的尔虞我诈你争我夺,也或者是刘禅没有亲眼见过那万里无人白骨盈野之惨状,尚未体会到当今世间的凄苦艰难,所以才会那般想吧。
但这些都可以后天培养教导,一个人有天赋,再加上后天的雕琢,刘备相信老天赐给自己的继承人绝对会变得越发完美,大汉复兴之日亦不远矣……
刘禅连连拍着胸脯保证,言辞切切的认定自己以后绝不再犯,这才让甘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走吧,再晚些怕是你父亲都要先到了……”
“是……”
一大一小母子二人,手牵着手走去了前厅,那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就等着一家之主刘备的到来……
其实一开始没有家人共享早膳的习惯,这还是刘禅极力促成的。
本意是想要让家里更和睦一些,可没想到逐渐变成了比较严肃的家庭聚餐,就算是吃个早饭也得有个规矩不能乱。
无奈的刘禅也只能接受这个现实,毕竟他小胳膊小腿的,还没办法跟整个社会习惯做斗争……
躲过姨娘糜夫人的玉手,刘禅赶紧坐好不给她第二次伸手的机会。
没有掐到q弹的小脸蛋,糜夫人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但眼看家主就要来了,也只能怏怏作罢,只是狠狠的瞪了眼刘禅。
这种不痛不痒的目光对刘禅而言毫无杀伤力,为了保住自己的脸蛋,这点偶读算不得什么……
左将军府算上各方夫人,刘禅在内按理说有五口人,但实际上这一家人同吃早饭的时候从来都看不到那位孙夫人的身影。
虽说是正室夫人,可自打婚后,刘禅就觉得那位好像时常见不到踪影,也不知到底因何如此。
不过好在彼此之间没什么关系,当初的几分担心也早就随风飘散不知去向,还是自家这些人不增不减的好……
吃饭的时间过得很快,早晨也不可能做什么大鱼大肉油腻费事的食物。
米粥小菜,胡饼面条,清淡爽口入味纯香。
将军府上的厨子被刘禅调教了这么多年,一身本事可早就出神入化了。
就算是放在后世,那怕也是五星级酒店的掌勺师傅一级,一碗件简简单单的面条,都能做出鸡肉味来……
“禅儿,你随为父来……”
吃过饭就是到正事的时候,甘糜两位欠身退下,接下来他们妇人家便不好留下了。
跟在父亲身后,刘禅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
今天老爹刘备要做什么他自然是一清二楚,入川大事已定,但却不代表荆南四郡就不管不顾了。
前路需要开拓后方亦要稳固,今日便是为入川一事做好各种人事调度和安排。
但对于刘禅而言,最重要的还是昨夜老爹刘备应承下来准许他跟随入川的这件事…………
第九章 议事厅中
巴蜀刘璋使臣昨日到访,今天刘备就召集众将议事,只要在公安内的文武将官,一个不少全都赶了回来。
大家都很清楚,这可是关乎到入川的大事,其中蕴含又蕴藏了多少功劳,这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就比方说魏延魏文长吧……
将军府内,正厅中,不大的地方却站满了人,甚至还有一些分量不够的只能站在门外等候。
这要是万一有他们一份机会,主公传唤的时候人却不在,那岂不是自己放弃了到手的功劳吗。
所以不管什么官阶职位,凡事刘备召集命令范围内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打算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过像新晋之人魏延马良他们不同,关羽张飞等人自知情况,对于这事是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说根本就不上心。
刘璋请刘备去蜀中,目的自然是为了北上抵抗汉中的张鲁入侵,而自己则坐山观虎斗。
所以就算刘备现在有侵吞益州之心,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正如军师诸葛亮和刘禅所言那般,千千万万不能操之过急,此件事当徐徐而图之,先一步进入蜀中再做后行打算。
那既然是为他人助拳,又是客军的身份,刘备自然不能把整个家底都给带进去,兵不能太多,将也不能太多,甚至还不能太有名,不然刘璋见到关张这等万人敌去了蜀中,心里又得怎么想呢。
万一还没等刘备展开吞蜀的计划,刘璋就被吓得先一步翻脸,那样结果对于刘备而言则是大大的不利。
因此心里头十分有数的关张二人自然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虽然站在众将之首,可他们俩表现的还不如魏延精神呢……
刘备没来之前,屋子里议论声纷纷攘攘,别看这些人当中很多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可现在却都私下里议论着自己的前程,谁能有够把握住这份机会。
“咳咳!”
突然,在文官首位的诸葛亮咳嗽了两声,大家立刻心领神会赶忙正襟站好,原本嗡嗡作响的房间顿时安静了下来……
其实刘备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躲在拐角处没有出来,带着刘禅一起偷听屋内的情况。
看着躬身一副猥琐像的老爹,刘禅觉得自己之前那些个偷听啊趴墙根啊,好像不是没来由的那么做。
算起来应该是彻彻底底的基因遗传才对,老爹才是他的前辈模范啊……
等听的差不多了,刘备自知也应该到了出现的时候,才故意跺了两下脚,这才有诸葛亮的提醒。
至于这是不是水鱼之间早有的默契,那就要问刘备跟诸葛亮了……
“拜见主公!”
“众位无需多礼!”
看着眼前躬身礼拜的众人,虽然知道他们拜的并不是自己,可刘禅就是觉得心头一阵热血沸腾,原本属相咸鱼的他也有了翻身的念头。
为人主者,或霸气或仁义,或奸滑狡诈,或大气坦荡。
看着自家老爹突然呈现出来的诸侯威严之气,刘禅心里头这个羡慕啊,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这样就很好了……
“昨日川蜀使者拜会,众位可曾知晓?”刘备拉着刘禅坐下,不咸不淡的说道。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消息的来源,谁都清楚这件事,怎么主公刘备今日却突然问起。
但显然刘备没有要听大家回答的意思,直接继续说道:“蜀中使者法正,代益州牧刘璋之请,邀我入蜀以助力,相扛汉中之张鲁。”
“备年纪兄弟情义宗族之气,故已经应了刘璋之请,而今召集众将来此,所为便是入蜀之人选……”
终于是到了关键点,也是在场众文武早就翘首以盼的时候。
一个个都眼巴巴的看着刘备,期待从自家主公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
“备昨夜思量许久,终是有所择定,须知入蜀一事干系重大,随从者担此重任万万不能有所懈怠,故人员选择必慎之又慎。”
说到这里,刘备没有再绕圈子的意思,直接站起身大手一挥便说道:“黄忠,魏延何在!”
“末将在!”
相较于老将黄汉升闷声闷气的应答,魏延就显得兴奋多了,直接窜出来站到中间,脸上的兴奋之色怎么都掩盖不住,只是这样让其本来就未老先衰的脸显得更加难看了些……
魏延的急于表现在刘备这里看来不仅无错,反而是敢于立功心切建业的好现象,自然没有批评的意思,反倒还觉得很欣慰。
“汝二人本是新降之将,但忠心可见能力可期,故此次入蜀吾点你二人为将,统率荆州兵马随吾一道!”
“末将黄忠(魏延)领命!”
军中将官点选二人,其他翘首以盼的武将纷纷面带不甘,可又有什么办法,主公的意思便是上命,他们总不可能悄悄跟着去吧……
只是除了早知不会跟自己有关系的关张以外,甘宁甘兴霸也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刘备期初是想带着甘宁的,可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手下这位水军悍将好像跟刘璋之间还有点矛盾。
如果贸贸然的带去了蜀中,不发则已,真要是跟刘璋照面,那到底该是是个怎样的情况,就算刘备也有些把握不准。
所以还是不要带上甘宁这个意外因素比较好,免得徒生事端就不好了。
当然,武将方面自然是不可能只有魏延黄忠两人,其下各部校尉将官自然也要随军而走,所以这些人也应该属于高兴的那一拨,只是他们大多数都在门外候着,根本听不见屋内说了些什么……
武将点选完毕,那随军谋士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这一点刘备早就跟两位军师商量过了,人选自然也早早确定了下来。
相较于更擅长署理内政统筹大局的诸葛亮,庞统就比较适合随军参事出谋划策了。
过于谨慎的性格致使诸葛亮并不太适合奇谋险策,留在荆州的作用明显要比跟随刘备入蜀大的多。
虽说益州是隆中三分的根本,但此次入蜀更多的只是探路,有庞统一人跟着便也足够了…………
第十章 主公不可!
文武人选俱已确定,下属各部自然按照制度进行准备工作。
刘备这一次可不打算带太多的军士入蜀,两万兵已是足够,相比可以应付任何的突发情况了。
再说了,士卒过多会不会让刘璋多想是一回事,人家能不能给出那么多的粮草又是另一回事……
荆州四郡辖地虽广,但荒无人烟之处更多。
可利用的耕田只有那么些,虽然仍然可以不断地派人开荒,但其中考虑的方方面面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山林湿地不利,蛮夷山越作乱。
要不是有沙摩柯这位五溪蛮王的投效,带动了整个荆南四郡蛮部的改变,刘备眼下还得为治理蛮夷伤脑筋,这就得需要不少的兵士辅助。
至于从扬州江东那边流窜过来的山越,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这可就不太好说了。
讲道理,孙权自己治下山越作乱频频,可以往甚少有翻山越岭跨州到荆楚来的。
怎么自从刘备占了荆南之后,原本只是窝在自家地盘上的山越好像都集体吃了春药似的,总是能闹出点动静来,时不时还会在零陵长沙等地发现他们的身影。
为了这事,刘备已经不止一次派黄忠去清剿过这些贼人,效果虽有却并不能根除,眼下既然已经开始着手入蜀,那这件事也只能就这样放着了,只等日后有机会再行方法驱除……
武将效力文臣谋智,刘备精心挑选的随行人员基本符合所有的要求,不仅不会让刘璋感到忌讳,还能极大的发挥出他们的作用。
不管怎么说,黄魏二人也就是在荆楚有些名声,跟天下都闻名的关张定然不同。
而庞统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情况跟黄魏基本一样,凤雏可不像卧龙已经给天下人一个深刻的印象,他还没有真正的展翅高飞呢……
随行的人确定了,留守的一样是重中之重。
不管怎么说,荆南四郡始终是刘备的根本,立足之基万万不能丢,也不能有丝毫的损失。
早早就过了赌一时天高任鸟飞的年纪,刘备可不会拿老本去押整个益州之地,该有的后手一样要做好准备。
这不是代表刘备没有了锐意进取的思想,却恰恰是因为他想要得到更多,才会越发看重已经得到的这部分……
刘备自己肯定是要率兵入蜀的,那留在荆州中主事之人自然要挑选一个极其有分量的才行,不然都镇不住下面这些人那还谈什么把守荆州寸土不失。
“孔明,待吾入蜀之后,这荆州内大小事务便全都摆脱你一人了!云长翼德,汝等是吾兄弟,当要替兄长守好基业不能有失!”
诸葛关张三人好似早有准备,互相看了一眼便一同起身应道:“末将(亮)谨遵主公之命,必不负主公所托!”
刘备可是将老家都托付出去了,话说的有分量,交给诸葛亮跟关张三人肩膀上的担子却是更重。
作为刘备的心腹文臣,诸葛亮只凭借短短数年光景便走到了和关张一样的地位。
而且在这种请款修改,诸葛亮的重要性显然是要高过关张二人甚多。
刘备一开始还觉得自家军师是那种鬼谋奇策频出的人,可当他真正了解诸葛亮之后,才发现孔明整个人从头到脚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稳”!
能有多稳就有多稳,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些靠的都是他诸葛亮纵观全局考虑万千而定下的战略。
只有当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不会出现丝毫差池,也就是全被他诸葛亮算准的前提下,才会到卧龙真正显威的时候。
所以说原本历史上诸葛亮六出祁山,各种北伐都不能成事,不就是因为准备不够万全,更是没有足够的资本跟底蕴来让诸葛亮施展自己的才能,也就自然不可能一步一步的将曹魏给稳到死了……
正是因为诸葛亮的稳,刘备才更加放心的将老家交给他来守,再有自己二弟三弟等人辅佐。
想必只要不是曹操那货失心疯了非要南下四郡,亦或者孙权那厮哪根筋搭错位置突然背叛联盟的话,这荆南四郡交到诸葛亮的手里应当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要带走的人说了,留下的人也安排了,失去了这次机会的肯定会有些许懊恼,但人各有命,他们仍然得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整个荆南四郡的运转可不是但靠着诸葛三人便能完成的,小到一县之地,大到一郡治所,无有各地文武官吏的协助,任凭诸葛三人智绝武圣空也难以为继。
“父亲……”
就在众人以为今日议事已经结束的时候,刘禅却悄悄拉了拉刘备的衣袖悄声说道。
该来的总会来,躲还是躲不掉的。
装了一上午的冷面老父亲,刘备还是没能逃过刘禅这一关。
在自家宝贝儿子殷切期盼的注视下,刘备只能无奈的为自己昨夜一时口快而付出代价……
“咳咳……”
刘备干咳两声,意思是告诉大家他还有话要说。
屋内众人连忙重新站好,等着刘备训话,有多想之人还以为是主公另有什么打算了呢,一个个翘首以盼期待能有什么重任交托在自己的手中……
“此番……此番入蜀,吾觉得正是个适合历练的机会,所以……所以禅儿这一次便随吾一道,料想众位应当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吧!”
说是没有什么意见,可刘备那看着众人跃跃欲试的眼神,明显是在等着大家赶紧跳出来拦着他。
暗示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就差直接告诉众人他不想带着刘禅。
只不过迫于某些原因而不得不说这句话,这时候就需要有一个明君心意的人站出来,还为他这个主公排忧解难……
果然,关键时刻还得是他军师最靠谱。
刘备话音落下,等待众人惊呆之余反应过来后,诸葛亮以百米十秒的速度从文臣一列蹿了出来,让站在一旁还处在惊呆状态的武将们都吓了一跳。
“主公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行此莽撞之事啊!”
等的就是这句话,刘备心头一乐但面上却仍然毫无别动的开口说道:“哦?孔明可是反对带上禅儿这件事!”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句。
眼下刘备就是想要让诸葛亮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好借机断了刘禅这次想要跟其一同入蜀的念头…………
第十一章 事与愿违
发对,当然是极力的反对!
刘备为主公,刘禅为少主,古往今来哪有少主跟主公一同亲身赴险去的。
没有一个保障留下,让这些个下臣如何心安。
而且主公刘备半辈子就这么一个独苗,还是天资聪慧如此的好苗子,不得格外保护珍视起来,还要带去蜀中,这岂不是在无形作死吗……
依着诸葛亮这类人的意思,刘禅跟刘备两人是怎么都需要有一个留下来作为以防万一之用,而按照父子关系等问题,被留下的基本上都是刘禅无疑,所以他才极力反对刘备要带上刘禅的意图。
方才情急之下一时没了把控,平日里风轻云淡我自悠然的形象也有些破灭,可这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诸葛亮对此事的态度。
不过诸葛亮却也当时就反应过来自己太过着急了,这种事私下里商谈应是最好不过,其中不仅有主公还有少主参与,当着众人的面如果没有一个明确的答复事情又该不好办了。
“果然关心则乱啊……”
站在中间的诸葛亮微微苦笑一声心里暗叹,但却并没有要站回去退缩的意思。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么便照着这样的节奏走也并无不可,反正他是极其不情愿刘禅跟随一起入蜀的这件事……
作为主公近臣,诸葛亮的反应是快,但其余人的反应也是不慢,只不过大多数都还处在震惊于这个消息的阶段,没能像诸葛亮那般直接站出来谏言。
但唯独庞统不一样,这位凤雏心里其实一开始也是和诸葛一般不赞同此事。
可当诸葛亮抢先站出时,庞统心里头那点小争比心思又发作了,总是觉得不跟卧龙唱一唱反调就有些对不起自己凤雏名声似的,这才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赞同诸葛亮,发而双手插袖摆出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
暂时处在局外人眼光的庞统可看清楚了,这里面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主公情绪里隐隐露出的不情愿,还有少主刚才的几番小动作,都在说明了这件事里面定然有他们这些下臣不知道的内情。
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静静等待,等待事情拨开云雾几见明了的时候再行入场选择战队岂不更好……
至于武将那边,除了赵云隐隐有些担忧之外,其余人包括关羽张飞,对刘禅要跟着入蜀这事根本就没什么意见。
之前的震惊也不过是下意识的反应罢了,行军打仗斩将杀敌才是他们应该考虑的事情。
至于这主公跟少主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在其中,他们这些武夫并没有心思要管,还不如交给那些个文臣谋士去思考的比较好。
甚至刘禅的二叔三叔都还想要让自家大侄子去入蜀历练历练一番。
都是一场场生死之间的交锋走过来的,包括刘备在内,他们几人那个不是手中沾满了鲜血。
刘禅既然身为少主,是刘备钦点的继承人,如果就因为表现的天资不俗聪慧过人便害怕其受到伤害,然后极尽所能的保护起来见不到外面的乱世惨烈,这跟养废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关张二人对于刘禅入蜀一事乐见其成,肯定是不会反对的。
而赵云也仅仅只是有些担忧刘禅的安全,但转念一想自己的身份肯定也是要跟随入蜀的,这不用刘备说大家也明白。
到时候跟陈到那家伙一起多照应照应少主便是了,在七进七出勇冠三军的赵子龙眼里,好像这么一想刘禅入蜀又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而此时,刘备可还等着诸葛亮回话呢,他好借机搪塞过刘禅,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的可能性,但只要有人开了这个头,才会有足够的操作空间啊。
“主公此番入蜀明为助拳实为谋蜀,一路上就算不说困难险阻但也风险依旧,少主尚且年幼需要多加照顾,再有入蜀一道崎岖难行,亮恐少主路上有所不适……”
情急失控之时早已过去,诸葛亮脑中飞快的运转,终是想出了这么一段既能提醒主公,又不会让小小少主觉得心里不舒服的借口来。
可这话有什么用,刘备要的是这种软绵绵套着几层意思还得用人拐弯抹角的暗示吗,他要的是明示,是直接了当的说不行!
要知道昨夜他一时口快之后,可早就试过这种办法了。
什么道路艰难险阻不宜行,什么刘禅年纪还小等他大了肯定让其有机会历练闯荡的,凡是能拿出手刘备能用的基本上全都使了个遍。
可怎奈刘备有诺在前,父之言君之命,朝令夕改其实好事,更不用说是跟刘禅之间,这父君基本上都占了,那就更不能随意更弃不做事的……
今天引诸葛亮开口,刘备打的就是要这么一个有分量的人站出来反驳此事,他好借着机会拖延下去,然后趁势溜走。
没错!刘备想着的就是拖字诀,顺便在施展一下自己偷跑的能力,料想小刘禅也没那个本事追上来。
可无奈聪明一世的卧龙在这时候也白费,反倒还刺激了刘禅一下,事情很明显就更难办了。
看着眼前一副忠心劝诫的诸葛亮,又低头看了眼似笑非笑眼神有些莫名的宝贝儿子,很明显刘备过于急切的表现暴露了什么,被刘禅全程看在了眼里……
头一次,刘备觉得自己真的心累,一面要做好一个主君,一面还要做好一个父亲。
应对聪明的下属是一回事,有一个聪慧过人近妖的儿子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两件事同时落到了刘备身上,这让他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无理取闹失了人君人父的形象吗……
显然那种失心疯之举是不会发生在刘备身上,所以今日这件事就算是他棋差一着自己认了便是。
“唉……”
微不可查的叹息一声,刘备颇有些在儿子手里被挫败的感觉,无奈的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时暂且搁置,待吾另行考虑再做打算吧……”
语气中带着几分萧索难明的意味,刘备有些莫名的感触,尤其是看到自己儿子嘴角那丝微不可查的胜利微笑,顿时一阵情绪涌上心头。
是恼怒?是难过?还是其他一些什么?刘备自己一时也说不上来。
但料想其中可能更多是子少而有成,老父心甚慰吧…………
第十二章 蜀中行
没有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结下去,刘备意兴阑珊的带着刘禅离开了。
“主……”
诸葛亮这一声主公还没喊完,便被身后的庞统给拉住了。
“孔明……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再去打扰主公与少主了……”
“士元!难道你也认为少主入蜀是正确的吗,汝焉能看不清这事关键所在,荆南四郡需要有一个人留在这里!现在可不是你我二人互相掣肘的时候!万万不能胡闹!”
诸葛亮眉头皱起语气带着些许不悦,他跟庞统之间亦友亦敌,虽然早就相视多年,也同在刘备帐下,但却并不代表两个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竞争关系。
卧龙凤雏各自名号皆来于水镜先生司马徽,但相较于看在老友庞德公面上而捎带的庞统,水镜自己的弟子诸葛亮才是其心中真正看重的人……
这一点诸葛亮自己也是很清楚,所以他才会认为庞统这一次拦住他又是争斗心起的缘故。
然而这次卧龙却是错了,庞统拦住他还真不是有何小心思作祟。
深陷其中的诸葛亮或许没有自觉,但是在一旁看完全过程的庞统却是明白的很……
眼见挚友还有些不甘的样子要追过去,庞统眉头一皱面色严肃的冷声说道:“孔明!你若坚持如此,可曾想过主公,可曾想过少主,可曾想过你自己!”
“嗯?”
诸葛亮一怔,脑中开始思索庞统这话说的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方才或许还着眼于刘禅入蜀的这件事,但现在冷静下来回神以后,诸葛亮却猛地发现,好像自己这番所作所为完全被人牵着走了,一点都没有平日里的冷静姿态。
看着手中的鹅毛羽扇,诸葛亮犹自苦笑一声:“士元……这次多谢了……”
“哼!光说些有什么用,汝还是找些好酒来更实在些,口言谢最是华而不实……”
眼见挚友反应过来,庞统也松了口气,他是真怕孔明这家伙执拗劲上来了有些不管不顾。
主公刘备今日为何提起这事,必有其原因所在。
而场间众人皆惊,可见大家此前都不知晓这件事,各种缘由究竟因何而起他们完全是一头雾水。
但就是这样的前提下,刘备却带着些许鼓动的意思,让人主动站出来拦着他,这又是因为什么。
前后表现矛盾,可见主公心中一样是如此,这才必须要有一个心腹近臣做表率。
诸葛亮算是上前踩雷的,却也表现出他对刘备的忠诚无二,但多说无益,机会转瞬即逝,非要高一些有的没的遮遮掩掩,不干脆便不成事。
机会只有一次,没有把握住,那这件事就已经不会再有什么改变的余地了。
正如庞统所言,主公少主还有诸葛亮三人,究其根本而言,两个姓刘的跟一个姓诸葛的始终差着些什么。
这回如果诸葛亮揪着不放,也许主公会承一时之情,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谁又能说清道明将来的一切呢。
更关键的是,主公人生已历四十载人生岁月,将来还有多少时间谁都说不清楚。
但就冲眼下的情势来看,少主之位继承人选必是刘禅无疑,这一点是从刘备字下乃至诸葛庞统等人都不会有所反对的。
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主公刘备百年之后,少主克承基业坐享霸图,万一想起今日之事来,那诸葛亮又该置于何地处。
要知道小时候记下的仇,往往可能就会伴随着一辈子,哪怕到死了都不一定会烟消云散的……
正是因为想清楚这一点,诸葛亮才幡然醒悟够来,知道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再走下去便是越线之举,不说少主单单是主公刘备可能也会因此心生不满,所以这种时候还是自己的挚友靠谱。
看着庞统,诸葛亮使劲扇了两下扇子,好似这样便能扇掉心中的那些不快。
感受着淡淡风来,庞统轻抚胡须微微点头,卧龙凤雏对视而笑。
同是天下一等智者,一切当在不言中……
入蜀,是刘禅的选择,也是他穿越到这东汉末年以来这真真正正自己做主的一次。
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刘禅很清楚自己不能再这样漫无目的的等待拖延下去。
上头是有老爹撑着,还有各位叔伯还有智绝高人,还有自己的好友伙伴等等。
可让刘禅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为了大业拼搏付出,自己却无所事事毫不作为也是不可能的。
入蜀是第一步却肯定不是最后一步。
如若他仍然只是后世那个即将步入社会的程序猿,这一切自然跟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什么东汉末年乱世纷争,离二十一世纪实在是太过遥远了。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偏移,原本历史上的刘禅变成了现在的刘禅,两者之间看似是一个人,却早就已经有了不可逆转的变化。
在荆南四郡老老实实的待着,也许会有一个现成的皇位等着他来继承,不需要多费脑筋,也根本不用以身犯险。
北伐有丞相顶着,丞相死了还有丞相的继任者,直到最后蜀汉英杰死战拼杀,他也一样可以安安稳稳的献城投降,到最后还不是会做一个安乐享福的贵族。
可如此毫无改变的人生经历对现在的刘禅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留下一些足迹岂不是太对不起这一遭奇妙的旅程……
不过虽然入蜀这事是定下来了,可刘禅却还得处理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千算万算,连老爹刘备都没有了办法的刘禅,却被甘夫人的眼泪给弄得束手无策,不得不说世事真是奇妙的很啊……
作为大汉皇叔唯一的子嗣,刘禅一出生便是与常人极大的不同。
不论是他应该享受到的待遇,亦或者他所应当承受的风险,都尽在其中……
甘夫人伤感的是自家娃儿不过数岁年纪,竟然也要奔波赴险,却又不能多说些什么,唯恐耽搁到自家男儿的大事。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会发生,但将来也许还很遥远,谁曾想会来的这么突然呢……
伤感只能留给甘夫人自己了,刘禅纵使心中不忍,亦是不愿见到娘亲悲伤流泪,可注定了他要去做的事便不能改变。
纵使已经知道前路艰难险阻,却依旧要坚定信念的一直走下去…………
第十三章 水路行舟
一纸折扇轻摇,风姿绰约翩翩,只不过扇扇子的是个孩童,而且还是个小圆圆脸。
刘禅小大人一般站在船首眺望远处,嘴角带笑端的是可爱非凡,只是可惜,此间少了红袖绿珠相伴,便是少了几分韵味……
今晨刘备整军出发,由黄忠魏延统军,庞统作为随军军师,刘禅则半隐藏身份的随行。
说是半隐藏身份,实乃整个入蜀军中知道刘禅上船的也不过是高层这几人而已,刘备自然不会大嘴巴的跟下面士卒们说,其余人也被告诫过,能不暴露不尽量保密。
刘禅的身份终归是个问题,刘备钦点的继承人,整个荆南四郡的少主,注定了他和旁人的不同。
如果被刘璋知道了这个消息,那让人家怎么想,或者说根本就想不通的好吧……
从来没有一个诸侯会拿自己的继承人开这种玩笑,当然例外还是有些的。
比方说继承人太废物想要换一个,又或者继承人太多死一两个也无伤大雅。
但问题是,刘备这两种情况哪个都不占。
儿子他就一个,宝贝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舍得去送死。
至于刘禅是不是个废物,这简直是最冷的冷笑话,天纵之才聪慧过人的名声可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甚至在刘备不遗余力的宣传下,连遥远的冀州幽州等地都有刘禅之名传播。
这也算是另一种名闻天下的方式了吧,哪怕刘禅现在不过数岁年纪尚未加冠……
老爹被迫无奈却又更感欣慰的同意,娘亲担忧悲伤的泪水,这些刘禅都记在心里不敢忘记。
此番入蜀必要有一番大作为,不然岂不是枉费父亲希冀母担忧了吗……
滔滔江水滚滚而下,从江陵走水路西进益州则必经房陵到鱼复。
船只逆流而上最是耗费时日,就算时有风力相助,这浩浩船队想要抵达最终的目的地江州城恐怕也需要些时日……
清晨时分,太阳初升日照不显。
入蜀本来便是一件并不需要张扬的事情,刘备自然也没有要举办誓师大会的意思。
待兵马粮草物资等整顿完毕之后,辎重先行装船,士卒紧随之,很快便从江陵渡口出发向着益州开进。
满满的雾气在江面上弥漫开来,阻挡了阳光也阻挡了人的视线。
刘禅摇着扇子站在船首看了半天,发现自己也看不清前方到底有什么景象。
只有船只两旁郁郁葱葱的山林算是值得一观的景色了……
大军出行,自由开路先锋。
前面由魏延所率前锋一部离着刘备本阵不过数里之近,打着荆州刘字帆,左将军大纛为先,哪个不开眼水贼惯匪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跳出来找死。
原本刘禅还蛮有兴致的想要看看,长江上有名的水贼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各个都比之甘宁兴霸那般。
然而注定了失望的结果自然没有什么可看的地方,这段水路上别说水贼了,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期初倒也不是这般风平浪静,过往商船仍然需要担心水匪劫路的问题,该有的孝敬一个都不曾少。
但自从甘宁从刘备那里领了前荆州部分水军之后,就跟撒开了欢似的,整日里在江面上游弋荡漾。
照刘禅来说,就是打着剿匪的名义来给自己墨刀。
不然有哪家水军统帅会只带两三护卫架小舟一支独自在水上过路,装出一副初出茅庐的样子,打扮的衣着朴素给人的感觉就是没什么油水,却又在小船上装了不少大石头充分量。
熟悉的都知道,吃水越深就代表油水有多大,这是在靠江吃饭贼人都明白的道理。
所以啊,甘宁就是个纯粹的诱饵,还是水军统帅亲身做饵,只要有人上钩了,便立刻发出响箭,身后吊着的大部队自然飞速赶上来清剿水贼。
就这样的套路,还是屡试不爽,一次又一次的有人上当,甘宁靠着剿匪竟然还让原本拮据的水军充盈了起来,甚至都反馈不少财物银钱给了主公刘备,说起来还真是有些奇妙啊。
到底还是内行人知道内行事,好歹也是赫赫有名的锦帆大盗,甘宁做手段对付这些个不入流的货色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这也就导致刘备治下水贼被抓的抓杀的杀,能跑的全都跑了一个不剩。
要么南下去祸害孙权了,要么则是拼着被益州军射杀的危险进入蜀中,总之江陵这一代是半个毛贼都看不见的。
当然,水至清则无鱼,太好了其实也并不好。
有威胁的水匪被剿灭了,但甘宁却还留下了一些不入流的货色,大多数都早早成为了刘备军的暗探,充当江面上的细作之用,这可是当初甘宁在江上纵横时的老手段了……
没有见到水贼只能算是个小小的遗憾吧,倒也免去了厮杀。
让着清澈的长江水染上血红可就不好看了,到时候厮杀起来船只破碎断肢四散,刘禅觉得这好好的景色可能也就不美了……
唰的一声受起折扇,刘禅轻轻地垫了垫。
马浦那老货的手艺还是很靠谱,折扇不重制作轻巧,要么怎么说拖了这么久才给他回信,看来的确是仔细钻研用心了。
只要马浦那边说是一件存货都没有了这话,刘禅却是一百个不相信的。
在商言商,当初就看出折扇有巨大利润的马浦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不过刘禅也没打算这件事上多做纠葛,反正两人私下里已经有了协议,折扇已经上市,所出利润刘禅凭得四分。
一开始马浦还想着欺负他年幼只给两分的利,但当陈到亮出军中牌子之后,这两分就翻了个番,看来有背景还真是好用啊……
也不知道刘禅亮出自己的身份之后,这四分还能不能再翻一个番。
不过仔细想想,他要是真表露出左将军府少公子的身份,恐怕自家老爹都得派人抓他回去打屁股哦……
小小扇面前后留白,尚且没有书画留诗在其上。
刘禅可是早就想好了,等有机会便去找三叔张飞,让他给题几个字顺便画个小画应应景。
好歹是有名的书法大家,可不能只光顾着舞蛇矛而忘了他的毛笔杆子啊…………
第十四章 鱼复江关白帝城
鱼复,自荆州入蜀的第一大关口,也是益州东大门的前部。
自汉武帝时,就曾在鱼复县单独设立江关都尉,这可是与巴郡太守同级别的官职。
在江关都尉最辉煌的时候,甚至连巴郡太守都要退居其次避之锋芒,整个巴郡的军事力量完全交由江关都尉管辖,可谓说是权力极大,非常人可担此重任。
可现在就不同往昔了,巴蜀在刘璋父子治下,从来都是将重心收缩防线内移。
北大门汉中交给张鲁,刘焉那时候算计的很好,只是到了刘璋这代出了点小问题,北大门不仅不会成为西川对外的屏障,反而成了进攻西川的主力,事实真的很奇妙。
而东大门鱼复则被刘焉放弃,转而更看重巴郡江州城,将此地作为益州真正的东部防线关口,调集重兵布防与此。
正因为防线内移,江州又是巴郡治所,顺理成章的巴郡太守便直接凌驾于江关都尉头上了,久而久之巴郡真正的话语权又重新回到了太守身上。
不过江州之上的沿途防务倒也不是完全的放弃,刘焉还没有愚蠢到会将半个巴郡都让给敌人,只是相较于原先没有那么重要了。
从鱼复到朐忍,从临江到枳县,这一路上还有守军驻防的,只不过十分稀少罢了……
而荆州防备益州顺江南下的关口则是秭归了,这个昔日楚国三闾大夫屈原的故乡。
只不过刘璋昏昏无为,等他会起兵入侵荆州,那还不如说孙权会背弃联盟偷袭四郡更加实在呢。
所以刘备在秭归基本上是毫无防御,这一次也只是命张飞率兵屯住,以便他们入蜀一行有所不测正好接应……
前日经过秭归时,刘禅还特别留意了些,看看这江边有没有屈原幕或者屈原像什么的,结果趴在船边上看了一路也什么都没发现,只是吃了两三米粽果腹,味道尝起来还是蛮不错的。
只是秭归只是一处过口,刘备可不会在这里停下来浪费时间,不然刘禅还真就打算去城里再找找屈原留下的影响呢……
大军真正的第一处停靠站只有鱼复,因为那里还有人在等着刘备的到来。
好歹是进入益州的门户,就算再怎么不重视,迎接客军入蜀的欢迎队伍还是得到鱼复江关才对,不然岂不是显得蜀中礼数有失。
当然,不论是江关还是鱼复,其实刘禅对这两个名称都很陌生,但唯独有一个名字,却是他印象最深刻最不可能忘记的,那便是白帝城……
没错,鱼复江关说的都是统称,鱼复是县,江关是关,但鱼复的治所却正是大名鼎鼎的白帝城!
按照原本的历史走向,刘禅很清楚这里便是老爹刘备归天之所,也是他这一辈枭雄生涯的末路终点。
在夷陵被个书生一把大火烧掉了蜀汉根基和前路,也烧掉了刘备仅存的那口气……
看着逐渐逼近的鱼复,刘禅莫名的有些伤感起来,也不知为他所知的历史,还是为自家老爹。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切还尚未发生,原本的所有事都可能发生改变,刘禅作为此间世界的异数,又怎么可能再让陆逊那小子有机会放出那把火……
靠着船沿,双手死死地把住船边木栏,陈到脸色苍白且身形摇晃,明显看起来很是不舒服的样子。
尤其是当打浪船颠之时,陈到的双手更是用尽了力气,血管都爆了出来,额头上更是青筋直露,很艰难的在忍受着。
刘禅很清楚这是晕船的迹象,不过和常人不一样,陈到反而凭借着自己强悍的意志力跟身体素质硬生生扛着。
原本还打算规劝陈到回去休息的刘禅也不好开口,自家到叔明显是已经跟脚下的大船较上了劲,这时候还是不要贸然开口的好……
谁能想到,原本魁梧有力的大汉竟然也会晕船。
不过归根结底,出身豫州汝南郡的陈到,算起来还是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船。
以前就算有事称舟,也超不过一日的光景。
但现在不同,大军赶路不能停歇,便是一直在船上待着,这也就使得陈到原本隐蔽的晕船症爆发了出来。
可说起来也奇怪,刘备的老爹是涿郡人,三叔也是涿郡人,这可是大北方根本就不靠水,但他们俩就一点都不晕船,反而还十分的习惯。
那就更不用说二叔关羽了,眼下正是提领整个荆州水军,如果晕船的话哪还怎么称舟作战了,简直是玩笑话……
看着陈到难受的脸色,刘禅也没什么好办法,华佗张机自然不可能跟在船上,这两位战略级别的宝贝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比较好,刘备可不放心他们俩出来浪。
至于其他随军医者,到是有从华佗老先生那里学医几分的,但他们对陈到也是束手无策。
按压穴位吧,没那个力道都按不动陈到紧实的肌肉,让陈到自己找还找不准,这个方法就只能放弃。
剩下唯一的办法就是下药了。
刘禅期初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当军医再三确认之后,他才确定这帮人治疗晕船乏力呕吐的问题还就是下药。
一种白色花朵碾成粉末,在混上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就成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按照那医者的意思,凡是晕船的人只要这一碗下去,保管药到病除。
可刘禅深深的怀疑,这怕不是给人药翻了吧,那失去了意识自然就没有什么晕船可言了,这还真是简单粗暴的方法。
不过也不知道,这份治疗晕船的药汤,到底和华佗老先生的麻沸散有几分相似的地方,两者能不能互补一下,甚至造出来让刘禅梦寐以求,眼馋很久却始终找不到那传说中的蒙汗药呢……
看着眼前这位药汤,听了医生说的副作用,陈到时一百个摇头不肯喝。
他的职责是护卫在少主身边,如果被药翻过去,那岂不就是失职的行为,就算晕船恶心他也忍了,大不了就是一吐了之呗。
不过好在眼看着鱼复便到了,船队肯定会停驻休息,陈到也能借机缓一缓身体,为接下来进入益州的这段水路做好准备…………
第十五章 蜀中三谍
蜀三友,张松,法正,孟达。
不过在刘禅看来称之为三间谍还差不多,有一个算一个都背弃了旧主刘璋选择投靠新人。
当然,不是说他们三个如何如何不忠不义,另寻明主而投是这个时代常有的事,刘璋本身昏昏无为不堪辅佐,张法孟三位有别样的心思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不用说他们选择的还是刘备……
只是相较于法正和张松,孟达这厮心里的花头就太多了些。
表面上看起来不声不响的,一切都是以同乡好友法正为主,自己打打辅助在一旁摇旗呐喊的样子。
可实际上在刘禅看来孟达却是彻彻底底的二五仔,真正脑后生有反骨的那一位……
形势所逼是一方面,但最关键的还是性格使然,小小孟达降了叛,叛了降,立场从来都没有永远的坚定过。
或者说孟达每次都想找个靠山好好的混,但靠山只要不稳了,就开始有别样的心思。
正常也许会重新找靠山立足,怎么说也不可能放弃原有的一片基础另寻他所。
可孟达非要不走寻常路,每次自己的靠山一完蛋就开始换老板,换到最后把自己给玩死了,这说到底不还是因为其自身问题使然吗……
身为刘璋下属,孟达率领鱼复守军两千迎接刘备,这自然是益州牧的意思。
不过刘璋是万万想不到,孟达早就在好友法正的游说下,或者说根本就是早有反意,已经归顺到了刘备的手下。
看着原本的军事重镇,又看了看孟达手底下这些个老弱病残,刘备真是觉得很稀奇。
好好地一座坚城要债就这么弃之不顾了,白白浪费如此好的地利优势,真是搞不懂刘焉父子两人想的是什么……
虽然心中感叹,但刘备也没有多做停留的意思,入蜀当尽快从速才行。
按照法正的意思,他的旧主刘璋可是个内心极度摇摆不定犹犹豫豫之人,这要是万一刘备前脚刚迈进蜀中,后脚刘璋就派人来说不用你来了,那刘备才叫一个尴尬呢……
大军靠岸休整半日左右,便再次启程出发,这回速度上到是快了许多,看样子刘备也怕久而生变。
只是苦了陈到,才下船缓了一小会儿,还没完全平复下来呢,又被折腾到船上去了。
这一下一上来来回回,着实是糟了不少的罪,就算陈到是铁打一般的汉子也有些遭不住了,身子摇晃着头晕目眩。
无奈,刘禅只能让他喝了碗药汤,至于滋味如何,看陈到那皱巴巴的脸就能知道那玩应有多糟糕……
不过效果到是没有想刘禅原本预料中的那样,直接就将人弄得昏睡过去。
反而只是令陈到有些困意,精神上还安定了许多,内心一下子就平复了,倒也算是解决其晕船的问题了吧……
大军陆陆续续的顺江而行,一想着还要在船上待蛮长的一段时间,刘禅就觉得有些头疼。
虽然他不晕船,可光是在船上待着也一样很无趣,一点可玩乐的东西都没有,老爹等人又总鬼鬼祟祟的藏在船舱里面不出来。
刘禅也下去过几次,但每回都觉得气闷胸口发堵,生怕自己也跟陈到一样患上晕船症,刘禅觉得自己还是不进去在外面的比较好,还能吹一吹江面水气,这多清爽啊……
让护卫找了半天,终于是在一个小船舱里面找到了一根钓竿,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留下的,钓竿上满是灰尘,明显是遗落中在此有段时间了。
甩了甩杆子,刘禅满意的点了点头。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陈旧了一些,但这钓竿质地还是蛮不错的,竟是竹子所做,柔韧度非常不错,用来钓鱼想必是极好的……
上一世根本就没接触过钓鱼这种消磨时间的玩应,这辈子也是头一回想要耍耍。
但刘禅却做得有模有样,好似钓中老手一般,毕竟没真正上手过也总看过吧,大体上应该都差不了多少……
让人搬过来一个箱子,刘禅套上鱼饵便将线甩了出去。
小人做大箱,身体随着船只摇摇晃晃,鱼竿随着身体左右摇摆,也不知这样能否有鱼儿上钩来……
“少主好雅致啊,随行而钓到是颇有一番韵味……”
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禅昏昏沉沉半睡半醒的时候,却突然被这人说话给吓了一跳。
小身板猛地一抖,差点没从箱子上摔下来。
多亏方才出声之人手快,赶忙上前扶住,不然事情可就大条了……
法正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一手扶着刘禅后背一手擦拭额头汗水。
他可真是被狠狠的惊到了,谁曾想只是说了句话就将少主给吓成这样,万一从箱子上摔下来有个好歹的,那他纵使万死也莫辞……
迷迷糊糊的刘禅抬头看了看身后,发现不知何时法正居然过来了,赶紧擦了擦下巴上的口水道了一声:“孝直先生”。
之前还想着蜀中三间谍,现在孟达见过了,法正也出现了,刘禅就剩下一个张松还未见其人。
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了,希望这回张松老兄做事严密一些,可千万不能漏了风声再被刘璋给砍了脑袋……
不过相较于张松和孟达,其实这三人当中刘禅最看重的便是法正。
这位后世评价奇画策算地位堪比诸葛庞统的谋臣,显然要比早死张松跟二五仔孟达强太多了……
只是不知道他不在船舱里面跟老爹议事,怎么还跑到外面来了,而起还吓了自己一跳。
当然,这是小事,刘禅也没有说要追究的意思,只不过心里有些好奇而已。
法正可没想过刘禅会考虑那么多,他只是重新扶稳刘禅没敢撒手,面对一会儿又有什么变故出现。
至于他为什么会跑到甲板上来,纯粹是因为船舱里太闷出来透透风啊,难不成还会是想要跳江吗……
“咦?少主快快抓稳!有鱼儿上钩了!”
就在这时,法正眼睛一亮,突然发现刘禅手中鱼竿猛地抖动了一下,赶忙伸手帮其扶住。
看着手中越发不安分的鱼竿,刘禅喃喃自语道:“我去,还真钓到东西了啊!”
…………
第十六章 巴郡江州
论垂钓,史上第一人自然是姜太公,这一点无人可超越。
不过今天少主刘禅舟上下饵亦可称奇事。
一条大鱼,大到刘禅跟法正两个人都差点没拉住,还得要旁边的护卫赶忙上前,集三人之力才将将把鱼制住拉了上来,虽然刘禅用不用力也就是那么回事……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
还真是好大的一条鱼,没让刘禅坐在这里小半天的功夫白废掉,收获看起来还是蛮大的。
至于这鱼怎么处置,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既然敢咬他刘阿斗的鱼饵,就得付出点代价。
刘禅直接让人抬到后厨去了,是蒸是烤,是焖是炖,反正鱼那么大,各种吃法都可以接受,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就好了,刘禅只负责静静的等吃便是……
这年头,长江之上最不缺的就是水产了。
比后世自有不同,捕鱼的手段就那么多,靠江吃饭的人也不可能把偌大的长江给吃干了。
所以像今日刘禅钓上来这一条,其实也并不算多么的罕见,最起码鱼市上时常还是有机会可以买到的,不过第一次垂钓就能有这般的收获,刘禅的运气到是极好的……
一条鱼硬生生吃了两顿,还是跟着老爹刘备和黄忠等人一起享用的。
无他,鱼太大了,刘禅就算是老饕也架不住胃口限制,撑死了吃一些就打嗝顶饱了,怎么可能一个人将那条大鱼消灭掉,他有不是天生的大胃王,没有那么强力的消化系统。
不过别的不说,将军府上的厨子手艺到是越发的精进了,这回去蜀中刘禅别的没带,就是求着老爹把厨子给带上了,怕就怕这一路上错过蜀中那些美味的食物……
可人在船上,食材就地而取,长江水里有什么就吃什么,剩下的也不过是随军携带的一些干粮。
也就刘禅能有点特权,时不时的吃上一些鱼虾蟹之流,下面的军士们想要开荤也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但人也不能总是吃鱼吧,东西再好吃也得有个限度,一股气吃到吐那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想要吃第二回了。
所以刘禅为了以后着想,已经是十分克制自己吃鱼的频繁程度,却无奈江上就这么些个荤腥,食材限制了口味,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好在,刘禅就快要吃腻的时候,船队紧赶慢赶的是终于走到了水路的终点,巴郡江州城下……
初闻江州,刘禅一开始还以为是‘江州司马青衫湿’的那个江州。
但后来转念一想才反应过来,白居易那会儿可现在可是差了好几百年呢,诗里的江州跟巴郡的江州自然是两个地方……
诗里如何如何,刘禅理解不了也找不到那个地方在哪,但眼下真真切切的大城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着。
还真是将整个益州东部的防御中心都摆到了江州城来,跟鱼复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高耸的城墙上,新老城砖颜色不同却都是饱经风雨,很明显能看得出加盖的印记。
可供五马并排而行的大门都足足有三个,跟不用说旁边另开的偏门了,端的是大气非凡。
还有那朴素无华却寒意四射的城门楼,跟寻常城镇的门楼大不相同,一眼看去,完全就是个五层高的巨大碉堡啊。
上面交错横列着密密麻麻的窗口,想来必是用来射箭退敌之用。
也不知道这城门楼里能装下多少士卒,不过就在外面粗略以观,刘禅就感觉这里面容纳量绝对不少于千人,甚至可能更多……
当然,这只是江州城一面之景,还有其他各种防御工事戍卫堡垒没有表现出来,天知道这巴郡治所到底有多森严。
城坚是一方面,士卒亦是关键。
鱼复那边大猫小猫三两只,老弱病残无力一战,用来做戍守军卒都嫌他们不堪用,又怎么可能上阵杀敌呢。
再看看江州这边,光是外面警戒放哨的军卒看起来就很精锐,不光是兵甲器胄,还有士卒的风貌气势,很明显手底下都或多或少有点人命在,不然根本不可能有这般表现……
只是看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像有些不太欢迎刘备军的到来。
虽然没有表现出杀气腾腾,可那冷着脸针锋相对的姿态却也是让刘备有些不爽。
不管真实目的何在,他好歹也是刘璋请过来的客军。
在你益州是客,是来帮助益州抵挡汉中张鲁袭击的,却被尔等这般敌视,换了谁恐怕都有些说不过去吧……
不过刘禅却隐隐间猜出来这些江州守军为何会这般态度了。
上之意下之行,士卒们怎么个态度,还得要看领军之人对刘备军到底持什么样的看法。
而现在的巴郡太守正是老将严颜出任,此人虽然刘禅没有见过,却是早就知道其大名了。
老将严颜说起来并不是对刘备有什么意见,也并非是私心作祟等等。
他只是和张任一样为益州内少有的坚定主战派,是没有进入东州跟益州本土势力互相斗争当中的局外人。
而两家势力也知道需要有人保证军队有一战之力,所以张任跟严颜两人就这样独立了出来。
至于为何会出现现在这般状况,严颜始终没有出来迎接刘备的意思,无非便是老将军对于自家主公邀请客军入蜀而感到气恼罢了……
自家事自家决,老将军觉得西川跟汉中之间的纷争还是要靠自己人才行,如果找外人来帮忙,那面子往哪放啊,这岂不是在说整个蜀中都没有可堪一用的大将吗。
不然怎么一州一力顶不住一郡之兵呢,说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可谁让他们的主公是刘璋,耳根子软不说,还无能不决犹犹豫豫的。
张松再多番游说,这不就将刘备给请进来了吗,一点都没有考虑过严颜张任等益州将领的想法。
是说刘璋太天真呢,还是说他根本就不会想这些呢,反正这事得问刘璋自己才能清楚了……
至于眼下,刘备既然已经率军抵达江州,严颜就算一时不出也不可能一直不出。
该有的礼数规矩一个都不能少,严颜也不想在自己地盘上闹出些幺蛾子来。
更何况他还得派人给刘备引路呢…………
第十七章 老将严颜
拖延是毫无益处且大失礼节的事情,严颜纵使心中不快也值得出来迎接刘备。
只是一张老脸绷着半点表情都没有,好生让人不爽。
这就是张飞张三爷不在这,要不然就冲他那个脾气,肯定是得提前上演一场义释严颜的戏码……
别人不待见自己,刘备也没有任何的意见,毕竟道理他都懂,意思也都明白,根本不会跟严颜一般见识。
此番入蜀所图甚大,一个严颜纵使怠慢了些许又能如何,小不忍则乱大谋,更何况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甚至在刘备眼里,这江州城都要比严颜还重要的多,与其跟这老将闲聊,倒不是好生观察观察益州的东大门防御。
不过就算刘备由此心,这也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事落到最后,还是被放在了刘禅的头上。
正所谓物尽其用,虽然形容的有些不太妥当,但谁让刘禅表现出过目不忘的本事了,这种情况下不发挥点作用岂不是太浪费了些……
一边跟在老爹身后,一边摆出一副天真可爱我自萌的无暇纯真样,实则却是仔细观察着江州城上下城防情况,一点一滴都记在脑子当中,这在不久的将来说不定都是有大用处。
只是刘禅能记下的也只是他所看到的,严颜虽然不欢迎刘备,却也没有说厌恶的意思。
但这时候要是说想参观一下江州城,那可就有不小的问题了。
到底带着什么样的心思,你刘备毕竟是客军,却想要一睹益州防备荆州入侵的东部门户,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鬼心思没有谁能说的准。
别说现在严颜不冷不热的态度了,就是他欣赏刘备欢迎荆州军到来,那职责所在也不可能会让刘备进城的……
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刘备拍了拍宝贝儿子的肩膀,和严颜笑着说了几句便命令大军启程出发。
人家不欢迎自己,难道还要厚着脸皮留下来蹭吃蹭喝吗。
虽然严颜已经按照刘璋的指示供给了一部分粮草,可他给的那点数量也就够吃几日的,到底还是要刘璋那边的支援。
刘备也没有要说在这上面做文章闹事情,大家都很清楚,这是益州防备他们的比较手段,完全在预料当中。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绷着脸的严颜却在看见法正时变了些表情,据刘禅多年看人观基的经验分析,蜀中三友的老二法正,也不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嘛……
严颜法正之间有什么基情刘禅无从考究,眼下还是赶紧将自己脑中的城防布局绘画出来比较好,这才是最关键的。
一张绢布一支炭笔,刘禅趴在运粮车上撅着屁股就画了起来,身旁是老爹刘备跟法正,都在等待刘禅的成果。
没想到前世的理想却变成了今生的技能,有点随笔简画本事的刘禅将他所见到之江州呈现出来,给刘备等人看。
拿着儿子所画的城池布防,上面甚至还带着点标注,刘备满意的点了点头,心里头甚是高兴。
这次带着刘禅入蜀是应诺而为,本以为儿子过来就是个打酱油的路人,可不曾想才到江州就给了自己这么大的一个惊喜,端的是有些出乎意料啊。
虽然只有一面防御,可上面的细节却是满满不曾遗漏。
城墙内里具体还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那些暂且不提,但只是这外部的防御便已经很有价值了。
假若说进攻江州城,有这么一张表面城防图在,最起码能减少两成的士卒折损啊。
要知道攻城最需要的是什么,非人命不可填,古往今来凡是硬碰硬的攻城掠地,哪个不是要士卒们拼死杀敌的。
每个有历史的城池下面,肯定都是累累白骨为基,千万魂魄离散。
两成看起来是不多,但真算下来就已经让刘备很满意很知足的了……
“少主果然天才,这份过目不忘的本事,比之张子乔亦是不差!”
法正略带惊讶的看着刘禅,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少主有这般本事,心里称奇不足为过。
正常在法正的印象里,整个益州乃至老家扶风等地,他所知能有过目不忘本事的人也仅仅只有张松张子乔一人罢。
也正是凭借这个异于常人的才能,张松才会其貌不扬却能做到益州別驾,才能成为刘璋的使者出使曹操,才能有那能力和力度说服其主刘璋邀刘备入蜀这事。
可以说过目不忘给张松加的分太多了,能把他面貌缺点的扣分项抹平,还能有些许的剩余。
法正很多时候都会羡慕张松的这个技能,但人与人之间是不同的,就算法正再羡慕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看着挚友借此平步青云,而自己却不受重视乃至仕途一片苍茫……
现在刘禅有表现出了这份天资,法正也只能摇头苦笑感叹老天爷不给自己这份厚爱。
只是刘禅是少主,在遗憾的同时,法正心里还多了几分喜悦乃至未来可期的心情。
主公仁德宽厚,爱民如子枭雄之资,而少主亦是天纵之才机敏过人,亦是美玉之相。
如此组合,两代人的主君都是可以辅佐的,这种好事法正简直睡觉都能笑醒的好嘛……
现在想一想让一代益州牧刘焉,怎么说也是当初刘氏宗族第一人,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让朝廷重新实行了牧守制,自己则请命缩到了益州里来暗搓搓的发展。
还结交张鲁张修等,派他们去汉中断了入川之路,更是明里暗里拒绝朝廷的指派,虽然没有人明说出来,可那时候所有人都清楚,益州已经自成一国跟外界毫无关系了。
外面打生打死头破血流的对川中没影响,反正刘焉只想着慢慢壮大自己然后一鸣惊人。
只是世事难料,等了好些年,刘焉连天子辇架器具都造了一大堆,却发现自己竟然命不久矣了,这上哪说理去。
结果没等刘焉有所动作,他便两腿一蹬找先帝去了,留下儿子刘璋继承自己的基业。
然而虎父犬子一点毛病没有,守土都做不到的刘璋简直是将他老子刘焉所做的一切都给毁了个遍。
战力不俗的东州兵散了,东州士人离心,益州豪强自立,还有汉中张鲁决裂,南部蛮夷骚乱。
原本和平发展闷头壮大的益州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乱成了一锅粥,这到底是不是刘璋无能的表现呢?
就看现在益州的样子,好像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了…………
第十八章 涪县之约
正因为前有刘焉后有刘璋的表现,才使得法正更加渴望益州换一个新的主人,一个可以让益州重新焕发光亮的主人。
而且相较于刘璋的不会用人,知人善用识人名断的刘玄德简直是法正最喜欢的主公模板了。
再加上刘禅这般一对比,简直是秒杀刘焉父子的好嘛,完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反正法正现在已经成为了彻彻底底的皇叔派,极力的鼓吹自家主公,顺便在捎带上少主刘禅。
能让自己有机会一展才华,能够让心中的抱负得到伸张,这是每个下臣都想要得到的待遇。
可在刘璋那里,真正能在其面前说上话的也就只有寥寥几人,而且还个个背景不小。
蜀中大家,东州士人,要么是在益州根深蒂固的,要么是当初刘焉委以重任的,后进之人想要走到益州权力中心层次来,那简直是痴心妄想一般。
先不说里面有没有空位给后来人,更不说那些既得利益者会不会合伙排斥外人,单单是刘璋这一关,便足以拦下九成九的人。
一个整天只想着赏乐作画,留恋歌舞美姬之间的主公,试问他真的需要那些有才干有能力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吗。
他需要的只是能够娱乐自己,带给他欢乐的人罢了。
就连张松那过目不忘的本事,其实很多时候也只是在刘璋需要时,从自己的记忆里提供应景应时的诗词典籍范本而已……
別驾的身份都是其次,在法正看来,自己的至交好友真正职权身份,就是实实在在的工具人,
要不然怎么说张松官居別驾,却一直想要另寻明主呢,还不是工具人当烦了,不想一辈子都在刘璋身边背书……
当荆州军一路北上眼看着就要抵达绵竹关外涪县境内的时候,刘璋却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刘备面无表情的看完信件大发了使者之后,便直接叫来了庞统跟法正两人。
“士元,孝直,你二人且看,这刘季玉竟然传信来,其上所说他已经启程出发,打算在涪城于我吾设宴款待……对此,汝等有何看法?”
刘备之问,回答起来其实很简单。
但如果答案真是那样的话,又问什么需要庞统跟法正两位智者来解答呢,这其中定是另有问题所在……
“算算我军脚程,不日即可抵达涪城下扎营,但刘璋若是有意想会,从蜀郡成都赶至涪城最快也需要两日光景……“庞统眉宇微皱,轻抚短须道。
“是也,士元兄所言正是如此,却不知刘季玉为何今日才有书信送抵!“
法正也有些不得其解,刘璋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请刘备入蜀作战,那么态度就应该摆的很明白,结果应当是礼待相应的日子却错开了,这其中到底有何问题,或者说他离开成都的这段日子里又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时之间,不论是法正还是庞统,都有些摸不准刘璋的意图。
这封信其实如果按照表面上理解的说,无非便是刘璋作为益州之主,到涪城来迎接刘备这股客军。
一面是行犒军之实,一面也是两位刘姓宗族兄弟之间的会面,身为益州牧,这些礼节上的事情应当是不能怠慢的。
可问题是,表面意思大家都懂,隐藏含义却始终让人猜不透。
这其中之一便是送信人抵达的时间有些不太对,按理说刘备到了涪县,就算刘璋不立即在场,那也应当是早有准备。
然而刘璋今天送信到,人却还得两日到,前后差距未免有些太大了吧。
刘璋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放任刘备驻扎在涪城下,这是太放心自己这位族弟,还是另有所谋啊……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点,也是刘备所担心的。
他是怕刘璋借此机会跟自己翻脸,或者其实刘璋一直在装傻充愣打算扮猪吃虎,就等着自己入瓮然后展开计划。
如果刘璋真有什么异动,那肯定是早有准备,涪县是否有埋伏且不说,但是他一军孤悬于益州境内,这便是最大的问题。
粮草供给不足,敌人数量众多,再加上初来乍到民心不附,真要翻脸的话,刘备估摸着自己就算不会全军覆没,也得沦为仓皇逃命之人……
不得不说,在心有所图时内心中的想法跟平常都有些不同,换做以往刘备也不可能会这么多虑。
但眼下他们毕竟是为了图谋益州而来,多几分心眼就多几分考虑,这样也能多几分保障……
就在帐内三人沉默无言的时候,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刘禅突然开口道:“父亲,士元军师,孝直先生,你们是不是有些想太多了啊……”
“少主此言何意?”未等刘备开口,庞统却先一步问出了声。
眼看老爹也摆出一副求知的样子,刘禅知道这是自己表现的机会到了,紧了紧嗓子便开口道:“禅曾听闻,益州牧刘璋刘季玉,慢士轻礼优柔寡断,下面人一有所求便立刻不知几何,乃至无从做出判断。”
“所以,禅由此推测,刘璋根本不是什么另有诡计一说,单纯可能是因为刘璋又犯了老毛病,陷入到犹犹豫豫无法决断的情况下,这才有书信已发发时间却对不上的情况出现!”
“嗯?”
刘禅说完,不仅是刘备,就连庞统和法正也有些愣住了。
他们三人在这费尽心思的想着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可是却忘了一个关于刘璋最直接的表述。
如果真像刘禅所说,刘璋只是因为有人出言劝阻,他又隐隐间被说动了,那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便一点都不会令人意外……
说到底不还是因为刘璋的本性如此,易于改变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到其他的一些场外影响。
那根据刘禅所说再重新来解读书信,其实一点都不难懂,其上表达意思如下:刘璋想要跟刘备相会来表达对荆州军的重视,结果却因为他人进言而内心起了犹豫,这才而耽误了时间,导致现在的情况发生。
这样解读下来,好像还真就是那么回事啊,甚至连刘备等三人都不自觉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第十九章 昏昏碌碌刘季玉
不得不说,论揣摩人心刘禅还是有几分水准的,最起码在这个时候刘季玉的那点小心思全都被他给猜了个正着。
成都益州牧府邸,一般情况下的白天刘璋是基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除非是有什么非常特殊的情况,比如说张鲁打过来了,比如说刘备已经快要走到涪县了……
作为一个花间写生派艺术画家,刘璋最喜欢的就是画花,越娇艳越明亮的花越能成为他画板上的杰作。
真要是给给他评个级,整个益州内还就没有能比刘璋画技更厉害的了……
当然,这只是他众多兴趣爱好中的一个,不过却是其心中最喜爱的那一个。
很多时候,刘璋作画之余都要在欣赏欣赏佳乐以舒心,而好乐自有好舞伴,这当然就少不了更加艳丽的舞姬了……
别人家纨绔子弟吃喝玩乐声色犬马,而刘璋则明显更高级的多,毕竟他益州牧的身份在这摆着,怎么可能跟那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一般并列。
只是当东州士人跟益州大族之间有共同诉求的时候,刘璋也不得不放下自己的喜好,转而走进他最不愿意待的议事厅内,坐在那张有些扎屁股的毛毡上……
邀请刘备入蜀,是基于张鲁兵压白水,前线战事紧张的前提下。
而且这件事是由张松提议,按理说应该属于益州大族内部支持的论调,东州士人不管怎么说也得站出来踩两脚表示自己的反对意见才是……
可这回站队的情势则有些让刘璋看不明白了。
张松原本所属的益州一脉,除了他自己以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是支持邀荆州军入蜀这件事。
以黄权,谯周,王累等人为首的益州本土势力代表,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劝诫自家主公不要引狼入室。
又是引经据典,又是上吊威胁的,能用的招数全都给用了出来,结果收效甚微,只是让刘璋稍有犹豫而已……
再反观东州一脉,这一次不仅没有反对益州人张松的提议,甚至还颇为赞同。
李严,许靖等当场便表明态度,直接跟张松站在了一起。
这到底是因为东州益州两派互相对立成习惯,还是说东州士人集团早就有了别样的心思,这个能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只不过从法正,孟达等人的表现来看,好像如果没有李严他们的默许,就说鱼复那两千杂兵也不可能直接向刘备投诚啊……
两家派系互相对立,就刘备入蜀一事开始了斗争。
早就对这样你争我夺戏码感到厌烦的刘璋,恨不得这些人统统出去吵才好,自己则去做该做的事情,最后等他们吵出个结果来,他再点头不就完事了。
可真要是有刘璋说的这么容易,那益州可能早就改名换姓不归他管了……
期初两派对刘备入蜀这事是不分上下,基本上你说你有理,我说我占优,互有胜负互相不服,谁都没有能说服对方,这样自然就没有一个彻底的结果。
可千不该万不该,益州一脉为首的黄权却在关键时刻做了件蠢事,一件让益州派失去了所有机会的愚蠢做法……
刘璋接了自己老子刘焉的班,但说心里话,他最烦自己已近过世的老爹总是被人提起,尤其是这些个老部下啊老臣子的,他们时不时就会说先主怎么怎么样,先主如何如何的,搞得刘璋耳朵里都快要起茧子了。
任谁家主公,都不可可能愿意自家臣子提另外一个主君,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亲。
就算表面上不说,可心里头一定会厌烦。
因为臣下那般说,岂不是摆明了在说现在的主公不如上一任吗。
听了这种话难不成还得笑脸相迎,被人扇了一巴掌又要凑上去嘘寒问暖吗?
显然就算是父子关系也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人君人主的地位使然,总是会有些格外令人讨厌的情绪出现……
然而这还是不最致命的一点,黄权如果单单只是提了刘焉也罢,刘璋可能就心里嘀咕两句表面上不会说些什么。
但好死不死的,他还把张鲁给捎带上了,这就有点自己作死的意思了……
张鲁那是什么人,在刘璋眼里就是一个奸佞小人狡诈之徒,欺男霸女无恶不作之人。
但他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先把人家老妈跟家人都宰了的,一点情面都没留。
所以这事也不能全怪张鲁,老妈都被人杀了,那还不直接挑旗子独立,虽然张鲁本身也早就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归根结底导致两家从上下级到盟友再到世仇宿敌的根本原因,还是出在刘璋自己的身上。
刘焉死了以后,张鲁内心是有些想法,但最起码东西二川还是相安无事的状态。
可那时候刘璋可是心气不小,再加上刚刚接手老爹的基业,看谁不服就搞谁,一点都不带发憷的,甘宁也正是那个时候因为不满刘璋软弱被赵韪把持而脱走。
心高气傲的刘璋碰上桀骜不驯的张鲁,那注定了两人是水火不相容的。
可张鲁人家摆明了不听你号令又能如何,气的刘璋最后直接冲着家人下手,把张鲁老娘跟弟弟妹妹都给宰了,还用石灰把头颅给腌了,送到汉中让张鲁瞧瞧。
好家伙,这回刘璋算是捅了张鲁最痛最痛的一处,两家彻底翻脸,西川就开始进入到被汉中压着打的阶段,一直到现在……
所以刘璋心里有两个忌讳之人,一个是已故老爹刘焉,这算其次,紧接着便是头号大敌张鲁了。
现在黄权却是把两个人都点出来送到了刘璋耳朵里,那他怎么可能不炸毛。
就算再无为而治,好歹也是个益州牧吧,刘璋说话在益州还是管用的,当场便拍定请刘备入蜀,一点都没有犹豫。
只不过老毛病总不是那么容易改掉,这回被黄权给激怒了,下一次刘璋就又变得唯唯诺诺犹犹豫豫起来。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次的教训,益州集团才能拖住刘璋几天,让那封书信晚到了刘备的手中。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荆州军都一路开进眼看要道涪县,益州集团就算心里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只能明里暗里的多加提防,免得刘备有什么鬼心思不怀好意…………
第二十章 憨态可掬
益州派系的失误,直接导致了他们处于不利的局面,哪怕是耽误了刘璋些许时日,可涪城一会却也是必然的。
于情于理,作为益州之主怎么可能不迎接刘备一番,客军作战该有的礼数一样不能少,毕竟刘璋可还寄希望刘备来抵御他的心腹之患张鲁呢……
那边刘璋才慢悠悠的从成都出来,荆州军却已经赶到了涪县早早扎下营寨。
刘璋所提供的粮草还能够持续一段时间,而真正的大头还没送到,必然是随着刘璋一起运过来。
只是刘备这里却陷入犹豫当中,尤其是庞统所言之事相当的诱人……
益州之主刘璋眼看着便要抵达涪城,按照庞统的意思,在两家想会之时出其不意趁其不备,一举将刘璋拿下作为掌握在手中的筹码。
哪怕这位益州牧本身的权力不大,可说话还是有些用处的,在那些益州氏族眼中仍然是他们的主公。
如果有了这样一张王牌在,刘备趁势拿下益州的机会定然是急速蹿升,不说百分之一百这样太过完美,但在庞统眼里也是十之**差不了多少了……
然而庞统的建议虽好,可恰恰有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个跟另外一位军师中郎将诸葛孔明的建议正好相反。
入蜀之前,刘备就曾为入蜀之后该如何行事而询问过孔明,结果得到的是一句不能操之过急。
前期刘备只是客军身份,刚刚入蜀便要掀起波澜,那些益州氏族东州士人们,就算内里争斗的再怎么激烈,与外敌面前也会同仇敌忾维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所以初入蜀时,必然要保障不起半分争执,要时刻谨记客军的身份,一点一点的徐徐图进,方能有所奇效。
诸葛亮也知道自己主公心急,毕竟年岁大了,有那么一大块诱人的蛋糕摆在眼前,是很难忍得住不吃下去的。
但恰恰是因为蛋糕太大了,大到以刘备初来乍到的情势根本就没有办法完全平息益州内部的动荡。
庞统之谋诸葛亮也不是未曾想过,但他却没有像自家主公建议的原因,就在于这件事从根本上来讲是急不得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嘴上说着心里却一样动着,哪怕知道庞统的奇谋风险与收益并存,且有一定隐患,但刘备还是有些忍不太住。
这时候要是诸葛亮在就好了,两位军师中郎将能够各自据理力争,等到他们吵得差不多了,刘备估摸着自己也能想明白到底哪个才是最适合他的选择……
可问题是,诸葛亮人在荆州,还得防着北边曹操东边孙权,哪有那个时间又跑来益州这边,刘备也只能独自叹息摇头苦笑了。
“等等!”
正等刘备内心陷入犹豫的时候,他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好像眼下有一人不也是希望他入蜀后不能急躁行事的嘛,自己怎么就把宝贝儿子给忘了……
刘皇叔有些后知后觉的拍了拍脑袋,赶忙让人将刘禅庞统等都请过来,打算就这件事好好地商讨一番。
可怜的刘禅,这时候还到处钻树林子,打算在涪县找一找嘤嘤兽的存在,却不知道自家老爹给他找了个辩论对手,还是跟诸葛卧龙一个层次等级的人……
“孩儿见过父亲!”
满身树叶枝条的刘禅有些狼狈,不过衣着到还算完好,只是这蜀中林间环境太大自然了些,连下脚的地方都少。
就这,还是有人拿着刀在前面开路的结果,不然刘禅现在就得是一身乞丐装。
如果不信的话,回头看看他身后的陈到将军就一切都明白了……
“咳咳咳……”
刘备干咳了几声,抬手指了指刘禅的头顶,感觉自己这个当爹的心好累啊……
宝贝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这脑子好想抽风了一样,总会干出一些异于常人的事情来。
不过毕竟是天纵奇才嘛,异于常人也是正常的……
疑惑的刘禅伸手一摸,脸上顿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赶忙抬手把那篇巨大的树叶摘了下来。
别说,这叶子的形状还挺好看的,刘禅没直接扔掉反而擦了擦给塞进了袖子里面,又引得刘备好一番咳嗽。
“罢了罢了……”刘备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算是对自己这个宝贝儿子有些无法,打不得骂不得,毕竟小孩子也没做错什么,只是眼下还有正事,这才是最要紧的……
“禅儿,你且过来,为父有事想听听你的看法!”
听听自己的看法,刘禅顿时就乐了。
他努力表现了这么长时间,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将自己放在老爹面前显摆显摆,图的是什么啊,不就是能够早一些进入到真正的决策圈里面吗。
如果没有办法影响到自家老爹的决策,那他又有什么机会去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
难不成非要等到加冠之后再表现出来这份能力?然后看着木已成舟一切都来不及了,自己则又要去成都做一个吉祥物皇帝不成?
所以哪怕现在年纪还小,可刘禅也不打算再等下去了,拖着拖着眼看曹操都快要被拖死了,他也未必能有机会站在决策高层里面……
规规矩矩的站好,尽量让自己表现的跟大人一样,哪怕这个头是硬伤,刘禅也得保证自己气势上不能有任何的问题。
他很清楚,老爹刘备虽然一改往日对自己的眼光看法,但还没有到真正能完全接受的程度。
继续努力积极表现才是刘禅应该要做到,只有进一步证明自己的年龄跟见识能力并不相符,才会更有利于接下来的发展。
只不过刘禅挺着胸脯站了有一会儿,却发现老爹几人都没有说话的意思,反而全都面带笑容的看着自己,就好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好玩之事一般……
有些憋不住的刘禅心里头慌了慌,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那有伊疑问就得去找老爹啊,刘禅挠了挠头道:“父亲,您叫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哈哈哈哈哈!”
可刘禅想要的答案不仅没听到,反而看到老爹等人一起大笑起来,还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这就更加让刘禅有些懵圈了,不知道大家到底在笑什么,又有什么可值得发笑的?
然而眼下又没有镜子,刘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憨憨的挠头,疑惑中带着些许茫然的小脸,双眼四处瞄却根本找不到目标的无措,再配上他故意挺起的胸膛,整个一个人就透露出四个字来,憨态可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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