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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花逐叶     锦衣血途txt下载     锦衣血途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36章 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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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弹劾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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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斋戒祈求雨,堵住了大多数清流的嘴,但终究不能消除人心中的怨念。

    都察院是个大部门,在里面上班的可统称为言官,这些人也最喜欢和皇帝抬杠。

    比如这次的朝廷动荡,表面上看是因为吴瑞和被打死,但实际上却是这些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被流放的那些官员中,就有不少是都察院的官员。

    中午时分,当都察院众官员进入短暂午休时,两位御史正在一处值房内对坐喝茶。

    在这大热天里,也只有这些脾气古板的都察院御史,才会在下值之后把官服穿得整整齐齐。

    这两人一个叫刘治,另一个叫庞守兴,在都察院内是有名的“铁头”人物。

    所谓铁头,就是说这俩人谁的面子都不给,在强大的对手他也会一头撞上去。

    也正是因为这二人脾气太过刚直,才没能成为上次事件的主导者,虽有他们才没踏上那八名被流放官员的路。

    “严修是个洁身自好的人,和其夫人更是感情甚笃,定不会流连烟花之地!”刘治很是肯定道。

    而坐在他对面的庞守兴,此时则赶到愤愤不平,他才从外地办差回来,就得知了好友被流放的情况。

    “前段时间,因为天不下雨这事……钦天监的吴瑞和上奏说,这是因为朝中有奸佞以至上天示警!”

    “随后朝臣们纷纷上疏,剑指内阁和厂卫,严修他们便在其中帮忙沟通消息!”刘治进一步解释道。

    这本就是庞守兴主动问的,所以听到这些话后,他重重的拍了桌子。

    “这些奸佞小人,除了祸害忠良之臣,简直该死!”

    庞守兴这话让刘治很是赞同,只听他说道:“谁说不是呢,内阁之中奸佞势大,厂卫更是残暴不仁,咱们这些人想说话难!”

    “严修他们……不就是因为触怒了那些人,最后才落得这般结果!”

    这话颇有蛊惑的味道,但庞守兴不会往那个方向想,因为他们都是一样的“铁头”,怎么会使那些下作的手段。

    见庞守兴神色愠怒,刘治便开解道:“你也别太过置气,奸佞之臣势大,咱们还需忍耐才行!”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直接就把庞守兴怒火点燃。

    只见庞守兴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直指刘治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你怕了这些奸佞不曾?”

    “你我饱读圣贤教诲,自当为国分忧,为民造福……怎可因奸佞势大而畏惧?”

    从这番表态可以看出,庞守兴是真正的“铁头”,而刘治……只能说是滑头。

    见庞守兴已被自己引动情绪,刘治有些无奈道:“守兴,你岂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之理?”

    “衙门里这些人称我为铁头,所以我这人不会退,再说了……朝中有奸佞,你我作为御史弹劾,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庞守兴大义凛然道。

    他确实是个纯粹的人,这一刻刘治心中微微有些汗颜,但这感觉转瞬就被他压下。

    大佬交代的事,他是必须要做完的,因为他不想在御史任上干一辈子。

    而此时,只听庞守兴接着说道:“难道因为我说了真话,朝廷就把我也流放了?”

    “我大明不以言获罪是祖训,难道也有人干违背?”

    这道理刘治之前也坚信,所以看到庞守兴一如既往,这让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

    紧接着,庞守兴又道:“你放心,我会单独上疏,不会殃及到你,无非是流放而已……正好离开京城这污秽之地!”

    刘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庞守兴语气中嘲讽的态度,让他心里犹如针扎。

    但他克制住了自己的脾气,而是按照预先方案,继续说道:“你要上疏弹劾我不拦你,但你若真想要闹出东西,我建议你找准目标!”

    “什么意思?”

    庞守兴虽然头铁,可不等于他是傻子,弹劾也是将方法的。

    刘治则面无表情道:“你若和之前那些人一样,弹劾内阁厂卫……绝不会掀起浪花儿来!”

    这是事实,皇帝离不开内阁和厂卫,弹劾了肯定也不会有用处。

    “那你有什么办法?”庞守兴问道。

    这就算是上钩了,刘治心里松了口气,但表面还是维持平静道:“找一个人来做靶子,比弹劾整个衙门要实在!”

    庞守兴点了点头,随后问道:“那你说该弹劾谁?”

    “内阁大学士门生故旧遍天下,咱们这些人推不倒,西厂新开凶威滔天,和皇上关系更为亲厚,弹劾他们也毫无用处!”

    听了刘治说这么些废话,庞守兴忍不住追问道:“那你倒是说,到底该弹劾谁?”

    “锦衣卫……他们受皇上冷遇,才会有重开西厂之事发生!”

    说到这里,刘治脸上难得浮现笑容道:“而且,锦衣卫内派系倾轧,弹劾他们最容易得手!”

    庞守兴点了点头,对锦衣卫他当然没有好感,而且刘治分析得很有道理。

    见刘治如此了解锦衣卫,庞守兴接着问道:“那你说说,我该弹劾谁呢?总得有个名目,总得有证据!”

    正是因为了解庞守兴的脾气,所以这些东西刘治都准备好了。

    只听他说道:“锦衣卫南城千户陈啸庭,这个人是南镇抚司沈岳的女婿……”

    “便是此人派出手下,将钦天监监正吴瑞和抓捕,然后送入西厂打死,此其罪一……”

    “此人担任北城副千户时,因一己之愤,命令属下殴打百官,此其罪二……”

    “非但如此,永治二十三年陈啸庭被派往雍西时,还私自下令调出官银犒赏军队,实为大逆不道……此其罪三也!”

    接下来刘治又说了几件事,反正在他的描述中陈啸庭就是个十足的人渣,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而在他述说完毕之后,庞守兴当即拿起纸笔,然后奋力书写起来。

    “臣都察院御史庞守兴冒死以谏陛下……”

    庞守兴作为两榜进士,其文笔自然不会差,洋洋洒洒便是几百字出来。

    可谓是有理有据,这文章完全可以说是一份檄文,讨伐陈啸庭的檄文。

    看完庞守兴大作后,刘治不由赞道:“庞兄,只要打倒了陈啸庭,下一个就能牵出沈岳,你就成我大明朝言官之首了!”

    这种“之首”是指名气,庞守兴离都御史的位置还差好几级呢。

    “在下只是直言国事,可不是为个人虚名!”庞守兴严肃道。

    刘治也不与他争辩,而是道:“你放心,只要这折子递上去,多的是同仁为你助力!”

    “那就多谢了!”庞守兴沉声道。

    不管怎么说,越多的人加入这里面,他弹劾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大。

    而实际上,此时庞守兴根本不知道陈啸庭长什么样子,更谈不上对他有了解。

第738章 传沈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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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的斋戒祈雨,并非是说皇帝不做其他事了。

    对皇帝朱瑜隽来说,所谓祈雨无外乎多念几篇经文,这本就是他修道生活的一部分。

    下午,结束了一个时辰的打坐后,朱瑜隽做了收势才睁开了眼睛。

    “你什么时候来的?”朱瑜隽沉声问道。

    此时能出现在他面前的,自然就是俞培忠这老太监了,他俩很多时候都待在一起。

    “皇上,奴婢才来不久,打扰了皇上清修……”

    俞培忠话还没说完,便听朱瑜隽打断道:“你来肯定有事,说吧!”

    俞培忠颇有些尴尬,但还是说道:“皇上,贵妃娘娘托奴婢带话过来,说研制了新的冰镇饮品,请皇上过去品品!”

    “贵妃让你过来你就过来,你这个司礼监掌印倒是悠闲,在宫里的关系也铺得全!”朱瑜隽微微笑道。

    如果只是前半句,俞培忠还会和皇帝打趣几句,可最近那句话就真不好笑了。

    作为备受皇帝信任的太监,他只能对皇帝保持忠心,其他的关系都是不必要的。

    伴君如伴虎,可能皇帝是在开玩笑,但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翻脸?所以俞培忠必须慎重应对。

    “皇上,奴婢虽是司礼监掌印,但也是皇上家奴,忤逆贵妃岂非是忤逆皇上?”

    俞培忠很郑重解释,但皇帝却没有认真倾听,而是笑道:“她能做出什么新的饮品?就算要尝,也得等老天下了雨!”

    老天爷要下雨,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俞培忠如是想到。

    看来即便是最为受宠的贵妃娘娘,在酷爱修道的皇帝这里,也失去了很大的吸引力。

    这一点最近两年体现得很明显,皇帝出玉虚宫的次数越来越少,去郑贵妃的寝宫也就更少。

    “今天可有什么要紧事?”朱瑜隽随口问道。

    这么大个朝廷,要紧事肯定是有的,而且一般不是什么好事。

    俞培忠天天跟皇帝说坏消息,还能稳坐司礼监的位置,便足以证明他的机敏睿智。

    “倒是有件麻烦事,奴婢正要报给陛下!”

    朱瑜隽接过宫人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后道:“说吧!”

    “东南那边的茶税和盐税,征收过程中出了些岔子,士绅们说东厂的人盘剥过甚,已经有逼死人的事情发生……”

    见皇帝脸色难看起来,俞培忠只能继续道:“据说士绅和户部征税官员冲突不断,当地官府都调停不下来!”

    “这些奸商,他们就想把钱全捞自己口袋里,告诉下面的人……不必对这些人客气,一切依照朝廷法度来办!”朱瑜隽拍板道。

    士绅们什么德性朱瑜隽清楚,要是这次不把他们镇住,后面征税就更麻烦了。

    朝廷如今正是财政困难的时候,没有什么比征税更加重要,所以朱瑜隽别无选择。

    “是!”俞培忠点头道。

    这事只是让皇帝知道,征税这样的大国策,不会因为一些士绅闹腾就改变的。

    朝廷花那么大功夫在东南剿倭,为的就是维持东南赋税重地的稳定,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征税。

    “还有什么事没有?”朱瑜隽沉声道,方才的事虽让他生气,但还不会引得他暴怒。

    “暂时的话……却是没什么大事!”俞培忠很是慎重道。

    朱瑜隽点了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些言官们,没有再出来聒噪了吧!”

    想着自己都已经退了步,再加上又有大棒惩罚(流放)在前,应该没有人再不识相。

    可惜,今天傍晚还真就收到了一份弹劾折子,显得尤其出众。

    “回禀皇上,还真有一份弹劾的折子,下午递上来的!”俞培忠苦笑道。

    朱瑜隽这下是真生气了,难道真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

    只听朱瑜隽冷笑道:“谁上的折子?弹劾的谁?内阁还是西厂?”

    俞培忠则道:“是都察院御史庞守兴,弹劾锦衣卫千户陈啸庭横行不法!”

    朱瑜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弹劾一个锦衣卫内具体的人,这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把折子拿来!”朱瑜隽沉声道。

    要禀报的东西俞培忠都直接带着,所以他回头对精舍外的小宦官使了眼色,后者便从拖盘中取了一份折子。

    折子递到朱瑜隽手中,随即他便摊开来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内容极其丰满,将陈啸庭的种种恶迹全都写了出开,让朱瑜隽看得都咂舌不已。

    “文采倒是不错!”朱瑜隽赞了一句,却没表达具体态度。

    俞培忠则道:“这折子奴婢看了,此人文采虽好……但总有些言过其实!”

    有没有言过其实,皇帝心里肯定是清楚的,毕竟上面说的大多都是他指派下去的任务。

    “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朱瑜隽问道。

    这只是小事,俞培忠直接表达意见道:“奴婢以为,可直接不予理会,毕竟陈啸庭也没犯什么大错”

    岂止是没犯错,人家明明就对朝廷有大功,至少比写折子的这人功劳大。

    谁知朱瑜隽却道:“话虽如此,但上次弹劾风波才被压下,言官们还是需要安抚的!”

    这确实让俞培忠感到意外,皇帝已经让了一步,难道是打算再让一步?

    言官们弹劾,然后就把陈啸庭抓起来,交给刑部大理寺审理问罪?

    那往后厂卫谁中谁还会为皇帝卖命?这绝对是不合理的,更何况那些言官儿更是蹬鼻子上脸的货。

    “锦衣卫的事,交给锦衣卫来处置吧……你说呢?”朱瑜隽又问道。

    俞培忠愣了一会儿,便道:“可是皇上,南镇抚司指挥同知……就是陈啸庭的老丈人!”

    听得这话,朱瑜隽不由哈哈笑道:“怎么,你还怕沈岳徇私不曾?”

    俞培忠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他现在是真想不通,皇帝把事情搞这么别扭的目的是什么。

    “皇上器重沈岳,他自然不会是徇私枉法之人!”俞培忠笃定道。

    “他要执掌锦衣卫,总得让朕看看……他是否真那般忠直!”朱瑜隽面色严肃道。

    但事实上,皇帝的心思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因为这种说法本就漏洞百出。

    真实的情况是,沈岳在之前弹劾风波中,主动抓马卫明的事让皇帝很是反感。

    一个不愿意为皇帝抗事,反而向文官认怂的人,根本不值得重用和依靠。

    而偏偏,陈啸庭这个能办事的人,却是沈岳的女婿,也让皇帝无法放开手用。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这两人分开,眼前就是个绝佳的机会。

    当然,这番布置对朱瑜隽来说也是信手拈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沈岳和陈啸庭都不是那么重要,毕竟下面有能力办事的人不缺。

    纯粹处于一种调教心态,朱瑜隽微微笑道:“派人去传沈岳进宫,看他怎么个说法!”

第739章 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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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镇抚司,当沈岳结束一天的忙碌,准备下值回家的时候,他得到了宫里太监的传命。

    “沈大人,皇上召见你!”小太监脸色肃然道。

    沈岳不敢耽搁,在交代了手下人后,立马就跟着太监往宫里赶去。

    事实上,因为近两年锦衣卫被边缘化,导致很少有锦衣卫高层被皇帝召见,一般有旨意都是由太监传达。

    这说明什么问题?难道皇帝有事情问自己?沈岳心中猜测着。

    南镇抚司离皇宫的距离并不算远,当沈岳骑着马赶到玉虚宫外时,太阳才刚刚落下地平线。

    “沈大人,皇上召你进去!”侍候在大殿外的太监提醒道。

    直接让自己进去?沈岳深呼一口气后,才挺直了腰杆往大殿内走去。

    在太监引导下,沈岳来到了皇帝打坐精舍外,随后他直接大礼参拜道:“臣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沈岳,叩见吾皇万岁!”

    朱瑜隽坐在道榻上,俯视着精舍外的沈岳,说道:“免礼!”

    沈岳这才提起官袍下摆,小心翼翼站了起来,目光却是不敢与皇帝对视。

    “知道这次叫你过来是什么事吗?”朱瑜隽沉声道。

    沈岳此时有些懵,便道:“臣不知!”

    “俞培忠,把那份折子给他看看!”朱瑜隽转向一旁说道。

    俞培忠走到沈岳面前,讲折子递到了沈岳手中,然后又退了回去。

    奏折这种东西,沈岳很少有接触的机会,眼下看见这东西让他有些心慌。

    会不会是弹劾自己的奏折?沈岳心中如此猜测,随即打开了手里的折子。

    待他细细看完之后,整个人却是不知该喜还是该忧,这居然是弹劾陈啸庭的折子。

    “看完了?你怎么说?”朱瑜隽问道。

    沈岳将奏折合起后,才道:“回禀皇上,依臣之见……奏折上的话全是污蔑!”

    不管怎么说,动陈啸庭会危及到沈岳的位置,所以他必须得维护陈啸庭。

    这时,只听俞培忠道:“污蔑?沈同知……难道折子上说的是空穴来风?”

    “这……”

    没等沈岳说话,只听俞培忠道:“人家折子上写得清清楚楚,时间、地方、发生了什么事,你查都不查一下,就说是污蔑?”

    司礼监掌印太监这样说,让沈岳不得不慎重对待,更何况还有皇帝在一边。

    俞培忠的意思是要查,再结合着最近的局面,沈岳明白还是他接过了言官儿们的怒火。

    怕沈岳明白不过来,只听俞培忠接着说道:“陈啸庭是锦衣卫的人,正该你们南镇抚司来查,你作为他的岳父……可不要徇私,免得被人抓到了把柄!”

    虽然这是皇帝的意思,可为了考验沈岳能否扛事,这番话就得由俞培忠说。

    在沈岳思索之际,朱瑜隽才道:“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把握分寸,不要给朕惹出麻烦来!”

    他和俞培忠一个白脸一个红脸,也就真正把沈岳绕进去了,接下来他一定会基于自己的利益做事。

    “臣遵旨!”沈岳再度跪地道。

    “退下吧!”朱瑜隽语气轻飘飘的。

    叩首之后,沈岳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往殿外走去。

    待他离开后,朱瑜隽才对俞培忠道:“你说他会怎么做?”

    “禀皇上,奴婢可猜不出来!”俞培忠笑着道。

    但他却明白,沈岳能不能上任指挥使,就看他接下来怎么做了。

    不是任何人都有接受考验的机会,毕竟不是谁都如沈岳这般,让皇帝失去信任。

    …………

    出了大殿之后,沈岳脸色便垮了下来,他算是把那些言官儿恨死了。

    明明事态都已经平息,却还要出来多嘴,这人简直该死……沈岳心中暗道。

    方才在看奏疏时,沈岳特意记住了庞守兴的名字,日后他必要报此大仇。

    当然,眼前对沈岳来说最紧要之事,便是先把这事落实下去。

    皇帝这么晚还召见他,难道他还能把事拖到明天去?再说了拖到明天又有什么意义?

    出了皇宫,沈岳的随从便迎了上来,小心询问道:“大人,咱回府吗?”

    “去衙门!”沈岳冷声答道,然后翻身上了马背。

    他现在要思考一个问题,皇帝毫不避嫌把差事交给自己,是不是想要自己大义灭亲?

    而俞培忠的那句话,更是加剧了沈岳的这种想法,所以现在他要权衡的……就是该不该狠下心来。

    可笑的是,沈岳在思考问题的时间,从来没从客观公正的角度考虑,一切都由利益在驱动。

    很快,沈岳又回到了南镇抚司,此时衙门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显得静悄悄的。

    下了马后,沈岳一边往里走,一边对随从问道:“今晚是那个百户当值?”

    随从便答道:“回大人话,是裴轮!”

    “让他来大堂见我!”沈岳冷声道。

    随即他便径直往里走去,而得到通知的裴轮,正在自己的值房内吃晚饭。

    一盘烧鸡,一碟花生米,外加一大盘卤菜,就着酒别提有多美了。

    正当他吃得高兴时,却有人走进了他的值房,说道:“裴百户,沈大人叫你去大堂见他!”

    南镇抚司沈岳最大,裴轮根本不敢耽搁时间,放下吃喝便往沈岳所在大堂赶去。

    没一会儿,他就来到了沈岳大堂。

    “卑职参见大人!”裴轮单膝下跪行礼道。

    眼前这人是穿飞鱼服的指挥同知,锦衣卫中有数的三位大佬之一裴轮必须要小心应对。

    沈岳没有说话,他现在正思考着,自己要不要下“狠手”。

    “有人弹劾南城千户所千户陈啸庭横行不法,你带人去把他抓回来!”

    “卑职遵……”才说到这里,裴轮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于是他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大人,是要抓……陈千户?”

    南镇抚司督察整个锦衣卫,抓个千户不算稀奇,但抓陈啸庭确实不一样。

    不说别的,眼前这位可是陈千户的岳父,有人弹劾就要把自己女婿抓了,难道不该回护一二?

    而且,这还是外人弹劾,锦衣卫内部需要鸟他吗?

    可以说,裴轮此时的想法才是客观的,所以沈岳的做法注定不会被下面的人理解。

    可以说,他的思维已经魔怔了。

    “你没有听错,就是把陈啸庭抓回来,现在就去!”沈岳语气森冷道,裴轮的追问扎他心了。

    虽然不明白沈岳想法,但裴轮还是得执行命令。

    “是……卑职这就带人去!”这是个棘手的差事,裴轮必须要亲自走一趟,他得和陈啸庭解释清楚。

    裴轮离开了,沈岳也跟着起身,他要离开衙门去……此刻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女婿。

第740章 陈大人 得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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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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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睁睁看着丈夫被带走,站在正厅大门外的沈怡脸色极其难看。

    而在她身后的徐有慧和郑萱儿,神色间则满是慌张,陈啸庭是他们的依靠,可现在这份依靠不见了。

    “这可怎么办……究竟出了什么事!”郑萱儿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徐有慧倒是没有流泪,但内心的焦急却比郑萱儿更甚,因为他知道被南镇抚司带走意味着什么。

    这时,只听沈怡道:“管家,备好马车!”

    她的语气果断而干练,让徐有慧和郑萱儿感到有些惊讶,因为以往可没见过沈怡这样。

    反倒是管家不觉得意外,作为一家主母的沈怡,平时在他们面前就是这般威严。

    “是,小人这就去办!”管家连忙说道,如今府上出了大事,他们这些人可不敢触怒沈怡。

    待管家离开后,徐有慧才在一旁问道:“姐姐这是要去那里?”

    虽然徐有慧心中已有猜测,但她还是打算问出来,她也想要出自己的一份里。

    “去找我父亲!”沈怡沉声说道。

    作为沈家庶女,从小沈怡就在和姐妹们的争斗中长大,让她从小学会了万事靠自己。

    而这个时候,能帮上忙的也只有沈岳,至少在沈怡看来是如此。

    “我陪姐姐一起去!”徐有慧在一旁说道。

    沈怡看了她一眼后,才道:“你有这份心就好了,夫君他没有看错你!”

    这是第一次,沈怡在正面认可了徐有慧。

    但徐有慧却没时间想这些,而是说道:“姐姐,两个人一块儿也有个照应,遇事也可商量一番!”

    当初一家人被流放,就磨砺了徐有慧的内心,所以这个时候她才没表现出软弱。

    “好!”沈怡点头道,有个伴儿确实比没有好。

    此时,站在一旁的郑萱儿也上前道:“两位姐姐,我也要去!”

    她们三个当然不能全离开,只听沈怡说道:“萱儿,你留在家里看好孩子!”

    把孩子全交给下人,沈怡肯定是不放心的,而此时徐有慧也跟着点头。

    于是也没什么可多说的,郑萱儿就得留在府中照顾孩子。

    “那就收拾一番,准备出发吧!”沈怡沉声道,出门肯定要穿正式一点儿。

    …………

    天色越发暗沉下来,陈府侧门驶出了一辆马车,稍显焦急往沈府方向赶去。

    好在京城之内取消了宵禁制度,否则入夜之后那能这般出行方便。

    为了维护城内治安,夜晚兵马司的兵卒会持续巡逻,在北城这等权贵所在地更是如此。

    一般来讲,北城内住的都是达官权贵,夜晚出行兵卒们不会过问。

    但沈怡他们的马车跑得太急了些,理所当然引起了巡逻兵卒的怀疑,然后他们就被拦了下来。

    “敢问马车里的贵人家住何处?这是要去那里?”带队的总旗开口问道。

    虽然怀疑眼前这些人的身份,但看人家随行的七八名仆从,便知其身份肯定不简单,所以带队这总旗话说得很客气。

    赶车的正是陈府管家,此时他也有些紧张,但马车内的主子没有开口,他自然不好先说话.

    马车内,徐有慧此时也很紧张,她毕竟只是一个深闺妇人,处理这种事完全不在行。

    让她惊讶的是,此时沈怡却显得和平静,同时缓缓把手伸进了衣袖中。

    只见她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牌子,然后递到了马车外面,同时道:“给他们看!”

    马车外的丫鬟接过牌子,然后又递给了车下随行的家丁,再有家丁将那牌子递到了前面拦路的总旗手中。

    当看到牌子正面那几个字后,带队这总旗顿时瞳孔紧缩,上面赫然刻着“锦衣秦军指挥使司”。

    于是他连忙翻向北面,而背面上的内容更是把他吓得半死,居然是锦衣卫千户的家眷。

    没错,牌子背面刻着“北镇抚司南城千户所千户陈啸庭”,沈怡拿出来的就是陈啸庭的腰牌。

    锦衣卫南城千户,是眼前这总旗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都惹不起的大人物,此时吓得他不知该如何应对。

    但他好歹也是街面上混的,很快就找到了分寸,将腰牌小心还到了陈府家丁手上。

    “在下多有冒犯,还请贵人见谅!”这总旗直接说道的。

    随后他便让到路边去,然后冲身后的手下们挥了手,然后他手下的兵卒们全都让到了一边去。

    陈府的马车得以继续往前,而陈啸庭的那块儿腰牌,此时正被徐有慧拿在手里。

    借着马车内的烛光,徐有慧看清了腰牌上的字,感慨道:“还说我们去救老爷,结果我们还得靠他这块腰牌帮忙!”

    “姐姐,你怎么想到带上这块牌子的,您可真聪明!”

    沈怡则平静道:“方才换衣服时看见的,就随身带上了!”

    …………

    马车继续向前,接下来的路上再无人阻拦,转眼就到了沈府大门外。

    沈府大门此时紧闭,沈怡先命管家上前叫门,很快沈家的门房就有了反应。

    “老奴拜见三小姐!”守门的管事对沈怡行礼道。

    此时沈怡已经下了马车,望了一眼头上“沈府”二字匾额,沈怡问道:“我父亲在家没?我找他老人家有急事!”

    “三小姐您请!”

    沈怡被迎了进去,跟她一起入内的只有徐有,她们被引到了沈府外院的正厅内。

    等了好一会儿后,才见沈权之妻叶氏款款出现,身后还跟了几个丫鬟婆子。

    “哎哟,我说今天怎么喜鹊绕着屋檐飞,原来是三姑娘要来!”叶氏满是笑容说道。

    没有见到父亲,来得也不是自己大哥,甚至不管家主母陶氏,这让沈怡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大嫂,深夜拜访……叨扰了!”沈怡起身说道。

    “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坐坐坐!”叶氏跟着坐在了沈怡身旁。

    现在沈怡没功夫说闲话,只听她问道:“大嫂,父亲他可在家?”

    “他老人家还没回来,你知道……衙门里的事多,也不是咱们这些妇人能明白的!”叶氏满是无奈道。

    沈怡接着又问道:“那我大哥可在?”

    “你那大哥也不知和那些狐朋狗友厮混,如今醉得像滩烂泥,正躺在床上酣睡呢,你说我这命怎么这般苦!”

    听着叶氏絮絮叨叨,沈怡觉得极其烦躁,好在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如今府中两个管事,一个亲爹没有回家,一个亲哥喝得烂醉……沈怡觉得自己未免太倒霉了些。

    丈夫已被关进了牢中,不知道会受何等折磨,她现在可急得不行。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父亲回来!”沈怡眼神坚定道。

    此时回府毫无用处,所以她干脆就住在沈府,反正她母亲的院儿里有她的房间。

    听得这话,叶氏不免傻了眼儿,但她又不好说什么。

第742章 相见

    七月初二,陈啸庭被抓的第二天。

    沈岳悄悄从府邸后门离开,叶氏说他没有回家是假话,他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女儿。

    一大早骑上马后,沈岳便往衙门里赶去,这几天他会尽量少回家,免得和女儿见着尴尬。

    很快他便来到了衙门,昨天晚上裴轮把陈啸庭带回去后,找沈岳复命却没找到人。

    现在见到大佬过来,裴轮连忙过来复命,并向沈岳禀告情况。

    “大人,陈千户已经带回了,如今安置在北边牢房内,好吃好喝都供应着!”裴轮恭谨说道。

    南镇抚司的牢房是分级别的,那些只进来走个过场的官员,都会被安置在北边牢房,所以这地方的条件要好许多。

    即便陈啸庭不是沈岳女婿,这种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可以决定的事,裴轮自然可以给陈啸庭开后门。

    “知道了,你退下吧!”沈岳沉声道,让裴轮摸不透他的喜怒。

    …………

    再说牢房内的陈啸庭,他现在所处的地方,被称作牢房其实很勉强。

    除了外面的一圈栅栏,里面设置有床铺和座椅,说是简配的客房也不为过。

    陈啸庭此时正坐在椅子上,在他身旁桌上摆有三碟小菜,还放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粥。

    不得不说,他现在坐牢这待遇,可比外面多数自由的百姓还幸福。

    但对摆在面前的早饭,陈啸庭却没有半分胃口。

    他一直觉得自己心理素质够好,可直到真正坐到了牢里面,陈啸庭才体会到之前从未有过的无助。

    是……他现在好吃好喝被照顾着,可他失去了自由,也因为消息闭塞而看不清未来,更谈不上能做些什么。

    朝中有人弹劾自己,这个人会是谁呢?陈啸庭想不出来,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事实上,前段时间的弹劾风波中,就有折子矛头对准了锦衣卫。

    可上次大风波屁事没有,眼下风平浪静却被撂翻,这让陈啸庭实在是想不通。

    就在这时,陈啸庭听到外面响起了动静,却是有人在和进来的人打招呼。

    这里一共有十几处牢房,但关押的人只有七八个,这些人和此处的看守早就熟识了。

    这时,陈啸庭隔壁的隔壁的牢房内,响起一个老者的声音道:“原来是沈大人,近来可好啊!”

    这人陈啸庭知道,去年就是他把这人抓进来的,谁让他在文章中有暗讽朝政之语,皇帝生气之下就下令把他扔进了锦衣卫的大狱。

    这人家底厚实,上下打点关系后被安置到了北边牢房,就等着皇帝啥时候消气了就能出去。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啸庭知道,他马上就会见到的老丈人了。

    抓捕的他的命令是他老丈人下的,想必他对此中内情很清楚,陈啸庭也就可问个明白。

    果然,陈啸庭只等了不到五秒钟,沈岳便从左侧通道来到了他的牢房外。

    隔着铁栅栏,沈岳和陈啸庭四目对视,两人的面部表情都很平静。

    陈啸庭从椅子上起身,对弯腰对沈岳道:“见过岳父大人!”

    看着他恭敬的样子,沈岳心中也是五味杂陈,陈啸庭却是帮了他不少忙的。

    可是如今,他要争夺的是指挥使的位置,其他任何东西都给这个目标让位。

    那么……在有必要的情形下,牺牲陈啸庭也就成了无奈但必然的举动。

    这也算是我这女婿,最后一次帮我了吧……沈岳心中暗道。

    所以他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稳住陈啸庭的情绪,他后面才能相机行事。

    可以说,沈岳现在已经完全沦陷在权力之中,也难怪他的父亲会厌弃他,最终选择一个人搬到城外住。

    “啸庭,委屈你了!”沈岳仔细琢磨之后,说出了第一句话。

    陈啸庭自然没心思关心委屈与否,而是直接问道:“岳父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

    “昨天皇上收到了一份弹劾折子,上面内容只针对你一个人,给你罗列了好几条罪状!”

    “都有那些罪名?”陈啸庭接着问道,就算死他也得做个明白鬼。

    “说你在雍西私用官银犒军,说你殴打百官,说你草菅人命……”沈岳一连串说出了许多,那份奏折他已反复看了许多遍。

    面对这些罪名,陈啸庭是真不知该说什么,因为这本就是锦衣卫职责所在。

    “皇上昨晚召我入宫,把这事交给了我来办,老夫也很为难啊!”沈岳叹息道。

    “岳父大打算如何处置?”陈啸庭阴沉着脸问道,既然沈岳主管此事,那他脱罪的机会很大。

    沈岳则道:“你也别着急,咱现在先把样子做足,让那些言官儿无话可说……等风声过去就没事了!”

    “你要知道,皇上好不容易把上次的风波压下去,自然不想再引出争斗!”

    沈岳的话冠冕堂皇,一切都是从大局着想,顺道还给陈啸庭吃了定心丸儿。

    但此时陈啸庭的安全感并未增加多说,按照沈岳的这个说法,他能不能出去完全取决于那些言官儿的嘴。

    那些人陈啸庭可接触过,知道他们多数都是一根筋,很容易逮着他死磕。

    换言之,陈啸庭需要的是沈岳的援手,但目前他还没听到相关表态。

    “岳父大人,你是知道的……我在京城除了您没什么可依靠的,这次您可得帮小婿!”

    说到这里,陈啸庭更是无奈道:“小怡和瑞凌他们,可都指望着小婿过活!”

    靠近了栅栏两步,沈岳点头道:“你放心,老夫会护持于你,也会去替你向皇上说情,言官儿们动你就是动我!”

    “别忘了,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沈岳此时露出了笑容。

    听到这话,陈啸庭才稍稍放心了一些,沈岳能认识到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就不会对他见死不救的。

    “多谢岳父大人!”陈啸庭直接跪地道。

    他的感激让沈岳很是满意,如果这次风波安然度过的话,陈啸庭对他的忠心会大大增强。

    沈岳不是傻子,这两年他能感觉到,和陈啸庭的关系疏远了些,表面上演得再好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

    当然沈岳也明白,里面自己是有“不当”之处的,因为他规避了所有责任,相应的陈啸庭就得扛起风险。

    看了一眼旁边饮食,沈岳便道:“起来,该吃吃该喝喝,不要委屈了自己!”

    “瑞凌和沈怡,都还等着你回去呢!”

    沈岳也跟着打起了感情牌,对他这种人来说,只要是可以利用的都会拿来用。

    两人又闲扯了一番后,沈岳才转身离去,而陈啸庭在原地愣了半晌后,才坐回椅子上吃起了早饭。

第743章 踩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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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沈岳一门心思就在这事上忙活着。

    既然被皇帝点名查案,沈岳肯定是要把奏折中的罪名查清楚,虽然这些事本身也没什么可查的。

    而且他不但查了,还好几次都入宫去禀报案情进展情况。

    本来他以为皇帝不会见他,可没想到他每次觐见都能成行,导致他这几天成了玉虚宫的常客。

    原本因陈啸庭被逮捕入狱,锦衣卫内多数高层还猜测,这次沈岳会不会跟着倒霉。

    可看他这三天两头进宫,一副被皇帝宠幸的样子,那些改变了那些等着看笑话人的想法。

    还不光是这些人,被皇帝频频接见的沈岳,自己也觉得指挥使的位置稳了。

    唯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皇帝在听他汇报时脸上的消笑容,看起来多少有几分怪异。

    皇帝那边也没具体指示,所以沈岳给自己定下了拖的办法,一切看后续风向。

    让他稍微轻松些的是,在府上住了几天没有见到他后,沈怡在昨天离开了沈府。

    这下他可以光明正大回府,而不是躲在衙门亦或者悄悄回家。

    一大早起来,简单在家吃了早饭后,沈岳便乘坐马车赶往衙门。

    除有紧急情况之外,他都选择马车出现,这样相对来说安全许多。

    但马车出行也会更加惹眼,于是沈岳早起的这次出行,就被沈怡派出的眼线看见。

    沈怡在家收到消息后,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确实是自己亲爹不想见自己。

    否则的话,为什么自己才从沈府回来,他爹就住了回去,之前可是天天都忙于公务的。

    “我要当面问问他!”沈怡坐在客厅内,挥退了报信的下人。

    在她一旁的徐有慧则问道:“现在就去?但怕是追不上了!”

    沈怡却是摇头,然后说道:“不着急,下午咱们过去等着!”

    这才是最好的办法,追的话人家会逃,还不如守株待兔来得轻松。

    看沈怡脸色凝重,徐有慧此时也不好多说什么,有这样的父亲确实很让人着急。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漫长,但终还是被沈怡等到了下午,然后她便乘车出了门去。

    徐有慧本想陪着她,但被沈怡拒绝了,因为她不想让徐有慧看见自家丑事。

    是的,沈怡已经认为自己亲爹靠不住,只不过存了最后的希望去相见而已。

    待马车靠近沈府外的一条小巷后,沈怡便命马车停到了此处,然后让人去沈岳回家的路上等着。

    她本可以去南镇抚司外等着,但为了维护父亲对外形象,沈怡还是决定在沈府外和父亲见面。

    大概又是半个时辰过去,沈怡终于等到了家丁的回讯。

    “夫人,沈老爷的马车回来了!”

    “出发!”沈怡果断道。

    巷子另一头,沈岳的马车往府邸大门处赶着,就在距离大门还有三四十步距离时,沈怡的马车经过了沈府大门,拦在了沈岳面前。

    “什么人?”沈岳的车夫大声呵斥道,随行护卫校尉们纷纷戒备起来。

    为了避免误会,沈怡则在马车内喊道:“父亲,女儿来见您了!”

    马车内,闭目思索的沈岳睁开了眼睛,他是真没想到会遭此变故。

    此时的心中怒火迸发,沈怡的行为无异于忤逆,这样当街拦下他是什么意思?

    而沈怡在亮明身份后,直接从马车内钻了出来,此时他也顾不得抛头露面了。

    “父亲,女儿想要见您一面,可是真的不容易!”沈怡面带微笑道,她是给足了沈岳面子。

    沈岳掀开了马车脸色,态度很是严肃问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从小到大,沈怡对自己父亲都极其畏惧,但此时她却没有退缩的意思。

    “父亲,啸庭他都快没了,女儿还顾得上什么体统?”

    说完这话,沈怡也不给沈岳说话的机会,只听她接着说道:“父亲,女儿这次来就是想请您帮帮忙,求您救救啸庭吧!”

    猜到沈怡会说这些,可既然已经在皇帝那边表明了立场,沈岳便不可能在沈怡这里改口,哪怕是假装改口也不行。

    “朝廷自有法度在,该照顾的为父自当会做,其他的我也无能为力!”沈岳叹息道,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他这番表演其实很不错,但他遇到的是沈怡,一个和他相处了十多年的女儿,一个听自己母亲抱怨了十多年的女儿。

    至少,沈怡觉得自己比丈夫要更了解亲爹,所以她很容易判断出,自己的父亲说的是场面话。

    就跟她小时候,听到父亲对母亲说的甜蜜话,以及给自己同僚们的保证一样,都是那么的心口不一。

    于是,沈怡再度迈步上前,来到了沈岳马车外喊道:“父亲,啸庭他为您立下了那么多功劳,您可不能见死不救!”

    这下可真热恼了沈岳,只见他直接把马车帘子放了下来,沉声道:“该说为父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做为父比你清楚!”

    “出嫁之妇抛头露面,成何体统?赶紧回府去!”

    后面这话说得极其严厉,说明沈岳是真生气了,因为他最恨别人要挟他,沈怡方才的话就是在要挟他。

    “回府去!”沈岳满是怒火下令道。

    车夫不得以,只得打马绕开了路,然后从沈怡身侧走了去。

    此时沈怡楞在原地,任由沈岳的马车离开,然后便是校尉们跟着护卫而去,原处只剩她和自己府上的几个人和马车。

    这下,沈怡是真的死心了,自己父亲果然靠不住。

    转身走向了马车,沈怡冷声说道:“回府去!”

    此时她的泪水已在眼眶中打转,她觉得自己特别的委屈,更觉得是那么的无助,但她这一面不能让下人们看到。

    所以在马车开动之后,沈怡独自坐在马车内流泪。

    很快,马车便回到了陈府之内,沈怡在下车之前擦干了脸上泪花。

    待她下车,才走到前院大门口,便听到小孩子的玩闹声,让她觉得特别烦躁。

    跨进院门,果然便见陈瑞凌在玩蹴鞠,陈涓涓则跟在他身后跑。

    原本这一幕很美好,但却勾起了沈怡的怒火。

    当球被踢到她面前时,也不知她那里来的大力,一脚就将球给踩扁了。

    见此一幕,陈瑞凌简直惊呆了,他不知自己那里又惹恼了母亲。

    而跟在后面的陈涓涓,干脆吓得哭出声来,引得正厅内徐有慧连忙出来查看情况。

    “怎么回事?”

    球被踏扁后藏在了沈怡裙下,所以徐有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陈瑞凌便答道:“母亲她踩烂了外公送给我的球!”

    听到这话,再看向了沈怡冷峻的表情,徐有慧一下就明白了许多。

    此时她也觉得非常失望,难道自家男人就真的没救了?

第744章 东南生变

    玉虚宫内,皇帝本人坐在道榻上,他刚刚又听了沈岳的情况汇报。

    除了皇帝本人外,只有俞培忠才清楚,皇帝并非是关注案子本身,而是在考察下一位锦衣卫指挥使。

    别看锦衣卫总被东厂西厂压制,看起来好像地位不太高,但这改变不了锦衣卫树大根深的事实。

    很多事情,即便是交给了东厂西厂去办,最后还是会落到锦衣卫头上。

    所以从平衡的角度来说,正因为锦衣卫的势大,皇帝才需要东西厂来压制它。

    既然锦衣卫是极其重要的衙门,那么其指挥使的人选也就很重要,值得皇帝费这么大功夫去甄别。

    现任指挥使孙闲已经老了,如今还在任上完全就是占位置,实际上已经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

    可如今大明朝这内忧外患的局面,皇帝需要一个能扛事的坐上指挥使的位置,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捍卫皇权。

    如今沈岳的表现,着实难称得上能扛事。

    这样阴鸷的人在南司的位置或许合适,但统领锦衣卫就差了些意思。

    朱瑜隽其实明白,如今锦衣卫高层大部分都已经官僚化,指挥使的位置更是由那几个家族轮流坐庄。

    “我朱家的位置,难道就该给这些人来坐?”朱瑜隽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所以这些年,他明里暗里从下面千户所提拔了不少人上来。

    这些人能力肯定没得说,上来后也无法融入几大家族和核心圈子,皇帝本人用起来也更顺手放心。

    而如陈啸庭这般后来居上者,更是被简拔中人的佼佼者。

    俞培忠端着茶水递到皇帝面前,表情很是不怠道:“这位沈大人的心可真是够狠的,还说要给皇上您铲除麻烦,那可是他自己的女婿啊!”

    一个连自己亲人都可以舍弃的人,能不能用?

    当然是能用的,但却不适合挑大梁,放在南司的位置上就差不多了……这是皇帝心中的判断。

    可以说,沈岳这些天上蹿下跳活动,包括对自己女儿女婿的说辞,都把自己推得离指挥使的位置越来越远。

    “少说两句……庞守兴那边查得怎么样了?”朱瑜隽接过茶杯后问道。

    俞培忠便答道:“此人和吴瑞和乃是好友,但这次上奏弹劾陈啸庭……却是被人怂恿的!”

    “指使他的人是督察院御史张治,此人因受贿赂……被王若林找上过!”

    说话点到为止是门艺术,所以俞培忠说到这个位置后,就非常明智的闭上了嘴。

    王若林和沈岳是竞争对手,威胁张治来整沈岳很合理,同时也能提供足够多的“证据”。

    而实际上奏的庞守兴,明显就是被张治利用了。

    “这道真是……一波三折!”朱瑜隽语气不善道。

    手下人内斗是必须要存在的,但还是让朱瑜隽感到不舒服,好在他也不会去追究责任。

    因为在这件事中,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有各自立场不同而产生的行为。

    “就让朕太平几天吧!”朱瑜隽无奈道,同时将茶杯递回了俞培忠手里。

    这意味着案子即将结束,再过段时间便可不了了之,过段时间皇恩浩荡将陈啸庭放出来就是。

    就在这时,只听精舍外传来声音道:“启禀皇上,江南方向送来了急递!”

    朝廷赋税重地在东南,而东南又以江南省为重。

    清查各类税务,江南方面是走在前面的,每年能给朱瑜隽供上近百万两白银。

    “呈上来!”朱瑜隽沉声道。

    俞培忠从小太监手中接过了急递,然后迅速将其拆开,便听朱瑜隽说道:“发生了什么事?”

    俞培忠赶紧打开来看,这一看便吓了他一跳,事情严重得让他不知该如何复述。

    “皇上……田元喜遇刺了,就在七月初一!”俞培忠简洁明了道。

    田元喜是江南的镇守太监,近两年全把心思放在了清查税务上,和户部官员配合得还算不错。

    可他们干的活儿很得罪人,所以近两年时不时就会爆发冲突,可以说收上来的银子都是带血的。

    可朝廷需要银子,所以前些天朱瑜隽还下过旨意,告诉征税的人对下面人不必客气。

    这才多少天过去?事情竟变成了这个样子,敢对东厂的镇守太监下手,那些士绅们未免也太过放肆。

    朱瑜隽脸色极其难看,问道:“田元喜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办差?”

    俞培忠答道:“田元喜腹部中箭,而且是淬了毒的,现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些人想造反吗?就不怕朕诛他九族,十族?”朱瑜隽大怒道。

    下面那些士绅商贾,对田元喜下手是因为不想交钱,但朱瑜隽和大明朝又非常需要这些钱,就注定他们是对立的。

    至于是不是士绅商贾们干的,根本是不需要想的事,朱瑜隽这些年可是什么花样都见过。

    “为富不仁,果然是为富不仁……某些人和倭寇眉来眼去也就罢了,如今更是连朕派出的镇守太监都敢打杀,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说到这里,朱瑜隽干脆站起身来,走向了自己的御案道:“必须要严查,这次必须要严查!”

    “是……”俞培忠赶紧答道,他能体会到皇帝是何等盛怒。

    “得从京里派人去彻查此事,该派谁去?”朱瑜隽又问道。

    在这件事上不太好选人,因为江南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个处置不好就容易酿成大祸。

    “东西二厂,锦衣卫中……派谁去合适?”

    俞培忠想了想后,答道:“回禀皇上,老奴以为……从北镇抚司派人去合适!”

    “难道你觉得,江南千户所的人绝对可靠?”朱瑜隽反问道。

    虽然江南千户所这些年贡献了不少消息,但谁能保证那些人没被腐蚀?朱瑜隽信不过这些人。

    “皇上,老奴的意思是派北镇抚司的人去查,而非是派人去监督江南千户所的人!”俞培忠解释道。

    至于为何不从东西二厂派人,实在是因为人手不够,总不能把几个大太监派去,其他位份低了的人去又起不到作用。

    这时候,就该体现锦衣卫的体量优势了,他们可以安置足够多的官位。

    “那么你说该派谁去合适?”朱瑜隽沉声问道,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一切全该皇上圣断,奴婢岂敢多嘴!”俞培忠这样说也是为了规避责任。

    朱瑜隽也不多飞废话,而是直接道:“那就让……陈啸庭去吧,他办事还没让朕失望过!”

    能被皇帝说出这样一番评语,俞培忠都不免有些嫉妒陈啸庭,他在这个年纪的时候还是司礼监的一个普通宦官。

    “皇恩浩荡,想必这位陈千户一定能为皇上分忧!”俞培忠笑呵呵道。

第745章 复出

    七月十三,陈啸庭已在牢里关了十来天。

    自由就跟空气一样,平时拥有不会觉得珍惜,直到失去之后才会后悔莫及。

    一道铁栅栏,让陈啸庭彻底与世隔绝,自诩为神通广大的他立马就蔫了。

    最开始的几天,他还尝试着从送饭的校尉那里获取消息,可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

    这也不能怪那些校尉们,毕竟有沈岳专程封锁消息,这些人根本不可能掌握相关消息。

    事实上,陈啸庭也能感受到这一点,因为他从沈岳这里都难听到几句真话。

    从最开始几天的焦躁,在牢里待的时间越久陈啸庭的心反而平静下来,颇有几分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

    一大早起来,在饮食还未送到之前,他在牢房内开始了一天的晨练。

    这是他难得保持的好习惯,自来到这个世间很少有中断,除非有特别重要的其他事。

    小腿架在床沿做一百个俯卧撑后,陈啸庭已是满头大汗,接下来还有各种下蹲跳跃。

    就在这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陈啸庭能分辨出至少是三个人。

    “这么早就送饭来了?还是说要提我受审了?”陈啸庭暗暗道。

    于是他简单整理了头发,然后坐在了椅子上的,他得保持点儿风度……以免被人看轻了!

    然而,让陈啸庭深感意外的是,从甬道一侧出现的,居然是三名宫里的太监。

    难道是东厂……或是西厂的人?案子要交给他们主办了?

    想到这些,陈啸庭心中越发森寒,事情果然往坏的方向发展了。

    这些年来,他的手上沾了许多人的血,难道终究是报应来了?

    说来也是可笑,他这种刀口舔血且还死过一次的人,居然信起了因果报应。

    再说这出现在牢房外的三名太监,他们是提前到南镇抚司来的,目的是为了避开沈岳,因为他们等会儿要说的话,沈岳不适合在现场。

    为首的太监名叫姜合,乃是玉虚宫内的管事太监之一,深受皇帝本人信任,在宫里的地位一点儿不低。

    看见陈啸庭颓然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事,于是姜合故意咳嗽了两声。

    这时陈啸庭才抬起头来,神色间却已经平静,更是让姜合看不透他。

    “敢问公公来自东厂,还是西厂?”陈啸庭先开口问道,他已经决定接受现实。

    听得这话,姜合顿时愣了一下,转瞬间他就明白了陈啸庭时怎么想的。

    这让姜合哭笑不得,看来自己把陈啸庭吓到了。

    姜合神态严肃,压低嗓音道:“恭喜你,陈千户……”

    听到“陈千户”三个字,陈啸庭也短暂有些惊愕,按道理说此时已不该这样称呼自己。

    他根本没有多想的时间,便听姜合说道:“皇上有旨,你要复出了!”

    复出……自己要复出了?走出这牢房,继续回去做自己的千户?

    这就叫幸福来得太突然,在他失去全部万念俱灰之际,却没想到一切又都恢复原状。

    只要是个正常人,在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下,一时间都难以自已。

    姜合并不着急,等待着陈啸庭恢复平静。

    大约过了十秒,陈啸庭才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跪在地上道:“罪臣叩谢圣恩!”

    姜合脸上终于浮现笑容,接下来是他的表演时间。

    “陈大人言重了,现在你已是清白之身,不必再自称罪臣了!”

    说完这话,姜合便向一旁的小太监招了招手,后者则拿出钥匙将牢房的门打开。

    而姜合则继续说道:“再说了,皇上可从没说过你有罪!”

    陈啸庭从地上起身,他的表情依然淡漠,但眼神中已燃起了一丝火星。

    姜合心里在笑,接着说道:“这沈大人也真是的,一份没头没脑的弹劾,皇上只是让他随便查查,谁知他竟把陈大人你抓了进来!”

    “这可真是……一言难尽,你陈千户为皇上办成了不少事,所以皇上才请沈大人来办此案,本就想着他能多多照顾于你……”

    说道这里,姜合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道:“可谁想到,可谁想到……矫枉过正了,沈大人这是矫枉过正了!”

    如果说方才陈啸庭眼中的是火星,那么现在就已经燃烧起了火苗,长久以来对沈岳的怨气已经汇集到了一处。

    然而这时,姜合身边的小太监却对姜合道:“干爹,前天儿子还听到,沈大人对皇上是……必要时可以铲除麻烦,直接将陈大人赐死!”

    这一刻,陈啸庭的怒火达到顶峰,他突然感觉头疼欲裂,这感觉当初在雍西有过一次。

    看陈啸庭脸上痛苦的表情,姜合却没想到陈啸庭反应这么大,于是赶紧问道:“陈千户,你没事吧?”

    疼痛持续了一分多钟,才逐渐消退而去,也让陈啸庭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从这一刻起,他和沈岳彻底分道扬镳,往后绝不再有利益牵连。

    现在陈啸庭需要思考的是,姜合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这难道是皇帝所授意?那么目的是什么?分裂自己和沈岳关系?但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陈千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皇上还有要紧的差事要交给你去办,锦衣卫中如你这般愿意为皇上分忧的人,可着实不多了!”

    姜合这话大有深意,如自己这般愿意为皇上分忧的人不多了,这听起来很具有指向性。

    联想到沈岳的卑劣行径,陈啸庭忽然明白了许多,这或许说的就是沈岳不愿意扛事的作风吧!

    毕竟,不管是上次弹劾风波,还是眼前这次事件……沈岳都展示了利己的一面。

    这种性格处在下面位置时,还不大会显得出出来,但来到京城这个大舞台上,各方势力的聚光灯便能让其无所遁形。

    “多谢公公挂念,在下无妨的!”陈啸庭微微笑道,这是他今天第一次笑。

    姜合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道:“走……该出去了,皇上还有旨意要给你呢!”

    于是,陈啸庭就跟着姜合一道踏出了牢房,顺着甬道往大牢外走去。

    当他踏出牢房大门,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时,久违的阳光也照在了他的脸上。

    “真好!”陈啸庭心中暗道。

    而此时的大牢外,一干校尉旗官们都站在原地,目光都注视着从牢里出来的陈啸庭。

    离的近一些的几位百户中,唯有裴轮神色间满是喜色,显然他是希望陈啸庭平安的。

    “陈大人,你可算没事了,之前卑职将您带进牢房,实属无奈……”

    裴轮还没解释完,陈啸庭却笑道:“没什么,我还得感谢你给我安排的牢房,没遭蚊虫鼠蚁烦扰,在里面安安静静休息了十来天!”

    没等裴轮答话,姜合则开口道:“陈大人,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咱们先去北镇抚司吧!”

第746章 加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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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合说还有旨意要给自己,可出了牢房之后又要带自己去北镇抚司,这就让陈啸庭有些不明白了。

    旨意在哪里宣读不一样,非得跑到北镇抚司去,自己出狱值得这样兴师动众?

    想起之前姜合说过,皇帝有要紧的差事派给自己,所以陈啸庭猜测接下来发生的与这个有关。

    当他来到北镇抚司时,里面陆陆续续已有大佬出现,全是千户及以上的官员。

    他们都是临时接到通知,让他们到北镇抚司来候旨,如今总算是见到姜合出现了。

    “孙指挥使还没到吗?”姜合问左右众人道。

    “已经到了,去后堂换官服去了!”有千户答话道。

    而在此时,已在大堂内等候的指挥佥事及以上官员们,都从里面迎了出来。

    沈岳升任南司同知之后,北司指挥佥事就空下了一人,所以此时只要卢云思一人。

    而在卢云思身后,则是同知王若林,这厮此时视线放在了陈啸庭身上,而陈啸庭则把目光落在了沈岳身上。

    没错,沈岳此时也出现在了北司,身后则跟着南司的两位佥事。

    看到陈啸庭更在姜合身后出现,沈岳心中深感震动,皇帝要放陈啸庭出来,这事他提前没收到一点儿风声。

    沈岳此时心中疑惑甚多,但眼下却不是询问的时候,等会儿散会后再慢慢问也不迟。

    就在这时,指挥使孙闲也从大堂内出现,在场众人除姜合等太监外,其他人都向孙闲躬身行礼。

    “见过指挥使大人!”

    孙闲摆了摆手示意这些人免礼后,边直接迎向姜合道:“姜公公,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姜合身后,看着已经两鬓斑白的孙指挥使,陈啸庭是真觉得他老了。

    他在指挥使的位置上还能坐多少年?两年?三年?五年?

    “孙大人,今天你可容光焕发,少说也年轻了二十岁!”姜合笑着说道。

    虽然他是皇帝亲信,但人家孙闲是堂堂指挥使,他也得给足面子才行。

    “咱家是来宣旨的,准备一下开始吧!”

    这事自有下面人来忙活,在场诸位大佬只管闲聊就是。

    在此期间,沈岳来到了陈啸庭身旁,和自己这女婿聊了起来。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沈岳明显感受到了与陈啸庭之间隔阂,这是近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陈啸庭冷漠的态度,以及那让沈岳很熟悉的场面话,都让沈岳感到一些都变了。

    也正是这时,接旨用的香案已经摆好,姜合则站到了香案后,并从身侧小太监手中接过了圣旨。

    “皇上有旨……”

    随着姜合这一声大喊,在场众人无不跪地叩首,山呼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一如既往的华美,一开篇就把锦衣卫上下都夸了一遍,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无比。

    皇帝该是有多闲,才会专门写一份圣旨来夸锦衣卫,这里面很有问题。

    但紧接着,只听姜合接着念道:“锦衣亲军才能之士众多,朕闻尤以南城千户陈啸庭卓然出奇,自入衙署已历十年,屡建奇功……”

    原本夸锦衣卫上下的话,直接转为夸陈啸庭去了,前面的话结果全是铺垫。

    一个因罪被打入大牢的人,皇帝却专门下圣旨夸赞,这是个什么操作?

    然而,更在场众官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只见姜合深呼了一口气后,便道:“简拔官员,唯才是举,唯能是举,唯功劳是举,陈啸庭才能功兼备,特加授其北镇抚司指挥佥事之职,望尔戒骄戒躁……”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几乎石化了,他们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连一向洒脱豁达的孙闲,此时脸上都变了颜色。

    陈啸庭才升千户不到半年,现在皇帝又亲自给他升实权指挥佥事,这升官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

    最关键的是,陈啸庭现在才二十五岁多,这个年纪坐上如此高位,那其他奋斗二十三年而不得的人又算什么?

    指挥佥事,听到这四个字的,心头最为难受的莫过于沈岳了。

    他花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才在半年多前从指挥佥事到指挥同知,可是……陈啸庭现在就到了指挥佥事,也将穿上大红色的飞鱼服了。

    沈岳自认为,这些年若非自己提携,陈啸庭根本不可能有今天,所以他在陈啸庭面前天然就有高高在上的感觉,陈啸庭的一切都是他所施舍的。

    只不过这种感觉,随着陈啸庭官越大也就越弱,直到此时此刻……已然荡然无存。

    看着比自己年轻二十多岁,但离自己位置已经只差一步的陈啸庭,沈岳突然觉得自己很失败很无能。

    圣旨已经念完,看着愣在原地的陈啸庭,姜合沉声道:“陈千户,接旨吧!”

    今天,对陈啸庭来说是最特别的一天,足以和他穿越后张开眼的那一刻想比。

    什么叫大起大落?这就是典型的大起大落.

    在一个时辰内,从万念俱灰的阶下囚,到重获自由的激动,再到此刻的官升一级,这是从死亡到人生巅峰的跨越。

    见陈啸庭还楞在原地,姜合加重语气道:“陈佥事,接旨了!”

    陈啸庭这才从胡思乱想中清醒,然后叩首道:“臣陈啸庭,叩谢吾皇圣恩!”

    然后陈啸庭才托起手,从姜合手中接过了圣旨捧在手中。

    “好了,诸位都请起吧!”姜合这才看向其他人道。

    这明明是给陈啸庭一个人,却把锦衣卫高层全都聚到一处宣读,皇帝如此行事的目的是什么,值得每一个人深思。

    但很明显的一点是,皇帝就是要告诉每一个人,他站在了陈啸庭的背后,这份待遇是现场所有人都求不到的。

    就连陈啸庭本人想通这一点后,都觉得极其不敢置信,难道就凭自己立的那些功劳?

    “来人,将御赐的官服,佩刀,腰牌,官印呈给陈大人!”姜合对身后小太监吩咐道。

    随后,便有四名太监分别用托盘,把姜合念道的四样东西端了出来。

    看着那大红色的飞鱼服,以及那镶嵌着宝石的绣春刀,陈啸庭此时激动异常。

    当着在场所有人,只听姜合道:“陈大人,皇上对你爱护有加,这份恩宠可是常人难求!”

    “臣自当为皇上赴汤蹈火,死而后已!”陈啸庭紧接着答道,官话他肚子里一点儿不缺。

    姜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好,咱家也宣完旨意了,接下来就该回宫复命了!”

    “那我等送公公!”指挥使孙闲此时开口道。

    “孙大人客气了!”姜合笑着说道。

    然后他回头对陈啸庭道:“陈大人,明天上午,皇上命你入宫觐见!”

    这才被升官儿了,皇帝第二天又要召见?这圣眷未免也太隆厚了吧?这是在场所有人想法。

    “臣领命!”

第747章 回家

    陈啸庭随众官一道,把姜合送到了衙门外。

    孙闲又是和姜合一番废话,姜合才坐上轿子离开,而陈啸庭的官印官服,则被移交给了值守的几名校尉手中。

    看着那托盘上的一抹亮红,在场所有人眼神中都带有羡慕和嫉妒,也就只有孙闲相对要超然一点。

    “陈佥事,这几天你受苦了!”孙闲面向陈啸庭道。

    陈啸庭却是微微一笑,而后道:“卑职这也算是因祸得福!”

    而此时,站在一旁的沈岳则道:“皇上看重,啸庭你可得戒骄戒躁,别让皇上失望!”

    这是以长辈的口气来说的,此时此刻他总得说些什么,他毕竟是陈啸庭的岳父。

    陈啸庭则转向沈岳道:“下官明白!”

    这一句,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意,陈啸庭选择在此时这个场合,表达出了自己的态度。

    他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问题,皇帝之所以让姜合告诉自己“真相”,或许就是要看到自己和沈岳决裂。

    只有他和沈岳决裂,皇帝才敢放心用他,他才有继续青云直上的可能。

    可以说,方才他的这句话,就是给皇帝的投名状。

    这一刻,沈岳很是尴尬,但他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沈岳哈哈笑道,然后就以衙门中有事为由离开了。

    和他一道离开的,还有南司的两位佥事和四位千户,让北司大门外的锦衣卫高官直接少了一半。

    而原地,除了北司三位千户,还有指挥使孙闲,指挥同知王若林,以及指挥佥事卢云思。

    如今格局变化,陈啸庭与沈岳之间起了隔阂,王若林和卢云思暂时还没想好如何对他,所以干脆就没说话。

    唯有孙闲超脱许多,只听他开口道:“既然宣旨完毕,各自该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散了!”

    于是众人才各自散去,陈啸庭没有去看自己的新办公室,而是选择了先回家。

    在牢里待的这十几天,他最牵挂的就是自己的家人。

    他如今是指挥佥事,已经有权调动镇抚司的人手,安排了一队人送自己回家去。

    而他升任指挥佥事的消息,也将迅速在锦衣卫内部传开,其将在激起巨大的波澜。

    徐徐打马来到府门外,此时陈府大门紧闭着,校尉们正要上去敲门,却被陈啸庭制止了。

    然后,便见陈啸庭亲自下马,徐徐走上陈府大门外台阶。

    砰砰砰……陈啸庭扣动了门环。

    陈府大门徐徐打开,门内的家丁见到是主人回来了,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他擦了擦眼睛后,才当即跪地道:“老爷吉祥,您回来了……”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踏进了大门。

    随行的校尉们,捧着御赐的一应物品,跟着陈啸庭进了府门内。

    陈府内,见到陈啸庭这位家主回来,正在忙碌的婢女小厮们,个个都向陈啸庭行礼。

    外面喧扰的声音,让正在房间内枯坐的沈怡心很不好爽,正要唤婢女出去训斥一番时,她的婢女满是喜色从外面跑了进来。

    “你怎么也这般没体统了?”沈怡冷着脸道。

    许是太过兴奋的缘故,这婢女脱口而出道:“夫人,老爷他回来了!”

    听得这话,沈怡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老爷回来了!”婢女重复道。

    沈怡直接迈步往外房间外走去,他她得亲眼看了才相信。

    踏出内院大门,穿过中院正厅,沈怡跑出来正厅大门。

    果然,自己日思夜想的丈夫,此时一手牵着儿子,另一只手抱着女儿,出现在了中院正大门。

    重逢是喜悦的,但此时沈怡眼眶中已满是泪花,这一刻她再也不必伪装坚强。

    看着远处台阶上,一身月白色袄裙,面容憔悴的妻子。

    陈啸庭此刻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在卢阳沈府,他第一次遇见沈怡时,那笑靥如花的场景。

    “夫人,我回来了!”陈啸庭面带微笑,语气中带有一丝沧桑道。

    沈怡没有动,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丈夫,两人此刻深情对视。

    将怀里的孩子放下,陈啸庭直接走向了沈怡,踏上台阶后……他们已是咫尺之遥。

    虽然不符合这个时代的礼教,但陈啸庭还是将沈怡拥入了怀中,这下却让沈怡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但沈怡内心中的那分矜持,还是然后她想要挣脱陈啸庭的怀抱,于是她一边推开丈夫一边道:“放开……别人看见了!”

    可陈啸庭不放手,她又怎么可能推得开呢!

    而此时,得知消息的徐有慧和郑萱儿也赶了出来,正好遇见陈啸庭沈怡相拥一幕。

    “老爷,怡姐姐这次为了救您,可是废了不少工夫!”郑萱儿开口说道。

    “放开放开!”

    见沈怡真有些恼了,陈啸庭才松开了怀抱,沈怡擦干了眼泪才挣脱。

    此时,徐有慧在一旁问道:“老爷,都没事了?”

    “没事了,皇上把我放了出来,说我无罪了!”陈啸庭平静道,眼神有些深邃。

    这其中的纠葛,陈啸庭自然不会去解释,只要让妻子们安心就好。

    沈怡这时说道:“没事了就好,没事就好!”

    言罢,沈怡便冲外面喊道:“管家,派人去府门外放几串鞭炮,再挂上红绸子!”

    陈啸庭不免愕然,这样做是不是太张扬了?但转而他就释怀了,这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管家立刻应声音去办,而陈啸庭则带着三位夫人,进了正厅之内。

    随行校尉们把东西放下,陈啸庭便让他们去领赏钱,如今他为指挥佥事,该有的场面绝不能少。

    看着拖盘上崭新的官服,沈怡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又……升官了?”沈怡很是吃惊道。

    从小在锦衣卫世家长大,这大红色的官服意味着什么,沈怡心中非常清楚。

    整个锦衣卫几万人,能穿此官服的人不超过二十个,其中握有实权的只有七人。

    她父亲花了二十多年时间,有家族铺就的各种关系,才在两年前穿上了这梦寐以求的飞鱼服。

    但是现在,她沈怡的丈夫……只花了十年时间,就走过了沈氏家族二十多年的路。

    郑萱儿此时拿着陈啸庭的新腰牌,盯着上面字念道:“锦衣亲军……北镇抚司指挥佥事!”

    “这和怡姐姐上次用的令牌字不一样呢!”郑萱儿兴奋到,仿佛发现了什么大事。

    但这话却让陈啸庭有些狐疑,于是他问沈怡道:“用令牌?用什么令牌?”

    去求父亲的事,沈怡不想让丈夫知道,于是她推诿道:“没有啊,就是前几天拿你千户的腰牌看过!”

    此时,沈怡和徐有慧对视了一眼,让后者帮她隐瞒。

    于是徐有慧岔开话题道:“老爷还没吃饭吧,今天你可得劝怡姐姐多吃点儿,这几天她可愁得消瘦了许多!”

第748章 人情冷暖

    南城千户所,在陈啸庭被抓入狱后,虽然表面保持了稳定,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即便沈岳是陈啸庭岳父,他可能最终会被放出来,但想官复原职的可能性不大。

    这就等于说,南城千户的位置会空出来,于是又机会更进一步的人,不免都起了心思。

    而在南城千户所内,最有可能更进一步的,便是两位副千户了。

    陈啸庭才担任千户半年多时间,虽然将手下人全部压服,但却来不及让人心服。

    所以,当副千户李维开始跑关系时,其他有想法的百户也有了动作。

    而年纪更大一些的副千户黄宗林,则完全一副置身事外的表现,显然他更沉得住气。

    所以,当陈啸庭从南司大牢内放出,并被加官一级升指挥佥事的消息传回时,千户所内反应也是各异。

    黄宗林稳如老狗,召集手下百户去给陈啸庭道贺,而李维则面如死灰难以自持。

    陈啸庭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眼里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他那些动作要是被其得知,大板子砸砸下来他可受不了。

    “二十五岁,当差十年……就从西北苦寒之地,做到了北镇抚司指挥佥事,这……这是个什么世道!”李维忍不住感慨道。

    可现在没时间让他感慨,只见大堂外进来一总旗道:“大人,黄大人问您何时出发!”

    他倒是动作麻溜,李维心中吐槽道。

    去见陈啸庭,他实在感觉心虚,所以此时就跟上坟一样难受。

    “让他等一下,马上就去!”李维沉声答道。

    …………

    下午的陈府,显得非同寻常的热闹,与几天前的门可罗雀形成了鲜明对比。

    陈啸庭升指挥佥事,锦衣卫内比他官儿大的,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

    这些人可以不来奉承他,但其他正副千户乃至于百户,不管和陈啸庭是否有过交集,此时都来到了他府上道贺。

    一贺陈啸庭出狱,二贺他高升,可谓是双喜临门。

    这些人个个都带了礼品,人数足有三十四号,把整个陈府营造得热热闹闹。

    全是一帮大男人,沈怡三人不方便露面,便进了内院去,陈啸庭独自来应对这些客人。

    其实也不怎么需要应对,此时他就坐在正厅上首位置,等着每一位来客过来打招呼。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高升!”一名副千户在陈啸庭面前道。

    此人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王忠德,当初也是陈啸庭手下的马屁精,后来陈啸庭推荐才让他得以升官。

    对此,陈啸庭微微点头示意,此时他没必要多说话。

    就在这时,黄宗林和李维领着一干百户到来。

    在将礼品摆放好后,黄宗林等一干人进了房间,在一众正副千户的注视下,同时向陈啸庭道喜。

    端起茶杯,扫视这些姗姗来迟的下属,陈啸庭笑道:“不必多礼,等会儿留下来喝酒!”

    按照沈怡的意思,既然有这么多人来道贺,那干脆就在家里摆酒宴客。

    所以此时陈府的厨房,比陈啸庭所在的正厅更热闹,厨子仆婢们正在准备酒席。

    见陈啸庭面色如常,李维脸色才好看了些,他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正厅内的地方有限,所以百户一级的官员,全都自觉的去院子里坐,那边已经摆好了桌椅。

    而房间内的正副千户们,奉承话铺天盖地向陈啸庭砸来,此情此景让他心中很是感慨。

    困在大牢无人问,一朝高升故旧来,这在任何时代都是相通的。

    原本都是同僚,陈啸庭此时骤升指挥佥事,在场三位正职千户,面对陈啸庭多少有些别扭。

    可他们不得不来,不管他们背后都有谁,圣眷正隆的陈啸庭他们绝不敢得罪。

    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管家终于来禀告道:“老爷,可以开席了!”

    事实上,大厅内的这些人,都已经无话可说了,吃酒正好能活跃气氛。

    事实上,陈啸庭也想痛快喝一次,于是他起身道:“诸位……那就入席吧!”

    能和陈啸庭坐一块儿的,也只有北司机的三位正千户,他们的桌子被设置在最中间。

    陈啸庭酒量不差,也也扛不住几十号人轮番敬酒,在喝差不多时候直接找了借口退场。

    所谓退场,只是他离开酒卓子,他人还是在现场的,单独搭了椅子坐在院子台阶上,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喝醒酒茶。

    院子里依旧十分热闹,众千户百户各自围坐一团,仿佛有吹不完的牛。

    “大人,我等三人静您一杯!”

    在北城千户所那帮人敬了酒后,裴轮刘保全喝和许大年三人,端着酒出现在了陈啸庭面前。

    他们三人都是和陈啸庭去过雍西,回京才升的百户,里面全靠陈啸庭禀明他们功劳,所以陈啸庭对他们三人是有提携之恩。

    “大人,卑职前番将您冒犯,还请大人恕罪!”裴轮单独说道,之前是他带人抓的陈啸庭。

    虽然是因公事,虽然裴轮觉得陈啸庭不会这么小心眼,但他还是觉得自己该把话挑明了说。

    陈啸庭端起了茶杯,轻描淡写道:“你不必多心,来……”

    这下,裴轮才真的放了心,和刘许二人一同端起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陈啸庭当然不会怪罪这些人,他如今升了指挥佥事,需要拉拢更多的人才能把位置坐稳。

    裴轮三人是他提拔起来的,自然是可以倚重的对象,他又岂会自毁根基。

    而在他们退下之后,一个胖胖的身影赶了过来,此人正是南城千户所百户焦富荣。

    “大人,卑职敬您一杯,这些天您被下狱,可把卑职愁坏了!”

    焦富荣是个十足的小人,也可以称之为投机者,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有忠诚可言的。

    所以他为自己发愁这件事,陈啸庭听了也是一笑了之。

    “往后好生办差!”陈啸庭随口道,这话今晚他已经说了很多次。

    按道理说,喝了酒就该离开,但焦富荣却非如此,而是压低了嗓音道:“大人,您走的这些天,咱千户所可不太平呢!”

    陈啸庭神色一动,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焦富荣瞥了一样不远处的同僚,然后才说道:“大人您才走没两天,咱们千户所的人就起了坏心思,到处去跑关系……妄图取代您的位置!”

    “谁?”陈啸庭表情平静,让焦富荣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之前的话已经说出去,于是焦富荣干脆答道:“是李维,他去找过卢佥事,还送了大礼!”

    焦富荣才把话说完,便听陈啸庭失笑道:“李维觊觎千户之位,你莫不是也看上了他副千户的位置?”

    这话听得焦富荣面色如土,这确实是他的心思,可这样被陈啸庭说出来,他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当然更可能是坏事。

    然而,却听陈啸庭接着说道:“好好办差,升个副千户也不是没可能!”

    这话听得焦富荣一阵狂喜,陈啸庭如今是指挥佥事,他的这句话分量极重。

    “卑职一定踏实办差,不让大人您失望!”焦富荣立刻跪舔道。

    而陈啸庭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示意他可以下去,并没有对焦富荣告密的李维有任何反应。

    他现在已处于更高位置,有了更宽阔的视野,自然也就没必要和李维这点儿小事上斤斤计较。

第749章 新官署

    (在.,主角人物卡内大事记,更新了主角十年来的履历,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看!)

    “夫君,你这新官服,穿起来可真精神!”沈怡站在三步外,看着郑萱儿给陈啸庭系上腰带。

    而一旁的徐有慧,则面带微笑道:“据说这飞鱼服,整个锦衣卫上下才十多件,非得皇上御赐才能拥有!”

    穿戴完毕后,陈啸庭才无奈道:“这玩意儿穿起来可真热!”

    可这就是朝廷的体统,当官儿要是连这个苦都不能受,那就真该回去卖红薯了。

    所以对他的这句吐槽,沈怡三人都翻了白眼儿,然后便将他送出了府门。

    今天是陈啸庭在家待的第三天,他一直在等待皇帝的召见,可一直都没消息传来。

    所以今天他决定,去北镇抚司走一趟,他这位新官也该走马上任了。

    北镇抚司的编制结构,广义上说包括京城四个千户所,但实质上其内部只设有四个司,分别为考选、钱帛、消息、案牍,各司则设百户统领,直属于指挥同知。

    而在指挥同知之下的指挥佥事,则居东西二署,东署分管南北二城千户所,西署则分管东西二城千户所。

    陈啸庭即将上任的东署,则将分管南城和北城千户所,这两个千户所恰恰都是他待过的。

    出了府门后,陈啸庭翻身上了战马,前来护送他的仍是杨凯。

    去了北镇抚司,除了南北两个千户所,他在衙门内的直接下属也只有一个总旗。

    所以,陈啸庭干脆把杨凯调到了镇抚司。

    而原先东署的总旗,则被陈啸庭下放到了南城千户所,谁让他曾经伺候过沈岳呢!

    “大人,可以出发了?”杨凯沉声问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众人便打马往镇抚司赶去。

    马背上,杨凯此时看起来比陈啸庭还高兴,虽然他现在仍只是一位总旗,但他可是进了北镇抚司这个大衙门。

    别的不说,他如今背靠陈啸庭这位大神,一般的百户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这就是地位的体现。

    这也就是跟对了大佬,否则杨凯此时还在北城千户所,天天带着七八个人给皇宫看大门呢!

    所以,在饱含满足和兴奋中,杨凯带着手下这队人,开开心心往北镇抚司赶去。

    到达北镇抚司大门外,见到陈啸庭这位大佬过来,当值的总旗立马招呼手下人迎接。

    “参见大人!”

    陈啸庭翻身下马后,自然有人接过缰绳。

    望了一眼衙门匾额后,陈啸庭才背负起双手,迈步往台阶上走了去。

    他现在已算得上是高官,自然要摆出谱来。

    杨凯等人也将马匹交给了大门处值守的校尉,然后跟着陈啸庭进了衙门去。

    进了第二道大门后,陈啸庭便左转进了甬道,走出一截后来到了自己的官署——东署。

    整个东署,加陈啸庭在内就三十号人,其中十人专职负责保卫,其他人则处理各种文牍消息情报。

    需要说明的是,东西二署所处理的东西,只与城内四个千户所相关。

    而指挥同知所属四司,则放眼于整个锦衣卫二十多个千户所,与东西二署的工作并无冲突。

    进了东署大门后,里面的人校尉小旗们早已得到消息,全都排列在大堂外等候着。

    待见陈啸庭进来后,里面的二十号人在三位小旗统帅下,尽皆下拜道:“参见佥事大人!”

    “都免礼吧,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陈啸庭语气淡然,在众校尉旗官们眼中,其气度自比上任佥事沈岳要亲和得多。

    在北镇抚司当差的人,消息渠道都很是畅通。

    前几天在镇抚司大门口,陈啸庭和沈岳之间对话冷淡的事,已经被衙门内多数人得知。

    当然,这里面也有王若林和卢云思刻意散播的原因,他们就是要将沈岳和陈啸庭割裂开。

    所以,此时除了杨凯这位新官,在场其他人想着都是上一任总旗,哀叹他时运不济才被下放去了千户所。

    在陈啸庭的命令下,其他人全部都散去做事,只有杨凯跟着陈啸庭进了大堂。

    坐在大堂左侧偏厅内,陈啸庭扫视着周边环境,内心中一片平和。

    这半个月的时间虽短,对陈啸庭来说却仿佛经历了大半辈子,以至于他现在看许多事情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见陈啸庭扫视房间情况,杨凯便躬身禀告道:“大人,房间内的所有东西,都按照您的意思换了一遍,这些全都是新的!”

    之前那些东西都是沈岳用过的,陈啸庭心里膈应得慌,所以才让杨凯把东西全撤了下去。

    当然,他这样做也是进一步向外传出态度,表明自己和沈岳之间已经决裂。

    “你也去忙吧,东署这边的各项公务你也得熟系,往后和两个千户所对接,可都得由你去!”陈啸庭沉声道。

    虽然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但杨凯心里却笑开了花。

    能在总旗位置上,就和两位正职四位副职千户对接,在整个锦衣卫内都是不多见的。

    站在了如此高的平台上,他杨凯要是不闯出一番事业来,那可就真对不起祖宗的保佑了。

    但是杨凯更知道眼前一切都是陈啸庭所赐,于是他当即叩首道:“多谢大人委以重任,卑职定当全力以赴,为大人把差事办好!”

    “好,你去吧……他们几个也该到了!”陈啸庭挥挥手道。

    他说的那些人,便是北城和南城千户所千户们,如今他正式上任这些人自然要来拜见。

    经过这么些年锻炼,陈啸庭已经能安然接受,这些比自己年岁到了十几二十岁人的拜见。

    当前暂时无事,陈啸庭随手拿起了旁边的一份文卷,却是整个东署统帅下百户及以上的官员名册。

    因为在南城和北城都干过,所以名册上的人陈啸庭大多认识,扫了一眼后就放到了一边。

    可就在他要拿起下一份文卷时,却从他的大堂外进来了一名太监。

    来人正是姜合,只见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后,说道:“陈大人,你可让咱家好找啊,皇上召见……赶紧随咱家进宫去吧!”

    还真是好巧不巧,他在家里等了几天都没召见,一出门皇帝的旨意就来了。

    “姜公公辛苦了,陈某这就随姜公公进宫去!”陈啸庭站起身说道。

    看着陈啸庭一身大红色官服出来,姜合不由得赞许道:“陈大人年少有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听得这话,陈啸庭谦逊道:“都是替皇上分忧,在下年轻见识不足,往后还得姜公公多加关照!”

    姜合乃是玉虚宫的大太监,在宫里的地位一点儿都不低,所以的陈啸庭得和他打好关系。

    随后,陈啸庭便和这大太监往宫里去了。

    小半个时辰后,陈啸庭手下的几名正副千户才赶了过来,却是扑了一个空。

    杨凯面带微笑,对面前几位高官道:“几位大人,陈大人入宫觐见去了,几位大人先等着吧!”

第750章 觐见

    (各位,.asxs.和qq阅读评论区,作者放出了本书锦衣卫的整体构架,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

    随同姜合一道进宫,陈啸庭遇到了不少北城千户所的旧部。

    此时他已升任指挥佥事,所以一路上都有人给他打招呼,可谓是风光无两。

    所以姜合说得没错,陈啸庭确实是前途无量。

    穿上了飞鱼服,走在这帝阙皇宫,陈啸庭心中的权力**再次被放大。

    当初他在广德时,想的是自己能坐上百户,坐上百户时想的是能穿上飞鱼服。

    现如今他已穿上飞鱼服,那么……指挥使的位置,他何尝不可以想想?

    就在这时,姜合才前面一拍脑门道:“哎哟……可忘了大事了!”

    然后便见他转过身来,对陈啸庭说道:“陈大人,御膳房给皇上的银耳莲子羹,我得去看看准备好了没,好给皇上送过去!”

    如今天气炎热,消暑羹汤要是送得不及时,皇帝震怒姜合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姜公公只管去便是了,在下自去玉虚宫外候召!”陈啸庭笑着说道。

    陈啸庭在皇宫内当了一年多差,对皇宫内自然熟悉得很,所以姜合放心的离开了。

    一个人走路,陈啸庭反而还觉得放松一些,偶尔路上还能遇到旧部闲聊两句。

    正当陈啸庭在宫道里走着,突然却被一道声音从后面叫住道:“陈佥事,好久不见了!”

    不用回头,陈啸庭就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于是他面带微笑转了过去。

    “参见六殿下!”陈啸庭大礼参拜道。

    在他眼前的男子,正是大明朝的六皇子朱琇胤,在皇帝未明确立下太子时的皇位第一继承人。

    但是,因为皇帝宠爱郑贵妃和变化被告知,所以朱琇胤的日子很不好过。

    八皇子朱琇麟都已经吴王,朱琇胤到现在啥都没有,皇位能不能落在他头上实在很难说。

    “你于我有救命之恩,不必多礼!”朱琇胤连忙上前道。

    但他这番套近乎的动作,却让陈啸庭觉得很为难,他实在不愿牵涉进皇位争斗中。

    可能也正是因为朱琇胤如此平易近人,所以才在朝臣之间获得了鼎立支持,才会让皇帝都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将八皇子朱琇麟立为皇帝。

    事实上,朱琇胤说陈啸庭对他有救命之恩,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永治十七年二月,黄庭作为雍西镇守太监,曾率队去视察雍西诸卫所,到泰西卫时遭遇了刺杀。

    而在那次刺杀中,黄庭的一名侍从受了重伤,此人被陈啸庭派人给救了下来。

    黄庭的这名侍从,正是威服出京的六皇子朱琇胤,当时他奉皇命亲自到雍西查看情况。

    这件事原本陈啸庭不会知道,但当朱琇胤说出并有黄庭为证后,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可即便有这样一层关系,陈啸庭也还是不愿意牵涉进皇子之间的斗争,所以他和朱琇胤之间都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但朱琇胤也一直没有放弃对他的拉拢,相比较傲慢而目空一切的朱琇麟,事实上陈啸庭内心深处更认可朱琇胤。

    但这些想法,他都只能牢牢憋在心里,谁让皇帝本人更钟爱朱琇麟呢!

    “殿下,皇上召臣过去觐见,殿下若无要事,微臣就先过去了!”陈啸庭的沉声道。

    朱琇胤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无妨,你去就是了!”

    看着陈啸庭离去的背影,朱琇胤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平和。

    虽然如今局面对他不利,但他却有充分的信心,玉虚宫的皇位非他莫属。

    朝臣们大力支持,外加他广施恩德,人心向背已经足够让他的父皇做出正确选择。

    如今的僵持,不过是他父皇为了维护面子,做的最后一丝努力罢了。

    再说另一边,陈啸庭来到了玉虚宫外。

    原本他以为自己要等一会儿,谁知皇帝直接召见了他。

    进了玉虚宫大殿时,陈啸庭将自己佩刀解了下来,然后才昂首挺立走向了皇帝清修精舍。

    “臣北镇抚司指挥佥事陈啸庭,叩见吾皇万岁!”陈啸庭大礼参拜道。

    此时,道榻上的皇帝睁开了眼睛,此时他与陈啸庭的距离足有十步之遥。

    却听朱瑜隽问道:“这半个月,往南镇抚司走了一遭,感觉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陈啸庭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常规回答皇帝肯定是不想听的。

    “回禀圣上,只进出这一道,让微臣体会最深者……莫过于人情冷暖!”陈啸庭庄重答道。

    皇帝要让他和沈岳之间割裂,那么这样回答无疑最好,而此时皇帝的表情也确实好看了许多。

    “在锦衣卫当差,难免会遭人攻讦,你不要放在心上!”朱瑜隽亲自安抚道。

    这个时候,陈啸庭只能再度叩首道:“微臣自知这条命乃是皇上所赐,往后必当付出一切,为皇上、为朝廷分忧解难,唯死而终!”

    表忠心的话外加陈啸庭的肢体语言,让道榻上的朱瑜隽很是满意,甚至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

    “朕不需要你去死,只需要你给朕把差事办好!”朱瑜隽淡然道,他也不会因为陈啸庭这番话就多么激动。

    随后,朱瑜隽往冲不远处的小太监挥了挥手,后者则双手捧着一份奏折,快步走到了陈啸庭面前。

    “陈大人,请!”小太监轻声道。

    陈啸庭这才直起身来,从小太监手上接过了奏疏,在皇帝眼神示意下摊开了。

    奏疏的作者,乃是现任两江总督吴瑞国所呈,里面讲的是朝廷税监被刺案的结果。

    朝廷派出的查税的太监,在江南首府南安府内遇刺身亡,此案在江南按察使衙门的审理下已经结案。

    案件的起因经过都被查得清清楚楚,凶手也已服毒自尽,案子已画上了句号。

    见陈啸庭已经看完,朱瑜隽便道:“朝廷派出的税监,竟被一个盐工给刺杀了,你说这案子有这么简单?”

    皇帝从宫里太监中派出去的税监,去了江南便是钦差的排场,一个盐工那那么容易就能刺杀到。

    最诡异的是,这名盐工在得手后还服毒自尽了,这就更加显得诡异。

    不需要陈啸庭的回答,只听朱瑜隽继续道:“两江之地什么情况你清楚,这件事想要查个水落石出……非得从京城派人去才行!”

    “非但如此,派去两江之地的人身份还得足够,否则可镇不住那边的官员!”

    说道这里,朱瑜隽沉声道:“所以,朕打算把这个差事交给你,务必要把真凶绳之以法,打击对抗收税的奸商恶绅,并将包庇奸商恶绅的官员全部查出!”

    皇帝话的后两句,才是派陈啸庭去江南的真正目的,而这差事恰恰是最不好干的。

    这话可没有开半点儿玩笑,打击地方的官绅勾结,不比陈啸庭在雍西和白莲教斗简单。

    那些人连皇帝派出的税监都敢打死,陈啸庭这位新来的钦差,他们难道还不敢下手?

    可这个时候,陈啸庭可没有拒绝的资格,方才他才跟皇帝说了自己愿意把命都献出去。

    此时,陈啸庭才真的明白了,皇帝为何会升自己指挥佥事,看来就是为了这件差事准备的。

    “微臣领旨!”陈啸庭叩首道,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差事。

    刚好在这时,去御书房催促羹汤的姜合赶了过来,身后两名小太监手里各提着一个食盒。

    “皇上,冰镇的银耳莲子羹来了!”姜合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中端出了一个雕龙画凤的御碗。

    朱瑜隽接到手中后,看了一眼碗中冒出了冷气,再看了一眼不远处叩首的陈啸庭后,便对姜合道:“这一碗就赏给他吧!”

    姜合微微愣住,而陈啸庭更是心中震动,若非他是现代人的思维,恐怕就真愿为皇帝肝脑涂地了。

    将羹汤端到陈啸庭面前后,姜合微微笑道:“陈佥事,这可是皇上隆恩,你还不赶紧谢恩!”

    “微臣叩谢皇上圣恩!”陈啸庭再度叩首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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