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2章 圣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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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二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五,整个雍西都已披上了银装。
而在这大雪纷飞之下,卢阳的文武官员们,终于盼到了从京城来的旨意。
陈啸庭是最早得到消息的,所以在传旨队伍才进雍西地界,他就派了一队人手前去迎接。
而此时,陈啸庭正和千户所官员们在一起,会同雍西文武官员迎到了卢阳城城外三十里处的驿站。
他们这是来迎接皇帝圣旨的,所以阵仗再大也不显得奇怪。
在锦衣卫的一众大佬中,陈啸庭自然站在了中间位置,而在他左右则分别站着周文柱和刘世安。
这两位被陈啸庭告诫后,便一直处于隐退状态,这次还是陈啸庭主动提出,这二人才加入了迎旨的队伍中。
陈啸庭知道自己要离开雍西,所以把周文柱二人请出来是应该的,千户所总是需要人来主持大局。
虽然陈啸庭会支持章橙上位,但这毕竟需要时间。
何兴宏死了,雍西千户所正职千户的位置,想来会落在周文柱头上,其他人无论资历和能力都差了一些。
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周文柱表现得比刘世安要高兴一些。
“这次来的传旨太监吴延吉,应该就是新任镇守太监,二位大人往后可得和他搞好关系!”陈啸庭沉声说道。
他注定是要离开的人,和周文柱没有太大的利害关系,周文柱满是喜色道:“啸庭你放心,该怎么做我们两个心里有谱!”
白莲教和安阳王的问题已解决,现在把千户所还到他二人手里,他们自然高兴得不行。
“这位吴公公是西厂刘瑾忠的人,西厂想把东厂和咱锦衣卫挤下去,所以你们最好也防着这姓吴的!”
这就是真正的内幕消息了,听得周文柱二人面色严肃,方才的喜悦之情也冲淡了不少。
虽然雍凉之地近几个月很热闹,但京城里热闹程度丝毫不亚于这边,甚至还犹有过之。
皇帝重开西厂以来,刘瑾忠已办了几次大案,在京城里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刘世安终于开口道:“多谢陈千户提点!”
“二位大人不必客气,往后我那一大家之人,可都得靠你们照应!”陈啸庭很是郑重说道。
正当他们开始客套之时,却听远处响起了锣声,没一会儿便有飞骑赶到,下马后来到陈啸庭三人面前说道:“禀告大人,传旨的公公已经到了!”
事实上,凭借视线陈啸庭已能看到,在远处出现的钦差队伍的仪仗。
“好了,准备迎接吧!”陈啸庭平静说道。
而和他们相邻的文武官员们,此时也都检查起自己的仪态,圣旨犹如皇帝亲至,任何人不敢有失仪的举动。
钦差的队伍徐徐到来,当距离他们数十步的时候,所有官员都在各自大佬的带领下出迎。
“吴公公一路辛苦了!”陈啸庭最先开口道。
原本要摆钦差架子,借以让自己在雍西立威吴延吉,此时只能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陈千户,咱家可称不上辛苦,你们诸位才真的辛苦了!”吴延吉笑着说道。
之所以他对陈啸庭不能太过怠慢,乃是因为他作为他太监,知道一些内幕消息。
皇帝看重陈啸庭,就这一点吴延吉就不敢过于得罪。
也就是陈啸庭先开了口,其他官员们才知道传旨的太监姓吴,于是纷纷上前向吴延吉慰问。
但这里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更何况吴延吉还有要事在身,便对众人道:“诸位,有什么话咱们等会儿再说,先进城去……现在宣读皇上圣旨吧!”
吴延吉现在代表的是皇帝,于是众人皆应答道:“遵命!”
于是,这一行人再度动身,徐徐往卢阳城内赶去。
一路上,陈啸庭细心观察,发现吴延吉心情还算不错,显然对他来讲外放是好事。
毕竟在京城那个大染缸里,做太监想出头不但艰难,而且还非常的危险。
如今做了雍西的镇守太监,至少在雍西这个地方,就无敢对他不敬。
所以此时,吴延吉就在享受生活了。
一行人赶路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便进了城内,然后就往巡抚衙门所在赶去,宣旨肯定是在这里进行。
早有衙役做了准备,所以到了巡抚衙门之后,吴延吉就可以开始宣旨。
待众官员依照班列站定后,吴延吉才从随行锦衣卫大汉将军手中,接过了装有圣旨的锦盒。
待吴延吉将圣旨打开,众官员皆屏气凝神,随时准备大礼参拜。
“皇上有旨!”吴延吉扯着嗓子喊道。
几乎是条件反射,众官员齐身跪下,并叩首于地道:“臣等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的内容乃是内阁拟定,其文藻虽然华实,但措辞却相对严厉。
先是把雍西文武批评了一道,然后才肯定了他们的功劳,念道最后也没闫金生预想中的罢官。
但旨意中却有提到,现在的雍西文武仍算戴罪之身,让他们务必要查漏补缺,防止再有此等大祸事发生。
朝廷如此决断,想必是为了保持雍西的稳定。
当然了,闫金生和张靖平没有得到奖赏,但下面做事的卫所军官以及地方官们,依照其功劳圣旨内提到了赏赐。
所以这份圣旨的内容很长,吴延吉足足念了小半个时辰,圣旨才到了结束的时候。
“钦此!”
虽然身体已经僵硬,但官员们还是强忍着疲乏,叩首道:“臣等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最终是由张靖平起身,将吴延吉手中的圣旨接下,然后一众官员们便将吴延吉簇拥了起来。
而随吴延吉到卢阳来宣旨的锦衣卫们,其领队的百户则找上来陈啸庭,单膝跪地道:“卑职参见千户大人!”
陈啸庭正职是北城千户所副千户,负责提领皇宫内的大汉将军,所以正是这位百户的顶头上司。
方才在传旨队伍中不便过来见礼,现在差事已经完成,再不过来就说不过去了。
“免礼吧!”陈啸庭淡然道。
这一刻,他更深刻的意识到自己是京城的官儿,便更没心思加入眼前这些人的话局了。
但已入官场,又岂是能独善其身的,别人直接主动找上了他。
“陈千户,我们打算今晚给吴公公接风,你可得赏脸才是!”闫金生笑呵呵道。
没有预想中的绝路,闫金生此时心情正是大好,所以才会如此热络。
“好,今晚咱多喝几杯!”陈啸庭微微笑道。
第723章 别卢阳
随着圣旨的到来,一些事情都有了结果,官员们悬着的心也都落了地。
倒是章橙等部下替陈啸庭打抱不平,说离了大功后没有得到奖赏,被陈啸庭狠狠训斥了一通。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帝自有其考量,做臣子的嘴巴上最好不要多说。
当天夜里的接风酒,吴延吉才告诉陈啸庭,皇帝让他立刻动身进京,并把白莲教高层和安阳王一道带去。
也就是说,陈啸庭的差事还没完,自然谈不上赏罚。
永治二十三年十二月初一,难得天晴了下来,是赶路的日子。
没错,今天陈啸庭将要离开卢阳,往京城去复皇命了。
陈啸庭征求了陈大用夫妻的意愿,最终二老还是决定不去京城,留在广德安享晚年。
对他们的决定,陈啸庭也没什么好多说,只是再三嘱托陈啸林要照顾好二老。
初一,一家人起了大早,最后吃了一顿早饭。
这顿饭,陈家全家人都聚在一起,包括已经嫁出去陈小玉夫妻。
在饭桌上,陈啸庭向弟妹二人再三告诫,让他们一定要照顾好父母。
这顿造反吃的时间虽长,但始终有吃完的时候,最终还是要迎来告别的时候。
此时,陈府之外的马车已经停了十几辆马车,陈啸庭要将整个家当都搬去京城。
下人们在天没亮就开始忙碌,甚至包括这些仆婢本身,都会被陈啸庭带去京城。
在京城那样凶险的地方,只有最开始就跟着的老人,陈啸庭用着心里才踏实。
站起身来,一身蓝袍的陈啸庭对父母道:“爹娘,儿子就要动身了……往后,不能时刻在你们膝前尽孝,你们一定要保重身体!”
陈大用早就心有准备,此时便缓缓点头,然而高二娘却忍不住流下泪水。
“你是去给皇上是当差的,这是咱家的福分,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陈大用开口道。
然而,高二娘却开口道:“儿啊,往后……多回家来看看!”
是啊,在这异世界里,雍西广德才是他的家。
陈啸庭连连点头,然后道:“儿子一定多回来!”
多余的话全都说过了,这时还是陈大用有魄力一些,只见他也站起身道:“行了,别磨磨蹭蹭了,准备上路吧!”
陈啸庭郑重点头,目光扫向了一旁的陈啸林陈小玉,嘱托的意味是再明白不过了。
带着妻儿,陈啸庭迈动脚步往大厅外走去,年级尚小的陈瑞凌和陈涓涓,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走下台阶后,陈啸庭却转过身来,看向了站在台阶上,相互搀扶在一起的陈大用夫妻。
随后,陈啸庭很是干脆的跪在了地上,冲台阶上陈大用夫妻叩了头。
他都这样做了,一旁的徐有慧和郑萱儿也跟着跪下。
“瑞凌,涓涓……赶紧跪下,给爷爷奶奶叩头!”郑萱儿告诫道。
陈瑞凌和陈涓涓懵懂跪下,照着父亲的样子,跟台阶上的爷爷奶奶磕了头。
坚持一幕,可把高二娘心疼得不行,急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然后将孙子孙女儿拉了起来。
“起来起来,地上凉!”高二娘满是心疼道。
“起来,出发吧!”
说道这里,陈大用也走下台阶,将妻子拉了回去之后,便对旁边的陈啸林道:“外面风大,我和你娘就不出去了,你送送你大哥!”
说完这话,也不管高二娘愿不愿意,陈大用把妻子拉进了正厅,消失在了陈啸庭的视线内。
徐徐起身后,陈啸庭也不多说话,便转身往府门外走去。
陈瑞凌和陈涓涓则在郑萱儿的带领下,欢欢喜喜往外面跑去,外面的世界对他们来说是很新奇的。
“爹娘交给你们,你得照顾好……”
“和章橙他们要拉好关系,眼光不要只放在广德那一片儿,明白没有?”
一路上,陈啸庭絮絮叨叨个没完,而陈啸林则不停点头应是。
出了府门,外面搬家的马车都已经等待着,而在城外还有另外一支车队等着。
待徐有慧郑萱儿上了马车后,陈啸庭才从杨凯手中接过缰绳,望了一样府门内后,才对陈啸林说道:“回去吧!”
说完,陈啸庭直接打马离去,整个车队也就行进起来。
当陈啸林看着车队消失在巷子口后,转过身便发现了老爹就站在背后,却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啸林,咱们也找个时间回广德吧!”陈大用叹息道,然后转身往府中走去。
…………
陈啸庭的车队出了城后,外面则有一支更大的车队等着他。
足足两个百户所的编制,除了裴轮刘保全许大年这些人,剩下一半则是负责护送吴延吉的大汉将军们。
当然,名义上这些人是负责押解白莲教贼首,而不是当陈啸庭搬家的保镖。
除了要跟随陈啸庭去京城的,在外等候他的还有其心腹们。
里面包括了章橙蔡洪刘建平赵英……这些人已足够组成一个利益团体,在雍西千户所扎根并枝繁叶茂。
“不是说不来送,你们怎么还来?”陈啸庭略带责备道,心里缺觉得挺舒心。
别的人,如闫金生这样的酒肉朋友,那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来,也就只有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些人,还念着他们之间的交情。
“大人,你要走我们怎能不送?”章橙笑着答道。
眼前这些人后面的路,陈啸庭都已经安排妥当,章橙这些人又岂能不感恩。
“诸位,往后你们可得互相帮衬,接下来怎么走就看你们的了!”陈啸庭郑重道。
现场安静了良久,才见章橙跪地道:“多谢大人!”
这也是他们一早就商量好的,所以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下,同时道:“多谢大人!”
而随着这一拜,雍西千户所的广德帮也就此形成,往后的时间里其在千户所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大。
其势力连续压制了三位千户所后,才被第四位千户分化瓦解,但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后的事。
陈啸庭离开了,在他最后回望了一眼卢阳城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此去京城,还不知道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他,所以他必须要压制心中不必要的情感。
现在他最需要考虑的,一方面是要把白莲教这些人安全带回京城,另一方面是分析京城如今的局势。
内阁的派系支撑,厂卫之间的倾轧,皇子之间的角力,言官儿的弹劾奏章,喜怒无常的皇帝……
这些,都是需要花大力气研究的!
困难压不倒陈啸庭,反而让他斗志昂扬起来。既然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该走到高处去看一看!
“前路荆棘,自当披荆斩棘!”陈啸庭喃喃道。
(本卷终)
第724章 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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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北到京城,相隔何止于千里。
他们这一路赶去,足足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在过年之前赶到了京城。
他在京城有府邸,所以陈啸庭就让手下带家人去往府邸,而他则带要先回北镇抚司复命。
可他还没去到北镇抚司,就被东厂的人拦住了,竟是皇帝召他立即觐见。
可想而知,皇帝对张先洪这些人,是有多么的重视。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小女儿陈涓涓拉着陈啸庭衣角说道。
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即便再不晓事,心里总是缺乏安全感。
好在自己儿子没有哭哭啼啼,陈啸庭便捏了捏女儿的脸,说道:“京城里有家好吃的糕点,爹给涓涓买了就回来!”
“嗯!”
看着家人远去,陈啸庭才收拾了心情,然后打马往皇城方向赶去。
他是北城千户所的副千户,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很快就来了皇城宫门处。
“把人先安置在此处,本官先去觐见皇上,你们就在这里等着!”
陈啸庭这话是对裴轮刘保全和许大年说的,这表明他记着这三位的功劳,愿意让他们在皇帝面前露脸。
这里的关窍,裴轮三人自然想的明白,于是纷纷下拜道:“卑职遵命!”
随后,陈啸庭便在东厂太监的带领下,徐徐往皇宫内走去。
进了宫城后,陈啸庭的熟人就更多了,他的部下们都纷纷向他行礼。
陈啸庭这次去雍西,不管怎么说都是立下了大功,谁能不小心奉承。
从外朝到皇帝的寝宫,中间要经过了数道宫门,每一处都由陈啸庭的部下戍守。
最终,陈啸庭被带到了玉虚宫,由太监引到了宫门外左侧侍立。
“陈千户,咱家先去替你通禀,您就在这里候旨吧!”带路东厂太监轻声道,仿佛怕惊扰了皇帝的清修。
没错,现在的玉虚宫已和陈啸庭当初见的大不一样。
如果当初这里是像道观,那么现在这里就活脱脱的是道观。
皇帝喜好炼道修玄,这对国家来说是好是坏,陈啸庭还真判断不出来。
但有一件事陈啸庭可以确认,皇帝本人绝不昏聩,对这个国家有着绝对的控制。
而他也在皇帝控制之中,所以他现在只能勾着腰,老老实实站在玉虚宫外的屋檐下,和站在外面侍奉的太监宫女没什么区别。
其实陈啸庭来得很不凑巧,因为此时的玉虚宫内,正在召开一场别开生面的财政会议。
空置的御座两侧,左边是司礼监的三位太监,分别是掌印太监俞培忠,以及秉笔太监陈洪(东厂提督)和刘瑾忠(西厂提督)。
右侧则是五名官员,分别是内阁首辅黄玉成,次辅秦延文,以及吏部尚书周思远,户部尚书张云德,以及兵部尚书王思海。
“诸位,今年的开支就这样议定了,但还差的五百万两银子,还是得补齐……各位大人可有高见?”俞培忠笑呵呵问道。
他的这话是替皇帝问的,按道理说在场这些人群策群力,但结果却是没一个人说话。
这让俞培忠心里很不舒服,皇帝可还等着解决办法呢!
最终,俞培忠只能点名说道:“黄阁老,你是内阁首辅,这件事你怎么看?”
就知道会问到自己头上,所以黄玉成也无所谓,这些年他都在为筹银子的事奔波。
“要想开支富裕,无非开源节流两个办法!”
“节流倒是好办,兵部要下发的赏赐银两,可以根据轻重缓急分批下发……”
“就比如说,如今雍西战事以逼,那么就不必再从剑川调集军粮,对将士们的赏赐也可延后一两年发放!”
这个办法,可以说是十足的乱来,但现场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反对。
没错,这样做确实能省很大一笔银子出来,但问题是百姓赈济和将士抚恤就得暂停。
但如果这样做,又会引出多少问题?是不是饮鸩止渴?
这事只能由皇帝判断,所以众人都等待着圣裁,大殿里顿时安静下来。
可惜的是,过了好一会儿他们都没得到回应,这意味着皇帝对此不同意。
于是俞培忠只能接着问道:“那么阁老,开源又是个什么说法?”
黄玉成突然笑了起来,只见他扫视俞培忠三人道:“当年武宗皇帝,曾让宫里的宫门们出去查税,或许可以仿武宗旧事!”
这话一出,听得俞培忠等人尽皆色变。
武宗朝是靠宫里派出税监弄了不少钱,可最终那些税监是什么下场,他们三个可不是不知道。
可是,黄玉成的提议却由不得俞培忠三人来反对,一切还是得靠皇帝的决断。
“咚……”
一声悠扬的铜磬声在大殿内响起,文官们心里都松了口气,太监们的心情却不舒服起来。
此时,户部尚书张云德笑呵呵道:“当年武宗皇帝派出茶马、盐铁、矿税……”
可惜,张云德还没把话说完,其人全都跪在了地上。
张云德这才发现一身青袍单衣的皇帝,已经从皇后堂走了出来,于是他也连忙跪在了地上。
“微臣参见皇上!”
朱瑜隽走到了御座前,此时他精神更甚往西,其目光中威严也更盛。
缓缓坐在御座上,朱瑜隽才开口道:“张部堂……”
被皇帝这样称呼,张云德心头便是一紧,紧接其后答道:“微臣在!”
“方才听你对武宗旧事如数家珍,看样子你在这些事上很有见地,不如……清查茶马、盐铁、矿税的差事,就交给你们户部来做吧!”
皇帝是这征求意见,但明显已经有所偏向,这让张云德很是忐忑。
做这些差事极得罪人,他自然是不愿接手的。
“启奏皇上,户部已有差遣,无法承担此重任!”张云德小心翼翼拒绝。
但这时,朱瑜隽却道:“无妨,就让东厂来协助你们吧!”
说完这话,朱瑜隽也不理会张云德的看法,而是问向一旁的黄玉成道:“黄阁老,对此你怎么看?”
张云德和黄玉成是一条线的,黄玉成心里自然不愿他接下此差事,但皇帝有命他能拒绝吗?
他黄玉成靠什么上位?还不是靠皇帝的赏识,否则这首辅之位那坐得稳。
所以,黄玉成别无选择,便抬头道:“圣明无过陛下!”
朱瑜隽露出了笑容,俞培忠和刘瑾忠也笑了,只有被点到的陈洪此时郁郁不快。
虽然是协助户部办理此事,但终究会惹来一身骚!
这就是做奴婢的命啊,生来就是给皇帝挡脏水的……陈洪心中如是想到。
“好好好……有事就得这么议,这不就议出来办法来了!”朱瑜隽满心笑道。
见众大臣都还跪着,朱瑜隽这才说道:“都免礼吧……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就要过年了,朕就不留你们了!”
没错,明天就是永治二十三年的最后一天,早在两天前各大衙门就封印了。
“多谢皇上体恤!”众臣皆叩首道。
然后,他们才徐徐从宫殿里退出去,俞培忠三人则招呼内侍太监们,开始收拾议事的大厅。
“皇上,老奴扶您去歇着?”俞培忠笑着说道,而刘瑾忠和陈洪都想上来帮忙。
说到底,无论他们是内相还是厂公提督,始终都是皇帝的家奴。
“朕没那么娇弱,你们也都出去吧,把该办的事好生再过一遍,不要出纰漏!”朱瑜隽语气深沉道。
无论他穿道袍还是冕服,但至始至终都散发着帝王威严,让俞培忠三人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待这这三人离开后,朱瑜隽才自己起身,徐徐往后堂清修之地走去。
当他经过过道时,发现了地上跪了一名太监。
“启奏皇上,锦衣卫的陈啸庭已经回来,现已在宫外候旨!”太监满是恭谨禀告道。
陈啸庭是朱瑜隽点名了要见的人,所以吩咐东厂的人留意,一旦回来就带到宫里来。
朱瑜隽点了点头,便道:“带他到了三清阁觐见!”
第725章 觐见
(各位读者老爷,别的不多说了,本月两百张月票的心愿,应该还是可以满足吧!)
大殿外,当一位位大佬从殿内出来时,陈啸庭直觉把头低下了些。
在京城这地方保持低调,是保全自己最好的法门,所以无论皇帝是否重视,陈啸庭都不会居功自傲。
大臣们有自己的大事要议,自然不会注意角落里的锦衣卫副千户,在互相沉默中直接离开了。
随后从里面出来的便是俞培忠三人,见到陈啸庭站在外面后,只有刘瑾忠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锦衣卫的陈千户嘛,什么时候回来的?”刘瑾忠笑着问道,怎么听他的语气都让人不大舒服。
“回公公话,今天早进的京城!”陈啸庭很是恭谨道,他不会主动如招惹刘瑾忠这个疯狗一般的人物。
或许是陈啸庭的态度让刘瑾忠觉得满意,于是他也就转身,跟上了俞培忠和陈洪的步伐。
此时,天空中又飘起了雪花,已经在殿外站了小半个时辰,陈啸庭已被冻得手脚冰凉。
“陈千户,皇上传你觐见!”这时,从宫门内走出来了个小太监。
陈啸庭这才移动脚步,在小太监的引导下进了宫殿内,在内部廊道内穿梭起来。
玉虚宫主殿内被分做了几块地域,分别有不同的作用,其中三清阁就是朱瑜隽专门打坐的地方。
被带到三清阁门外,小太监缓缓退了下去,陈啸庭顿时紧张起来。
但该做什么他还是知道,于是他干脆跪在地上,然后叩首道:“微臣陈啸庭,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清阁内,即便是内阁大佬,没有皇帝允许也不得入内,所以陈啸庭分得清自己的位置。
此时,朱瑜隽正坐在五行八卦所绘道榻上,四周则有明黄色帷幕落下,给他平添了几分神秘莫测。
陈啸庭在原地跪了良久,当他感到放在地砖上的额头冰凉透骨时,才听三清阁内传出一道威严声音道:“免礼吧!”
陈啸庭这才抬起头来,然后小心翼翼起身,等待着皇帝的问话。
朱瑜隽此时透过帷幕,看向了恭谨站在外面的陈啸庭,随口问道:“一路奔波进京,可曾回了府?”
陈啸庭被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懵,随即他反应过来这是皇帝在收拢人心,但仍旧让陈啸庭心头一暖。
于是他立即答道:“回皇上话,一切以公事为重,臣岂敢因私废公……多谢皇上记挂!”
“好,说得好啊……若是做臣子的都如你这般忠君体国,大明朝也就没这么多祸事了!”
朱瑜隽接着又问道:“白莲教的贼首们,全都抓到了?”
“回禀皇上,微臣已将白莲教主张先洪,以及其左右护法这些教中高层抓到!”
“现在人就押在宫门外,只等皇上发落……”
可是朱瑜隽却没接这话,而是问道:“那么……西北白莲教为祸之患,已经全都解决了?”
这个问题,恰恰是最不好回答的,谁敢做绝对的保证。
思索一番后,陈啸庭才说道:“回禀皇上,此番已将白莲教高层重创,只要朝廷保持对其打击力度,白莲教绝对翻不起浪来!”
“你是个谨慎的人!”朱瑜隽突然说道。
皇帝突然夸这么一句,让陈啸庭始料未及,可没等他心中解读,却听朱瑜隽又问道:“你把安阳王带回来了?”
“是!”陈啸庭只答了这一个字。
朱瑜隽沉默了一会儿后,才道:“等会儿把人送去宗正府!”
“白莲教的那些人,就带回锦衣卫的大狱吧!”
“遵旨!”
“西北之事,虽然前期表现不佳,但后面处置还算妥当,你是有功的!”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让陈啸庭有了被认同的感觉,让他心中豁然开朗。
但陈啸庭却说道:“臣惭愧,前期未能压制白莲教反贼凶焰,致使雍西动乱,请皇上治罪!”
也正是这番话,让朱瑜隽再度高看了他一眼,对陈啸庭的定位也从可堪一用的人,变作了值得栽培的人。
这可是了不得的变化,只可惜这些陈啸庭都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往后受用好处。
“朕已经说了你有功,说吧……要什么赏赐?”朱瑜隽问道。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确实需要思索一番,所以陈啸庭没有着急。
“微臣如今的官职、宅邸皆为皇上所赐,微臣万死也难报皇上之隆恩,岂敢再言赏赐!”这话听起来有些假,但配合陈啸庭的语气和表情,倒是让朱瑜隽感受到了他真情。
事实上,陈啸庭这也并非是说假话,皇帝赐他的那座大宅子,对他来讲确实是隆恩了。
这里可是京城,沈家多少代人的祖宅也才五进院落,而皇帝随随便便就赐给了同样的宅子。
“该赏还是要赏的,就年后一并赏赐下来吧!”朱瑜隽随口道。
“微臣叩谢皇上圣恩!”陈啸庭再度叩首。
“跪安吧!”
“遵旨!”
陈啸庭缓缓起身,然后就要往殿外退去。
可没等他走出去两步,却再度被朱瑜隽叫住道:“听说你给女儿带糕点回去,刚刚御膳房送来的明月酥,就赐给你了!”
说道这里,朱瑜隽脸上难得带起了笑意:“小孩子赶路一个月辛苦了,带回去给他们打打牙祭!”
皇帝赐予臣子食物,而且是御厨呈给皇上吃的食物,这看重的意味儿可是再明白不过了。
这个时候,做臣子的岂能不感激涕零?所以,现在就是拼演技的时候了。
只见陈啸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然后叩首道:“多谢皇上厚爱,卑职……卑职替一双儿女,叩谢皇上隆恩!”
不得不说,陈啸庭在演技上确实下了功夫的,那真的是硬生生挤了眼泪出来。
而此时,一名太监已将一个食盒端了出来,递到陈啸庭面前后说道:“陈千户,接着吧!”
陈啸庭这才起身,擦了擦眼泪后接过了食盒,然后便在这名太监的引导下,缓缓走出了玉虚宫内。
直到踏出大殿,陈啸庭的心才真正落了下来,在向随行太监道了谢后,才离开了玉虚宫。
此时,天上的雪越发的大了起来,将食盒小心翼翼提在手里,陈啸庭就往宫门外赶了去。
玉虚宫大殿内,朱瑜隽静坐在道榻上,心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处置自己那侄子。
诸如白莲教的这些反贼,无论怎么处置都简单,但作为皇亲的安阳王处置起来却很棘手。
按照朱瑜隽的本意,那当然是一刀杀了痛快,可事情却没那么简单。
最终,朱瑜隽叹息道:“做皇帝也难呐!”
第726章 复命去
(各位,离两百月票的目标越来越近,你们可得加油啊!)
提着食盒,陈啸庭一路出了宫门。
“皇上有旨,把安阳王送到宗正府去!”陈啸庭下令道。
被指着的刘保全领命后,便和手下人押解着囚车,徐徐往正府赶去。
而陈啸庭则亲自带着白莲教这些人,往南镇抚司所在方向赶去。
这样重要的人犯,肯定是要交给南司来审讯,说不定还真能挖出些东西来。
想到这些,陈啸庭打马来到囚车一侧,开口说道:“张教主,南镇抚司是让我等都胆寒的地方,有什么话你可以现在就说,免得进去遭罪!”
张先洪被拔了牙,但说话没有问题,只听他道:“早就听说锦衣卫的酷刑,这次正好领教了!”
不领教也不行,让他泄密他做不到,死又死不了,只能硬挺着去经历那些酷刑。
“好,那你就好好受着吧!”陈啸庭无所谓道。
他们这边在往南镇抚司送人,而消息却早就传了过去,锦衣卫的一众大佬们,便都起了看热闹的心思。
这抓的可是白莲教的教主,怎么也都算得上是传说中的人物,自然容易激起镇抚司一众大佬的好奇心。
当陈啸庭带人赶到时,除了指挥使孙闲之外,两位同知和几位佥事全都到场。
而陈啸庭唯一没有见到的,则是他的岳父。
一众大佬等在南镇抚司大门口,陈啸庭上前只得一一见礼,即便其中有王若林卢云思这些对头。
没办法,他是沈岳一系的人,天然就跟王若林站在了对立面。
好在,南司的指挥同知谢献通,和沈岳的关系很是亲厚,陈啸庭才不怕有人使他难堪。
“启禀大人,皇上的旨意,把这些白莲教的反贼,交给南镇抚司!”陈啸庭对谢献通恭敬说道。
谢献通点了点头,然后走下了镇抚司的台阶,围绕着几辆囚车转起圈来。
有他领这个头,北司同知王若林等人也都下了阶梯,就跟围观动物园一样。
而陈啸庭则跟在谢献通身侧,以备随时问询。
“这就是白莲教的教主?”谢献通指着张先洪问道。
而囚车里的张先洪,见着外面这穿大红色飞鱼服的家伙,顿时拼尽全力啐了口痰出来。
好在谢献通站得比较远,否则还真就被吐在了官服上,那可就真丢了大脸了。
“这么有力气等会儿自然有人好生招呼你!”谢献通冷着脸道。
说完这话,谢献通才看向了陈啸庭,说道:“你这趟差办得不错!”
虽然是夸奖,但谢献通语气那居高临下的感觉,让陈啸庭觉得很不舒服。
这种居高临下不是因为官阶上的差异,而是上等人对出身卑贱者的蔑视。
虽然心里不舒服,但陈啸庭还是说道:“多谢大人夸奖!”
谁知这是,谢献通还压低声音说道:“就这一年半载,你岳父就要上同知的位置,你得竭尽全力帮他,明白没有?”
沈岳要上指挥同知的位,陈啸庭并不感到奇怪。而且他还知道,自己岳父将接任南镇抚司同知,现在只等着谢献通卸任。
但让陈啸庭没想到的是,沈岳的升迁速度这么快,毕竟他任佥事也才一年不到。
而这就是锦衣卫内权游的规则,而从南镇抚司到指挥使这一步,沈岳还将迎来更大的挑战。
所以谢献通让陈啸庭要多帮忙,可是……他这番话还是让陈啸庭心里不舒服。
主要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好像他替人卖命还得感恩戴德,而不是因为恩情亲情的关系。
谢献通说话虽不好听,但沈岳毕竟是陈啸庭岳父,该站那边他还是分清楚,所以也只能在心里吐槽。
“大人放心,卑职都明白!”陈啸庭依然恭敬道。
“把人押进去!”谢献通此时发号施令。
王若林那帮人来看热闹,他就偏不让这些人看。
负责押解的裴轮本就是南司之人,得令后他就拜别陈啸庭,命手下把人押着离开了。
此时让陈啸庭疑惑的是,沈岳直到现在都没出现,这简直太不正常了。
随着人犯被押走,陈啸庭正要跟进去完成一些手续时,北司指挥同知王若林却找上了他。
“陈副千户,你这次差事办得漂亮啊!”王若林亲口夸赞道。
这让陈啸庭立马警觉起来,眼前这人和沈岳势同水火,肯定没安好心。
“多谢王大人夸赞!”陈啸庭不痛不痒答道。
而此时,指挥佥事卢云思也凑了过来,这二人便是沈岳最大的反对者。
“几个月前,千户何兴宏被杀,雍西局面错综复杂之际,原本我等皆推沈岳领雍西之事!”
“毕竟他在雍西当差多年,对当地情况的定是了如指掌,镇压白莲教反贼再合适不过!”卢云思说这话时脸上还带着笑容。
而他这话才说完,便听王若林开口道:“那知沈岳这厮畏难怕险,竟到了皇上面前推举了你,自己倒是在京城乐得逍遥了!”
待王若林说完后,卢云思紧接着又开口道:“当时我们几个都震惊莫名,谁都知道雍西是个火坑,却没曾想沈岳竟把自己女婿往里面推!”
听到女婿二字,再结合王若林二人方才所说,陈啸庭只觉得莫名刺耳。
当初他还以为是皇帝点的他,那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插曲,这让陈啸庭心头深压的不快被掀了出来。
自从接过这差事,他在卢阳的日子可谓是煎熬,即便再是谨慎行事,还是闹出了白莲教造反这样的大祸事。
要不是最终将白莲教镇压下去,等待陈啸庭的命运将会很惨,到时候他肯定会为白莲教造反的背锅。
至于王若林二人说的是不是真的,陈啸庭不会去的深究,因为有时候真相更加伤人。
而且,陈啸庭也不会因这两人的话,就和沈岳之间决裂,谁让他已经站队在沈岳一方了。
见陈啸庭面无表情,王若林微微有些讶异,他摸不准是陈啸庭没听懂,还是从心里不在意。
“但现在好了,陈千户你把差事办得漂亮,也总算是度过了难关!”卢云思笑呵呵道,但总有一股冷意夹杂其中。
“岳父大人看重,卑职感激还来不及,二位大人切莫想太多了!”陈啸庭直截了当说道。
他必须要表明态度,眼下这地方是公众场合,肯定有沈岳的眼线在,他可不能让人在沈岳那里打自己的小报告。
其实,当陈啸庭有这种心思时,就说明他与沈岳之间再无半点儿信任可言,往后两者之间真就只是因为利益绑在一起。
走到这一步,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当初的夜闯皇陵和逼上余家两件事,就让陈啸庭与沈岳之间的关系起了巨大裂痕。
不得不说,走到这一步让陈啸庭觉得有些惋惜,但也仅此而已了。
官场上出现这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他娶的只是沈岳的庶女……对沈岳来说不重要。
“二位大人,没别的事,卑职就告辞了!”陈啸庭语气冰冷说道。
说完这话,陈啸庭便转身往南镇抚司里去了,留下王若林二人站在原地。
“好不容易趁沈岳出京办差,咱俩才上来说这番话,如今看来没什么用!”卢云思摇头道。
王若林却面露深思:“你怎么知道没用?往心头插的刀子,你用眼睛看得到吗?”
卢云思微微愕然,然后恍然大悟:“是……大人说的是!”
说道这里,卢云思接着又道:“沈岳这厮,连八皇子都巴结上了,我看他纯属找死!”
这话自然有其道理,锦衣卫作为皇帝家奴,如果参与进了夺嫡之事,自然是找死的行为。
但王若林却摇头,然后道:“这也未必,皇上心里属意谁,你难道不知道?”
卢云思顿时傻眼,皇帝属意立八皇子,沈岳根本就是冲皇帝的态度下的注。
第726章 安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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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南镇抚司完成了交割后,陈啸庭这次的差事才算真正结束,然后他才往自己府邸所在方向赶去。
没错,是他自己的府邸,就是当初皇帝赏赐给他的那套大宅子。
按道理说,他该先去一趟沈府,把自己怀孕的妻子接回去的,但他没这么做。
当他回到府邸时,里面已经忙碌了起来,从雍西带过来的几十号仆婢们,在管家的指挥下各司其职。
打扫院落的,整理物品的,清理杂草……一切都井井有条。
见到陈啸庭回来,正在新家玩闹的陈瑞凌和陈涓涓,此时都冲老爹奔了去。
“爹爹……”
将陈涓涓抱起来后,陈啸庭才从身后拿出了食盒,来到院子里的石桌后打开。
“这是明月酥……是皇上赏赐的,吃吧!”陈啸庭给女儿递了一块。
而陈瑞凌就不客气了,直接用手拿起来就吃,陈啸庭对此也不以为意。
而陈啸庭也拿起了一块儿,他也得尝尝宫里的味道,同时心里也想着一些事情。
正在打理屋子的徐有慧二人,在得知陈啸庭回来后,也从房间里赶了出来。
看见她俩出来,陈啸庭不由笑道:“这宅子够大吧!”
徐有慧靠近些后,才道:“大是够大了,但若是住的人少,也显得空落落的!”
而郑萱儿干脆说道:“老爷,您该去把怡姐姐接回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叹息道:“是啊!”
他对沈怡是敬爱有家的,只不过刚才王若林说的那些话,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境。
这让他不想去沈家,不想见到沈家那些人,但对沈怡的感情则绝无改变。
“好……现在就就去!”
站起身来,将陈涓涓放在地上,陈啸庭接着说道:“午饭就不回来吃了……你们不用等!”
去了沈家,肯定会吃了饭才回来。
“嗯嗯!”徐有慧点头,她现在已经开始显怀。
然后,陈啸庭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老爷,不带瑞凌一道去吗?”徐有慧突然叫住道。
陈啸庭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后,笑道:“不必了!”
…………
街道上想起连续的马蹄声,此时在沈府大门外,沈家长子沈权已经等候在大门外。
当看到远处陈啸庭打马而来时,沈权连忙走下来台阶,冲着远处的抱拳道:“啸庭,你可算是来了……许久不见,你的风采更甚往昔了!”
陈啸庭勒住了缰绳,跳下马后几步走到沈权面前,笑着说道:“大哥才是风采日盛,我就是个劳碌命呐!”
这话算是半开玩笑半真话,沈权却没往深处想,而是将抓住陈啸庭衣袖,然后道:“走,咱们有话进府去说!”
“好……大哥请!”陈啸庭往后推了一步,一副一沈权为尊的模样。
不得不说,这让沈权很受用,随后两人便一道进了府门。
“岳父大人怎没见他?”陈啸庭直言问道。
沈权则道:“你可回来的真不凑巧,父亲他七天前去了东安府,据说那边出了祥瑞……父亲亲自去给皇上迎回来!”
如今时值年关,这个时候冒出来祥瑞,是不是太凑巧了些?
祥瑞……想到这个两个字,陈啸庭便在心中冷笑起来,他之前也给皇帝进献过祥瑞。
这东西,只要皇帝愿意相信,那么祥瑞就是祥瑞。
“岳父大人若是迎回祥瑞,在皇上哪里可就立了大功,想必离晋升也就更近了!”陈啸庭直言道。
沈权则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沈岳再进一步,对他来说也有巨大好处。
随即两人便进了客厅,立马就有下人奉茶,另外则有人去通知沈怡去了。
没过一会儿,沈怡便在婢女的搀扶下赶了过来,此刻她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
见到阔别数月的妻子,陈啸庭连忙起身迎了上去,从婢女手中接过了妻子的手。
“夫君!”沈怡唤了一声,语气中满是委屈。
她当然委屈了,一直被当做依靠的丈夫,在她怀孕这个最需要体贴的时候离去,而且一去还几个月,让她一个人在京城格外孤独。
虽然有自己亲娘在,但和丈夫在一起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所以她一直盼着丈夫回来。
从昨晚得知丈夫要回来,她已经盼了很久,好在有王四娘安抚于她。
感受到妻子的真情,陈啸庭感到很是惭愧,心中也勇气无尽爱怜。
“夫人,你一个人受苦了!”陈啸庭握住妻子手道。
一旁的沈权看不下去了,终于开口道:“我说妹妹,啸庭这不是已经回来了,你俩就别在这里腻歪了……有什么悄悄话,回去了可以慢慢说嘛!”
被大哥打趣,沈怡脸上有些发烧,便从丈夫手中抽出了手。
这里确实不是说体己话的地方,陈啸庭将沈怡扶到了一旁坐下,然后才与沈权聊了起来。
不得不说,沈怡那是真的贤妻良母,即便槐了孩子在肚子里,还在陈啸庭与沈权攀谈时,从果盘里拿起橘子给丈夫剥了起来。
沈权主要询问了雍西的事情,重点则放在了今日陈啸庭觐见上,他借此评估陈啸庭在皇帝那里的地位。
陈啸庭说得比较保留,他现在不需要让沈权高看自己,保持低调才是最重要的。
中午饭是在沈府吃的,接着陈啸庭还去拜见了沈家夫人,同时也去见了他的正牌岳母,最终才带着妻子离开。
离开沈府去城府,中间大约有两里多远的距离,陈啸庭给沈怡选择了马车。
沈家专门打造的马车,只要速度不是太快,坐起来并不显得颠簸。
马车内,依靠在丈夫怀抱中,沈怡满是幽怨道:“妾身还以为,过年你都不回来呢!”
“差事办完了,为夫可是快马赶回来的,就是心里记挂着你呢!”陈啸庭的谎话张口就来,但这是善意的欺骗。
事实证明,沈怡是愿意听这些话的,她揽住丈夫脖子的手又紧了些,好像生怕陈啸庭又离开一样。
“对了,瑞凌也给你带了回来,这小子可长高了不少,但也顽皮了不少!”陈啸庭笑呵呵道。
提起儿子,沈怡自然来了精神,说道:“肯定是两位妹妹娇惯他了,等我生下了肚子里这个,再好好管教他!”
说道这里,沈怡一手轻轻抚摸到自己肚子上,然后说道:“就是不知这一个,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陈啸庭则道:“儿子女儿都好!”
马车徐徐前行,很快就来到了陈府大门外,这里虽然冷清了些,但论气派可丝毫不逊色于沈家。
扶着妻子下了马车,陈啸庭便对沈怡道:“走吧,咱们回家了!”
第727章 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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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飞逝,斗转星移,很快便是一年多时间过去。
经历了永治二十四年的风雨,时间来到了永治二十五年的夏季。
今年夏季,整个北方可谓赤地千里,老天爷不下雨……可让老百姓遭了大罪。
但这并未影响京城内权贵们的生活,该纸醉金迷者照旧,只不过时不时骂上两句天热而已。
所以,人们都不愿聚在狭小区域内,因为那样只会更加的热。
而在今天,锦衣卫南城千户所大堂内,却已经聚集了七八号人。
这些人全都穿着银灰色百户官服,因为太热的缘故,一个个都将官帽从头上取下,拿在手里时不时摇两下扇风。
“今天都六月二十五了,北方几个省快有四十天没下雨了吧!”一边煽着奉,百户焦富荣一边对同僚说道。
即便他们不事生产,但也清楚这样旱下去,对国家来说是多大灾难。
“是啊,四十天连续大旱,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的!”
“下面老百姓收成大减,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一众百户们絮絮叨叨,就着干旱这件事谈论起来,而这对他们来说也仅是谈资而已。
所以没过一会儿,他们的话题就从干旱上,转移到了最近收取例银上。
因为大旱的缘故,导致他们近一个月的例银大减,实质上来讲也影响到了他们的生活。
而在他们谈话的时候,陆陆续续也有人继续前来,当然……全都是百户一级的人物。
没过一会儿,南城千户所的十名百户全都到齐。
见大家伙儿都到齐了,最“长袖善舞”的焦富荣问道:“诸位大人,今日千户大人紧急把咱们召过来,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这话落下,立马就有人附和道:“是啊,这么急肯定是有大事,但这两天……除了那些当官儿瞎起哄,也没其他什么事吧!”
众人一阵沉默,他们都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事情,干他们这一行的不多想可不行。
如今的这位陈千户,驭下手段极其严厉,在座众人所谓的关系网,在人家屁都不是。
所以,自从陈啸庭升任千户到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就已把整个千户所收拾得服服帖帖。
之前那些跟他唱反调的,要么被他整下去了,要么就是被收拾服气了。
而众人之所以如此拜服于他,除了陈啸庭本人的能力和手腕,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沈岳。
如今的沈岳,已经升任南镇抚司指挥同知,执掌整个锦衣卫内部刑狱,距指挥使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
有这么个大靠山在,别说是他们这些百户,就是两位副千户……在陈啸庭面前也是规矩得很。
这时却有人说道:“听说千户大人这几天出游去了,莫非是带了什么好玩意儿回来,要跟咱们分享?”
虽然陈啸庭驭下极严,但对听话的手下还是很慷慨的,千户所有什么好处都是明着给大家分。
“希望如此吧!”有百户叹息道。
大堂内变得一阵沉默,兴许是待得太久的缘故,众人此时不光是热,而且还都口干舌燥。
但这里是千户大堂,可没人给他们端上茶水。
大堂上首的大案上倒是有一杯茶,但那是给陈啸庭准备的,在场这些人可没胆子去动。
猜不到今日究竟是因为什么事,众人便有转移了话题,聊到了这几天吃了什么来。
就在这时,外面再度响起了脚步声,就在众人以为是老大来了时,却没看到陈啸庭的身影。
进来的这两位,是如今南城千户所的两位副千户,分别是负责侦缉李维和情报的黄宗林。
这两位进来之后,在座众百户尽皆起身行礼,一个个奉承话都往各自上司耳中招呼,顺便打听今日究竟是什么事。
这其中,只有两位百户表现得很淡定,分别是掌刑百户胡奎,以及提刑百户李金田。
他二人直属于陈啸庭,自然不需要巴结李黄二人。
“大人,今儿个把咱们召集过来,不知是为何事?”一名百户开口问道。
这人是黄宗林所管辖,但黄宗林却没回答的意思,而是和李维走到了各自位置上。
作为副千户的他们,在这大堂上是有位置的,这也是锦衣卫的传统。
这两人分左右落座后,才听黄宗林开口道:“要知道怎么回事,等等不就知道了!”
这话说了跟没说,眼看李维也是这么个态度,众人才没了多问的心思。
因为两位大佬的到来,在座众百户也不好再瞎聊,让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
气氛变得凝重,结合着炎热的暑气,更是让房间内众人心绪难安。
由此也可看出,这些人对陈啸庭是何等敬畏,人还没到就把这些人镇住了。
而通知所有人到千户大堂的陈啸庭,现在已经到了千户所外。
他匆匆回城之后,先去府里换了官服,所以此时才赶到千户所。
当他下马之后,紧跟其后的杨凯接过了缰绳,然后将其交给了手下校尉。
需要说明的是,现在的杨凯已经升为总旗,跟着陈啸庭一道来了南城千户所。
作为陈啸庭的心腹,杨凯的人生才算迎来了希望,升总旗只是第一步而已。
“大人,您慢点儿!”杨凯勾着腰跟在后面,一副谄媚样子。
今日大门当值的校尉们,见了陈啸庭到来后,一个个立马大礼参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而歇在阴凉处的小旗官,听到外面的动静连忙赶了出来,正好看见陈啸庭踏进大门。
“卑职参见大人!”小旗官连忙行礼。
“百户们是不是都到了?”陈啸庭沉声问道。
此时的他已经留了胡子,看起来多了威严与深沉,虽然他实际上才二十六。
“回禀大人,全都到了!”小旗官恭敬答道,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听完他的回答后,陈啸庭才继续往前走去,待他离开后门口众人才松了口气。
他们能够感觉到,此时陈千户心情不爽,察言观色试他们的看家本领。
而在千户大堂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李维黄宗林二人也站起身来,准备迎接陈啸庭的到来。
而一众百户们,更是拾掇起自己官服,并将官帽老老实实戴到了头上。
当他们收拾完毕,排好班列站好之后,陈啸庭已经出现在了大堂外。
百户们往外瞥了一样,便察觉到大佬心情不佳,就知道今天肯定没好事。
结合着暑气的折磨,他们的心更是煎熬,真想大吼一声放空一下,却偏偏又不敢有丝毫逾矩。
而此时,陈啸庭已经踏进了大堂!
第728章 当本官是摆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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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紫色四爪麒麟纹官服,腰佩镶金绣春刀,陈啸庭踏进了大堂之内。
也就是在这一刻,堂内众人皆齐声下拜道:“参见千户大人!”
在原地停了几秒后,陈啸庭才继续迈动脚步,走到了自己千户的位置前面。
但他还是没有说话,此时他脸色阴沉似水,让堂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就在这时,只见陈啸庭将腰上佩刀解下,直接将其扔到了面前大案上。
“砰”的一声,犹如惊雷砸在众人心头,让众百户把腰更弯下了几分。
也就是在这时,陈啸庭坐到了椅子上,冷冽目光注视堂内众人的同时,他将官帽从头上缓缓取下。
“昨天钦天监监正,是谁带人拿的?”陈啸庭冷声问道。
这话听得多数人心头松了口气,反正这事儿不是他们干的,现在至少他们没事了。
而跟着一起跪在地上的两位副千户,此时则微微变了脸色,因为他们已经收到消息,那位钦天监监正吴瑞和已经死了。
此时,底下有一名百户战战兢兢,抬起头来答道:“回……回大人,是……是卑职带人拿的!”
“哦……是你带人拿的!”陈啸庭语气变得平和,这极其反常。
就在这时,只见他抓起一旁的砚台,直接就往那百户头上砸去。
“谁他妈让你去拿的?”陈啸庭暴怒道。
砚台脱手疾驰而去,正好砸在了那百户的肩头,顿时里面的墨汁飞溅。
而在他旁边跪着的几位百户,此时仍是动都不敢动,任由墨汁溅到自己脸上。
而被砸到的那位百户,此时直接叩首道:“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而这时,陈啸庭则问向一旁道:“李大人,这厮是不是领了你的命令?”
跪在地上的李维连忙解释道:“千户大人,卑职可看从未下过此等命令!”
听得这话,陈啸庭再度转向堂下那百户,语气严厉道:“马卫明……未经命令,便去抓了朝廷官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这千户的位置要不让你来坐?”
被点到的马卫明,此时也不管自己有多狼狈,连连叩头道““大人恕罪,是西厂的公公让卑职去做的!”
“西厂的人让你去你就去?你当本官是个摆设吗?”陈啸庭语气更为严厉,目光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说道这里,陈啸庭直接站起身开,边走边道:“好哇,咱锦衣卫的规矩真被当做狗屁了,今天你敢无令抓人……明天是不是就要把我家给抄了?”
说完这话之后,陈啸庭已经来到了马卫明面前,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身上。
马卫明根本不敢辩解,这事儿确实是他的错。
西厂的人如今风头正盛,马卫明才起了巴结的心思,得知西厂要抓人就主动贴了上去。
可这些话,他又怎么干说出来,否则不又多了个吃里扒外的罪名。
虽然气得不行,但陈啸庭还是压制住了*怒火,最终说道:“听好了,自己现在就去南司领罚,现在就去!”
“是是……”马卫明连连答道。
再三叩首之后,他便连滚带爬的出了千户所,在他眼里南司都没陈啸庭恐怖。
但马卫明不知道的是,这一去他就回不来了,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
待马卫明离开后,陈啸庭才回到了位置上,待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后,才对众人道:“都起来吧!”
直到这时,大堂内众人已经跪了好几分钟,个个都膝盖疼得厉害。
放下茶杯后,陈啸庭才对一旁的李维说道:“李大人……马卫明去了南司,他的位置就让总旗刘西平顶上,你看如何?”
刘西平是马卫明手下的总旗,这个时候直接让他代理百户,众人这才明白事情非常严重。
“单凭千户大人做主!”李维很是干脆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下面众人,说道:“诸位,直到马卫明为什么回不来吗?”
现场无人答话,因为开口就容易说错话。
这些人什么心思陈啸庭明白,所以便点人了人问道:“胡奎,你来说说!”
胡奎是陈啸庭提拔起来的,所以他相对来说坦然一些,于是他答话道:“回禀大人,马卫明先是无令而行,还和西厂的人勾结,自然是罪大恶极!”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两点他相信在场多数人都能想到,所以接下来他要说些众人不知道的。
“就在三天前,那位钦天监的监正吴瑞和,上奏折说……如今这天下大旱,乃是因为朝中有奸臣乱党,致使上天降下灾祸!”
“非但如此,这位吴监正还在奏疏里污蔑皇上,就在昨天被西厂的人打死了!”
“吴瑞和一死,今天朝臣们的奏疏,就跟雪花一般涌进宫去,有替吴瑞和鸣冤的,有痛骂所谓奸佞的,还有意图指责皇上的……”
说到这里,陈啸庭脸上已经恢复平静,看向众人的眼神也缓和了许多。
“闹出如此大的风波,原本跟咱们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朝臣们弹劾奸佞之中,指明了就有咱们锦衣卫!”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才明白了里面的弯弯绕,这件事果然比想象中要凶险。
虽然锦衣卫是文官们的噩梦,但这句话反过来说也成立,文官们的奏疏杀起人来可不比刀慢。
“镇抚司的三位大人,全受了皇上训斥!”
“而这一切,都是因马卫明而起!”
三位大人,自然是指挥使和各位同知,被皇帝训斥这三人肯定怒火中烧。
众百户看了陈啸庭一眼,便猜测他肯定也挨了骂。
“马卫明咎由自取,你们可都要记在心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自己心里要有一杆秤!”
说道这里,陈啸庭再度起身道:“否则被人当了枪使都不知道,反而害了自己!”
“都听明白没有?”陈啸庭语气严厉问道。
“听明白了!”众百户齐声答道。
“听明白了就好,但还得记在心里,否则马卫明的今天,就是你们的明天!”
说完这话,陈啸庭直接往大堂外走去,他还得去见沈岳一趟,了解相关具体情况。
但陈啸庭踏出大门,大堂内众人心里才松了口气,刚刚的十几分钟他们可遭了老罪。
就在他们中的某些人,开始整理脸上的墨汁时,堂上两位副千户直接起了身。
“找人把这里收拾一下!”李维沉声说道。
他现在心里也有些担心,马卫明是他的属下,这事有可能牵连到他。
而黄宗林则道:“都散了吧!”
他俩撂下这两句后,也跟着踏出了大门。
大堂内才恢复了安静,便听有些肥胖的焦富荣道:“千户大人的佩刀忘拿了!”
说完这话,他的动作顿时敏捷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抓起了佩刀,然后往大堂外冲了去。
而在背后,则是一众百户鄙夷的目光。
第729章 催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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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啸庭走出千户大堂,他接下来还要去一趟南镇抚司,和老岳父一起商量对策。
今天他本在城外,就是接到了老岳父的传讯,才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
虽然具体情况还不清楚,但通过现有的信息,陈啸庭便深知这次事态的严重。
就在他疾步走到千户所大门时,便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千户大人,您佩刀忘拿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才停下脚步,一摸腰间空空如也,才记起方才扔桌案上了。
陈啸庭转过身来,便见焦富荣气喘吁吁跑了过来,手里还碰着一把镶有金丝的绣春刀。
焦富荣有些发胖,见他那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陈啸庭便沉声道:“你可得把这身肥肉减一减,总得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卑职谢大人记挂!”焦富荣陪笑道,然后将佩刀递到了陈啸庭面前。
接过佩刀,将其挂在腰间后,陈啸庭才转身离去,出了大门后便接过缰绳,然后跃身上马离开。
而焦富荣则跟到了大门外,看着陈啸庭打马离去,高声道:“千户大人慢走!”
陈啸庭离开了,焦富荣正要往千户所内走,却一眼瞥见了不远处的下属,这让他觉得心烦不已。
不等他打招呼,吴建新主动找了上来,而他两位兄弟则被他留在了外面。
焦富荣确实很烦吴建新,这么些年过去了,吴建新还是跟个愣头青一样。
“大人,大人……卑职买了些好久,是送到您府上去,还是跟你送到百户所?”吴建新很是恭敬问道。
一听到有好处,焦富荣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但仍板着脸说道:“送到百户所去?你怕是想害死老爷我!”
“千户大人什么脾气你不知道?要是被他知道我在衙门里纵酒,不死也得脱层皮!”
焦富荣这话虽有夸大的成分,但也足见陈啸庭对千户所的掌控力,那是真把下面人压服了的。
“是是是……那卑职叫人送到大人府上!”吴建新连忙道。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建新肯定不是专程来送酒的,只听他开口道:“大人,卑职今天来,是有事……”
吴建新一撅屁股,焦富荣就知道他拉什么屎,于是他当即打断道:“有什么事,进了百户所再说!”
言罢,焦富荣加快了脚步,吴建新也只得闭嘴跟上。
和各地千户所设置不同,在京城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南城千户所的占地不是太大。
而其中,还要容下各百户所,分给他们的地方就更小了。
以焦富荣所辖百户所为例,所谓百户所就是一个院子,里面正房是焦富荣办公的地方,两侧厢房则充作了库房。
百户尚且如此,下面的旗官们就更没地方了,所以除了平日点卯,百户所基本上没什么人。
带着吴建新进了百户所内,里面只有几名当值校尉,见了两位上官后纷纷行礼。
吴建新如今虽升了总旗,可因为脾性不讨好,在千户所内基本没什么朋友。
进了自己的百户大堂,焦富荣坐到了自己椅子上,才看起今日送来了各类谍报。
作为京城的锦衣卫百户,焦富荣手里的活儿可不轻松,没一份摆在他案头的情报他都得仔细看。
在一旁杵了一会儿后,吴建新忍不住开口道:“大人,听说咱千户所吴百户快退下去了!”
说完这话,吴建新等待着焦富荣的回应,正常人都该知道什么意思。
但事实上,吴建新这话已经破坏了焦富荣的好心情,所以他干脆没有理会,而是拿起笔批阅起面前文书。
见他这副样子,吴建新只得继续说道:“大人,吴百户既然已快卸任,那卑职补缺百户的事情,您看……”
听得这话,焦富荣停下来了手里的笔,抬头说道:“这事儿你不能着急,回去等信儿吧!”
又是等信儿?自己都等了七八年了,这明显是在敷衍自己……吴建新心中暗道。
他自然不能就这么走了,要是吴老百户卸任他不能补上,就不知道又要等多久了。
“大人,卑职这两年的全部进项,除了留点儿钱和母亲吃饭,剩下银子可都给您打点去了!”吴建新颇为动容道。
他做了总旗之后,每年的进项还是有一些,加起来都拿给焦富荣三四百两银子了。
听了吴建新这番话,焦富荣的怒火陡然迸发,直接把手里的笔拍在了桌子上。
“吴建新,你他妈好大的胆子!”焦富荣目光冰冷道。
站在下面的吴建新勾着身子,连连道:“大人恕罪……”
“你还真是无利不起早啊,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本官把你的银子吞了?”焦富荣指着吴建新质问道。
事实便是,银子还真就被他给吞了,焦富荣这等卑鄙小人,就是喜欢欺负老实人。
眼下这个局面,已经濒临撕破脸皮的风险,吴建新不敢冒这个风险。
所以他只能解释道:“大人恕罪,不是卑职怀疑您,而是补缺之事家中老母日日催问,卑职不得已才来问个明白!”
“家父亡故多年,补缺之事一直每个结果,所以……”
没等吴建新解释完,焦富荣早就不想听了,只听他摆手道:“行了行了……就你那点儿钱,也就到千户大人哪儿了,这上下可都是要打点!”
说道这里,焦富荣面露微笑道:“要么,你再拿钱来,要么……回去踏实等着!”
对焦富荣来说,吴建新都是他的提款机,该坑的钱还是要坑的。
吴建新不由皱眉,他现在哪有什么钱,难道补缺之事又得黄了?
想到这里,吴建新越发的气不过,他现在有砍了焦富荣这死胖子的心思。
但他也只是想想,他也有妻儿老小,把眼前这厮砍了一家人都得死。
但这样明摆着被人欺负,还是让吴建新窝火不已,他更是没脸回去见自己兄弟。
“大人,那卑职告退了!”吴建新行礼道。
焦富荣重新拿起笔,身子往前探了探后说道:“快回去筹钱吧,要不这百户的位置,就真不好说了!”
吴建新退了出去,当他踏出千户所大门后,便见自己两位兄弟正等着他。
“大哥,怎么样了?”秦宜川急忙上前问道。
吴建新摇了摇头,然后道:“焦百户让我筹钱去!”
没等秦宜川说话,后面的孙亮开口道:“那王八蛋就是千户大人面前的一条狗,大哥……你还真指望着他替你办事?”
“咱就是有再多银子,也填不满那无底洞!”这一点孙亮看得很透彻。
可说这些有什么用呢,该想办法还是得想办法!
第730章 事态
再说另一边,陈啸庭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镇抚司。
虽然和沈岳之间心有隔阂,但和沈岳之间的利益纠葛,让陈啸庭依然得坐在沈岳的船上。
所以现在,他们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
踏进南镇抚司大门,当值的校尉旗官们,皆向陈啸庭这位千户行礼。
走近大门之后,陈啸庭便遇上了南司的一位千户,两人之间闲聊了几句后,陈啸庭还获悉了沈岳的位置。
南镇抚司下虽也有四个千户所,但其规模却缩水了不少,四个加一块儿还没陈啸庭的南城千户所人多。
但是,南镇抚司的权力却不是一般的大,只要沈岳愿意……他可以直接把千户一级直接下狱。
所以沈岳才是锦衣卫内的活阎王,但此时他这位活阎王,一样也愁得不行。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禀告道:“大人,陈千户到了!”
“让他进来!”沈岳沉声道。
即便是沈岳女婿,但陈啸庭也得守规矩,经过禀告后才能进入大堂。
作为有志于指挥使位置的人,沈岳对规矩的重视非同一般,他不能让旁人说闲话。
进了大堂后,陈啸庭正要开口,沈岳却站起身来,往一旁的侧厅走了去。
很明显,接下来说的事将很重要。
做到侧厅的椅子上,一身红色三爪飞鱼官服的沈岳,抬头看向陈啸庭道:“知道如今城内的情况吗?”
陈啸庭面色肃然,答道:“知道一些,情况很不妙!”
“那些当官儿的,想把大旱的罪名安在皇上身上,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沈岳目光冷冽道。
“但直接把钦天监吴瑞和打死,这未免做得太过了一些!”陈啸庭说道。
陈啸庭的话虽不合时宜,但说得也有一定道理,所以沈岳答道:“是太过了些,所以那些当官儿的才反扑如此迅猛!”
这两年,因为设置西厂的缘故,皇帝借刘谨忠的手收拾了不少人。
百官们人人自危,自然对皇帝愤懑又加,所以才会借住大旱来说事。
直接指责皇帝不是为臣之道,所以这些人说朝中有奸佞,把厂卫和政敌抨击了个遍。
而所谓的政敌,自然是朝中帮皇帝捞钱的官员,茶盐铁矿这些税清查征收以来,可是在割很多官员的肉。
“但是……这事儿原本和咱们没什么关系,可因为你手下的人胡乱插手,就把咱们锦衣卫也扯了进去!”沈岳神色很是难看。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微微不快,难道这是要问罪自己?
“小婿已将那百户送至南司,单凭岳父大人处置!”陈啸庭郑重道。
现场变得安静下来,若是旁人处于此等场景,定然会是战战兢兢极其不安。
陈啸庭有一颗饱经风霜的心,屡受磨砺的他,心性不是一般的坚韧。
“你以为,收拾掉一个百户就没事了?”
“且不说那帮文官,就是咱锦衣卫内部,又会有多少人盯着此事,妄图搅动风云,借刀杀人!”
沈岳这话可是意味深长,如今正值他攀登指挥使位置的关键时刻,虽然已经极其接近,但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小心。
王若林卢云思这些人,可巴不得沈岳出事,时时刻刻都找着机会整他。
果然,便听沈岳说道:“那个马卫明是你手下的人,你又是我女婿,王若林他们很可能借机会生事!”
但陈啸庭却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只听他道:“岳父大人,如今这个时候他们搞事,难道不怕皇上怪罪?”
作为皇权捍卫者,在这个时候高搞窝里斗,皇帝知道了能高兴?自然是谁挑事谁死。
这一点,倒是沈岳没有考虑到的。
但问题是,万一王若林他们要作死,沈岳却不想跟着他们一块儿玩儿完。
“有备方才无患,你立即着手收集王若林他们的罪证,一定是要能收拾他们的罪证!”沈岳满是郑重说道。
先下手为强,确实是打击敌人的好办法。
“小婿明白,一定私底下秘密收集!”
这玩意儿肯定要偷偷做,且不说被王若林知道会怎样,要是被皇帝知道了……该挨收拾的就是陈啸庭了。
“你办事,本官还是放心的!”沈岳沉声说道。
但紧接着又听他说道:“京城这地界上,人物关系错综复杂,即便你驭下手段再严,也难保手下人不会有别的心思!”
“岳父大人教训得是!”陈啸庭坦然接受。
他确实是大意了,手下一个并不起眼的百户,居然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和西厂的人搅到了一起去。
不管马卫明是蠢还是怎样,陈啸庭都有一定责任。
现在陈啸庭在思考一个问题,他能够弃车保帅舍弃掉马卫明,如果有人借此机会搞事的话,沈岳会不会也舍弃他呢?
这一点,陈啸庭还真的无法保证。
此时他不免想到另一点,为什么一定要让他去查王若林的黑料,南司来查不是更加名正言顺吗?
让他来查,到时候主要责任是不是就在他头上?陈啸庭越想心里越不舒服。
“好了,你去做事吧,这次风波结束之前,你就不要出城去了!”沈岳最后告诫道。
“是,小婿这就着手去办!”
虽然嘴上这样答应,但陈啸庭不会去查王若林的黑料,做点儿表面功夫糊弄一下就差不多了。
从沈岳大堂内出来,陈啸庭才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他是真憋屈得不行。
就在陈啸庭往南司外离开时,却听身侧传来一个声音道:“卑职见过大人!”
“裴轮,好久不见了,一切可好?”陈啸庭面带微笑。
从广德回来后不久,裴轮就升了百户,这全耐陈啸庭表他的功劳,所以裴轮对陈啸庭心怀感激。
“卑职都好,只是大人手下那百户,给您倒是带来了一些麻烦!”
说道这里,裴轮上前两步道:“若是大人愿意,卑职可以替大人除掉这个祸害!”
裴轮愿意为自己做掉马卫明,还是让陈啸庭很欣慰的,也不枉他替裴轮升了职。
“这个你不要多管,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里面的水混得很!”陈啸庭告诫道。
马卫明现在就是个背锅侠,他如果死了又该找谁?
“是……但如果大人有需要帮忙的,招呼一声便是!”裴轮很是郑重说道。
陈啸庭则哈哈笑道:“到时候你可不许推辞!”
第731章 皇帝的心情
从南司离开后,陈啸庭也没回千户所去,而是直接往家中赶了去。
不得不说,老天爷几十天不下雨,对京城的影响也不是一般的大。
就比如现在街上的人,就比以往要少了许多,便可知许多人过日子都紧张起来。
陈啸庭才回到府邸,便听到一阵孩子哭喊的声音,这是他又添的一双儿女。
沈怡生了个女儿取名陈婵婵,徐有慧给他添了个儿子取名陈瑞云,如今正是爱哭闹的时候。
此时陈啸庭心情本就凝重,所以他没去功夫去哄孩子,便待在了前院偏厅内。
天气炎热,即便陈啸庭脱下了官服,汗水仍止不住的往外冒。
直到婢女打来的清水,擦了把脸之后,陈啸庭才感觉好受了些。
躺到凉椅上后,陈啸庭便对里面伺候的婢女们道:“全都出去!”
如此,陈啸庭的世界才安静了下来,随后他便闭上了眼睛,他突然觉得很疲倦。
从副千户的位置升上来后,他其实就没轻松过。
在雍西的时候,他的敌人是明确的,只需要搞定白莲教反贼和官员就可以。
但在京城这等关系错综复杂之地,危险都是潜在的,根本没有明确的敌人存在,任何时候都可能成为替死鬼和背锅侠。
就在他抛开脑子里的胡思乱想,打算自己好好休息一下时,却听身旁响起了徐有慧的声音。
“夫君,喝点儿冰镇酸梅汤吧!”
陈啸庭睁开眼睛,便见沈怡亲自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青花瓷碗。
“这些冰都给孩子们用把,这天气我们还扛得住!”陈啸庭笑着说道。
沈怡能感受到丈夫此时心情的低落,所以她靠近了后说道:“也不差这么一点儿,夫君还是先喝了吧,去去暑气!”
无奈之下,陈啸庭只得接过碗来,痛痛快快把酸梅汤大口饮完,不得不说那股冰凉的感觉很爽。
“让你们留在城外住着,一个个非要跟着我回来,这下难受了吧!”陈啸庭拉起妻子手道。
沈怡将瓷碗放回了托盘上,然后才道:“在城外住了几天,还是府里住着方便,那里有什么难受的!”
说道这里,沈怡紧接着道:“可是衙门里遇到了难事?”
陈啸庭不由愣住,他其实不想让家人担心,现在看来他还是暴露了心思。
夫妻之间总有一些默契,可以让沈怡猜到陈啸庭心情。
“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必太过担心!”陈啸庭故作轻松模样道。
沈怡知道这是假话,便道:“如果有什么难处,可以和我爹说去,他总能帮到一些的!”
听得这话,陈啸庭心中不免苦涩无比,他现在的压力很大程度上就是沈岳给的。
“我知道!”
“那好,夫君你好生歇着!”
看着沈怡离开的背影,陈啸庭不免摇头苦笑,很多事就得他一个人扛着。
他感到为难,沈岳也感到为难,而此时在皇宫大内之中,还有更多人感到为难。
西厂提督刘瑾忠,此时的他也有些忐忑,这是他上任两年以来头一次。
文官们的奏折打不倒他,以往类似于这种全体上奏的情况他经历过,但都被他扛了过去。
什么御史言官儿,奏折内容写得再是尖锐刻薄,都比不上他西厂的刑具更有威慑。
所以这些年来,在皇帝的支持下,他收拾掉了不少文官“逼宫”行为,如此次这般规模的也不是没有。
可这次情况真的不同,老天爷几十天没有下雨,这对皇帝来说是巨大的压力。
皇帝乃上天之子,一切老天爷导致的灾难,就都得由皇帝来承担失德的罪名。
君臣之间势同水火,为了震慑这帮“忤逆”之臣,刘瑾忠才授意手下把那吴瑞和打死,为的就是杀鸡给猴看。
按照以往经验,这样做能有效打击这帮大臣的气焰,然后局势就会逐渐缓和。
可刘瑾忠那会知道,他弄死了吴瑞和后会迅速激化矛盾,以至于如今官员们上疏的规模更大了。
现在一切就看皇帝如何决断,如果皇帝稍稍妥协一点,那他刘瑾忠的日子就难过了。
那么皇帝会不会退缩呢?这事其实还真说不准。
如今的情况是,北方大旱粮食减产,西北和胡人的战争一直没停,东南的倭寇又有抬头的趋势。
可以说,永治二十五年的情况,比之两年前白莲教造反和胡人大举进犯还要严重。
用内忧外患来形容是最贴切的,这个时候皇帝选择安抚群臣,自然不是没有可能。
毕竟,这两年皇帝收拾了不少人,君臣之间本就积攒了许多怨气,如今谢谢怨气的好时候。
“锦衣卫已经把那抓人的百户下狱了?”走在宫道上,刘瑾忠神色凝重问道。
一旁随行小太监便答道:“回督主,就是一个时辰之前的事,而且还是南司沈岳下的令,还把他在城外的女婿喊了回来!”
听得这话,刘谨忠可是气得不行,沈岳这厮骨头未免也太软了些。
文官们都还没发难,他结果却先怂了,还把自己手下的人给办了。
厂卫三家,历来就是给皇帝遮风挡雨的工具,就沈岳如今表现出来的这德性,他真的能给皇帝遮风挡雨?
这样的人,皇帝会不会让他上位指挥使,这很值得商榷的一件事!
但不管怎么说,沈岳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算是剜肉补疮了,那他刘谨忠该怎选呢?
是不是也未雨绸缪一下,先走手下人中找个替死鬼?
正当刘谨忠想着这些时,他很快就来到了玉虚宫外。
虽然是西厂提督,但刘谨忠还得守玉虚宫的规矩,所以他对大门外值守的太监说道:“皇上招我过来!”
值守太监小心对刘谨忠行礼后,便道:“刘公公,皇上说了……让在店外侯着,到时候会召你进去!”
刘谨忠只能等候在外,但他也不是傻站着,而是小声问道:“皇上这两天,可发了不少火吧!”
知道刘谨忠想问什么,值守太监便道:“谁说不是呢,那些官员们太不晓事了,就刚刚皇上还砸了东西!”
得知这些,刘谨忠心里就有了谱,于是他当即道:“多谢了!”
值守太监说了可以说的,换回刘谨忠的一个“谢”字,自然是欣喜无比。
“刘公公言重了!”
第732章 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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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绝不退缩
(各位,月票走起来吧!!月末了别浪费了!)
京城的夜晚,比白天来讲要迷人得多,一切都是那么静谧安详。
但这个静谧是指大多数情况,总有那么一小部分人,夜生活比白天还要精彩。
京城的南城区域,一直是都是普通百姓居住的地方,达官贵人们是很少老这里的。
南城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无所不包,也并不乏一些享乐的地方的地方,甚至有的地方比权贵们玩儿的还高级。
翠玉楼,从名字上听是个很典雅的地方,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地方就是来听戏的。
只不过听的和别的地方不同,这里上演的都是荤段子,说他是青楼也不为过。
一片莺莺燕燕,靡靡之音,外加醉生梦死的客人,再加上没钱被殴打的客人,以及正在被逼迫接客的姑娘们……让翠玉楼把天堂和地狱交织在了一起。
“赶来我们这里嫖霸王鸡,打死你个王八蛋!”
“给我打,往死里打!”
见到翠玉楼外的一幕,从轿子里出来的严修皱了皱眉头,然后捂住口鼻绕开了这些人,然后踏进了翠玉楼的大门。
而里面混乱的情形,更让严修眉头紧皱。
“客官您李边儿请,看客官您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咱们翠玉楼吧!”
迎客的小二也是个人才,打眼一瞧就看出了门道,知道严修是官老爷的身份。
这就让他更得好生伺候了,否则一个不注意的机会,就可能让他这种小人物万劫不复。
翠玉楼这种污秽之地,严修平日自然是不屑于到此的,此时他更不想接这小二的话。
“爷,咱们这儿喝酒的,听曲儿,看戏,还有……”
越往下说他还越来劲,但跟随严修一同进来的管家,却直接打断道:“带路去红袖阁!”
红袖阁乃是翠玉楼最豪华的销金库,此时小二不得不感慨大人物的大手笔。
在小二的带领下,严修一路来到了三楼的红袖阁。
待这小二退下之后,严修才敲响了红袖阁的门,没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了。
“严兄,怎么这么晚才来!”里面一身着蓝色锦袍中年男子问道。
严修走进房间内,才对众人说道:“衙门里临时有事,所以才耽搁了!”
说完这话,房间门就被关了起来,而严修家的管家则守在门外。
“刘瑾忠今日又得皇上召见,这个阉货肯定又向皇上进了谗言……”
房间内的议论声逐渐起来,而在翠玉楼外的一处巷子里,西厂档头张凯正等候着消息。
今天他亲自带队过来,目的就是要把那些诽谤皇上的人一网打尽。
下午刘瑾忠才下达的命令,花了不到两个时辰他们确定到了,文官们背后究竟是那些人在下面串联。
可只是确定了还不行,还得抓到实证才行,必须得让那些官员们心服口服。
原本他们以为,要做到这一点要花个三四天蹲守,谁知道这些人如此沉不住气。
今天刘瑾忠被召见后没被惩处,这些人串联的人就忍不住了。
就在张凯想着这些的时,很快便有乔装打扮的番子前来禀告道:“大人,他们人已经到齐了!”
张凯点了点头,然后对手下人道:“诸位,该咱们干活会儿!”
就在他的手下们都摩拳擦掌之际,却听张凯说道:“都听清楚了,等会儿要抓的都是些官老爷,一个个都金贵无比,千万别磕着碰着了!”
这话听着就奇怪了,他们西厂自重开以来办了多少大案,抓过那么多当官儿的何事有过这等规矩。
怕手下人想不通其中道理,张凯也不打算解释,因为很多话他不方便说出来。
打死吴瑞和的那些人,如今可都被关进了大牢里,这其中的东西张凯和品出了不少。
西厂再也不是那个可以横行霸道的西厂了,张凯作为西厂的一个小人物,自然是以自保为第一要义。
这些官员们今天被抓,谁知道明天会不会被放出来,到时候会不会跟他算账?
可以说,这个问题西厂很多人都没想过,张凯能想到说明他这个脑子挺灵光。
随后,他们一行人便往翠玉楼赶去。
他们出来都没有穿制服,那样容易把人吓跑了,所以等他们赶到翠玉楼大门时,就被小二给拦了下来。
谁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来闹事的,这么多人可不敢随便放进来。
然后,拦路的几名小厮就被打了个半死,张凯根本就没有多加理会,直接带人就往红袖阁赶去。
此时红袖阁内,包括严修在内的八名官员,个个都是义愤填膺之态。
“没错,这次咱绝对不能再退让了,朝中奸佞一日不除,这大明朝便一日不得安宁!”
“就是,咱们继续串联同僚上疏,大不了全进西厂的大牢走一遭便是,就算被那些阉货物打死也认了!”
这些话是越说越来劲,文人总有股子倔强劲儿,越是前路荆棘越是要向前。
而这样的人,往往是被利用的对象,他们的作用对大佬们来讲,很多情况下都是一次性的传声筒。
“皇上炼道修玄,置朝廷和黎民百姓于不顾,值此奸佞当道内忧外患之际,正是我等拼死以报国恩的时机!”
就在这时,只听“嘭”的一声,红袖阁大门被暴力破开,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
张凯从房间外走了进来,而外面那些放哨的人已经被拿下。
“诸位大人,你们可真是好兴致啊,这么晚了还在翠玉楼这等地方玩儿!”张凯满面笑容道。
人家之所以选在翠玉楼,是因为这地方相对来说隐蔽,现在看来严修他们还是失算了。
“在下可知,据我大明朝的律例,当朝官员可不得流连烟花之地,诸位大人可没把大明律放在眼里!”
大明律中当然有这一条,但从来就没有被认真执行过,张凯这话让严修等人不屑一顾。
此时张凯也不想废话,直截了当道:“诸位,这便跟我回西厂走一趟吧!”
当听到张凯是西厂的人时,众官员心中顿时一沉,甚至都人腿都在打哆嗦。
不管方才说的是多么义愤填膺,现在真的要去西厂那鬼门关,他们还是不由自主会感到恐惧。
“你凭什么抓我们?”严修冷声问道。
这些人不愧是当官儿的,里面就有人继续质问道:“就算我们流连烟花之地,这事也该督察院御史来管,你们西厂凭什么抓人?”
听到这些话,张凯不由感到无语,自己难道是来给这些人讲道理的?
“诸位大人,有道理也得去的西厂再说,你们就别为难在下了!”
说道这里,张凯便不再多说,而是直接从房间里退了出去,下令道:“带人!”
第734章 释怀
(两章一起发,各位投票吧!)
一大早起床后,陈啸庭先是在院子里做了些锻炼,家里其他人才陆陆续续起来。
孩子们总是嗜睡的,长子陈瑞凌被陈啸庭从被窝里抓了出来,和他一起度过了充实的早上。
作为锦衣卫的后代,不出意外陈瑞凌会继承陈啸庭的衣钵,这就意味着他必须要比常人更努力。
已经六岁一个月有一半以上的早晨,都是和陈啸庭一起在院子里渡过的。
陈啸庭锻炼打拳,陈瑞凌则在一旁模仿,反正就是不能睡懒觉。
“走了,该吃饭去了!”
一家人吃过饭后,接下来就该由沈怡教导儿子识字,陈瑞凌苦日子才正式开始。
而陈啸庭则直接去了衙门,千户所的日常事务还是有不少。
他在位置上才坐下,被他倚为心腹的杨凯便赶了来,只听杨凯道:“大人,昨晚上可有大事发生了!”
陈啸庭放下了手里的文卷,便问道:“大事?发生了什么大事?”
杨凯靠近了两步,然后说道:“昨天晚上,西厂的人来咱们南城,把几个在翠玉楼玩儿的官员给抓了!”
“有官员去翠玉楼玩儿?”陈啸庭有些讶异。
杨凯点头说道:“千真万确,下面兄弟亲眼所见!”
在如今这个敏感时节,西厂的人还敢抓官员进去,仅此一点就能分析出许多事。
“被抓的都有那些人?”陈啸庭又问道。
这个问题就难说清楚了,虽然锦衣卫是搜罗情报的,但短时间内也无法全部知道。
于是陈啸庭便道:“去查清楚,下午报上来!”
“遵命!”杨凯单膝跪地道。
看着杨凯离去,陈啸庭嘴角露出了些笑意,这情形大概率意味着他的危机已经过去。
皇帝授意西厂继续抓人,说明打算和官员们硬顶到底,那就不会的追究下面人的过错。
那么有意思的就来了,沈岳如此火急火燎拿自己人,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要是被人添油加醋传到皇帝那里,这样不以皇帝意志为意志的人,是否算得上是忠臣呢?
但要说陈啸庭幸灾乐祸,那其实是不对的,因为现在他和沈岳之间还有共同利益。
此时陈啸庭也不得不感慨,他和沈岳之间好歹也是翁婿,却没想到会走到这一步。
“京城还真是个大染缸啊!”陈啸庭感慨道。
而此时在宫城内,也即将有一场大戏要开始。
皇帝不上朝,但却牢牢把持着朝廷上下,所以该召见群臣还是免不了。
所谓的群臣,其实也就那些个关键大臣,而其他官员想要见皇帝一面可就难了。
玉虚宫宫门外的,首辅黄玉成才一名太监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往宫门方向走去。
而在他的身后,跟着的则是次辅秦延文,两人之间尔相距大约有一米位置。
黄玉成虽走在前面,但他却回头道:“人老了,这腿脚就不行了,是该从这个位置上退下去了!”
正当秦延文要接话,却听黄玉成又道:“来来,秦阁老你走前面来,别让老夫挡了你道!”
黄玉成这话说得是真诚无比,但内里的意思却很不简单。
只见秦延文面带微笑,依然保持之前的步伐,徐徐道:“阁老您可不能尔言老,这大明朝方方面面都得靠您张罗,首辅的位置除了您谁都坐不了,也坐不稳!”
“阁老为首辅,在下为次辅,本就该有个先后,在下岂敢走阁老前面!”
黄玉成难道露出了些许笑容,只听他道:“延文,你说话总是这般有条理!”
“但你真觉得大明朝,离了大夫就过不下去了?”
秦延文表情坚决,很是郑重道:“不光是朝廷,皇上也离不开您呢!”
虽知道秦延文老奸巨猾,但这话还是让黄玉成心里舒坦,毕竟这是来自对手的认可。
“这世上哪有谁离不开谁的道理,我就只是个遮风挡雨的命,可没你说得那么光鲜!”黄玉成沉声说道。
秦延文没有接话,再往下他已不知该怎么说。
“但世人就只看你光鲜的一面,对老夫所受的难处全然不理,甚至还上折子骂老夫为奸佞!”
说到这里,黄玉成干脆停下脚步道:“你说说看,这些人是不是很可恶?”
秦延文也跟着停下,始终和黄玉成保持了一米以上距离。
“这些人是很可恶,阁老乃宰执之尊,何苦与这些人置气?”秦延文很是郑重道。
秦延文在向黄玉成求情,他俩都知道昨晚上发生了什么。
“呵呵呵……咱俩就别在这瞎聊了,皇上还等着咱们进去呢!”黄玉成笑呵呵道。
秦延文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他俩还是一前一后,就这样踏上了玉虚宫外的台阶。
而在他们身后更远一些,则分别是吏部尚书,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三人,还有便是从凉州回来述职布政使。
进了玉虚宫门后,黄玉成二人便看见了刘瑾忠,后者此时正等候在宫殿大门外。
“二位阁老,你们来得可真早!”刘瑾忠抢先发言道。
“刘公公来得可更早!”秦延文抢在黄玉成前面答道。
“我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得早些过来等候皇上召见,不像有些官员故意和皇上作对!”刘瑾忠也是笑呵呵道。
虽然他这话意有所指,但秦延文却根本不上他的套,而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时黄玉成却问道:“皇上还在打坐么?”
刘瑾忠对黄玉成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只听他道:“还有一会儿才结束,阁老稍待就是!”
大殿之内,皇帝朱瑜隽面前摆着几份册子,里面内容是半年内朝廷财政汇总。
接下来要议的事虽多,但归根结底都是钱的事。
虽然册子已经看过,但朱瑜隽要求自己必须做到了然于胸,不然容易被臣下期瞒。
“俞培忠!”朱瑜隽唤了一声。
“奴才在!”俞培忠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传他们进来吧!”朱瑜隽沉声道。
“遵旨!”
但俞培忠离去后,朱瑜隽却没有起身的意思,按道理他该去前殿的御座上。
玉虚宫大门被打开,俞培忠从里面迈步出来,见到外面一众官员都到齐后,便道:“诸位,皇上有旨意,传诸位入殿议事!”
听得这话之后,众人这才按照顺序走进殿内,而刘瑾忠和刘洪则跟在了俞培忠的身后。
司礼监三位大太监,内阁和六部主要当家人,构成了大明朝的权力中枢。
众人进了殿内分左右站定后,皆面向空悬的御座,叩首下拜后才起了身。
皇帝不出面,由内阁和司礼监一起议事的模式,已经被在场众人所接受。
咚……一声悠扬的铜磬声在大殿内响起。
第735章 御前会议
随着铜磬声落下,议事也就正式开始。
俞培忠则开口道:“今天叫大家一起过来,只为了三件事……”
“分别是,东南剿匪的进展,凉州和胡人之间的战局,以及国库开支的情况!”
俞培忠说出的这三件事,一件比一件要大,也让殿内众人心里大致有了谱。
说完这话,俞培忠则看向了兵部尚书王思海,说道:“王大人,你先说说东南的情况吧!”
东南的倭寇,历来都是大明王朝的麻烦事。
东南数省乃是朝廷财赋重地,这就要求东南方向的局面必须稳定,所以朝廷用足够的精力去维持其稳定。
被俞培忠点到之后,王思海看了一眼最前面的黄玉成后,便道:“自从今年初开始,倭寇便有复发之势,靖安军虽然竭力镇压,但倭寇之势仍愈演愈烈!”
“就在一个月前,靖安军便与倭寇展开了一次大战,虽斩倭寇数百人于马下,但却未曾伤到其主力,反倒被这些倭寇劫掠了不少村镇……”
王思海才说到这里,便听大殿后方响起了瓷器摔地碎裂的声音,让殿内众人纷纷侧目。
俞培忠知道皇帝是又生气了,但议事该继续还得继续,于是他便说道:“王部堂,你继续说!”
王思海自然也清楚怎么回事,他知道他说的情况很让人气愤,但这就是现实所发生的。
“靖安军虽然一路追击,但最终还是被倭寇逃到了海上,最近这一个多月倒是安分了许多!”王思海沉声说道。
当然该安分了,这些抢到了足够多的财物,当然要消化了才会有下一步动作。
“东南水师那边,难道没有追击?”俞培忠忍不住问道。
东南水师虽然战斗力弱,但打顺风仗应该是可行的。
“这个……暂未收到东南水师战报!”王思海沉声道。
这其实是比较委婉的说法,包括俞培忠在内的人都能猜到,东南的水师那些人定是没有出战。
东南水师那些人或许是被打怕了,所以才对倭寇有畏惧,所以大多数时候根本不敢出战。
而这个问题是不好深究的,所以俞培忠在点头后,大殿内就陷入了安静。
众人等待了好一会儿后,才听后殿响起了一声铜磬声,东南的事皇帝就算清楚了。
于是俞培忠就问向了下一个问题,只见他看向了众官员末位的凉州布政使,说道:“马大人,你来说说凉州的战局吧!”
虽然是一省布政使,但在玉虚宫这种地方,马孟元只能算是小人物,所以此时他略带有一些惶恐。
同时对眼前这种朝会方式,马孟元也觉的有些新奇,所以在他组织好语言后说道:“卑职受巡抚大人,以及凉州都司委托,特进京来陈奏凉州之事!”
说完了这句话后,或许马孟元找足了勇气,于是他接下来说话气势都要足一些。
“自永治二十三年胡人叩关以来,我军与金帐汗国在凉州爆发大战,已历近两年时间!”
“我军守住防线,与胡人在凉州边境已厮杀近两年时间,胡人久攻未克损失惨重,而我大明官军则是连胜连捷……”
马孟元正要继续往下说,却听俞培忠打断道:“马大人,说说凉州战场近况吧!”
马孟元微微愣住,随即才明白过来这话的意思,于是他便说道:“回公公话,近半年来胡人大军虽已退去,但其小股精锐却一直未曾离开,对林泉府一直进扰不断!”
“我军只得加强防备,但仍不时会被胡人得手,以至于有被攻下城墙的情况发生!”
似乎觉得这样说不合时宜,于是马孟元接着说道:“但是……胡人虽狡诈奸猾,但灵泉府还是掌控在朝廷手中!”
灵泉府位于整个凉州防御圈外,可以说是一座孤城,五十年前朝廷在此建立要塞,演变到今日才成了灵泉府。
正因为其位处凉州防御圈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防守灵泉府是赔本儿买卖。
或许胡人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才咬住了灵泉府不放松,通过这种方式来给大明朝放血。
这可不是看玩笑的,从今年开始到如今,为了防守灵泉府朝廷至少投入了近百万两银子。
而如果没有灵泉府的话,那么依靠完整的凉州防御圈,就可以达到和雍西一样的情况,胡人想要进攻必然付出惨重代价。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能放弃灵泉府,那么大明朝将甩掉一个巨大包袱。
可这样的话,谁又敢说出来呢?丢失灵泉府这个如此重要的据点,必然会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正当俞培忠要继续问下去,或许是皇帝听得烦了,后殿已然响起了铜磬声敲击声。
这一次皇帝连续敲了五下,让俞培忠也深感战战兢兢,生怕皇帝又是龙颜大怒。
大殿内安静了一会儿后,确定皇帝没有下一步举动,俞培忠才接着问道:“张部堂,户部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户部尚书张云德,可以说是大明朝的管家婆,只不过他这位置不那么好坐。
对此类御前议事已经习惯,所以张云德干脆抓重点说道:“如今户部有存银五百万两,如今各类税务每季可进一百五十万,但花销缺口仍旧极大,东南倭患和西北战局都要拨银子!”
“除此之外,剿除湖广一带的流贼,也需要剥除银子……”
“砰砰砰……”
连续三声铜磬的响声,打断了张云德继续往下说,也让殿内众人紧张了起来。
而在后殿,皇帝朱瑜隽脸色很难看。
户部的情况他是知道的,这次议事目的不是让他知道什么,而是要让朝廷这帮管事人清楚情况。
但当他听到这里,还是觉得心中烦躁异常。
经过清查各类税务后,收上来的银子多了不少,甚至户部的存银达到了五百万之巨。
可是呢,花银子的地方却越来越多,需要花的银子也越来越多。
朱瑜隽自己算了一笔账,目前的情况持续下去的话,最多到了年末朝廷又得缺钱了。
“砰……”又是一声悠扬的铜磬声。
俞培忠不愧是朱瑜隽肚子里的蛔虫,还真就能猜清楚皇帝的心思,于是他便继续主持议事进行下去。
在这个三个问题摆出了说明之后,便是具体议论朝廷接下来的动向,这就是作为宰执的黄玉成和秦延文发言的时候。
这二人虽立场不同,但在这次却没有太大分歧,因为有一种东西叫做“政治正确”,在如此情形下许多事的答案是固定的。
就在议事结束,众人都准备要离开时候,却听刘瑾忠道:“诸位且慢,昨日我西厂在南城翠玉楼,抓了八名流连烟花之地的官员,敢问诸位该如何处置?”
官员去烟花之地是大明律所禁止的,但立国之后逐渐放松了管控,如今更是成了空文。
但被刘瑾忠摆在了台面上来说,就是很严重的问题。
这八名官员代表着什么,黄玉成和秦延文都清楚,所以他们的回答也该很慎重。
从立场上来说,秦延文是该替这些人说情的,但此时他得听黄玉成先说。
黄玉成当然是先开口的,但他却道:“不知俞公公的意思是?”
俞培忠面色肃然,缓缓道:“司礼监的意思,是将这八名官员全部流放西北!”
按照大明律,官员流连烟花之地最多罢官,流放的处罚就严重多了。
“那就流放吧!”黄玉成微微笑道。
司礼监的意思就是皇帝的意思,这意味着在这一回合与秦延文的过招中,黄玉成取得了最终的意思。
而刘瑾忠又转向秦延文问道:“不知秦阁老的意思是?”
众人目光都望向了秦延文,只有凉州布政使马孟元不明就里,不知官员寻花问柳这种事怎会摆到如此重要的会议上说。
但事实上,这个问题才是当前朝廷最紧要的事。
大势不可挡,秦延文最终笑道:“便依二位的意思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