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再深一层
就陈啸庭轻轻拍的一下肩膀,差点儿就让田长富没站稳。
如今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这让他感到心慌。
此时陈啸庭也不再跟他兜圈子,说道:“你和转运使衙门衙门之间,近来合作有不少吧?”
听得这话,田长富只得道:“小人是和他们有合作!”
田长富的回答很简单,因为他现在还不清楚状况,所以说得越少越安全。
这时陈啸庭便道:“转运使衙门的仓库里,少了二十万石粮食,是不是你接手运送的?”
“你别急着否认,因为这事已经不是没有证据,或者你不承认就可以推掉的!”
看着田长富,陈啸庭表情严肃道:“你现在已经被怀疑,最好的办法不是推脱,而是把事情老老实实交代!”
“我们要查的是转运使衙门里的蛀虫,只要你给本官提供有效的消息,你的事情就不是事!”
陈啸庭说得很有诱惑性,但田长富心里仍是犹豫,二十万石粮食的事太大了他,他还是不够胆量直接承认。
虽然陈啸庭给了他保障,但是这事儿大得已经不是他陈啸庭能掌控的,他的保证又能有多大效力?
田长富的再次犹豫,可真是让陈啸庭生气了,于是他说道:“田香主,你这样硬挺着不说,不但会把你给压死,还会连累家人!”
在心里,田长富大骂陈啸庭卑鄙,但这本就是锦衣卫的正常手段,所有有埋怨也只能咽在肚子里。
在做了复杂的心理斗争后,田长富终于开口道:“陈大人,小人是近一年来是接了不少大活儿!”
“但这些活儿却不是直接和衙门里的人牵线,而是一个中间人搭桥,但小人知道此人背后就是转运使衙门的人!”
终于攻破了的田长富的心理防线,陈啸庭心里也松了口气,然后问道:“那这一年来,你前后共运了多少粮?”
田长富粗略估计后,便说道:“大约有近……二十万石!”
说出这个数字,田长富自己都觉得尴尬,谁让这个量级实在是太大了。
数额上差不多对上了,陈啸庭又问道:“和你接头那人是谁,你可知道他住何处?”
原本田长富不知道,因为这种交易见不得人,谁会暴露自己的底细。
可谁让他们合作次数太多,田长富多长了个心眼,让手下通过跟踪的方式确认了那人的下落。
这时田长富看向陈啸庭,很是谨慎问道:“大人,此事当真不会牵连到小人?”
现在两人都不会玩虚的,陈啸庭想了想后便道:“你可能会有点些麻烦,但我可以保证你的家人不会受牵连!”
“毕竟,你和千户所关联生后,你的出大事千户所面子也不好看!”
这话说得很实在,没有那么多虚言假意,所以田长富信了。
于是他说道:“陈大人,与我接触那人名叫张强,就住在南城三通街尾,是一个已经没了希望的读书人!”
终于得知了一个新线索,陈啸庭心里的石头才落下,这线索总算没有断开。
所以这里陈啸庭也不打算留了,所以他当即就要出门,想要尽早找到这个张强。
走到门口时陈啸庭道:“最后一个问题,被你们转手的粮食,最终都送到了那里?”
这明显又是一个尖锐的问题,但多的都说了,田长富也不差这点儿。
只听他道:“差不多一半运到了附近省份,还有一半……运到了关外去!”
运到了关外去?这下陈啸庭就真的惊了,关外可是金帐汗国的地盘。
“也就是说,卖给了胡人?”陈啸庭冷声道。
这时田长富便道:“大人,这些都是他们的意思,小人只是负责运送而已!”
“粮食怎么出的关?”陈啸庭又问道。
田长富则答道:“粮食先是运到广德,只要打点一下卫所官吏,便可以从落云关出关去!”
因朝廷和金帐汗国还未彻底撕破脸皮,所以边关的贸易依旧繁荣,让田长富蒙混过去也不太稀奇。
“你好自为之,好好想想下次有人问你时,该怎么回答这些问题!”陈啸庭撇下这句,便直接出了房间去。
见他出来,刘建平立马就带人簇拥过来,然后说道:“大人,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陈啸庭一边往前一边道:“进城,三通街!”
而在书房内,田长富此时已是满头冷汗,接下来他的日子并不会轻松。
人生每到一步都有一个大坎,生命中的前几次他都安然度过,就看这一次能否依然保持好运了。
…………
广德府南城,天已经快黑了,陈啸庭正坐在一处院子里小凉亭内。
此时他正端着茶杯,坐在凉亭内微眯着眼,感受着嘴里的茶香。
此时院子厢房内的,时不时在响起“呜呜”声,惹得陈啸庭眉头微微皱。
于是他放下茶杯,高声喊道:“行了,把人带过来!”
没过一会儿,便见两名校尉架着一男子从厢房里出来,这人就是陈啸庭找到的张强了。
张强脸上有几处被打得破皮渗血,但嘴巴却被一块布给堵着,此时只能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张强被按到了陈啸庭脚下,嘴里的“呜呜”声让陈啸庭听得心烦。
于是他说道:“听清楚了,如果你再不闭嘴,我让他们马上把你再拖回去!”
拖回去又是毒打,张强立马就闭上了嘴巴,再疼他也得坚持住。
天地间终于安静下来,于是陈啸庭一个手势,旁边校尉便将张强嘴里的布扯了下来。
“张强,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后果你知道!”陈啸庭威胁道。
张强此时真是欲哭无泪,他好好在家里睡着,这些人冲进来就把自己拖下床,然后就开始毒打到现在。
你要是有问题要问,你早说就是了,为何要把自己打得这么惨……张强心中腹诽道。
但他却忘了,如果不是这顿毒打,他也不会这么痛快配合。
陈啸庭可不会理会张强怎么想,此时只听他问道:“你和田长富搭伙卖粮,谁是你的上家?”
这特么一问就是个惊天问题,此事干系实在太大,张强可不敢随便说出。
早就猜到不会那么顺利,陈啸庭招了招手,便有校尉端了一盆水过来。
不需要陈啸庭过多指示,张强左右两侧的校尉一把便将他脑袋按进了水中,任张强怎么扑腾都没用。
当陈啸庭感觉差不多的时候,他又动了动手指,张强才被从水盆中放了出来。
此时他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他从未想到过呼吸会是如此美妙。
但这时,一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响起道:“你的上家是谁,想好了没?”
第378章 逼问
倒卖常平仓二十万石粮食,这事儿落到他张强头上就是个死,这事儿不能应。
看出张强的犹豫,陈啸庭当即道:“斩他两根手指,我看他能硬多久!”
要斩自己手指,张强可没在道上混过,这时他便显得无比惊恐。
十指连心,砍下两根手指是什么感觉,张强连想都不敢想,
当校尉提着刀将他手按住,在举刀的那一刻,张强终于认怂道:“大人,我说!”
陈啸庭这才招了招手,举刀的校尉这才退下,但眼神中仍是杀气腾腾。
张强原先是个读书人,后来连年科考不利,也没银子和门路去贿赂考官,所以最终一事无成,穷困潦倒。
方才他那副胆颤心寒,惊慌失措的样子,哪有文人讲究的半分风骨。
可他这人,对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陈啸庭要砍他手指他当然受不了。
“说吧!”陈啸庭又端起茶杯道。
张强喘息几声后,才说道:“大人,此时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听得这话,陈啸庭顿时脸色一沉,呵斥道:“你是在耍我?”
见陈啸庭要发怒,张强连忙解释道:“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大人您听我说!”
陈啸庭仍旧目光不善,在他逼视下张强说道:“转运使衙门倒腾粮食的事,小人也只是个传话筒!”
“转运使衙门里有要运走的粮食,他们就找到小人,让小人去黑市上寻觅,有能吃下这些粮食的人!”
这时陈啸庭问道:“这么多粮食,一定是分批被偷运走的,这其中谁是你联系最多的人?”
张强已经豁出去了,此时他干脆直说道:“是田长富田大爷,他手下的车队和船队规模最大,他接的活儿最多!”
陈啸庭点了点头,这下两边就对照上了,事情都在计划中往前推进。
所以接下来他就问道:“最后一个问题,转运使衙门里的和你接头的,是谁?”
这个问题很关键,但张强没有让陈啸庭失望,当即便答道:“是刘阳友!”
刘阳友,这个名字陈啸庭非常陌生。
之前在转运使衙门,里面的主事加吏员二十多号人,名字他差不多全都有印象。
但这个刘阳友,陈啸庭却听都没听过。
“刘阳友,你确定他在转运使衙门当差,还是说人家根本就是说的假名号骗你?”陈啸庭面色不善道。
刀就横在自己脖子上,这让张强根本不敢迟疑,立马解释道:“大人,这刘阳友确实在转运使衙门当差!”
“那为何本官未曾见过他?”陈啸庭冷声道。
这时张强答道:“因为……这个刘阳友已经三年多没去衙门里了!”
这话听得陈啸庭很是疑惑,既然是在转运使衙门当差,那为何三年都没去衙门里?
事出反常必有妖,陈啸庭立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张强便答道:“刘阳友三年前患了重病,后来虽治好了,但却时有复发,所以当差也是断断续续,到后面他干脆就不去了!”
转运使衙门还养着这样一个人,陈啸庭可真是长见识了,难怪在衙门里的官吏中查不出猫腻来。
原来真正上蹿下跳的人,一直都没在衙门里面。
“说说这个刘阳友的背景!”陈啸庭淡然道。
这时,张强却问道:“大人,等会儿可否放了小人?”
张强可一点儿都不傻,他知道这是自己最后有利用价值的时候,现在不讲条件后面可就再也没筹码了。
陈啸庭面露微笑道:“只要你老实交代,本官不会为难你!”
这种回答模棱两可,张强面露苦涩道:“大人,小人只要活命就成!”
陈啸庭面色不由一沉,冷声道:“你的事情本官只有定夺,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才能定你的生死!”
这时候刘建平也看不下去,上前就是一脚踹去道:“赶紧说!”
被这一脚踹倒在地,张强疼得叫出声来,此时他可没被堵住嘴。
“让他闭嘴!”陈啸庭皱眉道。
两名校尉将张强按住,然后将布团重新塞了回去,院子里的哀嚎声才停止。
然后陈啸庭对刘建平训斥道:“让你们要小心一些,不要闹出动静来,忘了?”
刘建平不由躬身道:“大人,卑职知错!”
其实这也不怪刘建平,今天一直都在查案,遇到田长富磨磨唧唧也就罢了,张强这厮凭什么玩花花肠子?
所以刘建平气不过,这才一脚踹了过去。
这时陈啸庭把手捏作拳头,几名校尉会意后立马上前,将张强凌启来后就当做了沙包捶打。
哀嚎声一次又一次响起,但因为布团的阻挡根本传不了多远,至少院子里稍稍站得远一些就听不到。
张强这家伙喜欢狡兔三窟,所以他的妻子儿子不在这里,否则陈啸庭能更快逼他就范。
眼看着揍得差不多了,陈啸庭便制止道:“行了,等他不叫了再把布团取下来!”
等了两分钟后,张强的惨叫声才逐渐停止,此时的他看起来已不成人形。
“张强,本官再给你一次机会,老老实实把刘阳友的背景说出来!”陈啸庭冷声道。
随即便有校尉上前,将张强嘴里的布团再次取下。
张强此时躺在地上不动弹他,他这人抗击打能力有限,此时没晕死过去就已经很顽强了。
好一会儿后,张强才说道:“大人,刘阳友原本是转运使衙门计吏,后来因病修养于家中,就住在东城的兴和巷!”
其实只要知道了刘阳友的名字,陈啸庭也能查到对方的信息,但那样哪有现在这样快。
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陈啸庭心里的石头再度落下一块,他的心里又轻松了些。
这时,陈啸庭又问道:“那刘阳友为何偏偏找上了你?”
张强此时上气不接下气答道:“因为,小人曾经和他是同窗,他的科举无望后进了衙门做了吏员!”
张强今年快四十了,也就是说刘阳友也差不多这个年纪。
但这样一个小小吏员,真的有本事偷走常平仓里二十万石粮食?
陈啸庭觉得不可能,因为想从常平仓中运走粮食,中间需要很多道程序的签字画押。
也就是说,即便查到了这一步,知道了刘阳友的名字,也就不能说离真相已经很近。
刘阳友背后肯定还有人,转运使衙门的里的三位上官,和此事一样也不能逃离干系。
“来人,将此人带回千户所大牢里,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探视!”陈啸庭冷声殴打。
其实张强很想为自己喊句“饶命”,但此时他身受重伤,根本几就叫喊不出来。
等张强被拖走后,陈啸庭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笑道:“走,去东城兴和巷!”
第379章 刘家1
当天地完全被黑暗笼罩,整个卢阳城也恢复了安静,就像是整个人城池都陷入了沉睡。
兴和巷也不例外,而此时巷内一户人家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大人,卑职这就进去把人拿出来!”刘建平沉声道。
今天一天都在外面奔波,先是去了码头,然后再找张强问话,最后又来到了这里。
陈啸庭摇头道:“不用,先礼后兵嘛!”
此时这处院子已经被围,陈啸庭也不怕人跑了,所以他才如此淡定。
然后,只见他举起手来,拉住门环叩起门来。
砰砰砰……砰砰砰!
一连敲了六下,里面才想起人的声音道:“这么晚还来,让不让人睡了!”
没过一会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单衣的老头从里面探出头来,借着灯光陈啸庭可以看清他的脸。
就在陈啸庭以为这就是刘阳友时,这老头却先发问道:“你们是何人,找谁?”
看见外面来了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都面色不善,任谁都会产生警惕。
陈啸庭不以为意,答道:“我找刘阳友,他在不在家?”
却听这老头说道:“找我家老爷的?他不在!”
不在家?自己来的这么不是时候?陈啸庭心中暗道。
然后他便开口道:“你家老爷不在家,那这么大晚上他去哪儿了?”
说这话时,陈啸庭已经向刘建平的打了手势,让他准备的强行破门拿人。
面对陈啸庭问话,门口的老头儿便说道:“我家老爷刚刚才出了门!”
才出了门?就这么巧?陈啸庭心中狂骂。
然后他又我呢都爱:“你家老爷去了哪儿?”
门内家仆则道:“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刚刚老爷也是有人找他,然后他跟那人一起去了!”
被人捷足先登了?陈啸庭心中有不妙的想法,这让他的感到有些焦灼。
于是让他立马问道:“走了多久?往哪个方向走的?”
一个明显看起来不像好人的陌生人,来打听自己家里的情况,按道理是没有必要一一回答的。
但这老仆也很有眼力见,知道自己不说可能会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他便答道:“就在刚刚,是往巷子那头去的!”
沿着老仆指的方向,陈啸庭看向了刘建平,后者会意后立马带了几人去追。
这一幕都被这老仆看在眼里,他不明白这年轻人和自家老爷是什么关系,这让他对眼前一切都很费解。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个年轻男子声音道:“老陈,是谁来了?”
老陈往回忘了一眼,然后喊道:“少爷,是个陌生人,来找老爷的!”
里面声音接着道:“让他们先回,明天再来,告诉他们我爹不在!”
陌生人来找,既然正主不在家,人家不迎客也是正常,更何况这还是大晚上。
老陈转过头来,便对陈啸庭道:“不好意思,我家少爷说了,让你们明天再来!”
在老陈说这话时,陈啸庭却往后退了两步,然后两旁的校尉立马就虎扑了上来。
被这突然变故弄得大惊,老陈不由大喊道:“你们干什么?”
但校尉们可不管他说什么,既然有总旗官的命令,他们只管执行就是了。
随即刘家便是一阵鸡飞狗跳,甚至邻居们还隐约听到了嘶喊声,但却没一个出来看热闹的。
刘家在这兴和巷里最富,自然也有些为富不仁,天然便惹得左邻右舍疏远。
大概五分钟后,刘家院子里便安静了下来。
此时刘家大门被关上,院子里所有灯都被垫上,同时刘家人上下十一口人也都被赶到了院子里蹲着。
这时候所有人都睡下,所以此时他们都只穿了单衣,在夜风和惊惧同时作用下瑟瑟发抖。
此时院子正堂外面台阶上放了一张椅子,陈啸庭坐在这上面,俯视着下面众人。
此时,刘家一个丫鬟端着茶杯,战战兢兢来到了陈啸庭面前,茶杯盖子和杯子不停碰撞发出声音。
接过茶杯来,陈啸庭便对这丫鬟道:“退到一边去!”
这丫鬟连忙退到后方去,这一幕却是让刘家的其他几个下人羡慕,他们可还跟刘家人一起蹲着呢。
看着陈啸庭慢悠悠喝茶,刘阳友的儿子刘宜城状着胆子,大声问道:“这位兄台,不知我家何处得罪了你,为何要如此欺侮我等?”
陈啸庭他们都穿着便依,所以刘宜城等人都不知他们身份。
慢悠悠喝了一口茶后,陈啸庭便将茶杯端到一边,方才退下去丫鬟连忙上前接住。
“你爹去了哪儿?”陈啸庭沉声问道。
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刘宜城当即怒道:“私闯民宅,你知道这是多大罪吗?我刘家可不是好惹的,我劝你赶紧把我们放了!”
一家老小大半夜被从被窝里赶出来,任谁遭受这样的待遇,心里的怒火都会一样的大。
更何况他刘家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平日里谁不对他们恭谨有加,谁敢如此欺负他们。
陈啸庭不由微微一笑,然后说道:“你刘家不好惹,那你知道我们是谁?”
“你们是谁?即便是官府,也不敢无故私闯民宅!”刘宜城怒道。
他现在是怒气烧了脑袋,根本没注意陈啸庭等人平淡的表情,他本该猜到对方来头不小的。
这时陈啸庭从衣袖里掏出了一块令牌,然后道:“不要大呼小叫的,小心本官让你活不过今晚!”
听得这话,刘家下人们顿时一阵惊愕,闯进府里这些人还真是官府的人?
只有刘宜城此时面色难看,因为他看到了的令牌上“锦衣亲军”四个大字。
被锦衣卫找上门来,就是天大的麻烦找上来了,刘宜城被残酷现实吓得呆滞。
在他后方,刘宜城的母亲见儿子失了魂的样子,便问道:“宜城,怎么了?”
同时,刘宜城的妻子也一脸担忧看着丈夫。
被老娘的声音喊醒,刘阳友才惊恐道:“母亲,咱家有大麻烦了!”
就因为对方一句话,自己家就有大麻烦了的?刘宜城母亲和妻子都不能理解。
“到底怎么回事?”刘宜城母亲问道。
刘宜城便答道:“他们……是锦衣卫!”
是锦衣卫?刘宜城母亲顿时也是大惊,显然他也是知道锦衣卫的大名。
不只是他们,刘家的下人们此时也面露惊恐之色,对他们来讲锦衣卫就是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存在。
陈啸庭没有干涉这些人做什么说什么,他在任由恐惧蔓延,这样有利于他等会儿问话。
而这时,刘家的们被打开,只见刘建平从外面走了进来。
绕过院子中间被吓得惊慌的刘家人,刘建平来到陈啸庭身侧后,沉声道:“大人,没找到人!”
第380章 刘家2
没找到刘阳友,陈啸庭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大晚上找人本就困难,更何况找刘阳友的人,很可能还不想让人找到他们。
刘建平退到一边后,陈啸庭便对下面问道:“方才是谁找的你爹?”
毕竟是锦衣卫问话,刘宜城当即回答道:“回……回大人话,我……小人不知道!”
陈啸庭面色一寒,然后道:“你最好说实话,本官今天已经不想再动手了!”
张强被打得半死不活,此时已经被送忘了千户所的大狱,陈啸庭可不想这马上又动手。
听得这话,刘宜城立马答道:“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都没过他,老陈……老陈开的门,大人你问老陈知道!”
刚刚开门的老陈此时脸都黑了,刘宜城这可把他害苦了。
老陈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对陈啸庭叩首道:“大人,小人可什么都不知道,小人也不认识这人!”
“既然是陌生人,那你家老爷为何就跟人走了?”陈啸庭冷声问道。
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一切才能解释得通,否则就是这一大家子人在骗他。
刘宜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还是得绞尽脑汁想,只有想出一个解释才能过关。
这时,老陈却说道:“大……大人,当时那人说了句话,老爷便跟他走了!”
没想到真问出了东西,陈啸庭当即道:“什么话?”
老陈答道:“那人说,大老爷要见老爷,还拿出了块牌子来,老爷看了后就跟那人走了!”
大老爷?怎么冒出个大老爷来了?转运使衙门里还有什么大老爷?
这让陈啸庭想起自己之前猜测,可能这件事的背后,还真有一只大手在操纵一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李文志高颜扬曹静三人中,绝对有人或全部参与了此事。
不管背后那人有多么大的势力,要想从常平仓里调出粮食,都需要这三位盖印签押才行。
也就是说,刘阳友在转运使衙门里想要“办事”,还是需要三位上官配合才行。
不管幕后那位是谁,转运使衙门里都有鬼,陈啸庭把鬼抓出来也可以挖出那幕后之人。
想到这里,陈啸庭便问道:“刘阳友几年都没去转运使衙门当差,为何却还领着衙门的俸禄?”
“这等不合规矩之事能发生,想必刘阳友和衙门里的某位上官,走得比较近吧?”
见陈啸庭看着自己,刘宜城马上答道:“大人,我爹他和衙门里几位上官关系都好,所以才受几位大人照拂!”
听得这个回答,陈啸庭不由垮下脸色,然后道:“你妻子长的不错,本官手下弟兄累了一天,借来玩玩没问题吧?”
说道这里,陈啸庭从身旁的刘建平使了个眼色,后者露出了男人都懂得笑意。
而站在院子里的其它校尉们,也露出了兴致勃勃的表情,刘建平吃肉他们也能喝口汤不是。
于是,在刘妻惊恐的喊叫声中,刘建平将其从人堆里拖了出来。
刘宜城正想往前拉住妻子,但他本人却被身后来的两名校尉按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妻子被拖走。
“大人,不可以啊……”刘宜城嘶喊道,随即他肚子上便挨了一脚,疼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刘建平已经在刘妻身上乱摸,同时发出大笑,看得一众校尉们都羡慕不已。
陈啸庭却目不斜视,慢悠悠道:“你爹和转运使衙门里谁最亲近?再不说,你妻子可就成别人的了!”
刘宜城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家很有钱,他只需要花钱度过一生就可以了。
但就在这时,刘母突然站起身道:“大人,放了我儿媳妇,我告诉你!”
“你知道?”陈啸庭反问道。
这时刘母道:“先放了我儿媳妇,我就说!”
刘母的性格倒是比刘宜城强了不少,这让陈啸庭感到有门。
于是他一招手,刘建平便有些不舍停下手来,在刘妻逃离时还摸了一把对方挺翘的屁股。
刘妻扑倒在自己丈夫怀中哭泣,场面甚是凄惨。
陈啸庭此时笑道:“人我放了,你该说了!”
刘母便道:“我家老爷,和衙门里的高副使历来亲密,当初就是高大人的安排他病退的!”
是高颜扬,而且还是高颜扬安排的刘阳友病退,这里面可挖掘的东西就太多了。
总算是打开了突破口,总算是具体到了转运使衙门里具体人身上,接下来就该把火力对准高颜扬了。
但为了更加贴近事实,陈啸庭接着问道:“那你家老爷,和高颜扬之间来往多不多?”
刘母便道:“前几年老爷一直在家养病,只是逢年过节前去高家拜会,只是今年去高家要频繁些!”
陈啸庭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你可知道,他每次去高家都做了什么“或者说高颜扬让他做了什么?”
听到这里,刘妻摇头道:“这妾身就不知道了,只是时不时回来会说,他今天又谈成了一笔大生意!”
“你家做什么生意?”陈啸庭紧接着问道。
刘妻则道:“我家没什么生意,所以妾身也不知道,老爷他说的大生意是什么!”
“但老爷今年,确实多拿了不少银子回来!”
陈啸庭点了点头,实际上话问道这一步,也差不多就该结束了。
…………
第二天一大早,陈啸庭坐在街边一间早摊里,独自一人吃着早饭。
这时一一名校尉赶了过来,然后对陈啸庭道:“大人,在河里找到了,府衙的人发现得,尸体已经被捞了上来!”
吃下最后一口包子,陈啸庭甩下十几枚铜钱后站起身道:“带路!”
穿过几条巷子,陈啸庭老远便见到河边围着一堆人,校尉们把人分开他才顺畅走了进去。
刘建平走上近前,沉声道:“大人,刘阳友是溺水而亡,早上洗衣服的百姓发现的,然后即报了官!”
“大人,这尸体……咱们带回去?”
陈啸庭摇了摇头,微笑着看向了前方,此时一名捕头已经迎了上来。
“原来是陈大人,卑职未曾远迎,见谅!”这名捕头满是恭谨道。
陈啸庭则道:“高捕头无须多礼,本官可还记着你人情呢!”
原来这人正是捕头高庄,当初陈啸庭就是拜托的他,将徐有慧一家送到了凉州去。
被陈啸庭这样说,高庄此时惶恐不已。
一年前陈啸庭是锦衣卫小旗官,就已经让高庄不敢惹了,更何况对方已经成了总旗。
“陈大人,这尸体你们要?”高庄试探问道。
反正如果陈啸庭要拿走,他是不可能来自讨没趣的,尽管尸体是他们先发现的。
这时却听陈啸庭道:“尸体你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就是来看看死没死的!”
“现在看完了,也就该走了……高捕头你慢慢忙!”说完这话,陈啸庭还真掉头走了。
高庄也被这一番操作搞得愣住,但他立马道:“陈大人您慢走,改日小弟请您喝酒!”
跟在陈啸庭身侧,刘建平心中满是狐疑,最后还是憋不住问道:“大人,昨晚上您放了刘家人卑职明白您的用意,可这刘阳友的尸体您为何也不要了?”
昨晚上陈啸庭没把刘阳友一家抓走,是因为他把这一家人当做了诱饵,希望那幕后之人会在此出手,所以他在刘家外埋下了暗桩。
面对刘建平此时问题,陈啸庭便道:“刘阳友已经死了,他的尸体还有什么用?拿回去给高颜扬看?”
“现在查出了是高颜扬,把大狱里所有大刑都上一遍,还怕他不招?”
只要找到了方向,那么目的地自然也就不远,刘阳友的尸体已经没有价值。
第381章 点卯之后
永治十七年八月二十五,天晴。
清晨的千户所内,百多名校尉齐聚于此,等待着千户沈岳的出现。
今天是千户沈岳亲自点卯,没有人敢怠慢,众人早早的就过来了。
三个百户所,除了必要岗位需要留人值守,其他人全都已经到场。
后面陆陆续续,各小旗总旗也都赶了过来,最后则是三位百户到场。
三位大佬到场后,便被手下旗官们围了起来,纷纷拍着马屁扇着风。
周文柱扫视手下众人,却没发现陈啸庭的身影,于是他问杜云道:“杜小旗,陈啸庭去了怎么没到?”
被上司问话,杜云连忙答道:“回大人话,总旗大人昨日带刘建平等人去查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去查案这时候还没回来?周文柱心中隐隐有了期待,猜测陈啸庭可能是有大进展了。
然后他便没有多说,至于点卯的迟到的后果,对陈啸庭这等沈岳身边的红人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此时同样关注陈啸庭的还有岳梦豪,只不过他在心中暗喜,今日陈啸庭迟到可能要挨板子。
为什么呢?因为岳梦豪收到了“内部”消息,知道今日沈岳点卯是有原因的。
而原因就是,前两天南镇抚司递来行文中,严厉斥责了雍西千户所军纪废弛的现象。
南镇抚司,那可锦衣卫里的锦衣卫,这番斥责之下,哪怕是陈啸庭迟到也得挨板子。
当然岳梦豪也知道,南镇抚司之所以发这样一份公文,也和锦衣卫内的派系斗争有关。
很明显,沈岳一系的人失去了南镇抚司指挥同知的位置,然后就被人以军纪废弛借题发挥了。
这时,沈岳已经沉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名众人从未见过的小旗官。
在无人注意之处,岳梦豪却和这小旗官对视一眼,但随即两人便不再看向对方。
“点卯,开始吧!”沈岳沉声道。
几百号人名字,当然不能由沈岳费力来喊,所以旁边便有校尉拿出一份名单上前,然后把一个个名字大声喊了出来。
每点到一个名字,下面人群中便有人用洪亮的声音答道,生怕台上的人听不见。
当念到了陈啸庭名字时,久久却无人应答,念名的校尉便将目光扫向了沈岳。
沈岳面色阴沉,冷声道:“继续往下念!”
可接下来是刘建平的名字,再接下来是刘建平手下人名字,一共十一个名字无人应答。
这时不需要念名的校尉请示,沈岳便怒道:“周文柱,你手下人怎么回事?”
此时周文柱也压力山大,硬着头皮答道:“千户大人,陈啸庭昨天带人出去查案,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卑职派人也没找到他!”
周文柱吃瘪的样子,刘世安看着心里可太舒服了,但此时他也不敢出来讥讽。
昨天下午才宣布的今天点卯,陈啸庭出去了不知道也属正常,沈岳心里才想通了些。
这时沈岳才呵斥道:“退下!”
尽管心里已经想通,但该生的气还是要生。
周文柱擦了擦额头冷汗,这才小心退了下去,他这算是被陈啸庭连累了。
但一想到陈啸庭在案子上有进展,周文柱心里就如沈岳一般舒缓了许多。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陈啸庭查出了东西,否则沈岳该打的板子绝不会轻。
大概用了二十多分钟,整个点卯才正式结束,陈啸庭也带着刘建平等人一行人来到了点卯的院子外。
这时点卯已经结束,当先是沈岳黑着脸走了出来,在他身后跟着刘世安和的周文柱,还有一名陈啸庭没见过的小旗官。
见沈岳这幅样子,陈啸庭都没敢打招呼,倒是一旁那小旗官向他露出了不善的眼神。
陈啸庭正想上前给沈岳打招呼,却看到后面周文柱不断给他打手势,让他先不要上前触霉头。
于是陈啸庭便带着手下恭谨站在路边,目送沈岳一行离开。
等几位大佬离开后,岳梦豪等总旗和小旗官便走了出来,而陈啸庭也站直了身体。
便听岳梦豪道:“这不是陈总旗嘛,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睡过头了吧?”
岳梦豪的冷艳讥讽,除了他手下三名小旗官跟着附和,其它看热闹的没一个敢多嘴。
这就是陈啸庭的在千户所里的威势,即便今天他可能要倒霉,但仍改变不了他是千户大人心腹的地位。
这时陈啸庭则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岳总旗,一天不见你的嘴巴还是那么臭,今天早饭不会吃的是屎吧!”
这下,不只是陈啸庭手下三名小旗官,旁边一些总旗和小旗官都笑出声来,心中纷纷暗道陈啸庭嘴巴刁毒。
岳梦豪脸色铁青,在斗嘴方面他承认自己比不过陈啸庭,只听他冷声道:“今日你闯大祸了,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言罢,岳梦豪便带着手下人,直接离开了现场。
而在千户所后方一处客厅里,一场斗斗争也在上演。
只见沈岳坐在客厅上首,下方左右各坐着周文柱和刘世安,而刘世安身侧则是小旗官段正阳。
段正阳今年二十七岁,来自京城的南镇抚司,此番由他亲自送南司公文过来。
“千户大人,同知大人对军纪尤为看重,今日这些误时之人,您可得从重处置!”段正阳恭谨道。
虽然他言语恭谨,但话里却充满了逼迫的味道,这让沈岳心理非常不爽。
沈岳却没立即表态,这让周文柱看到机会,于是他说道:“大人,陈总旗昨日便出去查案,没有接到点卯的同知,也是情有可原!”
这时段正阳则道:“这位大人,查案是查案,点卯是点卯,二者不能混为一谈!”
段正阳来自京城南镇抚司,对沈岳有敬畏之心,但对下面的百户他可没放在眼里。
对段正阳周文柱也老早看不顺眼,当即便道:“二者是不可以混为一谈,但段小旗怕是还不知道,这案子是东厂移交过来的,他们那边催得可很紧!”
这时候拿东厂出来说话,周文柱除了要压段正阳,其实也是在提醒沈岳。
不得不说效果还算不错,段正阳稍稍也有了些顾忌,毕竟东厂移交的一般都是大事。
此时,便听沈岳开口道:“好了,都不要争了,把陈啸庭叫过了,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可以了!”
也正是因为沈岳这句话,一盏茶时间后,陈啸庭被带到了客厅内。
此时房间内众人都坐着,只有陈啸庭站在大厅中央,等待着沈岳的问话。
“怎么回事,今日为何点卯不到?”沈岳沉声问道。
陈啸庭便躬身道:“禀告大人,常平仓储粮丢失一事,卑职已经有了突破!”
沈岳接着问道:“有什么进展?”
这时陈啸庭抬起头来,严肃道:“卑职已经查出,转运使衙门内弄权渎职之人,就是转运副使高颜扬!”
第382章 心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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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高颜扬……”
“陈啸庭你可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出不得半点儿差错!”沈岳沉声说道。
转运使衙门的事已经上报了京城,钦差和东厂以及北镇抚司的人,已经在来雍西的路上。
任何差错可能都会放大,到时候问责起来,以陈啸庭的级别他很可能被打得爬不起来。
面对沈岳如此郑重的问话,陈啸庭笃定道:“卑职已有证据确定,就是高颜扬!”
……
走在千户所大狱内通道里,陈啸庭脑中依旧想着方才发生的一幕。
在确定了就是高颜扬后,陈啸庭便将自己所查到的证据全盘托出,然后沈岳便召令相关人员,一同来到大狱准备亲自向高颜扬问话。
因为一旦确定了是谁,也只有沈岳这种级别的人,才最恰当来问话。
足见这次级别的是,沈岳还把的曹允淳请了过来,把整个过程都向东厂的人公开。
来到一处收拾干净的牢房内,里面已经设好了两个位置,这是属于沈岳和曹允淳的。
这两人落座之后,才有周文柱和刘世安以及刘思勤站在后面,同时到场的还有陈啸庭和岳梦豪,以及负责值守大牢的总旗小旗和校尉们。
这时,只听刘思勤吩咐道:“去将高颜扬带过来!”
立马便有校尉前去传令,没过一会儿便又铁链的叮当响声,然后便见高颜扬被两名校尉押了过来。
在沈岳和曹允淳的对面摆了一张老虎凳,高颜扬就被押到了这上面,然后被校尉用绳子绑到了这里。
一直到现在,高颜扬都没有说一句话。
但看到眼前这个架势,他心里说不慌那是假的,毕竟心里有鬼。
锦衣卫千户和东厂镇守太监同时到场,让高颜扬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自己的事情败露了。
可在官场上混迹了这么多年,高颜扬也养成了狐狸一般的个性,他是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有罪的。
不管等会儿这些人说什么,他都会咬紧牙关不松口,他高颜扬就是清白的。
见高颜扬眼中精光流转,陈啸庭便知这人不好对付,但他依然充满了信心。
在来大牢之前,陈啸庭已在沈岳和曹允淳面前,详细将自己查到的东西讲述了一遍。
陈啸庭的线索一环扣一环,而且在逻辑上没有问题,所以两位大佬都决定采信,这对陈啸庭来说就够了。
无论是锦衣卫和东厂查案,其实都不那么讲究证据的合法性,至少在两周在这等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是这样。
只要两位大佬采信,那么陈啸庭查到的一切就是事实,高颜扬是否承认并不重要。
当然,表面上该走的程序还是要的,所以才有今天这“两堂”会审的架势。
一切都准备就绪,只沈岳道:“陈总旗,开始吧!”
陈啸庭向沈岳和曹允淳行礼后,才面向高颜扬道:“高颜扬,你可知罪?”
虽然心里咯噔一声,但高颜扬却面不改色道:“本官无罪!”
陈啸庭则道:“你盗卖常平仓储粮二十余万石,简直丧心病狂,你祸国殃民,罪不可赦……”
说道这里,陈啸庭语气更为严厉道:“你自以为行事隐秘,就没人能查到了?”
高颜扬仍旧维持了表面平静,说道:“本官不知你在说什么,曹公公,沈千户……你们可要明察秋毫,还我清白!”
沈岳和曹允淳皆是肃然,看高颜扬就跟空气一样。
这时,只听陈啸庭道:“高大人,转运使衙门里有个刘阳友,你该知道吧?”
任高颜扬如何伪装,但听到陈啸庭嘴里说出刘阳友这个名字,还是让他心中一颤。
但他马上失口否认道:“什么刘阳友?衙门里人虽多,但本官却也没法全部记住!”
陈啸庭走到高颜扬面前,凑近了些道:“你不认识刘阳友,可刘阳友却说和你关系匪浅,多方承蒙你照顾!”
高颜扬面色一变,但他马上冷着脸道:“你说的什么我都不知道!”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道:“高大人别急着否认,不然好像你真和刘阳友有什么勾结一样!”
听到这里,高颜扬脸色更为难看,最后干脆不回答陈啸庭的话了。
这时陈啸庭继续道:“这个刘阳友说,他可全靠你才能白拿衙门俸禄,所以他是为了报答你的恩情,才替你奔波联系的黑市!”
陈啸庭这话还有隐藏的意思,那就是让高颜扬以为刘阳友还活着。
任由高颜扬把思绪理得多么清楚,但面部表情处于本能的反应,还是让他无法隐藏自己。
毕竟和锦衣卫大牢的审讯,和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是不同的,高颜扬心中无论有多么好的预案,都很难正常将其实施。
在说话的时候,陈啸庭一直都注意观察着高颜扬的表情,对方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只听陈啸庭接着道:“高大人,如果你还不承认,我还可以继续说下去!”
此时陈啸庭得意的样子,让一旁岳梦豪看得心里很是不爽,他才是这次案件的主办人,这风头本该由他来出才是。
没错,在沈岳和曹允淳面前直斥高阳,在岳梦豪看来是很出风头的。
此时的高颜扬面色凝重,他的心里有些发堵,整个人犹如陷身末日。
自己最隐秘最不堪的东西被当众挑出来,高颜扬此时没直接缴械,就已经是算是城府颇深了。
陈啸庭盯着高颜扬,正准备继续说下去时,只听高颜扬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他人对我的污蔑,本官行的正坐得直,不受污蔑!”
紧接着高颜扬还说道:“我与李文志曹静素来不和,这个刘阳友所说指控,很可能是这二人指使!”
似乎是在这番说辞中找到了安全感,高颜扬越说越兴奋道:“没错,就是在这样,他二人合力之下,偷摸从仓中运出粮食很容易!”
“你们去查他们,去查他们啊!”
高颜扬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癫狂,很明显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这时,只听一道威严声音道:“高颜扬,你的罪已被坐实,老实交代吧!”
这一点,沈岳是和曹允淳达成了一致的,高颜扬方才的表现更让他们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紧接着,沈岳又说道:“即便你不承认,又有什么用?这里是锦衣卫办案,不是卢阳城府衙和的按察使衙门!”
不得不说,沈岳这两句话给了高颜扬致命一击,他已经被逼到了绝路上。
所以这时候,他所考量的东西就变了。
从保全自己出去,转变到了保护自己的家人。高颜扬知道,从锦衣卫和东厂认定他后,他就已经是个死人。
所以,这时的高颜扬就像被抽了骨头一样,颓然靠在椅背上道:“我……认罪!”
第383章 指甲盖
高颜扬认罪,陈啸庭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说高颜扬的罪行已是昭然若揭,但他本人亲口承认,其效果当然也更好。
正当陈啸庭要继续说话时,却听沈岳道:“陈总旗说,你将常平仓里的粮食,很多都卖给了胡人?”
如今金帐汗国的军队游弋在长城之外,随时两国之间都可能爆发大战,高颜扬这种行为可以说是通敌叛国。
当自己这项罪名被指出时,高颜扬便知道自己绝无活命可能,这反而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只听他说道:“没错,很有一部分粮食,被我买到了关外去!”
“其实丢掉的二十多万石粮食,早在年前便被我卖掉大半,所以年初时卢阳城内才会物价飞涨!”
这话听得在座众人都很费解,年初那次物价飞涨的风波,难道不是奸商们串联起来导致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沈岳冷声问道。
高颜扬便解释道:“去年卖掉常平仓大量粮食,却要面对户部兵部今年初连番检查,所以转运使衙门便从各府大肆购进了大户们的存粮!”
听到这里,一直没说话的曹允淳却道:“购粮需要很多银子,那里来的?”
高颜扬不由笑了起来,仿佛这是他得意的杰作,只听他道:“银子当然是转运使衙门的银子,购置存粮本就有一笔款项!”
“李文志他们就任由你胡来?十几二十万石粮食的缺口,这是要掉脑袋的!”曹允淳接着道,能被外派为镇守太监,他的脑子也很灵光。
高颜扬便答道:“这是因为,衙门里实际存粮,一直以来都和账面上有出入!”
“李文志老聩,曹静不擅账目,他们一直以为粮食缺口在两三万石,这次也一样,所以购粮的权力他们直接给了我!”
说道这里,高颜扬露出嘲弄的笑意道:“你们不要以为只有我在贪墨常平仓里的粮食,他二人也没少干这事,一直以来都是我帮他们善的后!”
看不得高颜扬得意,沈岳不由怒斥道:“因为你们是一丘之貉!”
高颜扬连忙点头道:“大人骂的对,我和李文志他们就是一丘之貉,只不过我比他们胆子更大而已!”
这时候的高颜扬彻底放开了自我,没人问他只听他接着说道:“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粮食大都被我购入了各地常平仓中,勉强蒙骗过关!”
“在市面余粮减少的情况下,卢阳城内粮价上涨并不奇怪,但我却没想到那些粮商胃口那么大,把粮价抬高了好几倍!”
这些话陈啸庭也都听在耳中,他是真的没想到,世界和他所了解的真的大不相同。
“这事让我担心了好一阵,但好在平稳渡过,后来又发了一件事情,才是真的吓到了我!”高颜扬此时的还露出了回忆的表情。
不得不说他有讲故事的天赋,听得众人都不忍将其打断,都等着他的表演。
“衙门里新上任的计丞孙耀林,他翻看了所有的账册,但这不是最可怕的……他居然背着我清查各仓实有存粮!”
当时陈啸庭就知道孙耀林的死是内鬼,却没想到是高颜扬这么大鬼。
孙耀林翻看了账册,再去核查各处常平仓的实有存粮,很可能就会发现不对之处,对高颜扬来说确实是要除掉的麻烦。
果然,只听高颜扬道:“所以我略施手段,便让孙耀林死了!”
高颜扬如此坦诚,倒也算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很多东西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时沈岳问道:“既然你算无遗策,那为何还是玩崩了?”
在场众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高颜扬直到此时才露出无奈表情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啊!”
说道此处,高颜扬甚至抬起头来,望着牢房顶部并不存在的天空骂道:“都怪这贼老天!”
“今年开春气候仍未转暖,但我却忽略了这一点,败就败在这里啊!”
说道这里,高颜扬才直面沈岳二人道:“混过户部兵部检查后,粮仓里的粮食我又卖出了不少,原本想着靠七八月的收下的新粮的补充,但谁知道……雍西之地粮食今年大面积都减产!”
这时曹允淳打断道:“所以,你的谋划无以为继,无粮可发之下,也只能任由的军队闹腾了?”
高颜扬不由默然,事情到了这里差不多解释完了,只听他最后道:“这一切都是我的罪责,与其他人没有瓜葛!”
这时沈岳问道:“你如此丧心病狂,为什么?”
高颜扬是朝廷命官,官员贪墨虽不算稀奇事,但如他这般发疯极为少见。
这时高颜扬便道:“因为……我要钱去打点上下,否则一辈子都将止步于这副使之位!”
“李文志一心想扶曹静上位,我与曹静势同水火,若不自己想办法往上爬,他一上位恐怕我就得辞官!”
这个理由很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因为这很大一部分就是事实。
高颜扬此时还有些自得,居然迅速想到了这个答案,现在他只需要做最后一步,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家人了。
到了这一步,沈岳和曹允淳也没了可问的,事情已经全部都清楚了。
一名校尉将方才所述全部记下,将口供拿到了高颜扬面前,现在到了签字画押的一步。
但陈啸庭总觉得不太对劲,这一切是不是太顺利了些?
此时他还在消化高颜扬说出的信息,一时间也想不透那里不对,所以就看着高颜扬拿着笔签上了自己大名,同时按了手印。
随后高颜扬将笔端正放到一旁,然后整个人都扶了下去,看起来像抱头痛哭的样子。
陡然一下,高颜扬立马直起了身子,发出了癫狂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我该死啊,该死……”
在场众人都有些不解,纷纷暗道高颜扬发什么疯,难道装疯就能逃过制裁了?
但这时,只听陈啸庭惊呼道:“他在吐血,快……找大夫来!”
众人定睛看去,果然在高颜扬大笑的时候,嘴里已经在吐出血沫。
校尉们手忙脚乱出去找大夫过来,但没到一分钟时间,高颜扬就彻底不动弹了。
大夫来不到这么快,但大牢里的仵作却一直待命,正式确认了高颜扬的死亡。
跪在一众大佬面前,仵作满是紧张说道:“千户大人,高颜扬服毒而死,毒药就藏在他指甲盖里!”
不得不说这仵作检查细心,指甲盖里面残余的毒粉被他发现了。
如此烈性的毒药,显然不是寻常能搞到的。
这时所有人都有一个疑问,高颜扬的毒药是从哪里来的?
两个可能,要么是高颜扬被抓之前就带在身上的,要么是掌刑百户所里有鬼。
此时,沈岳大怒道:“刘思勤,怎么回事?”
在曹允淳面前发生这样的事,对沈岳来说大大失了颜面。
而事情还不止这么简单,高颜扬所牵涉的案子已经有钦差来查,可现在却死在了锦衣卫的大牢里,无论怎么说沈岳都难在钦差面前交代。
曹允淳此时也很不高兴,或者说他刚刚才变得不高兴。
只见他站起身道:“沈大人,你手下的人也该管管了,你这锦衣卫大牢难道是破铜烂铁?”
说完这话,曹允淳便带着手下人走了,留下大牢里大气不敢出的锦衣卫众人。
此时刘思勤自知抵赖不过,只能跪地告罪道:“大人,卑职有罪!”
第384章 移交
沈岳盛怒之下,刘思勤就像是海啸里小舟一样,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翻船。
于是针对于高颜扬自杀者这件事,沈岳也吩咐了专门的一队人去查证。
时间来到三天后,高颜扬的死被认定为畏罪自杀,而且是利用衣服扯下的布条上吊自杀。
也不知沈岳和曹允淳达成了什么约定,才让对方保持了和他一样的说法。
而高颜扬的真正是因,也在千户所严密筛查之下,显露了真实的情况。
在重新搜查了高颜扬的家,以及他在转运使衙门里的书房后,在这两地都发现了和高颜扬所服相同的毒药。
这就说明,高颜扬是在进大牢前,便做好了必死之心才备好毒药。
但既然已将高颜扬认定为上吊自杀,那么这个调查结果也不会记录在案,顶多是让沈岳知晓具体情况。
也是在高颜扬死后不久,陈啸庭才想到了自己疑点,那就是高颜扬既然早早被控制,那么又是谁下手杀的刘阳友?
这就说明,有极大可能高颜扬背后还有人,这也解释得通为什么他交代完一切后,会急于求死。
只有他死了,他家里的人才能被保全。
但这些都是陈啸庭的猜测,当他把这些告诉沈岳后,沈岳只是让他可酌情深究。
意思就是让陈啸庭自己去查,而陈啸庭唯一的线索,就是还活着刘阳友家人。
于是陈啸庭加派了人手监视刘家,但等了七八天后都没有动静,刘家人办完了丧事生活得好好的。
这让陈啸庭认为,想从刘家这里的打开缺口变得渺茫。
此时的千户所,已经将重心转移到了追查粮食去处,打算从止损上面做出一些成绩,给朝廷一个交代。
除了追查粮食,还要追查银子的去处,真也牵连了一批收了高颜扬银子的人。
这些人有户部兵部派驻雍西的官吏,也有布政使和巡抚衙门的官员,因此而被论罪的官员多搭十余人。
当从京城来的钦差赶到时,这些人便全被推了出去,被沈岳当做了自己的成绩。
这次钦差来人,包括有督察院、刑部、大理寺、锦衣卫和东厂,可谓是如今大明朝最强阵容。
由此也可清楚,雍西转运使衙门的这件事,对朝廷的震动是有多大。
钦差们到来之后,一切事情都是他们说了算,雍西的锦衣卫都无权参与此事。
这倒让陈啸庭清闲了下来,只是有几次他也被带去了问话,主要是问他查证高颜扬的一些细节。
在这个过程中,原本陈啸庭想反应一些自己的想法,但他最终还是憋住了。
他认为幕后还有黑手的事,他已经仔细跟沈岳分析了一遍,要说也该沈岳来说。
而如果沈岳都不说,那他陈啸庭人微言轻,说了反而可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经过高颜扬这件事后,陈啸庭整个人也经历了一次锤炼,让他明白了这个世界比他想象中还要危险复杂。
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能对所有人和事全部掌握,甚至已经掌握的都肯能是不完整或是错误的。
陈啸庭此时很庆幸,因为不管是当初胡唯德的死,还是后来陈立诚自尽,他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因为事情的真相,很可能比他想象中还要可怕。
就如世人不会想到,当初在千户所内威名赫赫的韩副千户,是被陈啸庭生生绞杀。
永治十七年九月十二,这是钦差们到来的第三天,来自凉州和剑川的粮食,也陆续进入了雍西地面。
从凉州和剑川调粮应急,这是由皇帝下了圣旨的事,所以执行起来便没那么拖沓。
虽然丢失的粮食已不可能追回来,但有了这些粮食陆续进入,雍西燃眉之急总算是解了。
九月十八,钦差们正式结案,要将所有涉事人员全部带到京城受审。
这要带走的人,包括转运使衙门里的官吏,以及因高颜扬而牵涉的官员,以及田长富等黑市中人,还有当初参与了哄抬物价的粮商,大大小小加起来有百多号人。
要将这这帮人带回京城,雍西按察使衙门派出了一部分人手,锦衣卫这边也要派出一些人手。
而此番代表千户所押送这些人罪犯的,正是负责调查此事的岳梦豪。
这一次,岳梦豪骑马坐在即将开拔的队伍里,很是得意的看着陈啸庭。
此时陈啸庭站在沈岳后方,今天钦差的队伍要离开,卢阳城内各大衙门都要来送。
这时候根本没陈啸庭插话的份儿,所以他对岳梦豪的得意视而不见,虽然他也挺想去京城看看。
这次钦差队伍的领头人,是督察院的御史,此时他正和巡抚王宇川等人攀谈着。
别看王宇川主政一方,但和这名御史攀谈时却没摆谱,尽管他品级比这御史高了好几级。
而此时沈岳,则和镇抚司来的百户闲聊着,问的都是京城的一些情况,陈啸庭听得也不甚明了。
实际上该说的早在前几天都说了,此时在开拔之际说这么几句,完全是出于礼节性的。
很快交谈结束,钦差的队伍该入轿的入轿,该上马的也上了马。
锣鼓一响,队伍开始从巡抚衙门外离开,通往城门的道路早就被清理干净。
“一路顺风……”
当钦差的队伍走远后,一切才真的平静下来,压在所有人心头的大石都落了下来。
在和王宇川曹允淳等人打了招呼后,沈岳便先一步离开了巡抚衙门外,紧接着曹允淳也离开了。
转运使衙门的事彻底结束,新的官员和吏员也会尽快补充,很快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正当陈啸庭想着这些时,却听前面沈岳说道:“知道,为何不让你去京城?”
陈啸庭立即收敛思绪,想了想后说道:“此事自有大人做主,卑职岂敢僭越,再说……大人有大人的考量!”
沈岳走在前方,语气依旧低沉道:“京城,镇抚司……水太深了,你去了反倒容易惹麻烦!”
陈啸庭点了点头,京城从来就不是什么善地,在它繁华的外表下不知掩盖了多少罪恶和斗争。
让岳梦豪这个本地人去,自然好过陈啸庭去。
于是陈啸庭道:“卑职明白!”
这时沈岳突然道:“还有一件事你做得很好,没有对钦差多说什么,否则你现在也得跟着去京城!”
陈啸庭听得后背发凉,跟着去京城……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吧!
于是陈啸庭真的庆幸自己没有多嘴,这也让他对明哲保身四个字加深了理解。
沈岳的家并不太远,没一会儿陈啸庭便将他送回了府邸。
接下来的日子,对陈啸庭来说会轻松一段时间。
特别是没有岳梦豪千户所恶心自己,对陈啸庭来说是更为难得的。
第385章 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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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治十七年十二月,严冬已经到来。
东平百户所迎来了一队人马,这是由陈啸庭带队,代表千户所前来检查东平各种差事完成情况的。
百户所的案牍库,这里是东平百户所的重中之重,记录了许多的东平府内的秘辛。
诸如某位官员的见了那些客人,在家里可能收了多少银子……这些都一一记录在案。
当初陈啸庭在广德时接触不到这些,后来去了的千户所才知道,原来锦衣卫内的信息量这么大。
开始他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了罪证还不抓人,后来他才觉得自己太天真了些。
锦衣卫是侦缉官员贪赃枉法不假,但如今大明朝上下有几个不是这样,全抓了谁来给皇帝治理百姓?
再者说了,作为侦缉者本身的锦衣卫,和官员们也或多或少有了勾结。这就使得抓犯官可以,但抓太多了也伤自己的口袋。
所以,皇帝信不过锦衣卫也是有道理的,不然多余设置东厂干什么。
但东厂虽是皇帝内臣,但真就完全靠得住?陈啸庭却觉得也不是的那么简单。
想到这里,陈啸庭不由哑然失笑,自己一个小小总旗,居然妄谈起这些大事。
东平百户所是由张震山主管,对这位对自己提携有加的老上司,陈啸庭自然不会过多苛责。
在随意检查了一些文书后,便起身的离开了案牍库。
他们一行的到来,并未太多影响百户所的正常运行,此时张震山就在他的百户大堂内安排事务。
陈啸庭是今天早上才来,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和张震山见面。
也就是他和张震山私交甚笃,以及在千户所内声名显著,否则人家都不会放他进案牍库这些重地。
在百户所内转了一圈之后,陈啸庭便在一名校尉引导下,来到了百户大堂的外面。
其实这时候他可以直接进去,但陈啸庭还是停下了脚步。
里面张震山还在安排事务,在这位老上司面前,他没有理由耍千户所来使的威风。
可能是张震山也看到陈啸庭等待的缘故,在陈啸庭等了五六分钟后,里面的议事便直接结束。
东平百户所的一众旗官们,陆陆续续从大堂内走了出来,在看见陈啸庭后纷纷行礼。
陈啸庭是千户所的总旗,比张震山只矮了半级,所以这里的人除了张震山外就他最大。
安然接受了这些人的行礼后,陈啸庭也一一点头回礼。
当这些人离开后,便听里面传来张震山的声音道:“是啸庭来了?进来说话!”
陈啸庭让手下人等在外面后,便动身进了大堂内。
东平和广德的百户所布局差不多,百户大堂正厅是正式议事的地方,左偏厅是张震山正式办公之地,右偏厅则是日常会客的地方。
所以当陈啸庭进了大堂内后,便见到张震山指着右偏厅道:“走,这边喝茶!”
张震山对他随意,但陈啸庭却没有废礼,而是正儿八经的向老上司行礼。
“参见百户大人!”
张震山连忙上前将陈啸庭扶起,说道:“何必多礼,你现在可不得了了,我这老头子可受不起你一拜!”
陈啸庭则道:“若非大人当初提携,卑职岂有今日?”
张震山哈哈一笑,然后两人便进偏厅里,此时已有差役将茶水上好。
两人落座之后,陈啸庭问了些百户所的基本情况,张震山也一一回答。
这都是例行公事的询问,气氛也相对比较轻松。
当问完这些后,只听张震山发问道:“啸庭,我可是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啊!”
陈啸庭端起茶杯装作不知,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张震山哈哈一笑,然后道:“你也不老实了,本官不问你,难道你就不打算说了?”
听得这话,陈啸庭也嘿嘿笑了起来,那模样多少有些猥琐。
只听张震山道:“你可是真的能耐,连千户大人家里的芝兰,也被你给挖了!”
“当初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你真做到了这一步,这他娘的才不到一年时间啊呐!”
越说张震山越激动,随时都可能要拍案而起,看的陈啸庭都是心惊肉跳,暗道老头儿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见陈啸庭一直不说话,张震山这才问他道:“你小子使了什么手段,赶紧说说,回去我也教教家里那不成器的东西!”
陈啸庭有些哭笑不得,张震山这是越活越像小孩子了,看样子他在东平这边过得不错。
陈啸庭便道:“张叔,我也是运气好,承蒙千户大人看重,这才决定将三小姐许配于我!”
沈家三小姐就是沈怡,就在半个月前沈岳突然找陈啸庭谈话,要将女儿许配给他。
这可把陈啸庭震惊得不行,于是他接受了这门亲事。
之所以接受得这么痛快,一是因为陈啸庭不能拒绝沈岳,而是因为他没必要拒绝,对他来讲这确实是一门很合适的姻缘。
至于沈岳为何会将女儿嫁给自己,陈啸庭猜测也不仅是因为其器重自己,更多还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礼法。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几个月前在凉州边境处遭遇的刺杀,让他和穿了单衣的沈怡有了过分亲昵的举动。
对这个时代的女子来说,这是只有丈夫才能做的事情,所以沈怡才会认定了他。
当然,陈啸庭的这种假设是最坏的情况,沈怡本人倾心于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做到这一步,陈啸庭也不得不肯定自己的能力。
换做旁人,能不能遇到这种机会且不说,即使机会来了也不一定能把握住。
在陈啸庭脸上美滋滋时,只听张震山道:“啸庭,这下你可真搭上了千户大人这条大船,未来可以说前途无量了!”
沈岳迟早是要去镇抚司争上一争的,到时候陈啸庭也会有更广阔的舞台,发挥出更夺目的光彩。
但这同时也伴随着巨大风险,所以此时张震山很难分辨,娶了沈家女子算不算好事。
但随即张震山不由自嘲,自己终究是老了,坐到百户位置上就没了攀登的锐气,不像年轻人一样斗志昂扬了。
张震山复杂的心情陈啸庭无法立即,他只认为这是老上司对自己祝福,于是他也表达了自己的感激。
接下来,两人又聊了一番婚期的安排,但陈啸庭大都答不上来。
因为这些事情,全都是由沈府那边操办,毕竟他对这种事全无经验。
沈家女子要出嫁,虽然沈怡只是庶女,但也关系到沈岳的脸面,所以务必要精益求精。
第386章 上门迎亲
永治十七年十二月十五,宜出行,宜嫁娶。
今天的沈府张灯结彩,宾客们早早到场,准备为沈岳道贺。
到沈府来的,大都是卢阳城内官场上的人,而千户所这边只有百户们到了场。
千户所内总旗及以下的人,此时都到了陈啸庭的住处,所以两边都很热闹。
此时的沈府,沈岳一个人坐在大堂内,和今日客人中官阶最高的按察使说着话。
按察使衙门主管刑狱,和锦衣卫的职责有想通之处,所以他两人才能聊得来。
但今日毕竟是沈岳嫁女儿的好日子,所以来更多是对的沈岳的道贺。
此时,虽然心里觉得该高兴,但沈岳心头还是有一股失落。
毕竟是亲生女儿,虽然不是的宠到天上的嫡女,但也是沈岳看着长大的。
对于女儿嫁给陈啸庭这件事,其实沈岳是并不怎么赞同的。
无论他如何器重陈啸庭,都改不了其出身低的事实,所以两家完全谈不上门当户对。
之所以同意这门亲事,更多还是因为王四娘的枕头风,说女儿在那天晚上被陈啸庭碰了身子,根本不可能另嫁他人。
于是,沈岳也只能同意了这门亲事,因为说穿了他在这件事上是有愧的。
当然最重要的事,沈岳对陈啸庭很赏识,心里反对的声音不是那么大。
否则换做他沈岳的嫡女,任凭王四娘说多少好话,沈岳也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当然了,这些话沈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既然现在陈啸庭已将成为他的女婿,那他也会尽快转变自己的心态。
但是,即便成了自己的女婿,如果陈啸庭不能继续保持斗志,那么沈岳也不会对其过多提携。
因为他沈岳身边要的,不是一抓一大把的废物。
就在这时,却听府门外传来鞭炮声,沈岳知道迎亲的队伍来了。
宾客们齐聚在沈岳府处,一脸喜庆的看着大门外的新姑爷。
还别说,当从马背上下来看见里面的阵仗,陈啸庭好感觉到一阵心虚。
里面的都是官员,而他陈啸庭父祖皆是白身,无论他怎么驱赶内心都有一丝自卑感。
甚至等会儿面对沈岳时,他这种心虚可能还会放大,在沈岳面前他有一种当贼的感觉,偷了人家的掌上明珠。
当然,内心的想法都会被外表掩盖,下了马后的陈啸庭一身大红吉服,大踏步的走进了沈府。
面对道路两旁的宾客,不管认识不认识的,对他们的祝福陈啸庭都一一回了礼。
当进了大厅之内,当真正面对沈岳时候,陈啸庭脱口而出道:“参见千户大人……”
房间内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宾客们爆发出大笑声。
站在一旁的张震山大笑道:“还叫千户大人,该改口了!”
此时沈岳脸上也是哭笑不得,很明显陈啸庭是太紧张了,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情形。
此时陈啸庭尴尬不已,连忙道:“拜见岳父大人!”
沈岳笑着道:“起来吧!”
大厅这边气氛活跃,而沈府后方却是一派安静。
沈怡此时坐铜镜前,身穿大红嫁衣的她,看起来更加明媚不可方物。
此时她的梳妆打扮都已完成,婢女们此时都站在一边,唯独王四娘还给女儿不断整理着头发。
要说今日谁最难过,那当然是王四娘这个做母亲的了,沈怡可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如今却要被人割走了。
虽然用“割”这个字显得血腥,但却能恰当形容王四娘的心情。
可今天毕竟是女儿大喜的日子,所以王四娘只是心情低落,但却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为了缓解尴尬,此时王四娘便数落道:“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一根筋就认准了姓陈的小子!”
本来沈怡心情还有些低落,被母亲这么一问后内心全被娇羞代替,毕竟这里可还有这么多人。
实际上,沈怡选中了陈啸庭,归根结底来说就是看重的那份安全感。
她们母女两人在京城时,最缺乏的就是安全感,刚好在陈啸庭身上可以补齐。
当然这对沈怡来说,就是爱情。
而这时,只听王四娘接着道:“既然你认准了,那就没错,以后好好过日子!”
其实王四娘对这门亲事,还是比较赞同的。
如果是嫁回京城的话,女儿很可能是给人的当妾室,这是王四娘绝不愿意看到的。
给人当妾室永远都被人压着,她的人生绝不愿在女儿身上重演。
更何况,陈啸庭在王四娘看来,比起京城那些膏粱子弟,除了没权没势之外,其他方面可好多了。
王四娘那句“好好过日子”,却一下戳中了沈怡泪腺,这让她想起了自己在京城时,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形。
现如今她是嫁出去了,但没了自己后就得母亲一个人面对那些苦难,这让沈怡心疼自己的母亲。
就在两人不住掉泪之时,这时只听外面响起声音道:“夫人,迎亲队伍已经到了!”
这也就是说,沈怡马上就要出发了,于是王四娘赶紧收起了眼泪。
从婢女手中接过大红盖头,王四娘仔细端详了女儿后,便将手中盖头盖到了沈怡头上。
往后退了两步后,王四娘便对左右婢女道:“走吧,扶小姐出去!”
当陈啸庭看到新娘子出来,心中也难掩盖那股兴奋和激动,他这辈子总算是正式娶妻了。
娶的还是沈岳的女儿,陈啸庭自觉该满足了。
所以当沈怡出现,在院中喜乐伴奏下,陈啸庭快步走到了沈怡面前。
眼前盖头下的女子,即将成为他的妻子,在往后几十年中他们会陪伴着彼此。
接过从婢女手中递来的红色缎子,另一头则是由沈怡拉着,到这一刻他们两人也算是牵扯在一起了。
所以当陈啸庭迈动脚步,一旁沈怡也得跟着迈步上前。
然后,在向沈岳尽了相应礼数后,陈啸庭便带着沈怡,在众人瞩目之下走出了沈府。
外面,一顶花轿等在那里,陈啸庭很是小心将沈怡送到了花轿旁。
后面的事就是由婢女来做,沈怡被小心搀扶到了轿子上。
此时陈啸庭也跨上马背,在司仪一声起轿声中,一道锣声带动了整个迎亲队伍进发。
随行乐队开始奏乐,一路上鞭炮齐鸣,在卢阳北城闹出了不小动静。
什么叫明媒正娶?这就是了!
第387章 婚宴
今天成婚的是陈啸庭,他本人当然最高兴了。但要说比他更高兴的,就是陈大用两口子了。
儿子不但成了千户所总旗,还在今年娶了千户大人的女儿,那可是千户大人的女儿啊……
这在以往,根本是老两口想都不敢想的,最开始陈啸庭当差时,他只求儿子能安稳娶妻生子,为老陈家开枝散叶就可以了。
那能想到,大儿子的官途不但越走越好,而且还把千户大人的女儿娶回了家。
坐在大堂上首,身着新衣的陈大用此时想到这些,都觉得宛如在梦里。
于是他对一旁的高二娘道:“老婆子,你说……咱儿子真把千户大人女儿娶了?”
一旁的高二娘也高兴得合不拢嘴,从婚讯送到广德之后,她就在邻里女人们的羡慕和恭维下,开心到了现在。
千户的女儿,在这些普通的民间妇女眼中,那是无法直视的金枝玉叶。
便听高二娘道:“当然是真的,咱儿子出息了!”
这话恰好被一旁陈大能的听到,他今天也是来参加婚宴的。
只听陈大能道:“大哥大嫂,啸庭岂止是出息了,简直是光宗耀祖了!”
陈大能当初的汤饼铺,因为大哥一家的照拂,已经升级成了酒楼,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陈啸庭,是他的存在才让陈家兴旺起来。
也就是这时,只听府门外传来的锣鼓鞭炮的声音,陈大用便知道是迎亲队伍回来了。
院子里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担任司仪的是刘建平,这家伙从两位同僚手中抢来的这差事。
“新人来了,大家都把路让开一些!”刘建平大声吆喝道,注定他的主持会比较糙。
此时陈啸庭已经跃下马来,从婢女手中再次结果缎子,然后牵着沈怡往府门内走去。
这处宅子早就被他卖了下来,所以也成了他和沈怡的心房。
原本沈岳是打算送他一套更大宅子的,但被陈啸庭婉拒了,毕竟他也要些自尊。
经过一些的繁杂的礼仪,两人终于进了大堂之内,要行三拜之礼了。
此时的陈啸庭,看到的是父母脸上老怀大慰的笑,这让他也被这笑所感染。
老两口身边,则分别是陈啸林和陈小玉,两个弟妹此时都对自己大哥投以祝福的目光。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三拜之后,预示着陈啸庭与沈怡正式结为夫妻。
刘建平此时难得正经,大声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于是乎,沈怡就被上前的两名婢女搀着,在陈啸庭的陪同下送入了后院准备好的洞房内。
当沈怡被安置好后,陈啸庭便被宾客们喊了出去,新郎官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此时宴席已经备好,接下来等待陈啸庭的,便是宾客们的狂轰滥炸,而且还是以祝福的名义轰炸。
看见院子角落里一排酒缸,还有院内的十几桌虎视眈眈的宾客,陈啸庭就觉得一阵头大。
但先还是,得答谢宾客,所以表面上的还得客套一番。
作为长辈,陈大用则用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向到场的来宾们表示了感激虽然这里的很多人他都不认识。
简单来讲,今日参加陈啸庭婚礼的一共有三类,其一是陈啸庭的同僚,其二是他的旧部,其三是他罩着的刘大疤子等人。
为表亲厚,陈啸庭第一批次喝酒的人,就是他在广德的旧部们。
有赵英王平安余有平等人,也有章橙云青峰苟明安这些人。
虽然陈啸庭是千户所的总旗,但今日他更是新郎官,所以苟明安用赞许的口气道:“啸庭,厉害啊!”
“当初咱俩一起升的小旗,你看看你都在千户所里升了总旗,还娶了千户大人的千金……我们这些人啊,都白活了!”
这些恭维的话,陈啸庭已经不知听了多少遍,所以他端起酒杯道:“话不多说,祝你们也早日高升!”
苟明安此时则道:“祝新郎官夫妻和睦,步步高升……”
于是,只有他们两人碰了酒杯,这让陈啸庭感到很是不妙。
“你们怎么不喝?”陈啸庭不由问道。
只听章橙嘿嘿笑道:“当然得一个个来,一起喝算怎么回事!”
看着这些人都是这般想法,陈啸庭真逃跑的冲动,这可还是第一轮的第一批酒啊!
但他也不能真的逃跑,更何况此时刘建平已经帮他满上了。
于是陈啸庭对章橙道:“那好,咱俩一起来喝!”
实际上,仅从这喝酒的顺序上,便可以看出的恶味道来。
苟明安和章橙是小旗官,所以陈啸庭眼里便先看到了他们,也才和他们先喝了酒。
在这些“旧部”这里逛了一圈,陈啸庭整个人都晕头转向的,随即他便迎来了蔡洪牧长歌等人。
“大人,您可终于来了,卑职想敬你这杯酒,可等了好久了!”牧长歌笑着道,但其笑中却有几分不怀好意。
“来来来,就凭你们也想把我灌醉?做梦吧你!”陈啸庭提起酒缸道,这时他倒挺起了雄风。
而在另一边,陈大用此时也喝得醉醺醺的,一个劲儿的说着酒话。
“当年啸庭出生的时候,算命先生就说他注定不凡,会是陈家光宗耀祖的人!”
“你们看看,现在他……是不是光宗耀祖了?”
见无人回应自己,陈大用扯着高二娘衣袖追问道:“是不是,是不是?”
要是以往,高二娘肯定是一阵数落了,但此时她笑着答道:“是是是,看把你高兴的!”
陈大用不由大笑起来,此时他却是想尽快回广德去,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去享受,老伙计们对他恭维和羡慕。
这种滋味,虽然在儿子不断升官过程中陈大用已经享受过无数次,但他还远远没有到犯腻的程度。
一轮酒喝下来,陈啸庭刚回到桌子上,就被陈大用拉住衣袖道:“啸庭,来……咱爷俩喝一杯!”
实际上,陈啸庭此时真的想缓缓了,但陈大用却不给他这些机会。
看着眼前这杯酒,陈啸庭在迟疑的时候,只听老爹略带不满道:“怎么,连爹的面子都不给了?”
陈啸庭不由苦笑,端起酒杯便道:“爹,您最大,你说喝就喝!”
第388章 夫妻同心
前院欢声笑语,后院却相对比较安宁。
此时的陈家后院住了两个女人,除了今天过门的新娘子,还有作为平妻的郑萱儿。
今天是陈啸庭大喜的日子,可能唯一高兴不起来的,就是郑萱儿了。
此时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天空高悬的明月,却没来由的觉得一阵寒冷。
从今往后,她的啸庭哥就将属于别人,再也不会替他遮风挡雨了。想到这些,郑萱儿不由落下泪来。
这时,她的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这让郑萱儿立马擦干了眼泪,然后问道:“谁呀?”
只听外面传来一个女声道:“萱儿姐姐,是我!”
郑萱儿连忙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便打开了们,说道:“小玉,你来我这儿做什么?”
在郑萱儿看来,今天自己这里就是被世界遗忘的地方,本不该有人过来才是。
站在外面的陈小玉缩着身子,小声道:“萱儿姐姐,外面好冷!”
郑萱儿这才赶紧陈小玉让了进来,同时暗骂自己实在是粗心。
现在已是寒冬,站在外面可冷得不行,所以进了屋子后陈小玉便来到了火盆处。
“小玉,你找我有事?”郑萱儿问道。
陈小玉一边搓着手,一边道:“我哥叫我过来看看你,他说过几天再陪你!”
好家伙,就陈小玉这一句话,便让郑萱儿的心里完全活了过来。
原来她的啸庭哥,却是还记挂着他,这让郑萱儿又怎能不受感动。
“活”过来的郑萱儿走到陈小玉对面坐下,一边烤着火一边问道:“小玉,今天你可看清楚了新娘子长什么样?”
她问这些,其实就是多提前摸清情况,才能和沈怡这位大姐相处。
这边的郑萱儿解开心结,而在院子的另一边,沈怡已在房间内枯坐了一个多时辰。
此时的她心中即感到安稳,又没来由感到十分紧张,新的生活即将从这个夜晚开始。
都说独处的时候,一个人脑袋就会放空,然后会冒出各种稀奇古怪的想法。
就比如此时,沈怡脑中想的就是,自己一门心思想嫁给陈啸庭,此时却发现自己对这个男人了解太少。
当然,这个时代的女子成婚,不清楚男方情况是普遍现象,但沈怡终究是有不同的。
就在沈怡深思之际,却听房间内传来脚步声,这让沈怡紧张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但来人却不是陈啸庭,而是她的贴身婢女云儿,云儿也跟着她嫁了过来。
“小姐,这里环境也太差了,你看看这喝水的杯子,就是街边货……”云儿抱怨道。
在大户人家待惯了的人,对这些差异自然一时难以适应。
听到是云儿后,沈怡是既放松有失望,但她还是说道:“街边货怎么了?难道就不能喝水了?”
云儿撇着嘴,便道:“小姐,我还不是心疼你!”
沈怡没有说话,她知道云儿就是这个脾气,多嘴多舌却没有坏心。
两人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所以沈怡也不好苛责于她。
云儿放下手里水杯,来到沈怡身侧轻轻给她捶起推来,这幅讨好的样子却是让盖头下的沈怡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云儿悄悄道:“小姐,方才我听见侧边那房间有人敲门,你说会不会姑爷他……”
听到这里,沈怡脸色陡然一变,厉声斥道:“住口!”
云儿口中所说的侧边院子,是郑萱儿的住处所在。
她这话的意思是就是,在她沈怡的新婚之夜里,丈夫竟去了一个小妾的房间了。
这对沈怡来说可是奇耻大辱,如何能被云儿这般胡说。
更何况,沈怡也清楚陈啸庭不会做如此荒唐事,否则传到自己父亲那里,可没他好果子吃。
所以,云儿这话说严重点,就是挑拨她和丈夫的关系,这让沈怡如何能忍。
被沈怡这般训斥,云儿不由委屈道:“小姐……”
可没等她把话说完,便听沈怡严厉道:“住口,若是你再乱说,我绝不轻饶!”
沈怡的这番话,更是让云儿感到惊颤,她还从未见过小姐如此生气过。
哪怕是当初弄丢了夫人送给的小姐的金钗,也不过只是一通数落而已。
所以云儿知道,自己肯定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小姐如此发怒。
于是老实认错道:“小姐,奴婢知错了!”
沈怡没有说话,她骂云儿也是为了她好,否则日后在府里再说错话,那是会把自己搭进去了。
虽然沈怡对陈啸庭不太了解,但她基本的分寸还是有的,知道丈夫眼里肯定不会掺沙子。
或许为了顾忌自己颜面,陈啸庭会对云儿多加宽容,但却会坏了夫妻情分。
这对沈怡来说,是大大不值当的!
当然,云儿的话也提醒了沈怡,这在府里还有比他早进的郑萱儿,两人如何相处确实是个问题。
就在沈怡想着这些时,新房外面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然后外面便传来陈啸庭怒骂道:“都滚,老子的洞房你们也敢来闹,欠揍是不是?”
沈怡心跳一下加速,方才心中所想全都抛之脑后,两只手都紧紧捏着衣角。
随后新房的门被打开,一身吉服的陈啸庭进入房内,脚下颇有些的漂浮。
实际上,在沈怡一贯印象中,新婚之夜新郎虽要饮酒,却不会喝得如此大醉。
当然,这也是京城多为文人雅士,才把饮酒作为辅物,不似西北之地这般嗜酒。
当陈啸庭来到沈怡面前,他便盯着坐在床上人儿看着,一旁侍候的云儿适时将挑盖头的喜秤递了过来。
不需要有谁来教,陈啸庭便将的盖头挑了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沈怡美丽的脸庞。
这时云儿知趣退下,而陈啸庭原本的醉意也大都消失,沈怡抬头两人对视起来。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看着沈怡坐在自己面前,陈啸庭觉得有些恍然。
只听他道:“小……夫人,我能娶你,三生有幸!”
这情话很直白,让的沈怡有些不知所措,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此时沈怡紧张得不行,陈啸庭想着法打破尴尬,直到他看见桌上摆着的两杯酒。
交杯酒都还没和,陈啸庭暗骂自己大意,于是他赶紧将酒拿起。
接过陈啸庭递来的酒杯后,便听陈啸庭道:“结发为夫妻……”
沈怡不由一愣,然后脱口而出道:“恩爱两不疑!”
然后两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然是头一次喝酒,但沈怡却喝出了一丝甜意。
就在沈怡胡思乱想之际,却听陈啸庭道:“夫人,夜深了……”
沈怡“啊”的一声,然后就被陈啸庭给抱起,然后帷帐落下。
(本卷终)
第389章 三年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便是三年过去。
永治二十一年二月初六清晨,卢阳北城,陈府。
今天的陈府,可谓是喜悦不已,沈怡一大早就起身,反复为丈夫整理了新的官服。
陈啸庭才从正堂吃了早饭过来,进了房间便见到沈怡捯饬的衣服,开口便道:“夫人,不就是一件官服嘛,可别把你累着了!”
此时,挺着大肚子的郑萱儿也从外面进来,笑着对沈怡道:“姐姐,老爷说得可不是嘛,你可别累坏了,还是快些吃饭去吧!”
沈怡一听这话,便笑着道:“你俩就取笑我吧,若是老爷你不喜欢这衣服,等会儿我就派人收回去!”
这玩笑可不是乱开的,陈啸庭立马道:“夫人,我不是担心你嘛,你可别会错了意,这衣服为夫当然喜欢!”
说道这里,陈啸庭也走到了衣架面前,抬头看向了他盼了快半年的官服。
银灰色的官服,上面绣有祥云,最惹人注目的是胸前绣的狮子,这是一件象征着锦衣卫百户的官服。
“老爷,赶紧穿上吧!”沈怡在一旁道。
陈啸庭点了点头,今天是他整式成为百户的一天,等会儿他将赶赴千户所,接受沈岳授予他的绣春刀。
这件衣服有重要意义,自然不能让婢女们来穿,所以沈怡便亲自取下衣服,一步一步帮陈啸庭穿上。
郑萱儿挺着大肚子,自然是没法儿上前帮忙,于是只能在一旁看着。
摸着自己的肚子,郑萱儿脸上充满了笑意,她现在只希望能平安生下自己的孩子。
这三年来,郑萱儿牢牢守着自己本分,她和沈怡关系处的不错。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沈怡在一年前便为陈啸庭剩下了儿子,如今孩子都能走路了。
很快官服便穿戴完毕,沈怡端起陈啸庭官帽,点着脚尖儿替陈啸庭戴在头上。
陈啸庭顺手就要拿刀,但要触碰刀时却停了下来,笑着道:“从今天起,却是要换一把刀了!”
然后他便把手收了回来,此时一个小人儿窜到了房间内,后面跟着小心翼翼的云儿。
“小少爷,先吃了饭……”
可小孩子那管大人说什么话,他只做自己想要做的,比如此时他就跌跌撞撞跑到了陈啸庭面前。
见此情形,沈怡正要让云儿把孩子抱出去,却听陈啸庭哈哈一声大笑,然后道:“瑞凌这小子,怕是也想来沾沾他爹的官气!”
然后陈啸庭一把将儿子抱了起来,凑近后问道:“瑞凌,你说是不是啊?”
小孩子听不懂这些,在不停乱动的同时,嘴里呢喃不清的叫着爹。
父子二人感情甚笃,沈怡见此一幕也很安心,脸上不由自主挂上笑容。
自打成婚以来,夫妻二人虽不说你侬我侬,但也是夫唱妇随,和和美美。
将儿子递给沈怡后,陈啸庭便道:“行了,我也该出发了,夫人等会儿你带着瑞凌去岳父家一趟!”
沈怡点了点头,丈夫今天升官,肯定要感谢父亲的出力。
随即,陈啸庭便对房间内众人道:“好了,为夫先去千户所了!”
当来到郑萱儿面前时,陈啸庭则叮嘱她道:“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动了胎气!”
“妾身知道了!”郑萱儿也点头道。
然后陈啸庭便出了门去,章橙带着赵英云青峰两人,还有十几名差役,已经等候在府门外。
见陈啸庭出来,众人连忙下拜道:“大人……”
陈啸庭连忙让他起身,然后道:“走吧,去千户所!”
然后便又差役牵了马来,陈啸庭跨上马后,便往千户所方向赶去。
今天陈啸庭到得早了些,正直千户所内点卯的时候,所以他要先到千户大堂去等待。
换句话说,陈啸庭也能参加点卯。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从编制上来说,陈啸庭已经不属于千户直辖。
三天前他便卸下了总旗的差事,沈岳提拔了下面百户所中的翘楚顶上,而他陈啸庭即将成为广德百户所的百户。
上一任的百户王启仁,此时转任玉泉百户所。
虽然避开了人员多的地方,但陈啸庭在路上还是遇上了不少校尉。
虽然早就知道他要高升,但当校尉们亲眼看到陈啸庭穿上新官服后,才确信那位威名赫赫的陈总旗,真的升了百户。
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年陈啸庭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的百户在雍西绝对少见。
更何况,陈啸庭这个百户是靠自己一级一级升上来的,而不是接受父祖的恩荫。
对陈啸庭升百户,千户所内所有人都是服气的。
虽然也人也会认为他是靠了沈岳才有今天,但谁也掩盖不住,陈啸庭在近几年立下功劳。
平心而论,陈啸庭升百户,谁都挑不出错来。
章橙等人被他留在了外围,千户所核心一些的地方,不是他们有资格进去的。
独自走在千户所的甬道内,陈啸庭的心却很宁静,没有即将升官的那种激动。
走到这个位置,升官对他来说固然欣喜,但同样也是一份沉甸甸的担子。
这三年来,陈啸庭经历的许多,看到了一些世家大族的崛起,同时也看到高官大员的沉沦。
风水轮流转,谁能保证自己能一直一帆风顺下去?
即便是锦衣卫内部,已经做到了镇抚司的高位的大佬们,不同样也有被贬入狱的下场。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陈啸庭这百户之位能够批下来,其实也是锦衣卫两方派系斗争的结果。
半年前沈岳就将晋升报了上去,可却拖到前几天才批复下来,看来是沈岳一系的人稍占了上风。
所以,他这小小的百户之位还真算不得什么,某种意义上来说只是高层斗争的参悟,说不定那天风向变了又会被罢免,所以往后他还要更加谨慎。
很快陈啸庭便绕道来到了千户大堂外,此时里面空无一人,于是他就站在大堂外面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陈啸庭此时还能听到,外面点卯时的唱名声。
只不过,从今往后他都听不到了。
但这一点儿都不值得可惜,因为接下来到了广德,将会有他主持百户所点卯。
在这种独处中,对时间概念是比较模糊的,当听到外面传来人声后,陈啸庭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先走进院子大门的是蔡洪,见着陈啸庭后立马加快了脚步,来到近前便道:“陈老弟……哦不,陈百户……哈哈哈!”
陈啸庭也微微一笑,说道:“蔡兄,什么事这么高兴?”
被陈啸庭这样称呼,虽然两人关系比较好,但蔡洪也觉得有些受不起。
于是他连忙道:“陈大人,卑职可当不起这蔡兄二字,您还是称我总旗吧!”
锦衣卫上下等阶森严,蔡洪不敢有丝毫预约,陈啸庭也无可奈何。
只听蔡洪接着道:“你是没看见呐,今天姓岳的脸都黑了,干得漂亮!”
第390章 绣春刀
在千户所里待得久了,蔡洪也摸清了这里的派系斗争。
既然他在周文柱手下当差,自然就要站到周文柱这一边来,那么刘世安一系的人就是对手。
今天看到岳梦豪极其不爽,那么作为对手的蔡洪,心里自然高兴得不行。
这一点陈啸庭看得明白,所以他很是配合问道:“岳总旗不高兴?为何?”
蔡洪便答道:“还能为什么,姓岳的当然是见了陈大人你高升,心里不舒服呗!”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道:“这话你可别让他听到了!”
蔡洪不以为意到:“让他听到又如何,他还能咬我一口不曾?”
在这两年多时间里,蔡洪被岳梦豪摆了几道,此时自然对其愤愤不平。
但这时,只听陈啸庭道:“他来了!”
实际上,方才蔡洪说话声音不小,刚好就被进来的岳梦豪听见了。
虽然蔡洪嘴里说不怕岳梦豪,但人家在京城有势力,蔡洪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惮。
看着岳梦豪黑着脸走进来,蔡洪闪到了陈啸庭身侧,看着岳梦豪缓缓走来。
但这时,出乎陈啸庭预料的事情出现了,只见岳梦豪躬身道:“卑职见过百户大人!”
陈啸庭脸上也浮起笑意,然后道:“岳总旗不必多礼!”
一个百户一个总旗,陈啸庭故意拿来刺激岳梦豪,但对方却没过激的反应。
这反让陈啸庭对他更为忌惮,能忍的人才更可怕,更何况岳梦豪背后的势力也不小。
就在这时,千户所内的总旗级以上的都陆续赶来,而大佬总是最后出场的。
当所有人都等候在千户大堂后,一身紫衣麒麟纹官服的沈岳,才带着刘世安周文柱和刘思勤进来。
因为主管千户所大多数事项,再加上刘世安的资历够老,所以此时他在一年前已经升了副千户。
而周文柱因为主管打击白莲教之事,最近两年多并未有大的突破,所以还在百户位置上。
但有趣的是,虽然刘世安升了副千户,但他提刑百户的位置却没有人补上。
所以,刘世安和周文柱只是穿的官服变了,在权责上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说穿了,整个雍西千户所都被沈岳打成了一块铁板,无论刘世安周文柱怎么争斗,最终还是要为沈岳办差。
当沈岳到场时,在场所有人都躬身迎候,等着三位大佬走了进去。
当沈岳落座后后,便听他道:“让陈啸庭进来吧!”
周文柱作为传话的,又从大堂里走了出来,然后道:“陈啸庭,千户大人命你进去!”
与周文柱对视后,陈啸庭便跟在其身后,小心跨进了千户大堂的门槛。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陈啸庭的身上,那身银灰色官服看得人是羡慕加嫉妒。
而走在陈啸庭前方的周文柱,心里的想法也很复杂。
当初他做百户时,陈啸庭还只是一个刚进衙门当差的校尉,如今六年时间过去,人家都当百户了他还是百户。
虽然是提刑百户,但周文柱现在的官服和陈啸庭一模一样,可想而知他的心理阴影有多大。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对周文柱也是好事,因为在这个千户所内,陈啸庭与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抬头看向已经是副千户的刘世安,周文柱心中的冒起冷笑,他并不觉得自己就输了。
在自己位置上站定后,周文柱转过身来,便见陈啸庭已经在向沈岳行礼。
“参见千户大人!”陈啸庭朗声道。
虽然下面的是他女婿,但沈岳也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今天叫你过来,是正式将镇抚司的任命文书,以及相应的腰牌佩刀官印交付于你!”
然后沈岳一招手,旁边早已准备好的两名校尉,便各自捧着东西来到陈啸庭面前。
看着眼前这些东西,这时候陈啸庭真激动了,所以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他首先拿起的,是那把有着黑木刀鞘,古朴无华的绣春刀。
来到这个世界,他最初给自己立下的宏愿就是,能够一天配上绣春刀。
对陈啸庭来讲,绣春刀不仅是百户地位的象征,更是一种信念。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刚到百户所当差,被王有田派去泰西坐堂时父亲陈大用求人的一幕。
当时当时王有田并不买账,陈大用带着全部家当给他下跪都不成,当时陈啸庭就立志要当百户。
捧着手里的绣春刀,现在这一愿望实现了,他终于在这世界上有了立足的资本。
缓缓将佩刀挂在腰上,陈啸庭又一一将官印腰牌,以及相应的文书接到手中。
这一幕也都被外面的总旗们看在眼里,今天他们见证了,什么叫做年少得志。
每一个人,都希望那个捧着官印的人是自己。这种心思最强烈的,就是站在总旗们最前方的岳梦豪。
虽然方才他掩盖得很好,但并不意味着他心理好手,越是压抑自己心里也越是憋屈。
千户大堂的一道门槛,将他和陈啸庭彻底分割成两个世界。
但和周文柱一样,岳梦豪也不觉得自己对陈啸庭就输了,毕竟未来的日子还很长。
就算陈啸庭是沈岳的女婿又怎样?他岳梦豪背后也有不逊色的势力,未来有机会他还是要和姓陈的掰掰手腕。
此时,陈啸庭已经完成授官的全部过程,而沈岳也正式任命他为广德百户所百户。
然后议程结束,所有人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为了避嫌,陈啸庭并未直接追上沈岳步伐,虽然追上去也没人敢乱嚼舌头。
于是当所有人都离开后,大堂内便只剩下陈啸庭,还有同样杵在这里的周文柱。
原本蔡洪是想进来给陈啸庭道贺的,但见到上司明显和陈啸庭有话谈,所以他便知趣的离开了。
左右无人,只听周文柱道:“啸庭,祝贺你高升啊!”
陈啸庭躬身对周文柱道:“卑职侥幸,大人可别拿我打趣!”
陈啸庭这幅态度,才让周文柱满意了不少,他就怕年轻人初登高位飘了。
陈啸庭当然不会飘,至少在周文柱这里不会。虽然周文柱还是百户,那也是比他高半级的提刑百户。
更何况,如今千户所还差一名副千户,傻子都知道是给周文柱留着的,陈啸庭可不敢在周文柱这里狂。
陈啸庭的态度让周文柱很满意,然后他笑着提点了几句后,便施施然离开了。
所以,表面上这次谈话很简略,但两人暗中互相却有了一次试探,好在一切如故。
周文柱走后,陈啸庭也迈步往大堂外走去。
感受着挂在腰际的绣春刀,此时他的心里不由想到:绣春刀自己已经拿到了,那接下来该定个什么目标?
飞鱼服绣春刀……要不,接下来弄件飞鱼服穿穿?
想到这里,陈啸庭笑出了声来,然后哼着小调儿往前大步走去。
第391章 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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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庭,派你去广德,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沈岳躺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外孙陈瑞凌逗弄着。
陈啸庭答道:“岳父大人,小婿不知!”
这时沈岳才转过头来,然后道:“你可知道,当年白莲教的恶天王高士杰,是在哪里被抓的?”
这陈啸庭当然知道,当年他就是靠的高士杰起家,从而搭上的收获呢鱼恶这条大船。
可还没等他回答,便听沈岳说道:“除了高士杰,还有那个叫陈本贤的,这些人都本事大得很呐……”
“可偏偏,雍西底面这么大,他们都出现在了广德,你不觉得奇怪吗?”
陈啸庭微微皱眉,以往他没从这个方向想过,但现在看来确实很不正常。
“岳父大人若有重托,还请明示!”陈啸庭当即道。
这时沈岳面色严肃道:“白莲教在广德使了这么大劲儿,一定有什么大的阴谋,但这几年我们加大剿除力度,却未有大的收获……”
说道这里,沈岳叹息道:“老夫是担心啊!”
担心会出大问题,就像是要爆掉的脓疮一样,一旦不能及时挤掉,最后会爆出一滩浓水。
很明显,白莲教近两年一直没露出马脚,锦衣卫就无法及时将这个脓疮挤掉,所以沈岳才会担心。
陈啸庭能感受到沈岳的忧心,实际上就凭他在广德待的那些日子,就知道广德地面上事情不少。
王启仁的能力显然不让沈岳放心,所以这担子就交到了陈啸庭手上,这对他来说也不是轻松的事。
只听沈岳道:“你的任务,就是要把广德给我看住了,有了作乱的苗头就要立即扑灭,然后顺藤摸瓜!”
“当然,若是你能引蛇出洞,那自然最好不过!”沈岳有意提点道。
这三年时间过去,沈岳想要离开雍西的想法已越来越明显,所以他需要搞出个大新闻出来,为自己前往镇抚司铺路。
原本陈啸庭想轻松应下此事,但他此时还是郑重答道:“卑职领命,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此去广德的日子,看来不会太轻松了……陈啸庭如是想到。
想到昨天下午和岳父喝茶时的情形,陈啸庭此时面对满桌好酒好菜,竟一时没了胃口。
随即他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不该无端回忆,扰得现在喝酒都不安生。
今天是他在千户所的部下和同僚们,特意给他摆的践行酒。
“大人?大人?”
被这声音唤醒,陈啸庭抬头便见到刘建平端着酒杯坐在一旁,脸上已经有了些醉意。
“来,喝酒!”陈啸庭微微笑道。
两人一饮而尽后,刘建平的话匣子便收不住了,当即说道:“大人呐,卑职可真是羡慕您,这才多久就升百户了,日后您可不能忘了我们这班老兄弟!”
一旁牧长歌和杜云也都看着这边,显然也是这个心思。
这时陈啸庭便道:“这说的什么话,咱们都是兄弟,日后自然要多来往,多关照!”
这时,陈啸庭看着坐在自己右手边一名男子,则对众人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们就得遵从李总旗的号令,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话就不需要我明说了吧?”
坐在陈啸庭右侧的李德元,不由向陈啸庭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有了陈啸庭这番话,他这个继任人在约束手下面前,无疑少了许多麻烦。
而听到这话之后,刘建平等人也表态道:“大人放心,我等必定遵从李总旗号令!”
李德元是从下面百户所的调上来的,关系和陈啸庭处得不错,这两年也替陈啸庭办了不少事,同时在有些事上给了不少方便。
换句话说,今天能到这里的,都是自己人。
而这里面也包括蔡洪,当初他能升到百户所来,也得多亏陈啸庭出力。
此时陈啸庭即将调走,他也在一旁说道:“陈大人,你这一走老蔡我日子可就不好过了,岳梦豪那些人若是犯难……啧啧啧!”
陈啸庭不由笑了笑,然后对李德元道:“李总旗,听到了没,你以后可得和蔡总旗精诚合作啊!”
实际上,李德元对千户所的争斗也有一些了解,而且他也知道这种争斗是必然的。
往上升迁的路就那么窄,但想要升上去的人却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对手挤出去。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争,然后在位置上混吃等死。
但李德元却知道,他已经上了了周文柱这条船,不争也是不行的了。
周文柱手下三位总旗,唯一不争的那位总旗可谓毫无存在感,被排挤得每月只能领区区一点儿俸禄。
这是李德元绝不愿意走的路,所以他当即说道:“大人放心,卑职定与蔡大人携手共进,与周大人尽心效命!”
开玩笑,连陈啸庭这等有千户大人撑腰的人,都避免不了掺进周文柱和刘世安的争斗,他一个小小总旗那有资格拒绝。
所以,这次践行酒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因为官场上就没有单纯可言。
此时大家都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所以接下来的气氛都很不错,推杯换盏间却是有人醉了。
下面小旗官还可以继续喝,但陈啸庭蔡洪和李德元,此时却移步到了另一处包间内谈话。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陈啸庭喊进后却是梁洪和刘大疤子。
“什么事?”陈啸庭不由问道。
只听梁洪说道:“听说大人高声,我二人是来祝贺大人的,还请大人赏光!”
这两人此时都端着酒杯,但却显得很不自然,很难想象这他们在道上也是有名号的人。
于是陈啸庭端起酒杯,笑着道:“也祝你们生意兴隆!”
听到陈啸庭说这话,梁洪二人心里才松了口气,他们就怕自己对陈啸庭没了利用价值,然后就被抛弃了。
现在他们在卢阳也算有些地位,自然不愿意失去这份地位,所以今天他们过来也另有目的。
在喝过酒后,这两人本该离开的,但看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陈啸庭便知道他们有事。
这两人这几年也帮了不少忙,这些陈啸庭都记着的,此时他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话。
于是陈啸庭对李德元道:“李总旗,这两位是忠义堂的两位舵主,以前都是跟着我混饭吃的!”
说道这里,陈啸庭不由呵斥这二人道:“你们两个,还不见过李大人?”
梁洪和刘大疤子赶紧见礼,这俩在外面威风赫赫的大人物,此时局促得就像两个小学生。
“见过李大人!”
此时李德元也微微点头,然后示意这两人免礼。
便听陈啸庭接着道:“日后,还请李总旗赏他们一口饭吃!”
李德元当即道:“此乃消失,陈大人放心就是!”
总算是得了个保障,虽然肯定比不了之前威风,但总归不会一落千丈。
“退下吧!”陈啸庭沉声道。
梁洪二这才退了下去,而房间里的谈话又开始继续,方才这对他们三人来说只是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