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是她
白启生的描述过于笼统,陆无川提示道:“我所指的特征是跟别人不大相同的地方,比如某处有胎记,或者是长了痦子,伤疤什么的。”
想了片刻,白启生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秀秀额角发际线这里有个痦子,黄米大小,不是很明显。”
陆无川说:“别的还有吗?身体上的也算。”
尸体的脸上被泼了盐酸,发际线已被烧灼得模糊不清,这个痦子自然已经不复存在。
白启生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晕,他微低着头,声音很轻地说:“她……她做过阑尾炎手术,肚子……肚子上有三个很小的疤痕。”
他的神情象个羞涩的大男孩,说完这句话头垂得更低了。
阑尾炎微创手术留下的疤痕很小,一般直径在一点五厘米左右,甚至更小。但要开三到五个小孔,而且位置都是在肚脐和下腹部。这样的位置,如果不是关系特别亲密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陆无川和端末心下了然,死者虽然腹部被盐酸腐蚀,看不到疤痕,但解剖过程中的确发现她做过阑尾炎微创切除术。
为了确保准确性,陆无川又问了崔秀的身高、体重、头发颜色及长度等信息。
之后,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地说道:“是这样的,我们发现的这具尸体,面部和身体的某些部位都受到了损伤,你刚才说的这些特征并不能从表面上看出来,但她确实是做过阑尾炎手术。而且体貌特征与你所说相似,所以……你能不能联系下崔秀的直系亲属,让他们过来做个dna鉴定?”
白启生愕然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说:“真……真的是……是秀秀?”
在看到警方发布的寻找尸源的消息时,他的心一阵狂跳。那上面说的特征跟崔秀很象,而且又几天联系不到她本人,这让人不由得不去想,死者会不会就是她。
可就算这样,他还是想过来问问具体情况,以确定那个不是自己的女朋友,也就是解解迟疑罢了。可现在听警察这么说,无异于一道惊雷砸在了头上,让他整个人都如坠冰窖一般。
“你先别急,现在还不能确定。”端末说道,“只有dna鉴定是最准确的。”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白启生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要亲眼看看那具尸体。
陆无川想了想,说:“从容貌上已经辨认不出了,除非……你很熟悉她的身体。”
“熟悉,我们……早就在一起了,我形容不出来,但如果……如果是她,我能……能看出来。”白启生声音哽噎,原本冷白的皮肤现在变得更是毫无血色。
陆无川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带你去。”
既然他说对崔秀的身体很熟悉,让他先辨认一下也好。
到了法医鉴定中心存放尸体的冷库前,陆无川停下脚步,微微侧头看着白启生说:“你先冷静一下,不管一会儿看到了什么,都不要激动,好吗?”
白启生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攥成了拳,他胸口剧烈起伏着,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点了点头:“警官,我可以了。”
冷库里的温度要比外面低,靠墙的一排抽屉式冷柜泛着金属的冷光,让气氛显得更加冷肃了几分。
陆无川按编号找到了存放女尸的那个大抽屉,手握在把手上看了一眼白启生,见他面色虽然严肃,却还算平静,手里用力,将抽屉缓缓拉了出来。
丝丝冷气随着他的动作倾泄而出,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呈现在眼前。
白启生死死盯着冷柜中的女尸,眉头紧紧地皱着,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惊恐、愕然、悲伤、痛苦,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希翼。
随着尸体整个被拉出柜子,他微蜷着的手缓慢抬起,颤抖着嘴唇咬住了食指的关节,眼中的那抹亮光逐渐消失。
“你还好吧?”端末扶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以防止他摇晃的身体摔倒。
陆无川快速将抽屉推了回去,替代了端末的位置,架着白启生的胳膊,把他强行带出了冷库。
法医鉴定中心一楼的接待室里,白启生坐在椅子上,眼镜丢在一边,手肘支着膝盖,脸埋在掌心里低低地哭泣着。
“节哀!”陆无川往他手里塞了几张纸巾,“现在还没有最后确定,最好是马上联系她的家属。”
“是……她……”白启生抽噎着,“她的手生得……极美,手指尖尖的,我不会……不会看错。还有她……她的腿……”
他说不下去了,又开始低头痛哭。
直到他哭得差不多了,情绪渐渐平静些,陆无川才再次跟他提出要崔秀家人的联系方式。
白启生抹了抹眼睛:“秀秀是孤儿,从小在舅舅家长大的,她舅舅应该不算直系亲属吧?”
当然不算,但好歹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如果匹配度达到一定的数值,同样也可以确定死者身份。
“怎么能找到她舅舅?”端末问。
白启生犹豫了片刻,说:“我让我妈告诉他吧。”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对方接起电话后,就听他说:“妈,你去一下秀秀姐家,告诉钟叔……让他给我打个电话。……回头我再告诉你,……嗯,她出了点事儿,得让钟叔过来一趟……你快去吧……好,晚上给你打电话。”
收了线,他解释道:“我家和秀秀的舅舅家住在一个小区,我们……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本来想等我毕业后再跟家里说的,现在看来……瞒不住了。”
难怪他之前一直支支吾吾,原来两人还有这样一层关系,而且各自的家里都不知道这对姐弟恋的存在。
“你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端末问道。
“真正在一起不到两年,但实际上我从小就喜欢她。”白启生低垂着眉眼,说道,“我的高考志愿报的都是莲城的大学,就是为了能离她近一点儿。秀秀比我大三岁,当我向她表白的时候,她表示不想接受姐弟恋。但我知道她对我是有好感的,只是碍于年龄上的差异罢了。我追了她一年多,才终于把她追到手。”
第五十二章 前进小区
“我和秀秀在一起很快乐,我们彼此爱着对方。但她说我还没有毕业,现在告诉家里,恐怕我们家不会同意。所以我们一直瞒着,没跟家里人说。”白启生陷入到回忆当中,“我都想好了,等毕业就在莲城找一份工作,我学的专业就业前景还是挺好的,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握在手里的手机就响了。
“喂……钟叔,我是启生……您听我说,秀秀姐出事了,您得马上到莲城来。身份证号给我,我给您在网上订票……不是,电话里说不清楚,您来了我再跟您解释……那也行,买了票把时间告诉我,我去车站接您……住的地方您不用操心,来回路费也都我出……对,这是我的手机……好的,您放心……那就先这样,我等您消息。”
挂断电话,白启生盯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出着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端末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你没事吧?”
白启生回过神来,嘴唇动了动,说道:“不好意思,我走神了。秀秀的舅舅去买火车票了,等他到了,我会直接把他送过来。”
端末问:“崔秀跟她舅舅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听他刚才讲的那些话,似乎对方一直纠结于这次费用谁来出。自己的外甥女出了事,还要别人出路费才肯去,这关系恐怕好不到哪儿去。
白启生的唇边溢出一丝苦笑:“秀秀初中的时候,父母出车祸双双殒命。她爷爷家那边没什么人,只有这个舅舅算是比较近的。秀秀家有套房子,还有点儿存款,钟叔这才同意做她的监护人。秀秀高一的时候,钟叔说钱都花得差不多了,没钱负担她的学费,要卖房。”
“开始秀秀不同意,可钟叔说,如果不卖房就没钱供她上学。秀秀那时候都想自己搬回老房子去住了,可她还小,钟叔是她的监护人,没有他的同意,很多事情都办不了。没办法,秀秀只好答应他,并约定好,卖房的钱一人一半,秀秀上大学之后,就不再由他负担。后来秀秀考上了莲城大学,从此就再也没回去。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做dna,我都不想联系他。”
端末叹了口气,崔秀的命运也真是够不好的。从小没了父母,唯一的舅舅又是个唯利是图的人。花光了她父母的积蓄,又惦记她家的房子。好不容易脱离了那个家庭,大学毕业自己独立了……如果确定她就是那名死者,唉……
陆无川并不象她这么多愁善感,他问道:“崔秀现在住在哪里?”
“她单位离回回屯挺近的,她在那附近租了个小套间。”白启生答道。
听到回回屯,端末的思绪马上被拉了回来:“她在哪儿租的房?”
白启生说:“前进小区,就在清真寺旁边。”
前进小区,正是发现尸体的地方,难道第一现场就在附近?
想到这里,陆无川问道:“你跟崔秀一起住吗?”
白启生的脸又红了:“平时我还是住在学校,周末会去她那儿。”
端末马上问:“你最近几天有没有去过?”
“我昨天去了,秀秀并没有回来过,我这才给你们打了电话。”白启生说道。
陆无川问:“可以带我们过去看看吗?”
白启生点头:“可以。”
叫上包胜,几人一起出发去前进小区。
象前进小区这种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或是九十年代的老小区,不象现在的新建园区,讲究什么整体设计、园林景观。一般都是一栋栋的平板楼,横平竖直地整齐排列。
崔秀租住的那栋楼比较靠近小区中央,离抛尸的地方隔了几栋楼。从她住的楼出小区有好几条路线,其中一条就能路过那里。
白启生带路进了比较居中的三单元,一直上到顶层六楼才开了靠里侧的那道门。
两居室的小套间,一进门是个小厅,右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外面有个长阳台。
大门正对的墙上安了个落地的大镜子,两侧是南北房间。
装修是十几二十年前的风格,有些旧,但收拾得很干净。
南屋是卧室,中间放着双人床,靠墙是衣柜,窗户那边放了个梳妆台。
北屋做成了书房,靠墙放了两个书柜,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排的书籍。
书柜连接着书桌,上面摆着台式电脑,屏幕至少有二十寸,键盘的旁边还放着一个数位板。旁边还散落着几张画稿。
窗边墙角有一个画架,上面有一幅还在创作中的油画。
画布上,一个白衣少年从窗口探出身来,正向外招手。视角是从楼下往上看,周围的楼体和窗户都是模糊的,唯独突出了那个脸上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少年。
“这个是你?”端末问。
白启生点了点头:“是我查到中考成绩的那天,我的分数完全可以进市里的重点高中,就是秀秀读的那所。虽然她那年已经毕业了,但能和她成为校友,我还是很开心。看她正好从楼下过,就开了窗喊她,想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秀秀也很开心,她已经考上了莲城大学。她鼓励我要继续努力,我说我会的,三年后要去莲城跟她做校友。可惜我的高考成绩与莲城大学差了几分,但是没关系,虽然不同校,但毕竟在一个城市,我还是有机会经常见到她。”
“这幅画秀秀已经画了有段时间了,可惜还没完成。”白启生的手指摩挲着画布,眼中染上了悲伤之色。
端末翻看着书桌上的画稿,都是些动漫方面的,她很少接触这些,倒也看不出其中的人物出自何处。
陆无川盯着那几幅画稿若有所思,片刻后问道:“崔秀负责几个作者?”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白启生摇了摇头,“现在网络投稿的人很多,都是按照题材来分组的,每组的作者都很多。编辑与那些小作者并不经常联系,甚至有些根本就不认识。”
“她这次出差不就是为了一个作者的签售会吗?”陆无川问道。
“那是个大佬级别的,普通作者可没这个机会。能够出版作品的只是极少数……”
“陆队,过来一下。”包胜的声音从卫生间里传来,打断了陆无川与白启生的对话。
第五十三章 痕迹
卫生间里,包胜用手电筒从浴帘里往外照,手电光下,浴帘的边角有两个极小的孔洞。
“盐酸?”端末问。
“是不是盐酸暂时不能肯定,但肯定是腐蚀的。”陆无川站起身来,问白启生,“你昨天来的时候,动过屋里的东西吗?”
“我……我打开过卧室里的衣柜,秀秀出门带的旅行箱并没在,里面的东西也是她走前的样子,我就又关上了。”白启生紧张地说道,“我还从冰箱里拿了一瓶水,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别的东西没动过。”
“从现在开始,哪儿都不要碰。”包胜叮嘱一句,开始动手拆浴帘。
他个子高,抬手就能够到浴帘杆,连凳子都不用踩。
拆下来的浴帘被放进了证物袋,他又开始寻找别的痕迹。
卫生间不太大,沐浴间用浴帘隔开,外面一个柜式洗手池一个坐便。墙上的毛巾杆上整齐地挂着一桔一蓝两条毛巾。
洗手池上方墙面的镜子前的置物架上是一对牙缸,情侣款的,旁边有一个剃须刀和一瓶须后水。
陆无川打开了洗手池下面的柜子,里面有两桶洗衣液,一瓶浴液,一瓶洗发露,都是还没开封的。旁边的抽屉里是些洗漱用品、香皂类的东西,也是全新的。看得出崔秀是个生活很有秩序的人,家里的东西都有提前准备。
“陆队,这个喷头被动过。”包胜两个手指捏着从墙上拿下来的淋浴喷头,“上面有擦拭过的痕迹,这里还有橡胶手套留下的一个指印。”
虽然没有指纹,他还是把喷头卸下来,装进了证物袋。
接下来整个卫生间的边边角角都被一一检查到,洗手池柜的底下发现在极少量被水冲洗后留下的血迹,坐便靠近墙体那边的边角里也有同样的情况。
厨房的料理台上,靠近洗菜池的一边有一对情侣水杯,白启生说那是他和崔秀的杯子。
端末小心地在那只粉色的杯子把手上洒了铁粉颗粒,用磁铁反复扫刷,可是并没有发现指纹。
另一只蓝色的杯子上倒是有指纹,初步对比了一下,是白启生的。
“杯子用过后,即便仔细清洗,杯把上也会留有指纹,不会有人特意擦掉。”陆无川把两只杯子都装进了证物袋。
又打开厨柜,仔细看了看,碗碟、玻璃水杯放得都很整齐。但是,广口玻璃杯只有三只。
“这杯子原来有几个?”他问白启生。
“四个。”
“确定没有打碎过?”
“至少前几天没有。”白启生神情很是复杂,“会是凶手拿走了吗?”
这几个警察的行为,让他越来越确信崔秀已经被害。心里如同刀绞一般,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放在其他地方的话,有这个可能。”端末说着,把铁粉洒在了洗菜池的水龙头上。
包胜检查得更仔细,几乎没一寸地面都没有放过。
直到检查到大门口,终于在门槛外侧发现了一点点痕迹。
“旅行箱滑轮的痕迹,屋里都清理过,这儿……可能是疏忽了。”他趴在门口,仔细地拓印那处痕迹。
白启生蹲在门口的角落里,一脸的沮丧,眼圈又不自觉地红了。他摘掉眼镜,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可泪水就象止不住一样,又流了下来。
“好歹也是个大男人,别总哭哭啼啼的。”包胜从地上爬起来,摘了手套,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塞进他手里,“喏,赶紧擦擦,把地方腾出来。”
白启生本来以为他要安慰自己,听到后面那半句,堵气地站起来,干脆从门槛上跨出去,坐到了楼梯上。
对面邻居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张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的脸从里面探了出来,警惕地问道:“你们这是干啥呢?”
别看老太太年纪挺大,声音却是一点儿都不小。
包胜随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证件:“大娘,我们是警察,最近几天,这家回来人没?”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看了看他的证件,一指坐在楼梯上的白启生:“他不就是这家的嘛?隔三差五就能看着他。”
“这两三天有没有人来过?”端末跨过门槛到了对面门前。
“那姑娘前几天出门了,我看着她拎着小箱子走的。”老太太把门彻底打开,“出啥事儿了?她们家不会是搞传销的吧?”
“大娘,您想多了。”端末微微笑了笑,“我们就是想找这家的主人问她们单位的事儿,没找着人。”
老太太放心地点了点头:“哦,那就好。可别是传销的,太坑人了。”
“大娘,刚才您说看见她拎箱子走了,之后呢?有没有看着她回来?”端末问。
“那可没看着。”老太太把老花镜摘下来,拿在手里,“但有一天晚上,这门口有人说话,我听着动静趴猫眼上看,出来晚了,就看着对面门关上。”
端末连忙问:“哪天?”
“我想想。”老太太用手指点着额头,“好像是前天……不对,也可能是大前天,要不就是大大前天。这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好。反正就是那两天的事儿。”
老人家记不住也是正常,端末继续问:“那您还记得是几点吗?”
“哎呀,得有九点了。”老太太仔细回忆着,“电视剧都演第二集了。”
“门关上之后,又有人出来了吗?”端末又问。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我每天看完电视,差不多十点睡觉。”老太太摆了摆手,“有人出去,我也听不见。”
“大娘,您家里还有什么人啊?”端末想,老太太看起来少说也得七十多岁,睡着了没听着动静也算正常。如果她家有年轻一点儿的人,没准儿能听到对面的动静。
可惜,老太太摇了摇头说:“儿女早就想接我过去,但我琢磨着,他们工作都忙,还要操心孩子,哪有精力管我这个老太婆。再说了,在这儿住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换个地方还不得劲儿呢。所以啊,我就一直自己住这儿。”
没有得到预期的答案,不免略有些小小的失望,端末又问了老太太几个问题,除了听到过有人说话的声音,老太太就只看到门关上的瞬间,再也提供不出别的线索。
第五十四章 麻烦
第二天中午刚过,端末接到了白启生的电话,他说崔秀的舅舅已经到了莲城,可听说要做dna鉴定,说什么都不肯。现在人在火车站外面,让他给买票,要马上回去。
“你先拖住他,我们马上就过去。”端末把事情跟陆无川说了,越说越觉得来气,自己的外甥女出了事,让他做个dna都不肯,这是什么舅舅?
陆无川在她肩上拍了拍,安慰道:“行了,我跟大帅跑一趟,你就别过去了。”
她一个小姑娘,这种情况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反而会跟着生气。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崔秀的舅舅老钟被带到了法医鉴定中心。
他黑着脸,嘴里叨叨咕咕,说什么自己倒了八辈子霉,摊上那么个姐姐。辛辛苦苦帮她把孩子拉扯大,没想到最终养了个白眼狼。
“你说两句行了啊!”严一帅斜睨着他,“她是跟着你长大的,真要是白眼儿狼,也是你没教育好。”
“这跟我有啥关系?她到我家的时候都十二三了,是啥性子,早就养成了。”老钟不满地说。
严一帅瞪他:“刚才跟你说过了,不做也行,那崔秀就按失踪人口处理。”
“别别别,我做,我做。”老钟赶紧换了一幅嘴脸。
他今天到了莲城,听白启生说警方发现一具尸体,怀疑是失踪的崔秀,他当时想到的就是自己是崔秀目前唯一的亲人,如果崔秀死了,那她所有的财产是不是该归他所有。
白启生一听这话,当时就一股火蹿上了头顶。
崔秀是否已经死亡,还没得到最后的证实,这老家伙居然就开始惦记她的财产!
但是,为了能够尽早确定,他还是耐着性子跟老钟解释,必须去市公安局做个dna鉴定。
老钟听他这么说不干了,他不愿意抽血,一来怕疼,二来怕万一不是崔秀,那他的希望可就落空了。
他让白启生自己去公安局,直接把尸体当成崔秀认下来,他回老家等着,有消息再过来。
白启生自然明白他所说的有消息是什么意思,心里的火气实在压不住,就给端末打了电话。
陆无川和严一帅赶到火车站时,老钟正缠着白启生要路费。
两人一个冷着脸,一身寒气,一个连讽刺带吓唬,把人弄到了局里。
样本采集结束,老钟问:“多长时间能知道到底是不是?”
“一至两周。”陆无川面色冷肃地答道。
“啊!这么长时间呀!”老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很快又舒展开了,“启生,秀秀的房子租的还是买的?”
“她哪有钱买房子,”白启生强压着火气说,“就租了个老小区住着呢。”
“租金应该没到期吧,你带我过去,我就住那儿等结果。”老钟不甚在意地说。
严一帅翻了翻眼皮:“那个房子有可能是凶案现场,已经上了封条,你想住的话,我帮你跟局里申请呀?”
一听有可能是凶案现场,老钟的脸色顿时象便秘一样难看,连连摇头:“算了,不用那么麻烦。启生,你帮我找个宾馆。这段时间,你带我各处逛逛。”
“钟叔,我大三了,功课很多的。”白启生为难地说道。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秀秀出了事儿,你怎么知道的?”老钟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问。
没等白启生回答,严一帅说道:“办暂住证的时候,都要留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崔秀留了他的,我们联系不上崔秀,自然要找他。”
老钟狐疑道:“秀秀为什么要留你的电话?”
“这个紧急联系人,要求人必须在莲城。不留他的,难道留你的?留了有用吗?”严一帅直接呛了他一句。
“那行吧,就算是这么回事儿吧。”老钟也不知道办暂住证都要什么,既然警察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没什么事儿,咱们先回去吧。启生,你先给我找个住处。”
严一帅阻止道:“白启生不能走。”
“为什么?”老钟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他不会跟秀秀的死有关系吧?”
“他是崔秀在莲城的紧急联系人,要留下来做笔录。”陆无川顺着严一帅的话说。
“那得多长时间?”老钟问道。
“不好说。”陆无川翻看着手机,“也许晚上,也许明天早上,也许时间更长。最近的火车是一个小时之后发车,这样吧,我找个人送你去车站,你就不用等他了。”
“还找什么人啊,我叫上沐阳一起送他就行呗。”严一帅把车钥匙掏出来,在手里晃了晃,“赶紧走吧,再磨蹭赶不上车了。”
老钟还想说什么,被他连拉带扯离开了法医鉴定中心。
白启生抿了抿唇,向陆无川躹了一躬:“陆警官,谢谢你们。”
陆无川往旁边微侧了身子,躲开了他这一礼:“你和崔秀的事情,还是暂时别跟他说了。”
他是真心不想让这个年轻人被老钟那个麻烦纠缠,毕竟崔秀早已成年,老钟不再是她的监护人。他们又好几年都没有联系,实在没必要将白启生跟崔秀谈恋爱的事情告诉他。
至于今后崔秀遗产的问题,等案子结了,交给法院去处理就好。
白启生一再道谢,陆无川拦住他:“你也别总说谢谢了,我问你,崔秀什么时候堕的胎?”
听到这个问题,白启生的脸色变得更白了,他痛苦地说道:“去年秋天。这都怪我,让秀秀遭了这个罪。当时,我想让她把孩子留下来。可秀秀说,我还在读书,就算是大学可以结婚,我也没到法定年龄。孩子生下来,只能是她以单身妈妈的身份上户口,这对孩子不公平。”
“她说的没错,你自己经济还没独立,怎么养孩子?难道靠崔秀自己吗?”陆无川说道。
白启生倔犟地梗着脖子说:“我跟老师做项目,有钱赚的。另外,我还可以去打工……”
陆无川看着他问:“你现在到法定年龄了吗?”
一句话顿时让他泄了气,他要再过几个月才满二十二周岁。
陆无川在他肩上拍了拍:“行了,过去的事,也别想那么多了。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第五十五章 老熟人
两天之后,dna鉴定结果出来了。不出意料,死者果然就是崔秀。
白启生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掩面痛哭。
少年懵懂之时就开始喜欢的人,一直追随她的脚步到了莲城,一起度过了无数快乐的时光。
如今,曾经憧憬过的美好未来没等到,却等来了天人永隔。死去的人也许无知无觉,可活着的那个却是心如刀绞。
这种场景不是第一次见,却是每次都让人跟着心酸。
劝慰的话无论说多少都是苍白无力的,可是又不能让他在那儿哭个不停。
过了好半天,白启生红着双眼抬起了头:“我能再看看她吗?”
没人能拒绝这样的要求,严一帅带着他再次去了存放尸体的冷库。
抽屉柜拉开前,他在白启生的肩上拍了拍:“别哭啊,眼泪掉在她身上不吉利。”
兴许是这句话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尽管心痛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白启生还是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凝视着那具已经辨不清模样的尸体,他问:“严警官,什么时候可以把她接走?”
他的声音极其轻柔,仿佛怕把躺在那里的崔秀吵醒一般。
严一帅也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还要再等等,如果不需要再复检,就可以了。”
白启生低垂着眉眼,好半天才说:“好吧,我等你们的通知。”
冷库温度太低,不适合待太久。严一帅又劝了几句,送白启生出去。
没想到的是,在市公安局大门口居然遇到了胡一凡。
严一帅本来不想理他,可胡一凡就象看到老熟人一样,满脸堆笑,几步走了过来。
“哟,这不是严警官嘛!怎么样?真凶逮住了没有?”
白启生见两人认识,识趣地告别离开。
严一帅斜睨着胡一凡,说道:“你挺闲呀!哦对,差点忘了,你现在是无业游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胡一凡脸色稍变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满脸的笑意:“对啊,我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每天睡到自然醒,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种日子简直跟神仙差不多,不象严警官你,没白天没黑夜地忙。可是呢……什么用都没有。”
“有没有用,不是你说得算的。”严一帅将手插到裤袋里,“莫非你是心虚了,来打听消息的?”
胡一凡不屑地说道:“还用打听?谁不知道又死了一位。我是想来问问,天天跟着我的人怎么不见了?让他们继续跟着呀,省得我还要费力找人证明我的清白。”
“清白?”严一帅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看不出你哪里清白呢?”
崔秀被害的时候,胡一凡正处于警方的监控下,完全有不在场证明。因此,负责监视他的警员第二天就被撤离。但严一帅始终还是觉得,他与连环杀人抛尸案脱不了干系。
“严警官,你这样有意思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胡一凡神情愈发嚣张,“我早就说过,怀疑我可以,拿出证据呀!没有证据胡乱往人身上扣罪名,小心我投诉你!”
“用不用我带你去局长办公室?”严一帅对他的话没有半分畏惧,“胡一凡,我告诉你,这个案子最好跟你没有关系,否则……”
“否则什么?威胁我?”胡一凡讥讽地冷哼一声,“我就纳闷了,跟着我的警察都能证明我不是凶手,你严警官怎么就非盯着我不放呢?看我好欺负,想拿我当替罪羊?原来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办案的呀!找不到真凶,就随便抓个人顶包。你们这是在浪费纳税人的钱,每个月领工资的时候,你就不觉得脸红吗?”
严一帅不怒反笑:“胡一凡,你也不用嚣张,案子早晚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期待那天快点儿到呢!到时候,我看你严警官怎么收场。”胡一凡食指在眼前划过,“拭目以待哦!”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顺着人行道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严一帅攥了攥拳。
从警这么多年,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罪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是胡一凡今天闹出这么一出,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今天出现在公安局门口,绝对不是偶然路过,更不是他所说的,过来问问为什么警察不跟着他了。
如果杀人抛尸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严一帅信步走到门卫室。
果然,值班的警员说,最近几天不止一次看到胡一凡在大门外晃悠。
不过,他只是在周围转转,并没有影响到谁,所以也就没有询问及驱赶。
严一帅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径直朝办公大楼走去。
……
死者身份确定,陆无川和端末第一时间来到崔秀工作的动漫杂志社。
这家杂志社的主打是名为《新漫志》的月刊,每个月初上市,除了连载热门漫画之外,还会刊登最新的动漫资讯,各种手办、动漫周边的介绍,以及动漫展信息等等。
杂志社还有自己的网站,在刊物内容的基础上,还为动漫爱好者提供了交流平台。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新漫志》的主编邓伟泽,这个男人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相貌一般,打扮嘛……挺耐人寻味。花衬衫配浅蓝色休闲西装外套,下面一条灰色牛仔裤配高帮马克靴。
斜长的刘海下是付银丝边眼镜,镜腿上吊着极细的银色眼镜链,随着他的动作,那小细链子时不时闪着金属的亮光。
端末自觉不是时尚达人,但却也不至于落伍到土狍子的程度,可面对邓伟泽的这一身打扮,还是觉得自己对二次元的流行元素接受无能。
邓伟泽的办公室同样充斥着另类的气息,色彩斑斓的墙面,着装各异的手办,甚至靠近墙边的衣架上还挂着动漫人物的服装,看来这位主编不仅执着于动漫,貌似还热衷cosplay。
在办公桌前坐下,陆无川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邓主编,崔秀这次出差是怎么安排的?”
“等一下,我看看时间表。”邓伟泽握着鼠标在电脑上操作着。
第五十六章 作者
邓伟泽从电脑里调出一份行程安排,把屏幕转了个方向:“这个鱼生是最近才有些小名气的,头一次开签售会。我估计……场面不会太大,主办方又是书城,所以就让崔秀一个人去了。”
行程表很简单,三月二十七日上午出发,中午到明阳市,下午去接那个叫鱼生的作者,第二天下午在书城开签售会,如果来参加的读者够多,还可以再延一天。
也就是说,崔秀原本计划的返程日期是三月二十九日或是三十日。
她二十九日晚上还在酒店跟白启生通过视频,而吕东铭查到的出行信息也显示她的乘坐三十日下午四点的火车返回莲城。
“她回来之后就没再上班,你们就没想着找找她?”端末问道。
邓伟泽说:“我们杂志社对编辑的坐班要求得并不很严,毕竟编辑不仅要负责稿件的处理,还要经常跑出版社,跟作者进行沟通。只要按时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不会有人追究你一周上了多少个小时的班。”
“这表面上看好像挺随便,但实际上编辑们也要付出很多辛苦。尤其是每个月底,为了杂志能高质量上市,他们经常会工作到很晚。当然了,他们的辛苦社里也都清楚,所以只要工作完成的出色,在薪资上,绝对不会亏待他们。”
“崔秀出差回来第二天没来上班,这在平时也算正常,毕竟她回来得很晚,这边也暂时没有什么紧急的工作需要交给她做,所以我就没找她。”
“转天,她男朋友就过来问,我们才知道她并没有回来。手机我也打了,可是打不通啊。”
邓伟泽的目光在对面两人脸上梭巡着,问道:“听说……前几天回回屯那边的前进小区发生了命案,不会……是她吧?”
“你听谁说的?”陆无川不答反问。
“虽然我做的是动漫,但媒体的朋友还是有几个的。”邓伟泽不算太大的眼睛在镜片后闪着光,“我记得崔秀就是在前进小区租的房子。”
“是,被害人已经确定就是她。”陆无川坦然说道,“这次来一是想了解一些情况,二来就是想告诉贵社,崔秀的事情。但事关案件的侦破,还请邓主编保密,不要告诉你的媒体朋友。”
“哦哦,这个我知道,我一定不会泄露出去。”邓伟泽连连点头,接着又是摇头叹息,“可惜了,崔秀这姑娘挺好的,人长得漂亮不说,工作也很认真努力,谁能想到,就这么没了。她手里还有一大摊子工作呢,这让我一时上哪儿找人去?真是太可惜了!”
他嘴里虽然一再说可惜,但看得出来,他婉惜的并不是崔秀本人,而是失去一个既漂亮又肯定努力工作的下属。
陆无川没心思听他这些没营养的话,直接说道:“邓主编,麻烦你提供一份崔秀负责的作者名单和联系方式,笔名和真名都要。”
“可以,不过……也要保密。”邓伟泽微微笑了笑,“二位应该知道,现在各杂志社竞争挺激烈的,有关作者的个人信息也算是商业机密嘛。”
“你放心,我们有保密纪律,不会向外泄露。”陆无川说。
“稍等一下。”邓伟泽说着,重新在电脑上操作起来。
过了一会儿,办公桌上的打印机开始发出了嗡嗡声。
拿到名单,陆无川和端末并没有多做停留,直接起身告辞。
邓伟泽有些诧异地问道:“二位警官不需要再了解其他情况了吗?”
“哦?邓主编有什么线索提供吗?”陆无川反问。
邓伟泽连忙摆手:“那倒不是,我跟崔秀除了工作上的接触外,没什么来往。只是,按照一般的惯例,警方不是该询问被害人在单位的表现,以及有没有跟谁结仇一类的吗?另外,还得问问其他同事吧?”
陆无川微微颔首:“邓主编,有关案情……我们不方便透露。但就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来看,暂时还不需要做这些。等到有必要的时候,再来打扰。”
“好吧,我送你们出去。”
回程的路上,端末不由得感慨:“真是世态炎凉啊,你看那个邓主编,自己手下的员工死了,他连一点儿悲伤的意思都没有,只惦记着崔秀的那摊工作没人接。唉……这做领导的怎么都这样呢!”
“所以呀,你应该庆幸遇到了我。”陆无川借题发挥,“并不是每一个领导都会象我这么关心下属。珍惜吧,你这辈子恐怕也就遇到一个我这样的!”
“哼哼,我还真不想再遇到下一个。”端末突然脑洞大开,扭过头问,“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潜规则?”
前方遇到了红灯,陆无川把车停稳,凑到她耳边:“你让我潜吗?”
让不让潜不知道,端末却是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她伸手去推那颗凑近的脑袋:“别离我这么近,小心我告你骚扰!”
陆无川顺势将那只小手攫住,送到唇边亲了一下:“告吧,警察叔叔在此。”
“别闹!走啦!”端末红着脸把手抽了回来。
两人确定关系三个多月,亲也亲过,抱也抱过,可每次他靠近,她还是会觉得脸颊发烫。
……
崔秀负责的作者大概有几百个,当然大多数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作者。
这些作者分布于各个城市,端末并没有一个个仔细去看,而是直接先从里面找到了鱼生,也就是办签售会的那位。
鱼生本名余力衡,按照名单上留的手机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居然是个女生,声音听起来很年轻。
端末迟疑了一下:“……请问,余力衡在吗?”
“我就是呀,您哪位?”
“您好,余小姐,我是莲城市公安局……”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我名下的某张银行卡涉嫌非法活动吧?”余力衡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我跟你讲哈,现在这招已经不好使了,你得换个更新颖、更能让人相信的理由,知道吗?”
端末并没有急于解释,而是说:“余小姐,你可以通过查号台查一下莲城市公安局的电话,让总机转到特案队。听听看,接电话的是不是我。”
第五十七章 新突破
现在电信诈骗已经让人心生警惕,凡是接到自称公安局、医院、银行等单位打来的电话,都会让人联想到骗子。
被质疑是骗子对于端末来说早已经习惯了,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果然在她说完那番话后,余力衡换了一种语气:“那你先说说找我什么事儿吧。”
端末也不罗嗦,直接问道:“三月二十八、二十九两天,你办签售会的时候,崔秀是不是一直都跟你在一起?”
电话的那端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余力衡试探着问道:“秀秀……出什么事儿了?”
端末说:“嗯,是有点儿事,所以我们需要跟你了解一下,签售会那两天的情况。”
余力衡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啊?!真出事了?难怪这两天我联系不上她!她怎么了?是出车祸还是带着画稿跑了?”
端末对这姑娘的脑回路感到无奈:“余小姐,请听我说,她出了什么事儿暂时不方便跟你透露。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行。”
“那你问吧。”余力衡变重的呼吸声隔着电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想必她现在的动作应该是在抚胸口为自己压惊。
端末把之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余力衡说道:“二十七号下午她接我去酒店,之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哦,除了晚上各自回房间睡觉。”
“签售会是在二十九号结束的吧?那你们三十号还在一起吗?”端末问。
按说崔秀应该三十号上午就返回莲城的,可她坐的却是下午四点的火车。
“哦,是我约她在莲城玩玩,我是下午两点的车,她先送的我,然后才自己回去的。”
“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呀,我俩逛得挺开心。”
端末又问了几个问题,发现余力衡是个心粗的妹子,就连和崔秀在一起时,她有没有接过电话都记不住。
挂了电话,就听对面办公桌的陆无川说:“重点查一下莲城本地的作者,看看有没有郭雪松。”
“你不说我都忘了,郭雪松就是画漫画的。”端末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凶手是通过郭雪松锁定了崔秀这个目标?”
“怎么就非得是别人呢?”陆无川从手中的文件上抬起眼来。
“郭雪松?”端末觉得不可置信,他是第一个被害人计小青的男朋友,而且还是挚爱深情到计小青无论做了什么事,他都能原谅的那种,他怎么可能会是凶手?
“先查查看吧。”陆无川没有做过多的解释,重新看起了文件。
端末撇了撇嘴,又是不肯说,看来他也并非有十足的把握。
从头到尾把几百个作者的信息都看了一遍,她把名单扔到对面办公桌上:“没有,看来你这次想错了。”
“想错什么了?”刚一进办公室的蒋沐阳问道。
“没什么,你们查得怎么样?”陆无川再次放下手里的文件。
随后进来的严一帅说道:“让你猜中了,虽然不是曲灵负责过的患者,但郭雪松在皓林齿科看过牙。”
端末很是惊讶,没准儿案子就此会有新的突破。
陆无川没有说什么,而是拿起手机拨通了邓伟泽的电话。
他问邓伟泽,郭雪松有没有往他们杂志社投过稿。
邓伟泽的声音从外放的手机里传出来:“郭雪松?这名字听起来耳熟,等我查一下。”
“雨公是他的笔名。”蒋沐阳在一旁大声地接了一句。
“啊?!雨公啊,知道知道。我们跟他约过稿,可是没约成。”邓伟泽的语气中带着些许遗憾。
“谁负责跟他谈的?”陆无川问。
“应该是悬疑类别小组负责,具体是谁我得问问。”邓伟泽说道,“这都是去年的事儿了,陆警官,我回头再跟你联系。”
“好,我等你电话。”
收了线,陆无川说:“大帅,你跟医院联系一下,问问郭雪松这几天有没有离开过。”
胡一凡揍郭雪松时下了狠手,就他那身伤,估计没有个十天半个月的出不了院。
“我还是去一趟吧,电话里不一定能说得清楚。”严一帅招呼着蒋沐阳一起去医院。
邓伟泽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他问了编辑组的人,当初接触郭雪松的并不是崔秀,而是当时的组长莫利,那个人现在已经离职。
“邓主编,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我们需要当面了解一下情况。”陆无川说道。
“我试试吧。”邓伟泽有些迟疑,“莫利因为生小孩才辞的职,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在家带孩子,还是另外又找了别的工作。”
陆无川说:“那麻烦你了,如果她方便过来更好。不行的话,把我的手机号码给她,我们另约时间地点。”
莫利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她说自己家离市公安局倒是不远,但孩子小,长时间让保姆单独在家,她不放心。
陆无川问清她家的地址,双方约好半个小时后在她家附近的咖啡馆面谈。
二十分钟后,陆无川和端末到达了约定的咖啡馆。
刚坐下,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女人急匆匆地推门进来。
这个时间咖啡馆里客人不多,她一眼就看到坐在窗边的两人,急步走了过来:“二位是……?”
“市公安局特案队的。”端末起身拿出证件,向她介绍了自己和陆无川的身份。
“哦,你们好,我是莫利。”她坐下来,跟侍者要了一杯柠檬水,等侍者离开,她压低声音问,“我听邓主编说秀秀出事了,是真的吗?”
“嗯,是真的。”端末没有隐瞒,点了点头,“这件事还请莫女士不要对别人说。”
“我明白。”莫利的神色黯了下来,眼圈微微红了,“没想到,我这才离开几个月,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为了不耽误她的时间,端末直接问道:“莫女士,请问当初跟郭雪松……也就是雨公约稿的时候,崔秀有没有参与?”
“雨公一直都是我亲自谈的。”莫利说道,“但有一次我身体不太舒服,正好崔秀在社里,我让她陪我一起去的。不过,关于合约的事都是我在和雨公谈。就是闲聊的时候,秀秀说过几句话。”
这么说,崔秀和郭雪松是认识的!
第五十八章 峰回路转
得到这个结果,端末连忙问:“他们之后有没有再见过面?”
莫利说:“当时雨公要了秀秀的微信,说是万一有事找不到我,让她传个话什么的。但是后来雨公并没有选择跟我们社合作,他们私下里有没有再联系,我就不清楚了。”
“你还记得那天你们闲聊的时候都说过什么吗?”陆无川问道。
“这个……”莫利回忆了片刻,说,“我家是双胞胎宝宝,那个时候虽然才四个多月,但我的肚子已经挺大了。正赶上那几天温差大,我有点儿感冒,脸色不是太好,雨公说让我多休息,要是太累的话会影响宝宝。还说了些与孕期有关的话题。”
“我记得当时秀秀说没想到雨公大大居然对这些也了解,就问他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雨公当时的神情有些……失落,对,就是失落。他说他还没等到属于他的宝宝。”
与其他几名死者一样,计小青也曾堕过胎。从莫利的描述来看,郭雪松应该是很在意那个孩子。
“崔秀有没有提到她曾经做掉过一个孩子?”陆无川问。
“这个事儿我知道。”莫利说,“那天雨公说起他没等到属于他的宝宝时,秀秀可能也想到了她的那个孩子。我见气氛有些沉闷,就把话岔过去了。”
陆无川又问:“崔秀堕胎的事,是她自己告诉你的吗?”
虽说当今社会,人们对这个已经不是那么在意,但未婚先孕毕竟也不光彩,当事人一般都不会随意向人透露。
“这事儿我们组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的。”莫利的脸上带了些许愤怒,“那几天别的组有个小型的作者沙龙,本来没我们组什么事儿,可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到场人数超过了预期,社里让我们都去帮忙。那是秀秀刚做完手术的第二天,她就跟邓伟泽请假,说自己不舒服,去不了。邓伟泽那家伙向来冷血,非得刨根问底的,否则就不给假。秀秀没办法,就跟他说自己刚做过手术。假倒是给了,可邓伟泽到我们组,就把这事儿说了。”
“这么做是不太妥当。”端末表示认同。
“可不是嘛,本来秀秀的男朋友还在上学,这事儿她没瞒着,我们都知道。但这有了孩子,还打掉了……听起来总不是太好。被他这么一嚷嚷,秀秀的情绪低落了好久。”莫利叹了口气,“邓伟泽这个人,业务能力是有,就是情商太低,跟他一起共事……有点儿累。”
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陆无川和端末没有再问其他问题,向莫利表示了感谢,各自离开了咖啡馆。
刚走出没多远,陆无川接到了吕东铭打来的电话。
这两天他和包胜在辖区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对前进小区的居民进行了走访。
同时还从崔秀租住的那栋楼到抛尸地点,每一条路径都反复走了好多次,以寻找线索。
吕东铭说,崔秀家旁边那栋楼住着一个有线电视维修员刘师傅,三十日晚上他回家的时候,在崔秀家附近看到一男一女,女的手里拉着个小号的旅行箱,两人边说话,往一个单元门的方向走。
本来刘师傅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听说最近小区里发现弃尸,警察在做调查。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有必要汇报一下。
吕东铭把随身带着的几张照片拿出来让他辨认,刘师傅说当时九点多,小区里的路灯少,光线很暗,他又是隔了一段距离,所以看得并不是很清楚。单凭照片,他无法确定。
不过他记得那一男一女都是年轻人,女的体貌特征与崔秀相符。男的戴着眼镜,走路的时候,背有点儿弯。至于衣着嘛,应该是针织运动帽衫一类的。
另外,有民警在小区的垃圾站房附近找到一辆自行车。车没有锁,而且非常旧,车轮上的花纹几乎磨得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包胜接到消息赶过去,打开手里的图片放大了进行比较,觉得跟抛尸现场遗留的车轮印很象。他们俩已经带着那辆车回局里,准备进行进一步的痕迹检验。
案子至此,似乎峰回路转,但严一帅和蒋沐阳那边却是没什么进展。
他们俩到医院时,郭雪松正半躺着打盹。
他脑袋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只是眉骨和嘴角还留有没有退去的淤痕。
严一帅和蒋沐阳并没有进去,透过门上的小窗看了一眼,就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
郭雪松的主治医说,他最严重的就是折了两根肋骨,好在没有伤及脏器,也没有发生血气胸,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问及他最近有没有离开医院,尤其是晚上。
医生想了想说:“出去吃个饭,散散步什么的肯定是有的,但是晚上应该都是住在医院里的。不过这个我也不能完全保证,毕竟我不是天天都值夜班。”
“他现在这种状态,可以提重物吗?或者扛些比较重的东西?”严一帅问道。
“当然不可以。”医生说道,“他的肋骨现在正处于愈合阶段,至少要再过十天痛感才会消失,要想完全康复,怎么说也得三个月。老话不是说了嘛,伤筋动骨一百天。如果不好好养着,万一落下毛病那可是一辈子的事。”
“我的意思是说……”严一帅组织了一下语言,“咱打个比方哈,如果肋骨这个位置用绷带固定一下,偶尔扛一袋大米,也不一定就会有危险吧?”
“那就要看运气了。”医生摊了摊手,“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养伤这种事就是这样,小心点儿准没错。”
医生的话嘛,要听,但也不能完全当真。就比如眼前这位,跟他聊了半天,几乎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两人离开医生办公室,径直去了医院保卫科,调取了三月三十日郭雪松所住病房走廊上的监控。
因为不确定具体的时间,从晚上六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之间的视频都让他们拷贝了回来。
可是,还没等他们开始查看这些监控视频,110报警中心打来了电话,有人报警称在运河里发现了一具女尸,让特案队立即赶往现场。
第五十九章 五名死者
特案队一行人赶到事发地点时已是傍晚,河边上围了一群人,有几个辖区民警正在维持秩序。
分开人群进入警戒线,只是一打眼看到地上的黑色垃圾袋,以及从破损处露出的部分尸体,几人心里都清楚,这肯定又是连环杀人抛尸案中的一起。
黑色垃圾袋除了用胶带缠好固定,还绑了根绳子。
“被磨断的。”包胜拿着绳头仔细看了看说,“应该是用来绑石头,以防止尸体浮出水面。可能是在河底被什么卡住,尸体被河水冲来冲去,把绳子磨断了。”
此处并非案发现场,也不是抛尸现场,没有必要花大量的时间进行现场堪察。拍过照后,包胜就把袋子给剪开了。
与其他几起相同,女尸不着寸缕,呈胎儿般蜷缩的姿势。面部严重受损,胸腹有刀伤及腐蚀伤。
可以预见,这名死者的死亡原因应该与之前发现的几具女尸相同。
与之不同的是,根据尸体的腐烂程度,陆无川初步判定,她死了至少有十天以上的时间。
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进行了现场检查后,尸体被送回市公安局,送进了法医鉴定中心的解剖室。
陆无川和端末回去进行尸检,现场询问以及寻找尸源的工作暂时都交给了严一帅他们。
解剖室内,高明塌着肩在做准备工作。
听到脚步声,他扭过头来,长叹了一声:“好不容易今天准时下班,还没等走到地铁站就被叫了回来。我这命啊!真是比黄连都苦。”
端末朝他扬了扬下巴:“还好你没到地铁站,要是坐上了车,再折回来,还得花份车费呢。”
高明的嘴角抽了抽:“那我是不是还得觉得庆幸啊?”
“对哦,明天去买彩票吧,准能中大奖。”端末边帮陆无川系解剖服的带子,没精打彩地敷衍。
高明摇了摇头:“算了吧,中了大奖,也逃脱不了加班的命运。”
“为什么?”端末不解。
“因为我热爱这份事业,不管中了多大的奖,也肯定不会辞职。”高明字字铿锵有力。
“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端末冷冷地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高明认真地说,“你想想,寒窗苦读十二年考上了大学,又苦哈哈地念了七年。从见到尸体就瑟瑟发抖,到如今的面不改色。这中间经历了许多常人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吃了常人没吃过的苦,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受到了极大的折磨。如果就这么放弃,那不是对之前辛苦了小二十年的自己的一种背叛吗?”
“看看,这也就是我徒弟,随便说出的话都这么有哲理。”钟凯从外面踱步进来,边走边脱掉外套,开始换解剖服,“这境界,这觉悟,哪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你怎么才过来?”陆无川问道。
“好不容易今天能早点儿下班……”
钟凯话说一半,被陆无川打断:“还没到地铁站就被叫回来了?”
“谁说的,我今天开车了,刚到一环,又折回来的。”钟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到地铁。
“你徒弟还没走到地铁站,你就到一环了,早退吧?”端末直接无情地揭穿了他。
“他一贯这样,无组织无纪律。”陆无川站到解剖台前,动手去揭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
钟凯嘁了一声:“我说你们两口子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高明用手肘撞了撞他,朝解剖台使了个眼色:“心情不好,值得原谅。”
“哟!这是复制粘贴呀!”看到似曾相识的女尸,钟凯也觉得吃惊,“怎么又来一个?不知道的还以为存尸柜里的哪位诈尸了呢!”
“钟老师,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高明小声提醒道。
今天陆无川和端末的气场明显跟平时不一样,虽然也会象以前那样,说句玩笑什么的,但明显带着怼人的架势。
接下来的解剖在严肃认真的气氛中进行着,真象钟凯所说,这就完全是复制粘贴。死因为有机磷中毒,脸和腹部被盐酸腐蚀,胸口有十数道利器所致伤口,被侵犯过,而且皆为死后所致。
唯一的区别是,这具尸体已经开始出现腐烂现象,经确定,死亡时间在十六天前,也就是崔秀被害前十天。所以这才是真正的第四名被害人,而崔秀只能算是第五个。
尸检结束已经是后半夜两点多,回家睡了不到四个小时,陆无川和端末又回到了局里。
还没等进办公楼,陆无川就接到了主管刑侦的副局长谢长宇的电话。
副局长办公室里,谢长宇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新闻稿递到了他的面前。
“看看,现在已是尽人皆知了。”
新闻的标题很抓人眼球:震惊!莲城发生连环杀人毁尸案!凶手专挑年轻女性下手!
报道中称,莲城近段时间发生多起年轻女性被杀事件,凶手专门对年轻貌美、身材婀娜的女性下手。捕捉到目标后,凶手并不急着杀了她们,而先是进行猥亵侵犯,慢慢折磨。等玩腻了之后,再杀掉并毁坏尸体的面部及身体的重要器官,作案手段极其残忍。
在新闻的最后,还提醒广大女性朋友不要在夜晚独自一人外出。如果必须出去,一定要让家人朋友陪同、接送。
而新闻中的配图正是昨天发现尸体的河边,黑色垃圾袋拍得很清楚,只在露出尸体的部位打上了马赛克。
这则新闻发布于清晨六点,短短的两个小时,下面的评论就已多达数千条,而且还在呈上升趋势。
这些评论中有善意提醒年轻女性要注意安全的,有问案件侦破进展如何的,也有所谓提供线索的,当然还有一部分直接抨击警方办案不利。
再看新闻的发布者,正是在前进小区抛尸现场遇到的《莲城快线》的记者柳玉。
谢长宇双手交握放在办公桌上:“市里领导很重视,来电话询问案件进展情况……”
“限期破案,是吗?”陆无川直接打断了他,“多少天?”
“开始说三天,后来争取到了一周。”谢长宇的眉头微皱着,“市里的意思是,成立专案小组,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以免引起更大的社会反响。”
第六十章 限期破案
陆无川将新闻稿放回到谢长宇的办公桌上:“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三天后还是毫无进展,再成立专案组。等案子结了之后,我主动辞职。”
“别动不动就想撂挑子。”谢长宇剜了他一眼,“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也不可能做到破案率百分之百。如果遇着案子就成立专案组,我要你特案队干嘛!”
他又缓和了语气说:“尽管放手去干,一周的时间如果不够,我再向上面争取。”
陆无川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说道:“我想……时间应该够用。”
谢长宇的眉头挑了挑:“就知道你小子跟我这藏私呢!说说吧,怎么个想法?”
“嫌疑人不止一个,也许是两个,也有可能是三人个。”陆无川说道。
“团伙作案?不大可能吧。”谢长宇曾翻阅过案子的卷宗,象这种案子,团伙作案的可能性很小。
“不是团伙。”陆无川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完全理清头绪,有些细节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谢长宇对他很了解,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时,他不会说得太多。
于是,他也没再多问,而是说:“行了,你去忙吧。有什么需要随时再找我。”
……
陆无川回到特案队办公室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在。
严一帅见他进来,八字眉动了动:“是新闻的事儿?”
“你们也都看到了?”陆无川反问。
严一帅朝吕东铭那边撇了撇嘴:“还没进屋,就听东铭在那儿嚷嚷,想不知道都难。”
蒋沐阳凑过来,食指往上指了指:“那位怎么说?”
“限期破案。”陆无川淡然地说道,“昨天的尸检情况就不跟你们重复了,与之前唯一的区别,就是这次的死者死亡时间是三月二十号。”
“绑在黑垃圾袋上的绳子检验过了,确实是被磨断的。”包胜接言道,“从磨损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另一端挂了石头或是其他重物,绳子在河底卡住了,经过水流的冲刷,最终断了,尸体才漂上来的。”
“这就奇怪了,其他几人都是被害后直接抛尸。虽然周围没有监控摄像头,但也都不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凶手似乎并不在意尸体会不会马上被发现。”蒋沐阳摩挲着下巴说道,“可这回这个不仅扔到河里,还绑了石头,明显是不想让人发现啊。”
陆无川说:“按照时间顺序,这是第四名被害人,崔秀是第五个。我们先从头捋一下,计小青,跟郭雪松吵架后离开家。刘清雅是周末离开学校后,失去了踪迹。曲灵,下班后没有回家。这第四个还是未知数。第五个崔秀,是目前唯一一个发现第一作案现场的,抛尸地点还就在不远。虽然死状和死亡原因相同,但第一现场和抛尸地点是有区别的。”
“这说明凶手的心理也在变化。”严一帅接着他的思路分析道,“抛尸河里是什么动机暂且不知,从崔秀这起案子来看,凶手敢直接在被害人家里下手,并且就将尸体丢到不远处,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的犯罪心理日趋成熟,胆子越来越大。第二个就是,他行动受限,不方便长时间搬运尸体。”
他看了一眼陆无川:“所以,你怀疑郭雪松?”
“这只是一部分。”陆无川说道,“他这个人的性格看着象是挺温和的,甚至还有些懦弱,实际上并不是这样。我又看过他做笔录时的视频,他有些神经质,说话的时候经常会抖腿。而且还时不时用手搓几下裤缝。这些不仅仅是紧张或焦虑,还是烦燥的表现。他在努力控制自己,不想在人前暴露出自己暴虐的一面。”
“有道理。”吕东铭点头表示赞同,“他企图侵犯胡一依,这更充分说明他有暴力倾向!”
陆无川对此不置可否,他问道:“尸源查得怎么样了?”
“失踪人口里有几个符合条件的,已经通知家属来认尸。”蒋沐阳答道。
“医院和胡一凡家呢?”陆无川又问。昨天去尸检前,他让严一帅安排这件事情。
“勤务指挥部已经派了人。”严一帅说,“但是胡一凡警觉性很高,之前跟踪他的警员早就被他发现了。”
“没关系,只要掌握他们兄妹的行踪就行,不怕他们知道。”陆无川说道,“胡一依治疗抑郁症的医院还要继续查,这也许是个突破口。”
重新分配了任务,每个人都行动起来。嫌疑目标是有了,但如果找不出有力证据,就算是把人抓回来审,也未必能审出个所以然。就象之前的胡一凡,时间到了一样还是得放人。
特案队成立一年多,还是头一次被上面要求限期破案。
时间紧迫,吕东铭得到陆无川的默许,终于用特殊手段查到了胡一依在哪儿就诊。
之前一直查不到,是因为她就诊的并非综合性大医院,而是一家私人心理诊所。
陆无川和端末按照吕东铭查到的地址找到了那家诊所。
诊所在靠近市郊的位置,是一个独立的二层小楼。
整幢楼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进到楼里却是别有特色。
进门是个大约五十多平方米的方厅,背景墙上是北欧风格的手绘画,配了一长串艺术体的英文,翻译过来是:人生不是坐等暴风雨过去,而是学会在雨中起舞。
整个大厅以大地棕色为主,配上安稳沉静白色和灰色,又淡黄为点缀,这样的搭配很容易让人想到温暖的阳光。
“请问二位有预约吗?”导诊小姐语调柔和,脸上的微笑恰到好处。
陆无川拿出证件,向她说明了身份,随后问:“苏展医生在吗?”
导诊小姐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答道:“……在,但是他现在有患者。”
“没关系,我们可以等他。”陆无川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他还有多长时间能结束?”
“大概二十分钟吧。”导诊小姐指了指旁边的一个房间,“您二位先到休息区坐一下,等苏医生那边结束,我叫你们。”
两人到休息区坐下,导诊小姐送来两杯柠檬水,又回到了大厅。
第六十一章 心理医生
休息区的光线明亮却不刺眼,布艺沙发坐起来也很舒服。端末喝了一小口柠檬水,清闲的味道混着淡淡的蜂蜜的甜在唇齿间散开,让人觉得十分惬意,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喟叹。
“不愧是心理诊所,进了这里,就让人感觉放松。”
“的确是用了心的。”陆无川环顾四周,说道,“心理诊所与医院不同,需要营造一种轻松、温馨、富有生活气息的空间。这样能让人身心放松,更有利于治疗。”
“心理治疗你也懂吗?”在端末的认知中,他好像什么都会。
“学过一些,只不过还没达到能给人治疗的水平。”陆无川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凑近些说道,“我还学过催眠,要不要试一下?”
一想到被人催眠,问什么答什么,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象个牵线的木偶一样,端末就觉得不寒而栗,她连连摆手:“谢谢,不必了。”
陆无川用手抵在唇边,轻轻地笑了:“瞧你,怎么怕成那样?逗你呢,我哪会什么催眠。就算会也不能用在你身上。”
“真的有催眠术吗?”端末好奇地问道。
“当然有,只不过并不象电影里演的那么神奇。”陆无川直接给她科普了有关催眠的知识。
两人说着话,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半个小时,刚才那位导诊小姐走了进来:“二位警官,苏医生的工作已经结束了,请跟我来。”
来之前查过苏展的资料,四十三岁,留美博士,从事心理咨询及治疗工作已经十余年。这家诊所就是他创办的,目前在莲城的口碑不错。
当见到他本人的时候,端末怀疑是不是资料里的内容有误。
苏展本人乍一看,就象是三十出头,根本看不出他已经四十多岁了。
他并没有穿白大褂,而是灰色西裤,米色v领开衫,里面衬衫的领扣没有系,领口微敞着。头发干净整洁,却没有刻意打理。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弯着,整个人显得温和而随意,给人的感觉就好象在家里等着接待好友的来访。
在办公桌前的软垫椅上坐下之后,陆无川说道:“苏医生,我知道你们行业有自己的规矩,但这次我们非常需要您的帮助。”
“泄露病人的信息是我们的大忌,会直接影响到我们诊所的声誉。但是……”苏展稍微顿了顿,“如果病人的行为已经对社会造成了危害,与之相比,我们的损失可以放在其次。”
本来以为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他竟如此的爽快。
陆无川微微颔首:“多谢苏医生……”
“诶!先别谢我。”苏展抬手打断他,“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但前提我刚才说得很清楚。”
这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他需要先了解病人到底做了些什么,如果真的是对社会造成了危害,他才肯配合警方的调查。
正常来说,为了不影响案件的侦破,警方不会向被询问者透露案情的进展。但面对这样一位心理医生,陆无川没有隐瞒,而是说道:“在您这就诊的病人有一个叫胡一依的女人,她涉嫌与多起杀人抛尸案有关。我们之所以会怀疑她,是因为十二年前,他父亲就是以同样的手法杀掉了同居的女人。”
“投毒后毁容,是么?”苏展平静地问道。
陆无川点了点头:“是的,胡一依跟您说过那件事?”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随便跟人说,我是从她的只言片语中分析出来的。只不过之前一直是猜测,现在倒是可以证实了。”苏展摊了摊手,“胡一依的心理问题很严重,她不仅仅只是抑郁症,还伴有躁狂症状。”
“躁郁症?”陆无川问道,“什么类型?到什么程度了?”
苏展的眉毛微挑了挑:“看来陆警官对此挺了解啊!”
“算不上了解,只是知道些皮毛。”陆无川说道,“不瞒苏医生说,之前我们跟胡一依有过接触,从她的言行表现上来,似乎不仅仅是躁郁症这么简单。”
“你说的没错。”苏展从旁边的文件柜里拿出一份资料,打开其中的一页说,“原生家庭以及每一个成员之间的关系对于一个人的成长至关重要。胡一依的原生家庭并不完整,而且她曾亲眼目睹了自己母亲的死亡,和父亲杀人后自杀的惨状,这些对她的心理都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如果事后有心理医生适时介入疏导,也许她的问题就不会象现在这么严重。”
他把那份资料推到了陆无川的面前:“狂躁、抑郁,其实仅仅是表象,与之相比,她的精神问题更值得重视。”
陆无川浏览着资料上的内容,脸色不由愈发的深沉。
这是一份心理评估,端末对上面的那些专业术语并不能完全理解,问道:“苏医生,您的意思是说胡一依不仅仅是狂躁、抑郁,还有精神……病?”
“任何一种疾病都不能仅从一张评估表来确认。”苏展说道,“我只是根据我多年的经验判断出胡一依还有精神类的问题,而且也向她哥哥建议过,带她去相关的医院进一步检查。但是他好像并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会有那类问题,坚持让我给她做治疗。”
“那您觉得胡一凡的心理有问题吗?”端末很想知道他对胡一凡如何评价。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心理问题。无论大人还是孩子,在日常生活中都会遇到一些难题,这个时候就需要自我调整。调整好了就不是问题,调整不好,也许就会陷入恶性循环。”苏展笑了笑,说,“打个比方说,端警官在办案的过程中肯定会遇到很多困难,心理上难免会受到一些影响。比如情绪低落,焦躁,这些都属于正常范围。但如果你因此变得消沉,甚至对生活中的其他事情都提不起兴趣,这就有必要来跟我聊聊了。”
“苏医生,我可以理解为您这是植入式广告吗?”端末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苏展朗声笑了:“端警官的心理状态很好,看来我没有机会了。”
第六十二章 对生命的不尊重
陆无川已经仔细看完那份评估表,他将其放回到办公桌上,说道:“苏医生,从这份评估来看,胡一依的心理……或者说她的精神问题已经达到了一定的程度,这恐怕超出了心理诊所的治疗范围吧?”
“我多次提醒过胡一依的哥哥,他不听,我又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强制把人送去精神科吧?”苏展耸了耸肩,“他希望我继续对胡一依进行心理辅导和治疗,我呢,是开心理诊所的,有客人主动上门,总不能拒绝。”
私人心理诊所毕竟不是公立医院,想要生存,都得靠自己,只不过苏展的话说得比较直白。但由此也能看出,他这个人还是挺坦率的。
做为一个心理医生,他凭借自己的经验给出了建议,患者家属不采纳,要求在这里继续治疗,他当然不能拒绝。
对此,陆无川并没有给予评价,而是说:“苏医生,我有几个问题想向您请教。”
苏展摆了摆手:“请教谈不上,陆警官想问什么尽管说,我们可以探讨一下。”
陆无川将死者的死状做了简单的描述,然后问:“苏医生对于死者的这种姿势有什么看法?”
“如果只是单纯把自己摆成这种姿势,可以理解为对生命的敬畏,对母亲的怀念,或者兼而有之。”苏展说道,“结合杀人抛尸……恐怕凶手是想让死者体会一下胎儿的感受。死者是堕胎的参与者,她自己堕过胎,或者就是妇产科的医务人员,做过这类手术。陆警官是什么想法?”
“凶手憎恨堕胎,认为这种做法剥夺了胎儿生存的权利,是对生命的不尊重。”陆无川说道,“也许凶手被迫失去过还没出世的孩子,或者……生不出孩子来。”
苏展的神情有片刻的凝滞,随即无奈地笑了:“看来陆警官什么都知道。是,胡一依就是这类人。她曾经去好几家医院检查过,都没什么问题,可就是一直没怀上。想必你也知道她离过婚吧,这也是其中原因之一。”
就在这时,端末揣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拿出来一看,是吉山的崔英花。
她们平时只会偶尔互相发发信息,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说了声抱歉,她拿着手机出了苏展的办公室。
崔英花她打电话是想问问莲城这边最近有没有关于走私集团的消息。
端末被问得一头雾水,自从上次协助抓捕之后,走私这两个字就几乎没再出现过。
她问出了什么事,电话另一端的崔英花似乎很急,只说了句“没事就好”,叮嘱她注意安全,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看着灭掉的手机屏幕,端末直纳闷。
莲城并不是边境城市,虽然临海,却与走私扯不上什么太大的关系。上次抓捕走私集团成员,只是因为他们碰巧逃到了莲城而已。
“怎么了?”身后传来陆无川的声音,她回头,就见他和苏展一前一后从办公室里出来。
“没什么。”端末微微笑了笑,“你们谈完了?”
“苏医生一会儿还约了患者。”陆无川说道。
端末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之前导诊小姐的确提醒过,下午四点苏展还有一个预约的患者,现在离四点只有十五分钟,估计人很快就该到了。
苏展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实在是不巧,下个周末,陆警官可别忘了。”
“我尽量安排。”陆无川微微颔首,“今天打扰了,苏医生请留步。”
“还有点儿时间,我送你们出去。”苏展执意把二人送出门,才又返回小楼里。
“你们约了什么?”
“谁来的电话?”
坐在黑色越野车里的两人同时开口。
陆无川发动车子的同时,说道:“那位苏医生约我下周末找个时间与他长谈。”
“这是几个意思?”端末挑了挑眉,“他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想什么呢!”陆无川抬手在她头上胡乱地揉了一把,“我的一些观点,他觉得很认同。所以,想多聊聊。”
“哦,看来是觅到知音了。”端末捋着被揉乱的头发说道。
“有点儿这个意思。”陆无川点了点头,“下周末如果有时间,咱们一起过来。”
端末立马拒绝:“才不呢,你们说的我又听不懂。”
“谁来的电话?”陆无川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英花姐。”端末把电话的内容大致复述了一遍,末了问,“我觉得挺奇怪的,走私集团应该跟莲城没什么关系吧?”
“不一定。”陆无川微微蹙了蹙眉,“也许只是我们刑侦这边不知道罢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走私,属于经济犯罪,主要由经侦部门来负责。但要是涉黑或是其中有人命案,经侦和刑侦也会协同办案。
“英花姐还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端末倒不担心自身的安全,只是觉得崔英花的话有些奇怪。
陆无川腾出右手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她只不过是嘱咐你罢了,别多想。”
手上温热的触感让端末安下心来,是啊,刑警本身就属于高危职业,“注意安全”几个字就是个关心的叮嘱,不会有别的意思。
……
经过几个失踪女性家属的辨认以及dna对比鉴定,运河里漂上来的那具女尸的身份终于确定下来。
死者名叫于静和,二十六岁,是一家制药公司的业务员。父母在她上初中的时候离异,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她和外婆一起生活,直至五年前外婆去世后开始自己生活。
去年,她经人介绍交了个男朋友,于年底搬去男朋友家同住。
她的男友名叫肖志朋,跟她同岁,医学博士在读,三月十七日随导师去国外参加一个医学研讨会,二十三日返回莲城。
肖志朋下飞机后先送导师,自己到家时已是下午。他想给于静和一个惊喜,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回来了。
他去超市买了菜,做好晚饭等着于静和下班。
旅途劳累,做完饭他在沙发上休息,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夜里十点,还是不见女友的身影。他拨打了于静和的号码,手机却是处于关机状态。
第六十三章 不见了
肖志朋一晚上都没能联系上于静和,于是第二天上午到派出所报案。
因为不能确定失踪是否达到二十四小时,当时值班的民警并没有马上立案,而是让他先联系一下于静和的亲人、朋友,看有没有知道她去哪儿的。
肖志朋无奈,只好自己去找。
凡是他知道的于静和的朋友、同事,他都问了个遍,甚至还去她父母的家分别询问。结果,没人知道于静和的去向。
朋友最近几天都没联系过,单位同事说,最后一次看到她是二十日下午,她签了个单子,拿回单位盖章。
肖志朋再次返回派出所,将情况反映给民警。民警一听马上给立了案,并开始寻找于静和的下落。
按照时间推断,于静和至少已经失踪七十二小时以上,找起来难度很大,所以她的名字一直在失踪人口记录中,直到特案队发出寻找尸源的协查通报。
在接到通知的时候,肖志朋整个人都懵了。没想到他苦苦寻找了半个多月,最终却是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尸体已经面目全非,单凭眼睛看,很难确定死者的身份。肖志朋试着联系了于静和的父母,可那二位都不想亲自去公安局做dna鉴定。
最终在他一再的哀求之下,于静和的母亲总算是软下心来,跟着他到了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肖志朋是一个人来的。坐在询问室里,他双拳紧握,脸色苍白,象是在等待最终的宣判。
从被带进这个房间,他就有预感,于静和恐怕是凶多吉少。当鉴定书放到他面前时,他的手已经抖得连那几页薄薄的纸都拿不稳。
目光从上面扫过,身为医学博士的他竟然觉得那上面的每一个字符都是那么的陌生。
看到最后的结论时,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伏在桌上抽泣起来。
这种场面最近见过多次,可还是让人忍不住婉惜。一个鲜活的生命从这个世界上消逝,也许她不会再有任何的感觉,可活着的人却是心痛不已。
严一帅用桌上的纸巾盒撞了撞他的胳膊:“劝人的话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擦擦眼泪。”
肖志朋缓缓直起身来,抽了两张纸巾擦抵泪水。
情绪稍微缓和了些后,他说:“警官,你们一定要替小和讨回公道啊!”
严一帅郑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们正在全力侦办这个案子,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接下来的询问由他和蒋沐阳配合着进行,一个小时之后,询问结束,两人回到了办公室。
蒋沐阳把询问笔录往桌上一放,说道:“于静和的社交圈并不算太大,两个同在莲城的大学室友,单位同事,还有就是有业务往来的客户。”
“你就说说她都跑哪家医院吧。”端末朝他扬了扬下巴。
“这个还真不是重点。”严一帅捧着他的大茶杯喝了一口,“于静和去年做堕胎手术时遇见了一个同样等着手术的姑娘。你猜猜是谁?”
“几名死者中的一个?”端末试探着问。
蒋沐阳挑了挑大拇指:“聪明,可是你怎么不猜是胡一依呢?”
端末嘁了一声:“严哥都说了,是一起等着做手术的姑娘,怎么可能是胡一依。别卖关子,是谁?”
“崔秀。”陆无川突然说道。
严一帅点头:“崔秀和于静和是一所大学的,虽然不同专业,不同年级,但以前都是校学生会的,曾经见过面。在医院遇着,彼此都觉得眼熟。聊了几句,两人果然是校友,就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于静和的单位和崔秀的杂志社离得不远,她们中午一起约着吃过饭。”
“老大!老大!”吕东铭从外面跑了进来,“不见了!”
“你老大在这儿呢,怎么会不见了。”严一帅一脸的嫌弃,“好好说话!”
吕东铭倒了几口气:“是……是郭雪松不见了!”
蒋沐阳蹭地一下站起身来:“怎么会不见了?”
吕东铭气喘吁吁地说道:“上午医生查房时他还在,下午护士去给他换药,发现病房里没人。负责监视他的警员说,没看他出来过,可人就没了!”
勤务指挥部派了两组警员分别监视郭雪松和胡家兄妹。医院这一组由他来负责,另一组的负责人是包胜。
昨晚他很晚才离开医院,今天上午去也没发现异常。谁能想到,这才几个小时,人居然不见了。
“大帅和沐阳,安排人抓捕。我们过去看看。”陆无川抓起桌上的车钥匙,率先出了门。
郭雪松住的是单人病房,靠近走廊的第二间,里面是医院用来存放物品的杂物间。相比其他两人或多人病房,这里要安静得多。
两个便衣警员守在门口,看到他们来了,一脸焦急:“陆队,屋里窗户都是关着的,卫生间没有窗,只有个通风口,根本就出不去。”
“查监控了吗?”陆无川边说边推开了病房的门。
“还没有。”一个警员说道,“我们一直就在这走廊上,如果他出去,不可能看不见的。”
病房面积不大,加上卫生间也就二十平左右。两张病床,其中一张上堆着被子。
窗户是从关着的,外面加了防护栏,就算没关也出不去。
卫生间里没有窗,只有一个通风口。除了病房门,根本没有可以出去的通道。
陆无川并没有责备那两个警员,而是让他们撤回局里。他和端末、吕东铭去了医院的监控室。
郭雪松住的这一层只有一个监控摄像头,在走廊的另一侧。
早上六点多,他从病房里出来,站在走廊的窗户前,好像是在呼吸新鲜空气。大概十多分钟,返回了病房。
快七点的时候,一个穿着医院保洁制服的保洁员拎着拖把进去,七八分钟后出来,把拖把放进门边的水桶里,拎着走了。
过了一会儿,她进了隔壁的杂物间,抱着被罩和床单又进了郭雪松的病房。
八点半左右,科室主任带着医生、护士一行人开始查房,查到他那里时差不多已经是九点。
九点十二分,一群人陆陆续续从郭雪松的病房里出来。两个医生跟在主任身边,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
第六十四章 私闯民宅
科室主任并不是每天都会带着查房,所以当他出现的时候,整个科室的医生几乎倾巢而出,可谓是声势浩大。他和另外两名医生都走出几米了,后面还有刚从病房里出来的。
之后郭雪松的病房再无人进出,直到下午,一名护士推着车沿着走廊到了门前,象征性地在门上敲了两下,推门而入。
不到一分钟,护士从屋里出来,朝着走廊的方向喊了句什么。紧接着,两个便衣警员跑了过去。
“倒回去,重放一遍。”陆无川指挥道。
吕东铭代替了监控室的保安,把视频重新进行播放。
当画面进行到保洁员抱着床单被罩进入郭雪松的病房时,他叫了暂停,指着屏幕问一旁的保安:“这个保洁员,你认识吗?”
“他们都是保洁公司派来的,我联系一下保洁公司的主管,让她过来。”保安说着,拿起桌上的坐机拨了个号码。
陆无川让吕东铭把视频移到查房那一段,以慢倍速播放。
科室主任和两名医生在前,后面的有单独走的,有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的。当最后一名医生从病房里出来后,他又让把视频倒回去三秒重新慢放。
“这个人,是不是郭雪松?”端末指着监控屏幕说道。
最后一名医生比其他人慢了些许,离前面正在说话的两个人有四五步的距离。摄像头离得有些远,他低着头,相貌看得不是很清楚。
别的医生护士不是去其他病房,就是回办公室或是护士站,唯独他走了没多远,突然转了个方向进了楼梯间。
“是他。”陆无川笃定地说道,“白大褂是保洁员给的,他趁着医生查房跟着混了出来。”
负责监视的警员离病房还有些距离,医生护士们人数不少,正好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郭雪松就是趁着这个时候,离开了医院。
“让病房的那两个警员,把保洁员找出来,先控制住。”陆无川对吕东铭吩咐一声,抬起手腕看了看表,下午两点。
他掏出手机拨了严一帅的号码:“郭雪松离开医院差不多有五个小时,通知机场、车站,查查他有没有离开莲城。”
他收线的同时,吕东铭也已经交待好那两名警员:“陆队,现在怎么办?”自觉把事情给办砸了,他也变得规矩起来。
陆无川把手机放回口袋:“去胡家。”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郭雪松的逃跑或许跟胡家兄妹有关。
胡一凡听到门铃声,慢悠悠地趿拉着拖鞋开了门。
他瞟了一眼门外的警察,单手支在门框上,一幅慵懒的样子:“什么事儿啊?”
“胡一依呢?”吕东铭推开他就要往里走。
胡一凡一把扯住他:“喂!有搜查令么,要私闯民宅?”
吕东铭倒也没硬闯,站在门口说:“你把胡一依叫出来,有话要问她。”
“哥……啊!”一个敷着面膜女人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看到门口对峙着的两个男人,尖叫一声,又红缩了回去,还“呯”的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看够了没有?赶紧给我出去!”胡一凡低吼一声,往外推人。
吕东铭没有防备,被他推出门外。
就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陆无川突然抬腿猛踹了一脚,胡一凡单手扶在门上,一个重心不稳,身子往后踉跄几步。与此同时,端末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以同样的姿势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两人配合默契,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女人脸上的面膜已经被揭掉。她的身高和体型与胡一依相仿,相貌却是截然不同。
端末拽着胳膊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出了惊叫。
“闭嘴!”端末把人推搡出来。
陆无川扫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女人,目光移向胡一凡:“胡一依呢?”
“……”胡一凡垂头不语。
吕东铭急了,一把薅住他的衣领:“问你话呢!胡一依哪儿去了?”
胡一凡扭动着身子,企图挣脱。可尽管他有健身的习惯,比一般人强壮些,但跟刑警还是相差得太远。被吕东铭一个用力,扭着胳膊抵在了墙上:“说!她到底在哪儿?”
看着胡一凡抵死不开口的架势,陆无川摆了摆手:“带走!”
……
审讯室里,胡一凡低着头,扒拉着手铐上的链子。
陆无川把一叠照片摔在审讯椅的挡板上:“你仔细看看,这些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可如今却已经成了一个个冤魂!”
“她们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可却落得如此下场。假如死的这些是你的亲人或是爱人,你此刻的心情会是什么样?”
胡一凡撩起眼皮,歪着头说:“好吧,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做的,跟一依没关系,你们可以结案了。”
陆无川的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胡一凡,你认为我会信吗?”
“信不信是你们的事儿,反正我都已经认罪了。”胡一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些女人本来就该死,她们只顾着自己快活,根本不考虑后果。我是杀了人,可她们不也一样么?而且她们杀死的还都是自己的骨肉,论起来,比我可狠多了。我这是替天行道,替那些还没来得及出世就死去的孩子报仇。”
“你当你是谁?救世主啊?还替天行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严一帅怒拍着桌子说道,“胡一凡,你醒醒吧!你父亲胡天奎为了你们兄妹俩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你们就是这么报答他?”
听到胡天奎这个名字,胡一凡的瞳孔骤然一缩。但他很快垂了眸,敛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不过,变化虽快,却没有逃过陆无川的眼睛。
他双手抱臂,由上而下俯视着坐在审讯椅里的男人,缓缓开口:“十二年前,谭秀英背着你的父亲偷人,怀了身孕。有人在她的饭菜里下了农药,无论谭秀英做了什么,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可惜的是,这个小生命根本就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就跟着她的妈妈一起被毒死了。饶是这样,凶手依旧怒气难消,又毁掉谭秀英的尸体来泄愤。”
第六十五章 虐杀目标
“可是,杀死谭秀英的凶手并不是胡天奎,他只不过是在替人顶罪。真正的凶手是……”陆无川盯着胡一凡,一字一顿地说道,“胡一依!”
胡一凡低垂着眉眼,但他的脸上明显有了与之前不一样的情绪。
陆无川稍微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胡天奎为了保全自己的孩子,而舍弃了自己的性命。如果知道自己当年的举动导致如今这么多无辜的年轻女性被残忍杀害。你说,他是不是会很后悔?”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曾经教书育人,这个道理不会不懂。况且,就算胡一依逃掉了,你觉得她有独自生存的能力吗?”
“当然没有。”严一帅接茬道,“一个有精神障碍的人,怎么可能独立生存。”
“一依很正常,她没病!”胡一凡紧攥着双拳低吼道。
“有没有,你比谁都清楚。”严一帅冷哼一声,“我跟你说,胡一凡,你妹妹落网是早晚的事儿。你想让她手里再添多少几条人命,才肯罢休?”
胡一凡的表情一点点出现了变化,他咬下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无川坐回到审讯桌后,直视着他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在全城搜捕,每一个出城的人都会受到检查。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有人能逃得掉吗?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郭雪松从医院逃走了,你觉得这会是巧合吗?”
胡一凡的眉头突然紧紧皱起,他抬起头,看着对面二人,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陆无川丝毫不隐瞒地说:“今天上午。”
见胡一凡开始紧张起来,他接着说道:“你那天打他,并不仅仅是因为他企图侵犯你妹妹。你恨他,恨不得他能马上死掉。因为,他为你妹妹提供目标,和她一起杀人。”
“喂!你不赶紧说出来你妹妹在哪儿,她可就危险了。郭雪松现在可是丧心病狂,没准儿他已经把胡一依当成了新的虐杀目标。”
这句话就象一把利剑劈向胡一凡,他倏然瞪大了眼睛:“不!不能让他这么做!”
“现在能救胡一依的只有你。”陆无川扬了扬下巴,“说吧,她在哪儿?”
胡一凡嘴唇噏动了几下,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赶紧的吧!”严一帅不耐烦道,“再晚真的就是去收尸了!”
再犹豫之后,胡一凡还是开了口:“她……她可能去了春和街。”
“那片不是拆迁了吗?”严一帅皱着眉问。
在之前的调查中他们曾经了解到,胡一依离婚的时候,前夫给了她一间平房。本来以为那个破房子值不了几个钱,可谁知道没几个月就接到通知,那片成了拆迁房。胡一依的前婆婆还曾对此表示过极大的不满,后悔将那间平房给了她。
“因为补偿款的问题,有几户不肯搬。我们反正也不着急,也没签协议。”胡一凡说。
严一帅满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还遇着了个钉子户。
陆无川没理他们这茬,直接用手机发语音下达了指令:“春和街拆迁现场集合。”
不大一会儿,几辆车从市公安局飞驰而出,朝着春和街的方向驶去。
春和街位于莲城东北部,地段并不算很偏。因为面积太大,涉及住户太多,所以这块地一直都没动。
随着城市改造的不断推进,这里的拆迁终于在去年提上的日程。
可是小面积的平房就算拆迁也得不到多少钱,所以一些住户因为对补偿款不满意,至今还不同意在拆迁协议上签字。
但是这类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搬空的房子被夷为平地,水电也早就断了。即便没签协议的钉子户,也只是占着房子,并不在此居住。如今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间低矮平房,零星散布于荒地之中。
车子无法开进荒地,只能在停在路边。
陆无川把警车的窗户打开,问胡一凡:“哪个是?”
胡一凡忘了还带着手铐,右手抬起时,左手被动地牵起,他嘶了一声,指着荒地靠里的一间平房说:“就是那个,红色大门,上面贴着对联的那间。”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那里只有一间平房贴着对联,但所谓的红色大门已经十分斑驳,如果不是他说,几乎很难看出那扇门原本是红色。此时已经是傍晚,夕阳的余辉渐渐西下,孤零零的平房矗立在荒草中,看起颇有一番凄凉感。
陆无川下车跟包胜和蒋沐阳交待了几句,两人带着几个警员从两侧向平房包抄。
平房只有一门一窗,窗户上的玻璃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里面横七竖八钉了几块板子。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屋里没有灯,从外面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蒋沐阳猫着腰潜到了房门前,半蹲下将耳朵贴了上去。
除了周围风吹杂草发出的沙沙声,什么动静都没听见。
他侧过身,蹲伏着走了几步来到窗下。缓缓地直起一点儿身子,想要从窗户往里看。
突然,从木板的缝隙里喷出一股水。
他急速往旁边一闪身,尽管他反应够快,躲得也及时,水大部分都喷到了地上。可饶是这样,肩膀头上还是不可避免地被溅到几滴。
还好,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也没产生任何不良后果,应该就是普通的水。
蒋沐阳还是忍不住来了一句国骂,反正里面的人已经有所察觉,他索性大声道:“里面的人听着,赶紧出来,否则我们就要开枪了!”
警匪片中的经典台词,如果放到平时,吕东铭肯定会第一个嘲笑他。
但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扇房门上,心也都悬到了嗓子眼。没有人觉得他的话有多滑稽。
屋里传出来一阵低低呜咽声,含含糊糊的,听不太清楚。紧接着又是一阵撞击声,这次大了一些。
“贱货!不想死就老实点儿!”
伴随着一个男人的低吼,里面传来啪的一声,象是巴掌拍打在皮肤上。
闷闷的哼声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男人的声音?蒋沐阳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郭雪松!是你吧?”
“……”没有人回答。
他往门边凑了凑,大怕说:“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出来,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