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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开会

    严一帅直接转了个方向,还是坐在桌子上,端末和蒋沐阳赶紧拉椅子过去坐下。

    陆无川扫视了三人一眼,说道:“从今天开始咱们四个组队……”

    “四个人?开什么玩笑!”蒋沐阳一脸错愕,“我……谢局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谢局的意思是先磨合磨合,之后局里人事调整,会再调人过来,技术勘查、网络、内勤都会有。”陆无川解释道,“现在需要人手可以跟勤务指挥部借。”

    端末有些茫然,要说现在是信息时代,的确需要有专人负责网络,可技术勘查那是技术科的事儿,为什么要调过来跟他们刑侦组队呢?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试探着问道:“是那种将侦察和技术结合在一起的新型组织模式?”

    “你知道?”陆无川眉头微挑,看来他似乎不用多费口舌了。

    端末点了点头:“在学校时老师讲过。法医还有技术人员到了现场往往只注重物证的发现、提取,刑侦人员只注重问询目击者。双方各行其道,最后再把两方面获得的线索和信息结合起来,这当中的某些细节很容易会忽视掉。两方面的人同时进现场,既有利于明确现场的勘察目标,又利于及时发现细节,两相结合,事半功倍。”

    “小学妹说得对。”蒋沐阳表示赞成,“这就相当于我们平时总说的理论与实践相结合,技术勘察是理论,刑侦就是实践。刑侦需要技术做理论支持,而技术要靠刑侦来达到最终的目标。”

    “话是这么说,可是真要实行起来还是有很大难度的吧?”端末说出了心中的疑问,毕竟术业有专攻,就拿刚才的尸检报告来说,上面好些专业用词就很讳暗难懂。同样,刑侦手段之类也不是那些法医和技术人员所熟知的。

    “小端,这你就不知道了,你陆哥那可是法医学和刑侦学双料硕士。”严一帅颇为得意地说道,就好象获得双硕士学位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这倒是很出乎意料,两个学科跨度实在有点儿大。

    陆无川依旧是神情淡淡,目光瞥向端末:“没信心?”

    “我刚出校门,什么经验都没有,这么重要的岗位……还真怕拖了大家的后腿。”端末如实说道。

    “人都是有个成长过程的,谁也不是打娘胎里出来就什么都会。”严一帅很是语重心长,“就象沐阳,当初刚来的时候,就是个愣头青,还不如你呢。再看看现在……算了,现在也不怎么样。”

    “没办法,”蒋沐阳长叹一声,“谁让我摊上个不靠谱的师傅呢,无情地撇下我,自己一个人出去躲清静。”

    端末觉得很意外,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是师徒关系。

    “老子辛辛苦苦带了你两年,结果连个好都没捞着,还被报怨!”严一帅把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瞪得溜圆,“你小子欠揍是不是?”

    蒋沐阳挑了挑眉:“这话要是搁以前还成,现在嘛……也不知道您老人家的筋骨还中不中用。”

    “嘿,臭小子,把你给能的!敢不敢比试比试?”严一帅说着就想过去揍人。

    “这儿哪施展得开,咱们训练室,怎么样?”

    “训练室就训练室,看我不打得你个臭小子满地找牙!”

    蒋沐阳朝端末扬了扬下巴:“小学妹,想不想看看哥哥打架?”

    端末唇角抽了抽:“咱们好像是在开会吧?”

    “你们俩先开着,教训完这小子,我们就回来。”严一帅已经到了门口,回头瞪了蒋沐阳一眼,“臭小子,不是怂了吧?”

    “谁怂了,我打小就不知道怂字怎么写!”

    “那只能说明你没文化……”

    两个人谁瞅谁都不服气,撸胳膊绾袖子的就走了。

    端末指了指被“”一声关上的门:“陆哥,就由着他们俩去呀?”这也太任性了吧!

    “荷尔蒙过剩,折腾折腾就消停了。”陆无川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

    好吧,你是老大,你说得算。

    一个多小时之后,门被撞开,严一帅和蒋沐阳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两人勾肩搭背,亲密得很,根本看不出是刚打过架的样子。

    严一帅用肩上搭着的毛巾擦未干的头发:“这局里能投那么钱重建训练室,咋就不能把咱这屋里给饬饬呢?无川,你看你这日子过的,连个正经的家什都没有,都比不上我在旭阳派出所那个办公室。”

    他这话倒也没错,这屋里的办公桌、档案柜都是又老又旧,就连电脑也死慢死慢。

    “知足吧,大帅哥。”蒋沐阳说道,“现在还是杨百全管物资申报,能给咱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不错了。”

    “怎么还是这老小子,我看他肯定是姓错姓了,还杨百全,叫黄世仁更合适。”严一帅的嘴撇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蒋沐阳嗤笑:“你这话还真就错了,他对自己人可一点儿都不象黄世仁,大方得很呢!”

    端末不认识他们说的人,继续做着手头上的工作,唇角却因为这二人的调侃而忍不住微微弯起。

    ……

    通讯记录全部整理出来之后,端末交给了陆无川。

    她做了图表,不仅清晰地显示出与失踪舞女联络频繁的号码。还将通讯频繁的联系人也都标注出来。

    蒋沐阳按照上面的号码查了这几个人的身份信息,这里面除了身份同为舞女的,其他无一例外都是男人。

    但是,除了李春华的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其他失踪舞女是否被害、何时被害都是未知,所以对于这几个人只能先放到一边,做为辅助资料。

    之后四个人分成两组,陆无川和端末一组去查李春华,严一帅和蒋沐阳负责张翠英。

    这一查还真查出了线索,李春华以前是新世界舞厅的常客,因为跟另一名舞女发生了口角,打了一架,从那儿开始,她转换了场地,再也没去过新世界。

    打听出这个消息,陆无川和端末直奔新世界舞厅。

    他们到的时候是下午四点左右,新世界舞厅门面不算太大,也不怎么显眼,但这个时间仍有舞客进进出出。

第十七章 套话

    端末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在她的印象中舞厅应该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产物,在ktv、迪吧和各种娱乐会所林立的今天,舞厅显然已经跟不上潮流。

    但跟着陆无川买票入场之后,她发现这里跟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舞厅里漆黑一片,仅有一只球形射灯旋转着,光影闪过,更显得如梦似幻一般,很不真切。

    周围的卡座里稀稀落落坐着人,男人居多,舞池里大概有四五对男女随着低迷的音乐晃动着身形,几个穿得很少,打扮入时的女人在场内游荡。

    脱掉羽绒服,穿着黑卫衣、牛仔裤的端末在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陆无川倒是坦然,脸孔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带着她找了个没人的卡座坐下。

    不一会儿功夫,就有几个女人有意无意从他们附近经过,也许因为端末在,并没有人主动上前搭话。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身穿紧身连衣裙的女人漫步过来,试探着说道:“帅哥,带女朋友来这里,还真是我见过的第一个。”

    对于她的话,端末不知该不该解释,就听陆无川说:“我妹妹,小孩子好奇心重,非让我带她来见识见识。”

    女人一听这话,嫣然一笑,坐到了他旁边的空沙发上:“小妹妹会跳舞吗?”

    端末摇了摇头:“不会。”

    女人笑意更浓了:“我陪哥哥跳几曲怎么样?收费不高,保证你满意。”

    “跳舞还要另收费?”端末一脸懵懂。

    女人掩着唇,笑得花枝乱颤:“小妹妹第一次来,姐姐告诉你,凡是舞厅陪舞都是要给钱的。也不贵,二十块跳三曲。”

    “挺便宜呀,哥,你跟这位姐姐去跳吧。”

    陆无川唇角微勾,目光中却是冰冷的:“你一个人在这儿,我不放心。钱照给,你陪我们说说话儿,给我妹妹讲讲这里的门道。”

    后面一句是对女人说的,同时甩了一张百元钞票给她。

    说完他起身坐到了端末的旁边,叫来服务生,十分贴心地问:“小妹想喝什么?”俨然一副好哥哥的模样。

    第一次碰到有这种客人,但只要有钱赚,女人倒也没太在意,更何况这个时间舞厅还没上人,闲着也是闲着。她往沙发上一靠,把钞票折上塞进了随身的小包里:“行啊,小妹妹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姐姐保证都告诉你。”

    皮球被无声地踢了回来,明显是让端末来套话,她也只能开口:“姐姐怎么称呼?”

    “阿丽。”这种女人在这种地方显然不会用真名。

    饮料送上来,摆在三个人面前,端末玩着杯子里的吸管,完全一个无知少女的模样,东一句西一句,十几分钟便让阿丽放下了戒心。

    她告诉端末,自己来这里有好几个月了,每天都是买票入场,陪人跳舞赚钱完全就是个人行为,跟舞厅没关系。

    之所以来新世界,是因为这里客人多,别看跳三支舞才二十块,但一天下来也能赚到一二百块钱。

    她还好心提醒陆无川,如果只想跳舞,别往里面走,舞厅有不成文的规矩,不同的舞女站的位置不同,越黑的地方越开放,尺度也就越大。

    尤其是舞池最里面,那里的舞女没有底线,只要给钱,干什么就行。但是没人会在舞厅里乱来,都是趁着跳舞的机会谈好价钱,然后离开去外面进行交易。

    端末嘴张成了o型:“这样也行?”

    “有什么不行的,买票入场就是舞厅的客人,又没在这里做,谁也管不着呀!”阿丽不以为然。

    端末往前凑了凑:“阿丽姐,我家隔壁几个月前搬来个邻居,叫李春华,听别人说,她总来新世界跳舞,是不是也干那个呀?”

    阿丽挑了挑眉:“小妹妹,你是特意来打听八卦的吧?”

    “是这样的,有次家里没人,我忘带钥匙了,正好碰到她,就去她家坐了一会儿。从那开始我们就熟了。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可我哥不让我跟她来往。”端末瞟了一眼身边的陆无川,带着几分怯意,“有一回她好像被人打了,我哥说她是被人家原配给撞着了,我不信,就想打听打听。”

    阿丽抿唇而笑:“以前是有个叫做春华的,姓不姓李就不知道了。不过,她可不是被人家原配给打了,打她的是总来这儿的另一个女人。”

    “为什么呀?”

    “还能为啥,争风吃醋呗。为了争客人打架,结果被人打了个乌眼青,后来干脆就不来了。”

    “那人也太厉害了,把人吓得都不敢来了?”

    “诶,这也不能怪华子。本来吧,那男人是华子的相好,不是普通的关系。春华呢,趁华子不在的时候,就跟那男人勾搭上了,还在华子面前显摆,你说人家能不生气嘛!”

    “阿丽姐姐,哪个是华子,你指给我看看呗!”

    “她都好长时间没来了,有人说她失踪了,还有人说她被春华找人给做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阿丽的话让端末立即想到了一个人,她试探着问:“华子大名叫什么?”

    “你问这干啥?”

    “我听楼下的阿姨说,李春华被打之后,有个女人来找过她,两人吵了起来。动静挺大的,楼下阿姨说她听见李春华骂崔华你这个不要脸的。”端末说得绘声绘色。

    阿丽显然也是个喜欢八卦的:“那就是了,华子是姓崔,没想到她还真追人家里去了!”

    “那个男人,是华子的男朋友吗?”端末往阿丽跟前凑了凑,“他很有钱吗?还是长得好看?”

    阿丽撇了撇嘴:“什么男朋友,就是相好。他要是有钱,早就去高档场所找小姑娘了,能在这儿混嘛。至于长相嘛……”

    她瞧了瞧陆无川,噗嗤一声笑了:“再好看也是四十来岁的人了,怎么也比不过小伙子。但这人吧,倒也不抠门,以前听华子说,出去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他也算舍得花钱。”

    “我倒是想看看这人长什么样子,他最近还来吗?”端末一脸的好奇。

第十八章 互怼

    “来呀,我前几天还看着他了。”阿丽往舞池中间扫了几眼,低声说道,“看见那个穿橘红色吊带衫的没,她跟刘哥,就是华子那相好刘超,他们现在走得挺近。”

    端末的目光移过去,就看舞池中央有一对男女,女的上身穿橘红吊带,下面配了条黑色蕾丝包臀短裙,一双高跟鞋足有十厘米高。身子紧贴在男人的身上,双手搂着对方的脖子,正在随着音乐轻摇着。看两人那架势,与其说是跳舞,更象是在**。

    “她叫孟影,在新世界算是比较能放得开的那种。”阿丽的脸上带着鄙夷,“按说呢,来这儿的女人都是为了赚钱。但有些人是只陪舞,就象我这样的。有些是只要给钱,怎么都行。她吧,听说以前是混夜总会的,手腕比一般人高,所以赚得也比别人多。”

    一直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的陆无川直起身来,把手里的杯子放到玻璃茶几上,冷哼了一声:“小妹,早就跟你说少跟那女人来往,你就不听,现在信了吧?”

    端末的眉头拧成一个结,嘟囔着:“她脸上又没写字,我以为她只是喜欢跳舞,哪知道她还干那样的事呀。”

    嘴里这么说着,脑子里却在思索,之前排查出的那些跟失踪舞女联系频繁的男人中,似乎没有叫刘超的。

    “行了,以后躲着她点儿。你也不是小孩子了,别是非不分,乱交朋友。”陆无川责怪道。

    接着他又对阿丽说:“不瞒你说,我妹妹到李春华家玩儿,遇到她所谓的男朋友,后来他送我妹点东西,小丫头眼皮子浅,就收了。如果那个姓刘的再来,你给我打个电话,我们来认认是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就把东西还他。”

    阿丽面露迟疑:“这……不好吧。”

    “放心,我肯定不跟别人说是你告诉我们的。另外……”陆无川稍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不能让你白帮忙。”

    “那成。”阿丽等的就是这句话,愉快地记下了陆无川的手机号码。

    出了新世界舞厅,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上了车,端末拍了拍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陆哥,下次能不能提前打个招呼,别把我直接推出去,行吗?”

    陆无川没急着走,而是斜睨着她说道:“这不是挺好嘛,瞎话儿一套一套的。”

    “我很紧张好不好!”端末嘟了嘴,“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没反应过来,穿帮了怎么办?”

    “无所谓呀,又不是只这一个办法。”陆无川耸了耸肩,“况且,之前我也没指望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没想到,她知道的还不少。”

    还真是这么回事,谁能料到随便一聊,就能打听出这么多有用的消息。

    端末又问:“你说阿丽对于咱们的说辞,能相信吗?”

    “她跟刘超并不太熟,犯不上为他保守什么秘密。”陆无川说道,“只要有钱赚,不管我们说什么,她都会说服自己相信。”

    “那你觉得她的话可信吗?”

    “至少不会全都是假的,反正暂时没有线索,就先抓着这根线好了。”

    两天后陆无川还真接到了阿丽的电话,说刘超来了。

    下午两点多,冬日的阳光正好,新世界舞厅里却依旧是昏暗一片。

    “跟孟影跳舞的就是刘超。”阿丽朝舞池方向呶了呶嘴。

    闪烁的射灯下,一男一女正在慢舞,。女的正是那天看到的孟影,她今天穿了v领连衣裙,短短的裙摆几乎都快遮不住了。男人的大手在裙摆处游弋,同时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引得她将男人的脖颈勾得更紧。

    跳了几曲之后,两人取了寄存的棉衣外套,相携而去。

    陆无川给了阿丽一百块钱,带着端末离开了新世界舞厅。

    刘超拦了辆出租车,很绅士地拉开车门,让孟影坐进去,自己又绕到另一侧上了车。

    不远处,一个姑娘正举着手机,又是嘟嘴,又是剪刀手,摆出各种姿势自拍。他看了一眼,暗笑大冬天的,这儿也没什么好景致,有什么可拍的,也不知道是幼稚还是自恋。

    出租车扬长而去,端末把手机塞回口袋,两只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朝隐在路边大树下的男人抱怨道:“手都快冻掉了!”

    让自己象个小傻子似的当街玩自拍,他却躲着不出来,真是欺负人。

    陆无川双手插在裤袋里,悠然地转了出来:“还没数九,至于这么冷?”

    “最低气温零下二十度了,大哥!”

    “别为自己体质差找借口,抽空多做做体能训练。穿得象只熊似的,还嫌冷。”

    端末嘴角狠抽了两下,她不就是穿了件长款厚羽绒服嘛,怎么就象熊了?

    停车位附近的路边有家饮品店,她跑过去买了两杯奶茶,回到车上递了一杯给陆无川。

    对上他那疑惑的眼神,她说道:“拿着呀,焦糖的。”

    “热量太高,喝了容易发胖,我可不想变成它。”随着话音落下,陆无川的目光从端末包包上的挂饰上扫过,那是一只毛绒绒的泰迪熊。

    话虽这么说,奶茶还是被他接了过去,喝了一口,虽然太甜了些,但味道还算可以。

    端末狠吸了一口,茶香和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来,幸福感油然而生,她眯着眼睛,活象一只餍足的小猫。

    待热茶顺着食道进入胃里,周身暖洋洋的,她才缓缓开口:“陆大警官,你知道不,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我怎样了?”陆无川操纵着方向盘,从一辆车旁边超了过去。

    想了想,端末还是没敢把毒舌二字说出来,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别那么直,会伤人自尊的。”

    “你的自尊心是玻璃做的?那么易碎?真不知道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你管我怎么长大的!”

    “恼羞成怒了?不是我说你,一个小姑娘,脾气这么坏,会没朋友的。”

    “你……你……你……”

    端末连说了三个“你”字,正琢磨着用什么话怼回去,就听毒舌男轻叹一声:“气急败坏?看来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坏。这以后可怎么是好哦!”

第十九章 故人

    “关你什么事!”端末瞪眼。

    陆无川叹气:“唉……算了,看在你是我搭档的份上,也只能忍让了。”

    就这样还叫忍让?简直是颠倒黑白!

    互怼失败,端末小牙磨得咯吱响,将愤怒化转化为肺活量,吱溜吱溜使劲吸着奶茶,真想把某人一起吸进肚子里。

    眼角余光瞥见小丫头气鼓鼓的样子,陆无川唇角微勾,小河豚又上线了,真有趣。

    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过了二十多分钟,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办公室,只是一个气得头上直冒烟,另一个却是心情大好。

    登录系统进行搜索,莲城在籍公民叫刘超的居然有一千多人,按照性别、大致年龄进行筛选后,还有近一百个。

    端末一个一个浏览,终于在七十多个的时候,看到了她想要找寻的那张面孔。

    点击放大,证件照与手机上的照片仔细对比,终于可以确定,这就是她要找的人。

    户籍信息显示,刘超,男,四十一岁,莲城本地出生。离过两次婚,目前是单身状态。与第二任妻子有一个十岁的女儿,归女方抚养。居住地址是莲城老城区,联系电话一栏是个座机号码。

    “这个应该是刘超的手机号码。”写有一串数字的便递到面前。

    端末扭头,陆无川正站在旁边。

    “你怎么知道?”

    之前筛选出的电话号码当中并没有刘超的,当她看清号码后面的名字时,不由得吐了吐舌头,户籍信息亲属一栏,刘超有个双胞胎弟弟,叫做刘越,正是这个手机号码的主人。

    户籍信息上显示的都是基本信息,不过,有了具体的目标,查起来并不困难。陆无川给辖区派出所打了个电话,让他们将刘超的详细资料整理出来,并约定明天上午过去。

    五点四十五分,端末出了市公安局的大门,这几天每天都得六七点才回家,难得陆无川今天大发慈悲,让她准时下班。

    天已经黑透了,正值晚高峰的路上车辆川流不息,停在距离大门口十米左右的黑色商务轿车并不显眼。后车门开启,身穿黑色羊绒大衣的男人迈步下来,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前方一道身影,超长款羽绒服,护耳毛线帽,黑色双肩包上泰迪熊随着小姑娘的步伐轻轻晃动着,憨态可掬。

    男人加快了脚步,渐渐与小姑娘并行。

    感觉到身边有人注视自己,端末回头,故人相逢,她却条件反射般地拔腿就跑。

    路上行人不少,男人又身高腿长,不过跑出去几米远,胳膊便被一只大手拉住:“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端末挣了两下没挣开,扬起头瞪着男人:“你不追我,我能跑嘛!”

    “你不跑,我能追吗?”男人说完,噗呲一声笑了,“都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换点新词?走,哥带你吃饭去。”

    “不要!”端末想也没想就开口拒绝。

    对于许怀峥的抵触完全来自童年的阴影,就象那天在车里,明知道他不可能看到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地躲避。这一刻也是如此,她只想离这个男人远远的。

    许怀峥颇为无奈,伸手把她的帽檐往下一拉:“小丫头片子还那么记仇!放心,不欺负你!”

    端末把帽檐往上推了推,露出眼睛:“你可别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了,谁知道枣里藏没藏虫子!”

    “别闹了,小末。好歹你也是个小警花,让人当街看笑话多不好。”许怀峥收起了脸上的戏谑,“我在前面的一品阁定了位置,就坐一会儿,吃顿饭,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这点面子总不能不给吧!”

    十几分钟后,两人坐到了一品阁的包间里。菜是许怀峥点的,中间完全没有征询意见。

    等菜上齐后,他挥手让服务员出去,拿过桌上的酒倒了一杯,放到端末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将酒杯一举:“为了咱们的重逢!”

    “我不……”

    话还没说完,便被许怀峥开口打断:“见面不到一个小时,你已经拒绝我几次了,嗯?”

    拉长的尾音显示出男人的不悦,端末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

    别怪她怂,从小就这样,尽管她见到许怀峥就躲,却从来不敢当面对他说一个不字。

    端末的外婆家是一幢老式的二层小楼,与许怀峥家只隔一道院墙。上学以前她都是住在外婆家,自然也就认识了隔壁的怀峥哥哥。

    许怀峥打小就聪明,他不怎么学习,但成绩却一直还可以,不太拔尖,却也没出过班级前五名。他家除了他和他妈,再没有别人,逢年过节也不见亲戚朋友登门。

    他妈是个温婉的江南女子,皮肤很白,五官清丽秀美,只是柔弱了些。那个年头,一个女人独自带着个孩子,难免遭人诟病。所以她尽量深居简出,来往最多的也就是端末的外婆家。

    许怀峥小时候除了偶尔欺负欺负端末这个邻家小妹妹,对别人都是淡淡着,带着几分冷意,但骨子里却是一个狠人。这一点从他十岁的时候开始显露出来。

    那年,他把一个大他两岁,身板顶他一个半的孩子打进了医院,只因那孩子说他是没有爹的野种。瘦弱的他倔犟地不肯低头,最后还是他那个性格和身体一样赢弱的母亲赔了很多钱,才把事情平息下来。

    此后的许怀峥愈发的狠戾,谁敢说他妈和他一个不字,没别的,就是打,下死手的打,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

    东河镇上的人都知道,惹谁都别惹许怀峥,那小子太狠。

    端末那个儒雅博学的外公却跟别人不一样,他从来不指责,也不说教,只在许怀峥来家里的时候,带他去书房练字。

    而许怀峥也很吃他这套,悬腕提笔,一写几个小时,也不厌烦。

    他长得好看,写字的时候,那种认真模样更好看,可端末就是怕他,她亲眼目睹过他打架时眼睛里那噬人的寒光。因此看到他就跑,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第二十章 出轨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端末见到许怀峥,还是会浑身都不自在。怕,却又不敢忤逆。

    “某人五岁那年的夏天偷酒喝挨罚,现在倒跟我说不会喝酒了?”许怀峥轻笑着,“这酒度数不高,少喝点儿没事儿。”

    端末小时候的确偷过外公的酒,喝完之后爬上墙头唱歌,最后还是许怀峥把她拎了下来,送到外公面前,结果是她被罚写了一个星期的古诗。没想到过了十多年,他连具体时间都记得这么清楚。

    被提起童年糗事,端末脸颊一红,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酒味微辣,入口回甘,的确度数不高。

    接下来许怀峥倒也没再劝她喝酒,只是不停地给她夹菜。

    两个人从小就都养成了食不言的习惯,一时间倒也安静,直到吃得差不多了,端末拿起餐巾拭了拭嘴角,问道:“怀峥哥哥,你怎么到莲城来了?”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小丫头叫自己怀峥哥哥,许怀峥还真有些激动,他扬了扬嘴角:“凡森打算扩大北方市场,我主动申请,上个月刚过来。”

    “你想借此巩固自己的地位?”

    凡森集团,涉及房地产、贸易、商业、餐饮娱乐等众多产业,在南方很有知名度,近些年来又开始进军北方市场。其掌舵人许均然是许怀峥的父亲,但他的母亲却不是许夫人。以这种身份想要站得住脚,开拓新市场,做出些成绩,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毕竟从小生活在北方,对这边还是很有感情的。”许怀峥悠然地喝着酒,“小末,你是不是很久没回东山镇了?”

    端末眸光暗了暗:“上大学之后就没回去过。”

    东山镇离莲城不过三百多公里,那是山青水秀,气候怡人。她在那里出生,除了小学和初中阶段,其他时间都住在那里,也是在那里亲眼看着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

    那一年,她将所有的快乐、忧伤都留在了青山绿水间,独自一人踏上了来莲城的路,三年多了,再也没有回去过。

    许怀峥欲言又止,迟疑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前年见到过瑾姨,她很惦记你。”

    端末唇边露出一丝讥讽,却没有说话。那个女人如果真惦记她,当年也不会走得那么毅然决然了。

    “小末,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怀峥哥哥,我早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许怀峥笑了笑:“算了,咱不说这个。元旦有假期吧?咱们一起回去看看。再怎么说,宅子是外公外婆留下的,真要是在你手里变成了一堆烂砖碎瓦,你心里能过意得去?”

    房子要靠人养,久无人住很容易破败,这个道理端末不是不懂。老家的亲戚大多因为那些事断了来往,唯一还有走动的是一房表舅。走的时候,她把宅子托付给他们一家。

    今年夏天,舅妈打电话跟她说,宅子有几处屋顶漏雨,舅舅找人修了。她本应回去看看的,因为期末考试结束后就开始实习,也就耽搁了。

    其实这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借口,那里虽然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却也是她的伤心地。

    “到时候再说吧,我刚到市局,最近还有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正常放假。”

    许怀峥倒也没勉强,点了支烟,问起她的工作和生活情况。知道她明天还要上班,也没坐太久,七点半便结了账,准备送她回家。

    端末本想说自己打车回去就行,被他一瞪,顿时又怂了,乖乖地跟着上了黑色的商务轿车。

    许怀峥问都没问,直接说出了莲北新城,司机掉转车头,朝北行驶。

    端末惊异于他知道自己住哪儿,转念一想,她调到市公安局还不到一个月,都能被他找到,知道住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他现在是大集团的少爷,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关系网呢。

    不远处的路边停着辆黑色越野车,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一下一下轻敲着。

    连着几天加班,周末也没休息,本想着今天让小姑娘早点儿回家歇歇,谁承想,自己刚从局里出来,就看到她跟一个男人从饭店里出来。

    明明那天挺害怕的样子,怎么转眼又混到一起去了?看情形,两好像还挺熟。

    陆无川感觉自己的一番好心都白费了,他当即决定明天继续全员加班。

    ……

    上午九点,老城区派出所,赵所长亲自接待了陆无川和端末。

    以前因为案子,他和陆无川接触过,也算是熟人,态度上十分的热情。

    “刘超在城中村开了个小超市,说是超市,不过五六十平米,充其量也就是个小卖铺。不过,周围的居民多,生意倒还算不错。大钱赚不着,居家过日子倒也是足够。他爸妈虽然六十多岁了,但身体还算不错,经常帮他看看铺子、干点家务,他过得也算挺悠闲。”

    赵所长四十来岁,身体略微发福,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声音洪亮。

    陆无川随手翻着资料,问:“他为什么离的婚?”

    “第一任过了不到两年,他出轨了,出轨对象就是第二任。挺着大肚子嫁过来的,结果生了孩子,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婆媳关系也不好,社区都出面调节过。打打闹闹过了七八年,最终还是离了。这也怪不得别人,刘超吧打从年轻就爱跳舞,以前还就是在公园里跳跳交谊舞,后来干脆就泡舞厅。换成谁跟这样的人过日子不糟心呀!可偏偏他妈总护着他,说什么男人社会压力大,偶尔也要放松放松。”

    赵所长直咂舌,“这一放松,把两媳妇都放松没了,他倒也落得个自在。今儿个跟这个玩,明儿个跟那个耍,反正身边总不缺女人。”

    “他还有个弟弟吧?”陆无川又问。

    “对,双胞胎,他弟弟刘越是开出租车的,结婚后出去单过了。离得也不算远,就在淮河路那边。老婆在造纸厂上班,家里有个刚上小学的儿子。赶上两口子都忙,孩子就放老太太家。”

    赵所长在老城区派出所工作了十几年,从小小的片警做到所长,对于辖区内的情况再熟悉不过了,尤其是象刘超家这种老户。

第二十一章 买烟

    经过他的一番介绍,陆无川和端末基本掌握了刘超的情况。从派出所拷贝了监控录像,两人前往城中村。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莲城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棚户区改造。大量的平房拆迁,除了要拆迁款的,其他居民基本上都被安置在了这里。

    时过境迁,当年热闹的所在如今开始破败。好多原住民都在其他地方买了房子搬走了,如今这里居住的很多都是外地租房的,还有就是错过买房的好时机,现在想买也买不起,只能在这儿继续凑合。

    城中村的房子基本上都是七层的大板楼,很密集,每栋楼里至少住着百十户人家。刘超的小超市就开在一条主路的边上,名字很响亮赢发超市。

    当年建城中村的时候,不管临不临街,都没有将一楼设计成门市。但那年头管得不严,窗改门很普遍,审批手续也很容易办下来,因此一楼陆续都成了门市房。

    赢发超市在靠近路口的位置,门头下是一扇对开的玻璃门,门边的墙上挂着块白板,上面用黑笔写着几样特价商品的名称和价格。

    透过大门另一侧的玻璃窗,一个男人背对着窗户靠在用来当作收银台的桌子上,胳膊侧弯着垫在脑袋底下,似乎在打瞌睡。

    端末跟刘超打过照面,怕被认出来,今天特意换了件浅蓝色短款宽松羽绒外套,戴了顶米色棒球帽和印有兔斯基的口罩,扣上羽绒外套的风帽,帽口上厚实的狐狸毛遮住在两侧的脸颊,只留一双黑亮的大眼睛,乍一看就象个还上高中的小女孩儿。

    好在最近温度骤降,捂得这么严实倒也不显突兀。

    陆无川推门进了小超市,挂在门内的卡通猴子感应到有人进来,发出机械的语音欢迎光临。半趴在桌子上的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不仅没有起来,反而换了个姿势继续趴着。

    小超市的确不大,墙边立着货架,中间又摆了一排,过道显得尤其狭窄,一个人还好,如果是两个人,就显得拥挤了。

    货架上摆得满满登登,居家日用、食品饮料、油盐酱醋,都是生活常用的东西。桌子后面的玻璃柜里是档次不一的香烟,还有各色包装的计生用品。

    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在调料区来回比较着哪种包装的大料更划算。

    两人在饮料区停下脚步,陆无川伸手从上面拿了瓶花生露:“天冷,还是喝这个吧,不伤胃。”

    他的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屋里的人听到,语气象体贴的男友,又象温柔的哥哥。

    端末暗自腹诽,从今早进了办公室,到来的路上,他连个正眼都没瞧过自己,跟他说话也是爱理不理的,这会儿倒是装得真象,没去当演员可真是国际影坛的一大损失。

    “好的呀,都听你的。”尽管只露了眼睛,可那双弯月配上嗲声嗲气,任谁都会软了半边身子。

    女人似乎被她麻到了,嫌弃地睇了一眼,扭着胖胖的身躯从他们身边挤过去,把一包大料扔在了桌子上:“大超,快点,我还赶着回去做饭呢!”

    刘超收回朝里看的目光,用收银机扫了码:“五块八。”

    女人一边翻零钱一边说:“给我个塑料袋。”

    “就一包大料揣兜里得了呗!”

    “吆喝,平常给女人花钱不是挺大方的嘛,这邻里邻居的要个塑料袋怎么就不情愿了,你可真够抠门的。”

    “得得得,给你,赶紧回家做饭去!”刘超不耐烦地从桌子下面扯了个半透明的塑料袋扔到桌上,把收来的钱随手扔进收银机的小抽屉里。

    超市里没有了别人,陆无川拿着花生露到收银台前,没急着付钱,而是将目光放到后面的玻璃柜上:“再拿一包九五之尊。”

    “哥们儿,开什么玩笑,我这小店哪上得起档次那么高的烟。就算上了,也卖不出去呀!”

    “那你这儿有什么?”

    “最好的就是硬包中华,四十八一包,要吗?”刘超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保真。”

    “来一包吧。”

    付了钱,陆无川先把花生露拧开递给端末,接着拆了烟盒,叼一根在嘴里,摸了摸口袋,又把烟拿了下来。

    刘超倒是极有眼色,拿了个打火机递过去:“忘带火了吧,拿去用。”

    陆无川点了烟,又抽出一支递给刘超:“谢谢啦,我这人就这毛病,出门总得忘带点东西。”

    女生通过一起去卫生间建立友谊,同理,一支烟也能拉近男人之间的距离。

    刘超从打起身去后面玻璃柜里拿烟就没再坐下,这会儿点了烟深吸一口,问:“哥们儿看着眼生,不是这附近住的吧?”

    “这都能看出来?”陆无川轻吐出一丝烟雾,烟夹在手指间,没再靠近嘴唇。

    刘超抬了抬下巴:“从打有这城中村,我就住这儿,开超市也有好几年了,来来往往的都混个脸熟。再说了,这附近住的没几个有钱的,就我上这烟,十天半个月也卖不出去一包。更别说九五之尊了,上都不敢上。”

    陆无川朝放在桌上当作烟灰缸的小塑料碗里掸烟灰,抬起手时,小碗被他的小指擦过,瞬间倾斜,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捂住,才堪堪没把烟灰洒到外面。

    他尴尬地勾了勾唇角:“不好意思,差点把你这儿弄脏了。”

    刘超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没那么多讲究,我有时候还往地上掸烟灰呢。”

    两人刚开始说话的时候,端末已经出了门,这会儿又折回来,嗔怪道:“不就买包烟嘛,怎么这么久!”

    “借了个火。”陆无川朝刘超耸了耸肩,“走了走了。”

    刘超了然地点头:“慢走,有空再过来哈。”

    一前一后出了小超市,从路口拐了个弯,穿过两幢楼到了停车的地方。

    上了车,端末迫不及待地问:“拿到了吗?”

    陆无川将手从口袋中拿出来,修长的手指一翻,掌心一个小小的密封袋里赫然装着个烟头。

    “哇,陆哥,你什么时候装证物袋里的?”

第二十二章 聊天

    端末在小超市门外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他差点打翻了装烟灰的小塑料碗,之后他的手就一直插在口袋里,烟头是怎么进的证物袋呢?

    “你不觉得用手直接拿别人抽过的烟头,很不卫生吗?”陆无川将证物袋丢到她的腿上,“收好。”

    收好证物袋,端末摘了羽绒外套的帽子和口罩,歪着头看了看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陆哥,你真厉害,不去当魔术师可惜了。”

    手法可真够快的,当着人面,捂个碗口的功夫就用证物袋装了烟头进去,还没被发现,春晚的魔术表演也不过如此吧!

    车子拐出了城中村,汇入到车流当中,陆无川斜睨了身边的小丫头一眼:“你不觉得太假了吗?”

    端末挤出一个无辜的笑容:“我这可都是真情实感。小偷要是有你这手艺,警察可就有得忙了!”

    “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把你扔下车去!”

    求生欲让端末闭上了嘴巴。哼哼,不就是开个玩笑,至于把人扔下来嘛!真是钢铁大直男。可不可以申请换个搭档?跟这个人一起,感觉太窒息了!

    回到局里,烟头拿去送检。严一帅和蒋沐阳那边也有了消息,张翠英被害之前有一个男人曾多次出入她家,经附近邻居辨认,这个男人就是刘超。

    不管其他失踪者与刘超是否认识,至少张翠英、李春华和崔华与他都有过密切的关系。

    只可惜,这三个人住的地方没有直接的监控录像可以调取,实在拿不到确实的证据。尤其是除了李春华,另外两人连被害时间都无法确定。

    陆无川向勤务指挥部申请了人员调配,由严一帅和蒋沐阳负责,对刘超暂时进行监控。

    电脑播放着从老城区派出所带回来的监控录像,重点是赢发超市所在的那条街,以及刘超家附近的路口,时间从李春华被害的前一天开始。

    陆无川和端末一个用电脑,一个用笔记本,端末调快了录像播放的速度,眼睛紧盯着屏幕,看到可疑之处,暂停、回放。

    天逐渐黑了下来,小姑娘完全没有从电脑前离开的意思,陆无川开了办公室的灯,用手机订了两份外卖。

    吃过饭,两人又接着继续工作。

    九点多的时候,端末终于抻了个懒腰,揉着发硬的脖子说道:“陆哥,赢发超市门口那条街都看完了。刘超早上六点开了店门,中午他妈过来送饭。下午两点半,他离开,一直到晚上关店也没回来。第二天早上是他父母去开的门,他十点二十五才到店里。”

    陆无川把眼镜摘下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嗯,他两点四时回了趟家,二十分钟之后出门,直到凌晨一点才回来。第二天上午十点十分出门,在楼下与人聊了十分钟左右,时间完全对得上。”

    “尸检报告上说,李春华死于夜里十点至凌晨十二点,刘超的作案嫌疑很大哦。”端末喝了一口水,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翻阅自己的记事本,“陆哥,陆哥,那天白天刘超跟李春华联系过,发的微信!”

    “走,我送你回去。”陆无川起身去衣架上拿外套,见她没动,蹙着眉看自己,他微勾了勾唇角,“放心,他跑不了。太晚了,明天再说。”

    端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电子钟,快十点了,的确有点儿晚:“不麻烦你了,我自己叫车就行。”

    “别磨蹭,快点!”陆无川已经穿上了外套,朝门口摆了摆头。

    上司发话,自然要听。不仅省了车钱,他那辆黑越野也比网约车要宽敞舒适。

    到了莲北新城,陆无川并没有调头回去,反而开进了进去,跟着一起下了车。

    “陆哥,我自己上去就行。”自打搬到这儿,还没请人到家里来过,更别说是男人,而且这么晚,她可不想邀请他上楼坐坐。

    “朋友住你楼上,我去他那儿。”

    端末这才想起第二次见他就是在电梯里,他从楼上下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眉毛,主动开了单元门。

    进了电梯,陆无川分别按了十五和十八两个按键,说道:“明早七点五十到楼下。”

    端末微怔,随即反应过来,明天可以搭他的车去上班。本着来而不往非礼也的原则,她笑眯眯地说:“要不,陆哥你早点儿下来,过来吃早餐?”

    陆无川只犹豫了不到三秒钟,便点头:“好。”

    回到家,洗过澡,端末突然想起忘记告诉陆无川自己家的门牌号。一层楼有六户,总不能让他一大早上挨家敲门吧!

    看看时间,十一点零五,不管了,就算已经睡了,明早看到也来得及。

    小尾巴:我住1503,明早别敲错门(偷笑)jpg.

    编辑好信息,按了发送键。紧接着,就听到叮铃一声,简直就是秒回。

    上面只有一个好字,简单明了,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本以为对话就此终结,没想到下一条信息紧跟着蹦了出来。

    lu:怎么还没睡?

    小尾巴:正在思考明天吃什么……馄饨、面条、三明治,还是培根煎蛋?

    lu:早起包馄饨?

    小尾巴:冰箱里有现成的,煮一下就行。

    lu:超市速冻还是你自己包的?

    小尾巴:当然是我自己包的啦!猪肉鲜虾馅的。我是不是很能干(得意)jpg.

    lu:好

    lu:早点儿睡

    端末发了个晚安的表情,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关灯睡觉。

    1805的客厅里,陆无川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只憨憨的,打着哈欠道晚安的丑萌鸭,不禁勾起了唇角。还真是对这只鸭子还真是情有独钟,连聊天表情都是它。

    话说回来,小姑娘会做饭不稀奇,可是会包馄饨倒是让人觉得意外,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想想还真有些期待。

    燕林飞洗完澡,擦着头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好友唇角带笑盯着手机,不禁吓了一跳:“喂,陆公子,你这是吃错什么药了?”

    陆无川很自然地把手机屏幕关掉,顺手放进裤袋:“口水滴到睡衣上了。”

第二十三章 早餐

    燕林飞赶紧低头,嘁了一声,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明明是头发没干,哪来的口水。诶?你别转移话题,跟谁聊天呢?”

    “没有。”

    “胡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你笑得如此春心荡漾过。喂,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陆无川一记眼刀扫过去:“你还打算在莲城住多久?”

    一听这话,燕林飞有些烦躁,进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拉开拉环就是一通猛灌。

    “别跟我提这个,凭什么你能在这儿,我就不能!”

    “我有哥,你没有。”

    “那玉白呢,你就……”看到那张瞬间变黑的面孔,及时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陆无川淡然地瞥了他一眼:“算了,你爱怎样就怎样吧,我明天还得上班,睡了。”

    燕林飞不屑地扯了扯着嘴角:“不就是个小警察嘛,上班,上班,整得象那么回事似的。”

    ……

    早上七点二十分,门铃响起。端末开了门,转身就往厨房跑:“马上就好,你先坐会儿。”

    五分钟之后,她端着两只汤碗从厨房里出来,见陆无川还站在门口,蹙眉问道:“怎么不进来?”

    “没找到拖鞋。”陆无川如实回答。鞋架上有运动鞋、休闲鞋、短靴,无一例外都是端末的,除了这些,没有拖鞋,女式的都没有。

    “不好意思,我家没人来过,忘了准备。”端末把碗放到餐桌上,找了一圈,从卫生间里拎起一双浴室拖鞋,粉红色的。

    探出头瞧了一眼陆无川穿着黑色皮短靴的脚,把粉红拖鞋朝他举了举:“你还是直接穿鞋进来吧,除了这个,没第三双拖鞋了。”

    陆无川倒也没再跟她客气,进了客厅,将胳膊上搭着的外套丢到沙发上,直接坐到餐桌边:“餐具呢?”

    端末赶紧洗了手,折回厨房拿了碗筷和汤匙,又端了一碟小咸菜和一碟切得薄薄的酱牛肉出来:“尝尝看,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加了香菜、紫菜、虾皮的汤,表面带着油花,胖墩墩的馄饨漂浮其中,白的、紫的、绿的,单从颜色上就很有食欲。

    陆无川夹了一个,用汤匙托着,咬了一口,面皮筋道,肉馅鲜香,虾仁q弹,而且皮薄馅大,是北方人喜欢的口味。

    “还不错。”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端末知道能从这人嘴里说出不错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两人静静地吃完早饭,陆无川提出帮忙洗碗,端末赶紧拦住他:“不用,你歇着,我很快就好。”

    不是她舍不得让客人干活,而是舍不得让他穿着短靴到处乱走,那样的话,不仅客厅,厨房的地也要重擦。

    陆无川坐在餐桌边,眼睛却没闲着。

    餐桌就在客厅的一角,紧挨着厨房,从他坐着的位置基本上可以总览全局。

    一室一厅,收拾得很干净,装饰物不多,没有一般女孩子喜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小东小西。客厅的另一边靠墙放了一组书柜,上半截是透明玻璃柜门,分为四层,第二层有证书、奖杯,还有几张照片,其他三层都是书。

    陆无川很想知道小丫头都获过什么奖,更想看看照片里都是谁,碍于礼貌,他没有冒然起身,心里盘算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看个仔细。

    卧室的门开着,从这个角度看不到床,只能看到大半个梳妆台。同样干净整洁,仅有两三瓶护肤品而已。

    端末收拾好厨房,和陆无川一起出门,乘电梯下楼,坐到车上,时间刚好七点五十分。

    ……

    技术科送来了检验报告,之前在崔华和朴顺爱家里发现的血迹已经有了结论。崔华可以证明是她本人,而朴顺爱的就奇怪了,dna相似度极高,血型却是不同。

    “朴顺爱不是有个女儿嘛,会不会是她?”端末说出心中的疑问。

    陆无川点头:“不是没有可能,大帅和沐阳那边分不开身,只能咱们俩去查了。”

    经过两天的奔走,打了无数个电话,资料总算是收集上来。

    李善贞,十一岁的时候随父母从老家来到莲城。因为老家的教育远落后于莲城,以她的成绩只能从小学三年级读起。因此,她虽然今年高中才毕业,却已经满二十周岁了。

    十二岁,她父亲因车祸去世。不到一年,母亲再婚。十六岁时,继父入狱,从此她就跟母亲两个人生活。

    高中就读于一所民办职业技术学校,说白了就是交学费就能上的那种。一般学习成绩太差,哪儿都考不上,家长又不想让孩子过早进入社会,往往会选择到这样的学校上学,即有人帮着管孩子,又能学点所谓的技术。

    学校是寄宿制的,李善贞自从上了高中之后,几乎每个月才回一次家。她学的是服装设计专业,高三的时候就被学校分到一家服装厂实习。

    其实如果好好干的话,是可以留在厂里的,可不知道是她干得不好,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毕了业并没有跟厂子签定用工合同,而是选择去南方打工。

    从六月末离开家之后,李善贞与朴顺爱基本没什么联系,直至朴顺爱失踪,母女俩通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清。

    李善贞打工城市的警方提供的资料是,她到南方之后,先是做了一家服装厂的设计师助理。说是助理,其实就是打杂的,干了不到半个月,因为弄坏了一批辅料被开除。

    之后在服装店卖过衣服,做过网店的打包员,甚至还要酒吧里做过啤酒妹。总之没有一个工作能干长的,实在混不下去,便离开了那里。

    李善贞最后的行踪是九月二十七日返回莲城,凌晨下的火车,从火车站乘出租车到了孝廉小区,时间大概是五点左右。

    再往后,这个人就象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端末轻叹一声:“李善贞的这段经历倒是可以代表一部分年轻人的生存状态,贪图享乐,不思进取,眼高手低,没有长性。”

    这话从一个小丫头嘴里说出来,让陆无川不由得哂笑:“你又是什么状态?”

第二十四章 要素

    “当然是积极进取,乐观向上啦!”端末丝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

    陆无川不置可否,将一支u盘丢给她:“给你一个发扬积极进取精神的机会。”

    “什么东东?”

    “朴顺爱家附近的监控。”

    端末插u盘的手一抖:“从现在起,我也想做个贪图享乐的人啊!”

    自从到了刑警队,看过的监控录像时长已经远超她从小到大看过的电影、电视剧以及各种视频的总和,以至于提到监控录像这四个字,她就觉得眼花。

    “你不是那样的人。”陆无川唇角带着一丝戏谑,“认真点儿,别错过任何细节。”

    朴顺爱家所在的孝廉小区是个老旧小区,监控探头不多,除了小区出入口,园区里面只有两个。所幸她家离其中一个不远,虽然不能直接看到她家的单元门,但却是进出的必经之地。

    鏖战了一天半,端末终于抓到几个关键点。

    她迫不及待地把结果拿给陆无川:“九月二十七号早上五点十七分,有一辆出租车到过朴顺爱家楼下,两分钟后调头原路驶离。”

    “五点三十八分,一个男人匆忙开走了停在楼拐角的一辆深红色东风风行。这辆车二十九号上午十一点又出现了,二十分钟后离开。那个男人总是行色匆匆,我觉得很可疑。”

    “还有,一个小时后,有一辆小型的冷链车开进去,直到晚上十点才出来。”

    陆无川拿起座机,拨通了交管处的电话,把车牌号码报了过去。

    二十多分钟后,反馈信息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九月二十七日凌晨,李善贞正是乘那辆出租车回的家。紫红色东风风行的车主叫尚凡平,而冷链车则是挂名在市肉联厂。

    冷链车为何会出现在孝廉小区,需要亲自跑趟肉联厂才会知道。而尚凡平的个人信息在交管处有登记,进入户籍查询系统即可知道他更多的情况。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端末首先查了他的手机号码,再对照之前失踪人员的通讯记录,她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陆哥,陆哥,陆哥!”

    陆无川正在喝水,被她叫得一口呛住,咳了几声才说:“复读机呀你,有话直说!”

    端末正在兴头上,没将他的嘲讽放在心上:“他们果然是认识的,而且九月二十六号、二十七、二十九号都有过联系,没准儿人就是他杀的。”

    与她的兴奋相比,陆无川的面色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学校老师有没有讲过刑事案件的构成要素?”

    端末没明白他的意思,直接照本宣科,“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五要素,即作案时间、作案究竟、相关人、相关物、相关行为。另一种是七要素,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故、何法、何果。”

    “那你说说,你掌握了哪一条?”

    ……呃,除了尚凡平与朴顺爱有联系,曾经去过她家,其他好像都没有。

    “侦破过程中,不是允许大胆猜测嘛。”端末说得极没底气。

    陆无川倒是挺欣赏小姑娘这股子冲劲儿,打击的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大胆猜测可以,但别被其左右了思维。”同时还露出了一个浅笑。

    难得看到他笑,虽然那笑容极其的浅淡,端末还是受到了鼓励,试探着问:“联系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先了解了解情况?”

    “可以。”陆无川微微点头。

    这时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响了,端末离得近,顺手接了起来。当听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之后,那双大眼睛简直放出了无限光芒。

    “陆哥,李春华指甲里留下的皮屑与烟头上唾液的dna结果一致!”第一次参与的案子有了重大突破,端末当然开心,从眉毛到眼睛再到唇角,都如同弯弯的月牙。

    陆无川直接拨了严一帅的手机,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说:“嗯,找个合适的时机,把人带回来。”

    下午四点多,刘超被带回了市公安局。

    “真特么闹眼睛!”严一帅一进办公室便狠狠啐了一口,“那俩不要脸的货,啥玩意儿都敢试。老陆,你都想不到,他居然在……”

    被陆无川狠狠瞪了一眼,这才发现端末正坐在墙边打电话。他捂了捂嘴,侧过身压低声音:“刘超太重口了。”

    “朴顺爱的案子需要跟进,这边就由你来安排吧。”

    严一帅不大的眼睛咔吧了两下:“朴顺爱怎么了?”

    陆无川把刚查到的一些线索大致讲了,严一帅听完不禁皱眉:“如果真是这样,应该另案处理了。”

    “反正都到这个地步了,没必要再甩给别人。”陆无川轻飘飘地说道。

    严一帅点头:“也是,辛苦归辛苦,总比便宜那些王八羔子强。”

    ……

    端末联系了尚凡平户籍所在地的友谊派出所,所里的头头都去局里开会了,管片民警接待了她和陆无川。

    可惜这次没有去老城区派出所那么幸运,片警小张调过来不到半年,提起他的片区,还是一副很头痛的样子。

    “咱们所辖区范围大,片内又有从小学到高中的重点学校,房价一年比一年高,却挡不住家长购买学区房的热情,一套房子隔个几年就有可能倒手换个房主。还有那些借读生,家不在这片,到了初三、高三在附近租个房,家长过来陪读,这流动量就更大了。”

    “接到你们的电话,我马上查了。尚凡平一家是七年前搬过来的,相对而言也算是老户了。他家有两个孩子,就在咱们这片的重点高中。闺女小,还上小学呢。尚凡平开了个电器维修部,他老婆以前在民营企业当出纳,现在做什么我还真不清楚。”

    小张一口气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随后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我跟社区书记联系好了,她比较了解情况。社区今天上午有个活动,陈书记说她那边安排好就过来。”

    见陆无川没有要吭声的意思,端末笑了笑说:“要不你告诉我们社区在哪儿,我们直接过去。”

第二十五章 完败

    小张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估计陈书记也快来了,别再走两岔去。”

    正如他所说,陈书记果真没让他们等太久,十几分钟后就到了。

    陈书记五十来岁,一头利落的短发,中长款羽绒服,里面是一套职业装,完全职业女性的装扮。

    不等小张做介绍,她主动上前打招呼:“真是不好意思,正赶上今天医疗进社区,让你们久等了。”

    陆无川微微颔首,朝端末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提问。

    端末知道人家也忙,开门见山:“陈书记客气了,我们是想了解一下尚凡平的情况。”

    “尚凡平……”陈书记沉吟片刻,“知道了,他家住七号楼五单元。家里有两个孩子,老大是个男孩儿,读高二,成绩不错。还有个小姑娘,上小学三年级。尚凡平以前是电视机厂的工人,后来下岗了,他脑子挺活泛的,开了个电器维修部,还跟一些电器厂家联系,帮人家做售后,也在网上接活,生意倒也不错。”

    “他这个人性格比较好,平时帮邻里邻居修个小东西,只要不是太费劲,顶多收个配件钱,甚至有些小零件都不要钱。但是吧……”

    陈书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他们两口子感情不是太好,怎么说呢,李向秀,就是他老婆,这人比较小气,就因为给邻居修东西不要钱这事儿,尚凡平没少挨她骂。尤其是她不上班之后,更是把钱都算计到骨子里。去年社区搞便民活动,其中有一项免费为居民维修家电,尚凡平主动来报了名,李向秀知道了,跑现场闹了一通,非得让他收拾东西回家。”

    陈书记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因为这事大吵一架,差点儿没动手。打那儿之后,两人关系更加恶化。今年年初,尚凡平提出离婚,李向秀不答应,我们社区还给调节过。可是没用,尚凡平是铁了心要离,后来干脆连家也不回了。要说这结婚呀,必须得找三观相同的,否则还真过不好日子。”

    端末从中捕捉到关键,问道:“他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

    “哟,这话说起来也有阵子了。”陈书记想了想,“从打他提出离婚,就不怎么回来。我最后一次看着他是学校刚开学没多长时间,他给孩子买了不少书送回来。再之后,就没见人影。而且听居民说,路过他那个修理部,没开门,也不知道是临时有活儿出去了,还是不干了。”

    “他的修理部在哪儿?”端末和陆无川几乎是异口同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尚凡平的户籍信息上,单位一栏填的就是电视机厂,莲城的电视机厂早在三年前就倒闭了,当时还上了本地新闻。更改户籍信息需要提供相关的证明,如非必要,没人愿意找这个麻烦,所以单位没改也属正常。

    刚才小张说他开修理部,他们俩就都想到了这个问题,只因小张对情况并不是很了解,也就没有问他。

    陈书记说道:“就在景玉电子市场那边,是个门市,叫平凡电器维修。等一下,我把地址写给你们。”

    景玉电子市场离得不算太远,开车也就十几分钟。

    这个市场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由政府投资兴建的,占地面积三万多平,小到电子元件、五金电料,大到灯具电器,可谓是应有尽有。

    市场以批发为主,兼零售,销售辐射省内外的多个城市。

    根据陈书记给的地址,陆无川和端末很快就找到了位于与市场隔街相望的平凡电器维修。

    这是一套二层的门市房,左边是一家品牌电器销售门店,右边是卖五金电料和电动工具的。上午十点多虽然没到销售的高峰时段,但各个店铺都不时有人进出,唯独平凡电器维修的卷帘门紧闭着。

    陆无川和端末进了五金店,有两个男人正在买钻头,他们穿着同一样式的棉衣,背后印有某某装修公司的字样。

    店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一边开票一边招呼:“两位需要什么尽管说,我这边马上就好。”

    陆无川看了一会儿货架上的电动工具,直到小伙子把那两个男人送出去,才转回头问:“旁边的平凡电器维修怎么没开门?”

    小伙子打量了他和端末一眼:“往东,快到路口那儿还有一家修电器的。要修啥,去那家也行。”

    “我们想找平凡电器的人。”陆无川说道。

    小伙子眼睛转了转:“他家有日子没开门了,你们要是想投诉,恐怕是够戗,市场管理所也未必找得到他们。”

    陆无川摆了摆手:“我们不投诉,以前老板给我家修过电器,服务挺好的。家里电视坏了,又过了保修期,想找他去给修修,电话没打通,也不知道是不是换号了,就过来看看。”

    “这样呀,”小伙子再次打量面前的两个人,说道,“我倒是认识他家的一个维修师傅,他现在专门在网上接活儿,技术也不错,要不我先给你们联系联系?”

    陆无川有些犹豫:“靠谱吗?”

    端末看着他微颦了眉,生怕对方说你要是信不过就算了。

    陆无川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就听小伙子说:“放心吧,他在平凡干了好几年,修过不知道多少家电了。”

    “行吧,那麻烦你了。”陆无川看似勉强地应了。

    小伙子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沟通之后,他挂了电话,对陆无川说:“他现在刚巧有活儿,最快也得下午才能完事儿。我把他微信号给你,你加他一下,把地址发给他,回头再定上门时间。”

    加好了微信,两人出了五金店,走到街口,端末压低声音道:“你就不怕人家不给联系喽?”

    陆无川不答反问:“如果你真想修电视,会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推荐吗?”

    “应该……不会吧。”

    “这种情况下,稍微犹豫一下反而更真实。”

    端末点头的同时,男人低沉的声音再度响起:“也不知道你在学校都干什么了,这都不懂。”

第二十六章 前男友呢

    这是又被嫌弃了?好吧,咱是有素质的人,不跟毒舌男一般见识,换下一话题。

    “你不会真让他到你家里修电视吧?”

    “我家电视又没坏。”

    端末直接无视了他那看小傻子的眼神:“那你打算把他约到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陆无川抬手看了看腕表,迈开大步就往电子市场的地下停车场走,“这个时间去尚凡平家正好,赶紧的。”

    端末也拿手机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为什么这个时间正好?”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呀,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孩子中午不回家吃饭呀!”

    尚凡平的儿子、女儿都在家附近上学,他老婆李向秀又不上班,两个孩子回家吃是比在学校强。可素,能不能别总是用这种口气说话?会伤人自尊滴。

    端末再次完败,气呼呼地将副驾驶的门“”的一声关上,拉开后门坐进车里。

    车子从地下驶出,在出**费的时候,陆无川看了眼后视镜,小丫头又炸毛了。不过,那样子倒是挺可爱。

    说是去尚凡平家,车却在半路的一个停车位停下。

    陆无川下了车,拉开后车门:“下车。”

    “不是要去尚凡平家吗?”

    “来得及,先吃饭。”

    往前不远是一家日式简餐厅,极简的无印风格装修,配色极有意境的和风菜单,让人感觉随意而舒适。

    陆无川要了一份午间主打的便当,见端末只点了乌冬面,又加了小食和甜品。

    “别要那么多,吃不了的。”端末出言制止。

    这家餐厅哪都好,就是菜单上的价格很不美丽,一碗面都要几十块,这可不在报销范围内。

    陆无川示意服务员可以下单,目光落在端末的脸上:“不吃饱,脑子就更不够用了。”

    端末微微怔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又在揶揄自己。

    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问:“陆哥,你今年二十几了?”

    两人靠窗而坐,冬日浅淡的阳光透过路边法国梧桐的枝桠,星星点点洒落在对面女孩儿的脸上。

    因为带着笑意,她的唇角边现出浅浅的梨涡。

    陆无川的目光被梨涡吸引,想都没想,直接答道:“再有两年就三十了。”

    “还没有女朋友吧?”

    “嗯。嗯?”两个“嗯”字,第一个是肯定,第二个是疑问。

    端末眨眨眼:“陆哥,如果你这挖苦人的毛病不改改,还得继续打光棍。”

    小丫头如此狡黠的一面,让陆无川来了兴致:“你男朋友是不是总赞美你?”

    “我没有男朋友。”

    “前男友呢?”

    “没有。”

    “是他不常赞美你,还是没有前男友?”

    “没有前男友。”

    陆无川问得很快,端末几乎没有思考,下意识地就回答了他一连串的问题。

    “警官大学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你居然都没有交到男朋友,啧啧……”陆无川摇着头咂舌,“太过牙尖嘴利的姑娘,没人敢要哦。”

    “你……”果然不在一个段位上,端末再次受到一万点伤害。

    服务员送上了小食,陆无川将盛着水信玄饼的小碟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尝尝,特色小食,别家没有。”

    水信玄饼有两个,同样晶莹剔透,一个带着点点飘雪,另一个有着一抹樱红,象是将一瓣樱花裹于其中。

    美食当前,端末暂时放下了个人恩怨。夹了其中的一个来吃,入口软糯清甜,带着淡淡的椰香,味道真的不错。

    见她眯着眼睛,一脸的享受,陆无川抬了抬下巴:“再尝尝另一个。”

    端末喝了一口柠檬水,将口中的味道淡去,才又继续品尝。

    出乎意料的是樱花香极为浅淡,几乎被鲜咸所掩盖。

    “甜的是京都雪,回首相望,让人沉醉。咸的是樱之泪,宛若樱花树下,滴落在心头的泪。”

    端末倏然抬眸望向对面的男人,毒舌男居然有如此浪漫的情怀,实在是太让人感觉意外了。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是性情中人。”

    陆无川失笑:“就说你不认真嘛,菜单里有介绍的。”

    ……呃,她根本就没留意那些极为艺术的字体,随便点了一碗乌冬面就合上了菜单,小食部分看都没看。

    餐点很快上齐,每样食物都很精致,不仅仅是制作得精致,份量也是如此。乌冬面盛在造型质朴的面碗里,加上面汤和配菜,还没有加州牛肉面一半多。幸好端末的食量并不大,又有几样精美的小食,还算是吃得挺饱。

    饭后陆无川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让服务员撤了餐具,重新上了壶玄米茶。

    端末看了看时间,十二点了。

    “还不走吗?”

    “再等等。”陆无川用手机发着信息,随口答道。

    “一个小时前,你就说时间正好。”

    “我的意思是吃完饭再休息一会儿,正好。”他最后看了一眼信息,将手机放在桌边,“这种事情,还是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比较好。中小学冬季下午上课时间都是一点左右,咱们十二点四十过去,那两孩子应该走了。”

    “你考虑得还挺周到。”

    “能避免就尽量避免,实在避免不了,也没办法。”

    端末突然想起李春华的丈夫带着孩子来认尸那天,连做父亲的都没想过不该带赵玉宝一起去看尸体,他却执意让他留在接待室。

    “你有弟弟妹妹吗?”

    “没有,我家这一辈我是最小的,子侄倒是有好几个。干嘛问这个?”

    “我觉得你应该对小孩子挺好的。”至少不会象对大人那么刻薄毒舌吧。

    陆无川想了想:“我最小的侄女好像应该上高中了吧,年龄再小些的孩子又隔了一辈,见面的机会不多,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端末眨了眨眼睛:“哈,没看出来呀,你都这么老了。”

    “周岁二十八,老吗?”陆无川挑眉。

    端末认真地点头:“三岁一代沟,咱俩差不多隔着银河系了,难怪沟通不畅。你觉得呢,大叔?”

    “来劲了是吧?小丫头片子!”

    端末眉开眼笑地指了指手机上的时间:“陆叔叔,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吧?”

第二十七章 劝他回来

    终于扳回一城,感觉通体舒畅,端末主动坐回副驾驶,一路上唇角都是扬着的。

    到达尚凡平家楼下,十二点三十五分,陆无川把车停在单元门不远处的一个花坛旁。

    不一会儿,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出来,哥哥牵着妹妹的手,边走边说着什么。小姑娘脸上带着几分委屈,但还是频频点着头,很乖巧的模样。

    陆无川联系了社区的陈书记,不多一会儿,陈书记便匆匆赶来,带他们上了二楼。

    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是谁。

    陈书记清了清嗓子,自报名号,门随即便开了。

    屋里的女人四十多岁,偏瘦,脸色不太好,有些发黄,颧骨尖耸,上面还有很明显的黄褐斑。眉毛浅细,带着鱼尾纹的眼角微向上挑,嘴唇很薄。

    俗话说“女人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虽说有迷信的色彩,但却真的会给人一种为人尖酸刻薄的感觉。

    “向秀,这是市公安局的同志,来跟你了解点儿情况。”

    “我就是一家庭妇女,啥也不知道,有啥可了解的。”李向秀一张嘴,果然对得起她这副面相。

    陈书记脸色微沉:“只要是中国公民,都有义务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家庭妇女也不例外。”

    “行啊,你们问吧。”李向秀往门框上一靠,把门口挡了个结结实实。

    陆无川居高临下地睇着她:“如果你不介意尽人皆知,我们也无所谓。”

    话虽未明说,但那股冷然之意却是十分明显,李向秀微怔了两三秒,还是把人让进了屋。

    三室两厅的房子,虽然装修风格老了点儿,但能看出当初也是用了心的。

    李向秀没有想要招待客人的意思,自己先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等三人落座后,直接说道:“你们有什么话赶紧问,我下午还有事儿。”

    陆无川将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微抬着下巴:“尚凡平是你的丈夫吧?”

    “是啊,”李向秀露出一丝讥讽,“不过,他好久没回来了,就算是犯了什么事儿,你们找他去,别问我。”

    “向秀,你别说话总是夹枪带棒的。”陈书记对她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你们不是还没离嘛,怎么就不能问你了。”

    “分居已经超过半年了,跟离也差不多。”李向秀反驳道。

    陆无川摇了摇头:“只要一天没拿到离婚证或是法院的判决,你们的婚姻关系就还在存续期间。”

    李向秀立即瞪了眼睛:“别以为我不懂,电视上都演过,他欠别人钱,只要是我不知道的,就不用跟他一起还债。所以,就算是有他写的欠条,也跟我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忘了跟你说,我们是市局刑警队的,只负责刑事案件,谁欠谁钱的事儿不归我们管。现在有一宗案子,需要他出面配合调查。”

    “什……什么是刑事案件?他那个人胆子挺小的,杀人放火、抢劫啥的他肯定不敢。”

    李向秀原以为尚凡平在外面欠了钱,才被警察找上门来。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跟人借钱,想要多占些家里的财产。

    她都打算好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承认任何债务,可一听是刑事案件,心里也发毛,脸上有了几分慌乱。

    “具体情况现在还不方便向你透露,但只有找到他,他才有机会摆脱嫌疑,否则……对他很不利。”

    看得出李向秀对尚凡平并非全无感情,正是抓住这一点,陆无川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但却又让人感觉,如果尚凡平不出现,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李向秀眉宇间的川字纹更深了些:“我不是不说,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陆无川问。

    “国庆节那天下午,他回来过,说是看看孩子,没吃晚饭就走了。”

    “后来没再联系过?”

    “没……没有。”

    陆无川目光深邃:“李向秀,现在涉及的是刑事案件,知情不报,影响破案,会被追究刑事责任。尚凡平将来怎样还不可知,如果你再出现什么问题,那……”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孩子可就没人管了。你儿子再有一年半就要高考,现在是关键时期,可不能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影响了孩子的前途呀!”

    陈书记在上楼之前重新介绍过李向秀,说她这个人虽然对别人刻薄,但对两个孩子却是倾注了满腔的心血。尤其是大儿子,高考在即,那是她全部的希望。

    正因为这样,在陆无川将话题转到孩子身上之后,李向秀的表情出现了松动。

    思忖片刻之后,她才说道:“国庆节过后他往家里打过一个电话,说出远门了,短期不会回来。如果我想通了,就去法院起诉离婚。他说他打听过了,如果一方下落不明,法院会在报纸上发公告。他看见了,能回来就回来,如果回不来,半年之后法院会做出缺席判决。到时候,孩子和家里所有的财产自然就都会划到我的名下,以后我们俩就没有关系了。”

    端末心中暗叹,一知半解就当真事儿,如果离婚真这么容易,离婚率还得再上升几个点。

    陈书记显然也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儿,和端末一起看向陆无川,就听他问:“你起诉了吗?”

    李向秀摇了摇头:“我原本就不愿意离,况且……我没有找下家的打算,以后也就是守着两个孩子过日子,离与不离还不是一个样。”

    “现在不一样了,”陆无川说道,“这样吧,如果跟他取得了联系,你劝劝他,让他回来,该面对的早晚都要面对,逃避终究不是办法。”

    李向秀嗫喏了半天,她知道陆无川不会告诉她尚凡平犯了什么事儿,把希望寄托到了陈书记身上:“陈书记,老尚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陈书记叹了口气:“向秀,不该问的别问。你赶紧让老尚回来。你们俩能继续过更好,过不下去,也别总这么纠缠着。小志那孩子也不小了,该懂的都懂,他不会怪你们的。反而现在这样,才会让他更担心。”

第二十八章 冷链车

    虽心有不甘,李向秀还是咬了咬下唇,说道:“行了,我知道了。他要是给我打电话,我就劝他回来。”

    离开尚家,跟陈书记告了别。坐到车里,陆无川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端末听出他是在联系技术科、交管处和勤务指挥部安排人进行布控,对李向秀和两个孩子的手机以及家里的座机进行监控。同时对尚凡平那辆东风风行进行追踪。

    下午去了肉联厂,找到了那辆曾经出现在孝廉小区里的冷链车。

    每辆冷链车都会配两个人,一个司机和一个装卸工。

    两人都不承认将车外借过,查了调度室的记录,里面明确写着,九月二十九日中午,那辆车被送去修配厂,司机孙成文给出的理由是底盘有异响。

    修配厂证实车子的确送修过,第二天晚上修好提走的。

    孙成文说话的时候,端末一直盯着他。等到与修配厂通完电话,看到他长出了一口气。

    于是她问:“底盘为什么会出现异响?”

    “排气管上的螺丝松了。”孙成文回答得很快。

    “是踩油门的时候有异响,还是刹车的时候?”

    “都响。总是咣当咣当的,烦死人了。”

    端末挑了挑眉:“螺丝松了,刹车时会有异响,咣当咣当的那种,路况不好的时候尤其明显,但踩油门的时候不会。孙师傅,你也是个老司机了,这点儿小毛病很好判断的。更别说是修配厂的专业维修人员了,用得着把车放那么长时间吗?还是说……故意拖延时间,用来表明车子难修,多付修理费呀?”

    “没有的事儿!”当着调度室的人,孙成文有点儿激动,“一共也没花几个钱,修配厂都有记录。我那天家里有事儿,晚上才腾出空把车开回来。”

    “哦,是吗?”端末唇角微翘,带着未名的笑意。

    孙成文瞟了一眼调度室里的人:“你要是不信,跟我去看看,那螺丝是不是后换上去的。”

    刚才查记录的调度员显然跟他关系不错,帮着解释道:“这事儿我有印象,老孙那次修车也就花了百十块钱,不可能从中做手脚,犯不上呀!”

    “得,还是跟我去看看车吧,一看就什么都清楚了。”孙成文的话是跟端末说的,眼睛却看向陆无川。虽然他一直没作声,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应该是说得算的那个。

    从调度室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要经过加工车间和冷库。

    在行至冷库旁的柏油路时,陆无川停下了脚步:“可以说了吧。”

    孙成文搓了搓手:“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们今天为啥来。刚才调度室里人多嘴杂,所以我才没说,不是故意瞒你们。我一朋友要借车,不好意思拒绝,就借着修车的名义把车开出去了。怕单位查,就让修配厂的熟人给换了螺丝。但我真的没从中贪钱。朋友给的两条烟,还分了修配厂熟人一条。车没刮没碰地开回来,洗干净,还加满了油,没占公家便宜。”

    他说着,掏出烟盒,陆无川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吸烟:“车借给尚凡平了?”

    孙成文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抽,把烟又放了回去。

    “嗯,他说有人在他那买了几样旧家电,赶上国庆节,熟悉的货车司机回老家了,跟我借下车。是……他出啥事儿了吗?”

    “你觉得呢?”陆无川反问。

    “车还回来的时候,好好的,不可能肇事逃逸。警察同志,是不是有啥误会?”其实孙成文心里也有点儿怕,毕竟车是肉联厂的,真要是肇了事,厂里会有连带责任。追究下来,车是他借出去的,这饭碗可就难保了。

    陆无川还是不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问:“你跟尚凡平很熟吗?”

    “不算特别熟,”孙成文窥着他的脸色,说道,“以前在一个小区住过,从他搬家后,就不常来往了。”

    “不熟你就敢把车借他?”陆无川挑眉看他。

    孙成文尴尬地笑了笑:“也不是不熟,就是现在来往不多,一年到头能在一起喝几顿酒,不常见面,不常见面。”

    “最近呢?”

    “自从国庆节之后没见过,我倒是给他打过一次电话,没打通,也就拉倒了。”

    陆无川提出去看看那辆冷链车,路上问他知不知道尚凡平为什么要离婚。

    孙成文说他们两口子是经人介绍的,没处多长时间就结了婚,感情基础不是太好,最近两年更是过不下去了。

    他所描述的李向秀与社区陈书记说的差不多,为人比较小气,对钱看得太重。而尚凡平则是个好男人,为人仗义,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孙成文负责的那辆冷链车并不大,从外表看来更象是个小型的厢式货车,七八层新,车子里外都擦得很干净。

    “现在是冬天,这车暂时用不上,也就每周打着火,烘烘车。”孙成文在车厢上拍了两下,看得出他对这车还是挺爱护的。

    端末把探进车厢的脑袋收回来,问:“那你现在不就闲着了?”

    “哪能呀,车闲人不闲,厂里有厢货,照样每天早起送货,也就下午事儿少。”孙成文终于忍不住,点了支烟抽。

    陆无川把后车厢的门关上:“正好,车一会儿送市公安局,我们要进行检查。”

    孙成文一听这话,嘴里叼着的烟直接掉下来,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堪堪没让烟落到脚上:“警察同志,这可不行呀,车要开走,单位就知道我私自借车的事儿了,要受处分的!”

    “没办法,办案需要。”陆无川一脚将燃着的半根烟踩灭。

    “警察同志,到底咋回事呀?是尚凡平用这车干啥违法的事儿了?”孙成文急切地问道。

    “无可奉告。”陆无川面无表情地说道,“或者我可以不跟你们领导说车外借过,只说这辆车疑似涉及某起案件,需要送到市局。”

    孙成文狠狠地叹了一口气:“算了,我认栽,还是实话实说吧。”

    冷链车私自外借,只要没什么经济损失,顶多就是被扣点奖金工资啥的,要是他被怀疑犯了法,那后果可就更严重了。

第二十九章 抓捕

    与肉联厂领导沟通之后,冷链车由别的司机开去市公安局。同时,调度室将这辆车的相关资料全部复印了一份。

    冬至将近,正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时候。还不到四点钟,太阳就已经渐渐西沉。

    半路上接到严一帅的电话,经过审讯,刘超承认自己与李春华等人有不正当的关系,对于几人的失踪和死亡却是矢口否认。

    从侧门进了市局办公大楼,走在长长的走廊里,端末回想这东奔西走的一天,觉得收获还是挺大的。

    即将拐进电梯间的时候,一个男人从里面匆忙而出,走在前面的陆无川侧身让了一下。

    端末差点撞到他身上,急急停下脚步,却在看清对面的男人时,大吃一惊。

    男人只是匆匆瞥了他们一眼,目光平淡而冷静,完全就是在看陌生人。

    随即越过二人,径直朝大厅的方向快步而去。

    端末刚要抬腿去追,手腕突然被攫住。

    “他不是。”陆无川的声音很轻,为了能让她听见,还微微低了头。

    端末反应过来,用口型说了“刘越”两个字。

    陆无川点点头,望着办公楼正门的方向,若有所思。端末也跟着他一起看过去,心里感叹着,这兄弟俩长得太象了。

    待人出了办公楼,端末收回目光,正对上两个女警怪异的眼神,这才意识到,自己此刻还和陆无川“肩并着肩,手拉着手”。

    好在陆无川的磁场够强大,在她甩开手的同时,释放出低气压,将女警们震走了。

    为了缓解尴尬,上了电梯,端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他们长得真象,简直象是同一条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

    陆无川似乎还在想着什么,听到她的话,眉头微蹙了蹙:“联系交管处,查查刘越开的出租车是哪家公司的。”

    电梯在七楼停下,端末一路小跑着进了办公室。先是联系了交管处,又拨通了鑫运出租汽车有限公司的电话。被告知,该公司每辆出租车上都有定位系统,可以查询车辆的行驶轨迹。

    当陆无川和严一帅、蒋沐阳回到办公室时,她盯着电脑屏幕,头也没回,说道:“所有信息都在你桌上,鑫运公司二十四小时有人值班,随时可以去查。”

    三人一起看向那张a4纸,上面的字体娟秀,记录得清晰明了。

    蒋沐阳凑到电脑前:“小学妹,你看什么呢?”

    端末没想到他们一起回来了,指了指屏幕:“李春华家路口的监控。”

    “不是能查定位嘛。”

    “监控更直观。”

    严一帅挑了挑眉:“沐阳,咱俩去一趟。在屋里憋一天了,正好透透气。”

    端末继续盯着电脑,印着可爱小黄鸭的保温杯递了过来。

    “先歇会儿。”

    她按下暂停键,接过了杯子。水温正好,不凉不热,跑了一天,确实也渴了,咕咚咚喝了半杯。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抬头看倚在桌边的男人:“能说说吗?”

    “就等着你问呢。”陆无川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之前是我的疏忽,把注意力都放到了刘超身上,先入为主地认为他的嫌疑最大。其实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相似度极高,dna检测完全有可能把两个人弄混。”

    “怎么确定他们是同卵双胞胎?”虽然听说过双胞胎分为同卵和异卵,但端末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区分。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长得一模一样。”陆无川扬了扬下巴,“你不是差点把人认错了嘛。”

    端末眼睛弯了弯:“这么说,还有我一份功劳呗!”

    陆无川朝她摆摆手:“去把今天的走访记录做了。”

    语气虽然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起伏,但端末却是明白了他的好意,写记录相对于盯着电脑来说要轻松多了。

    她把座位让出来,回自己办公桌认真填写记录。

    对着电脑屏幕的陆无川唇角不自觉地勾了勾,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来的时间又短,但却是个心思通透的,这一点他很满意。

    ……

    下雪了,莲城的冬夜比以往更加冷肃。雪花裹挟在寒风当中,打着旋儿飘落下来。不多久,整座城市便被笼罩在一片银白之下。

    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偶尔有车辆经过,速度也是极慢。尽管开了灯,也只能照清前方十几米的路。

    排气管呼呼冒着气,车轮转动,将没有完全压实的雪卷起,再度落下,在地面上留下一条条车辙。

    红色的出租车缓缓停在小区大门外的路边,司机开了车门下来,脸上带着夜归的倦意,腋下夹了一只大号的保温杯。

    伸手把车窗前的雨刷器抬起,还未转身,就听到扑簌簌的脚步声,很轻,移动的速度却很快。

    来不及多想,保温杯便扔了出去,随即拉开车门,从座椅下拎出一支超大号的扳手,转身的同时,直接挥了出去,心里暗自庆幸,多亏只是随手关了门,并未落锁。

    “小心!”一声低呼,是女孩子清越而急促的声音,还怪好听的。同时挡在身前的人影往旁边闪出了半步,躲过了他手里的大扳手。

    直接朝着那个声音奔过去,不是他想看看声音的主人长什么样儿,而是从那里跳过路中间的绿化带,一直往西就是八卦街。

    之所以叫八卦街,是因为街路地形复杂,胡同如珠网般盘根错节,不熟悉的人,白天都会迷路。

    但是对于他来说,那是唯一的一条生路,只要进去,就有把握把追他的人甩掉。更何况,那里有上个世界遗留下来的防空洞,虽然早已经废弃,却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似乎有人在喊,警察,再不站住开枪了。风有点儿大,听不太清,就算听清了,也不可能乖乖就范。他知道在如此混乱的情形下,误伤同伴的可能性很大,谁都不可能冒然开枪,吓唬人而已。

    漫天飞舞的雪花让路灯的光线变得暗淡,却可以辨别出迎面冲向自己的是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个年轻姑娘。

    他对自己的判断力感到满意,好歹也是个大男人,有把子力气,对付其他人或许不行,对付个小姑娘还是绰绰有余的。

第三十章 看伤

    脚步不停,扳手再度挥起,小姑娘并未躲闪,却抬起了一条腿。估计是吓傻了吧,脚怎么可能比精钢的扳手硬。

    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速度太快,待发觉,他已经抱着小姑娘闪退半步。惯性使然,扳手还是落了下来,却只堪堪砸中那人的肩。

    再想继续奔逃,却不想砸中的那人飞起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看似轻轻一点,膝盖却是钻心的痛。挥动扳手时用了全力,重心本就不稳,积雪的路面又太滑,如此一来,后果可想而知。

    几个人蜂拥而上,按住了地上的男人。冰冷的金属抵在额头上,他知道一切都已经结束了。过程看似漫长,其实不过三两分钟。

    “市局刑警,叫什么名字?”带有警徽的证件被举到面前,问话的口气完全是公事化。

    “刘……刘越。凭啥抓我,放开!”

    “不知道为啥,干嘛跑那么快?”

    “我以为是劫道的,能不跑嘛。”

    严一帅薅着手铐,把人从地上拎起来,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劫个出租车司机还特么用这么多人?少装傻,都告诉你是警察了,还敢动手,这是袭警,知道不!”

    端末捡起跌落在雪堆里的扳手,掂了掂。

    纯钢扳手足有四十厘米长,拿在手里很有份量,两头弯出一个弧度,各是内径不同的六角形套筒。与其说是扳手,更象是带两个大疙瘩的铁棍子,杀伤力不可小觑。

    这玩意儿敲在陆无川肩头时,明显发出了“”的一声,肯定伤得不轻。

    隐匿在远处的警车接到命令开了过来,停在了马路对面。

    刘越心有不甘,还想挣扎,严一帅踹了他两脚,勤务指挥部派过来协助抓捕的警员连拖带拽,把他住警车的方向扯。

    端末看向陆无川:“去医院吧。”

    “用不着。”肩膀一跳一跳的涨痛,陆无川的脸色自然不会太好。

    “那下挺重的,别是伤了骨头。”

    “我心里有数。倒是你,以后能不能机灵点儿!”

    端末把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拂开,解释道:“我是想踢他手腕,不是躲不开。”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下意识的躲避比主动进攻更容易做到。她没躲,是不想让刘越有机可乘。也是看准了他对自己的轻视,利用这一点,给他迎面一击。

    扳手落下之前势必要先抡起,在将落未落之际,扳手在上,手腕在下,这个时候使个巧劲儿,即可以踢到他的手腕,又不会被砸到。

    端末抬腿的时候,严一帅看到了,他还在心里佩服这个小姑娘的果敢,谁承想陆无川从另一侧冲了过去,还被砸了一下。

    他很纳闷,当时他和陆无川是从两侧包抄,按说对面那个角度和距离,不应该看不见呀,难道是他眼花了?

    目光在二人之间巡一圈,见陆无川依旧面色阴沉,似乎还要再说点儿什么。严一帅觉得自己有必要挺身而出替端末解解围。

    “我给沐阳打电话,让他直接回局里。身体要紧,端末陪你去医院,这边儿有我和沐阳,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查实刘越的出租车曾在李春华被害时到过她家附近,陆无川当即和严一帅制定了抓捕方案。

    为了将影响降至最低,他们决定趁夜里收车时,在刘越家附近动手。

    蒋沐阳留在鑫运出租汽车公司,时刻盯着定位,为他们提供车辆准确的行驶轨迹。他从鑫运公司回市公安局,肯定比他们先到,正好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可以说,严一帅这么安排合情合理,陆无川却不买账,趁着他打电话的功夫,掏出车钥匙扔给端末,迈着大步就朝警车走去。

    尽管觉得自己有点儿冤,但毕竟人家是因为自己受了伤,端末紧走两步拦在他面前:“算我求你行不行,赶紧去医院吧。”

    风不知道何时已经渐渐缓了,雪虽然没停,却也不似之前那般大。

    女孩儿光洁的额头上散落着几缕碎发,雪花飘落,留下点点晶莹。微卷的睫毛上挂了霜,蒙着雾气的眸带着倔犟,还有担忧。

    鬼使神差的,陆无川想把女孩儿的风帽扣上,刚一抬手牵动了左肩,痛感让他瞬间清醒,双手倏然停下,不自然地垂下,握成拳,心里的火气却降了几分。

    严一帅收了手机,抖抖身上的雪:“端末,你先去把车开过来。”为了方便抓捕,车停在了另一条街上。

    等端末离开,他瞧着陆无川叹了口气:“无川,端末刚出校门,缺乏实战经验,就算哪做错了,你好好说,别总给人家脸色看。”

    “不让她来,非得跟着,来了还就添乱。”原本想让她去鑫运公司替蒋沐阳,她说那样太浪费时间,硬是跟来了。

    “我倒是觉得人小丫头表现不错,头一次参与抓捕,能这么沉着冷静挺难得的。”严一帅打了个哈欠,“该批评也批评了,你差不多行了。年轻人嘛,还是要多鼓励。”

    一束灯光照了过来,蒙了一层雪的车子由远而近。

    “得嘞,我走了,你赶紧去看看伤,有事儿电话联系。”

    朝驾驶室的端末摆了摆手,严一帅跑向马路对面。

    时近夜半,医院里人不多。

    挂了号,找到外科急诊室,屋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医生,单手托着腮,面前放着本书,人却已经昏昏欲睡。

    端末在半掩着的门上轻敲了两下,唤了声“医生”。

    男医生本来就没完全睡着,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把歪了的眼镜重新戴好:“怎么了?”

    端末赶紧上前把病历本放到桌上:“他肩膀砸了,麻烦您给看看。”

    “我又不是透视眼,隔着衣服怎么看?”男医生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男人,语气不甚愉快。

    陆无川的动作有点儿缓慢,不是他故意磨蹭,实在是肩膀上的疼痛不太方便。

    伤势如何,他心里大致有数,骨头没事儿,但筋膜肯定伤了,不然他也不会同意到医院来。

    男医生皱了眉,瞥了端末一眼:“你别干看着呀。”言外之意是让她帮忙。

    得,到了这个地方,就得听医生的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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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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