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割股奉君
兰台:“先生说的是个好主意,那么大街上行走的人就不用带很多金银了,只要带着票据就行。”
风行纵:“问题是怎么让老百姓放心把钱交给你,他们就不担心,放你这儿之后你不还给他们了吗?”
意非酒:“万事开头难,刚一开始肯定担心,但等大家发现了这样做的好处就会慢慢适应。这是大趋势,我们不做也会有别人做,早晚要实现的。”
一路上,兰台他们商量着开钱庄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赶到了约定碰头的大泽村。
这个地方他们谁也没来过,来早了,发现有点不对劲。
时值二月中,别处,经过了重重灾难的大地开始万物复苏,然而这个名叫大泽的村子寸草不生,满地沼泽和荆棘,没有房子没有村民也就罢了,除了一块刻着村名的石碑之外连只蚂蚁都没有,换句话说,根本不像有活物的样子。
笑傲白:“我们会不会中计了?”
兰台观察着四周:“还有十个时辰才是约定的时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再等等看。”
虎生和龙盘认为,映天水选择这样一个荒无人际的地方碰头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赶了这几天的路,身上带的干粮已经吃光了,原以为村子里肯定不缺食物,但现在看来毫无盼头。
兰台拿出包袱里的最后一块饼,留了一部分给予儿,剩下的让笑傲白给大伙分了。
予儿却说她不饿,推回公子嘴边。
她的饭量其实颇具弹性,如果是公子做的饭,一桌她可能都能吃得下。
当然,也不是说她现在就挑食,她自然是在缺少食物的时候好心省给公子啦。
“你是不舍得吃让给我对不对?跟着我,没让你享过一天福,要是还让你饿肚子,我情何以堪?”
予儿听了公子的话,很乖地咬了一口饼说:“这回真饱了。”
兰台有些无奈地看着车上拉的最后一部分金银。空有财富却没法填饱大家的肚子。
日头正高,气温却很低,大家身上都阴冷阴冷的,且饥饿难耐。
酒和水倒是还有不少,炊具也有,就是没东西下锅啊!别说野猪野鸭野兔了,哪怕有点儿野菜充充饥也好啊!
虎生和龙盘两人个子最大,已经饿得躺倒在地上直叫唤,要求杀匹马来吃。
可是只有这么几匹马,杀了它们谁来拉车呢?
这时,眼尖的夜陵又发现怀信不见了。
时知味也说:“刚才还看见怀信兄在哪儿鼓捣一口锅,怎么转眼就不见影了?”
夜陵:“该不会是觉得跟着公子没前途,跑路了吧?”
草木深:“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任何一个埋汰别人的机会你都不会放过。”
夜陵脸上变颜变色,立马开始反驳,两人差点儿干起架来,被兰台劝住:“都什么时候了,还自己窝里斗?”
笑傲白:“公子,那个传话的子丑到底靠谱不?”
霍兰台不是神,他也没法预测所有发生的事情,他认为子丑为人绝对可靠,可现在也说不好中间是否出了什么问题。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个人影,只见怀信费力地端着一口烧得热乎乎的大锅回来了!
草木深:“原来怀信是去找食物了!”
夜陵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自己又错怪人家一回。
随着怀信的靠近,大家都闻到了锅里飘来的肉香。
在这个寸草不生的地方还能找到活物下锅,实在不易!
“公子,快喝点肉汤暖暖身子吧!”
怀信招呼兰台。
大家都围过来,却没人注意到他格外苍白的脸色。
霍兰台让风行纵和意非酒先喝,两人却死活不愿,都说此刻不是讲究尊老爱幼的时候,公子是干大事的人,寄托人着天下人的希翼,公子的身体才更为重要。
推辞不过,兰台就象征性地盛了一勺放进嘴里,感慨道:“我也算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却从没喝过这么美味的肉汤。”
接着就分给众人。
这些人平时也不见得大富大贵过,但起码都吃过不少好酒好菜,此刻即便一锅汤那么多人分,也已经是难得的待遇了,因此都没什么可抱怨的。
大家一边喝一边问:“怀信,这是什么动物的肉啊,熬的汤那么香?”
怀信草草搪塞:“哦,抓了一只野兔,很小的一只。”
从不吃肉的予儿,此时因为饥寒交迫而瑟瑟发抖,兰台也分了一点汤,逼她喝下去。
不知为什么,予儿才喝了一口就莫名地干呕起来。
几个男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心想不会吧,都什么时候了,公子做事会这么没分寸?孩子这个时候生下来可怎么弄?
只有兰台心里是**裸的着急,他知道自己跟予儿什么也没有发生,那她会不会是生病了?
予儿干呕完之后,怔怔地端详了一会儿碗里的汤,然后指着一个方向:“好多血啊!”
大家齐刷刷看向怀信的右腿,袍子上果然浸染着鲜血,还有继续流动的迹象,而怀信的腿还在微微颤抖!
“你竟然割了自己的肉给我煮汤!!”
兰台又愤怒又震惊。
所有人都惊呆了。怀信对公子的这份忠诚天地可鉴啊!
霍兰台恭恭敬敬对怀信行礼:“怀信忠心,可比日月之光;怀信大恩,兰台此生没齿难忘!有朝一日我若成就大业......”
怀信赶紧回礼:“士为知己者死,公子知遇之恩怀信无以为报,这点肉根本不算什么。怀信割股熬汤,并没有什么其它意思,只是觉得天下兴亡全在公子一身,公子吃好穿暖,振奋精神,天下才有希望啊!”
霍兰台堂堂九尺男儿,听了之后也忍不住热泪滚滚,原本饥寒交迫的身上顷刻充满了力量。
震惊的众人纷纷恭喜兰台,说公子有此忠臣,霸业必成!
原先怀信为了不被人发现,只用布条草草裹紧伤口。
现在兰台亲自重新为他上了药包扎好。
夜陵在旁边看着,半天不敢出声,等人都走开之后才犹犹豫豫走过去对怀信说:“兄弟你动真格的啊!以后我再也不说你私自逃跑之类的话了。”
怀信笑笑不在意。
龙盘:“公子,这大泽村也太诡异了。明明没有人,为什么还叫‘村’,难道是全村人和牲畜都被什么怪物吞了吗?”
虎生:“对啊,就算没有人和牲畜,至少也该有些房屋吧?难道房屋也被什么东西变没了吗?”
龙盘:“不会在跟太尉会合之前还得打怪兽吧?”
笑傲白也警惕地望着四周:“公子,子丑回信真是让咱们在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等太尉吗?我怎么觉得不太靠谱?反正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个时辰,要不咱们先原路返回弄点儿吃的去吧。哪怕派几个人去也好啊,我就自告奋勇第一个去。”
这样有了食物也可以第一个吃到嘴里。
兰台思索了一下,派笑傲白跟虎生同去。
可是俩人按原路返回,走了足足一个半时辰后,又回到了原地!
大家再次碰头的时候,兰台恍然大悟:“咱们中计了,这是一个阵法。你们看!”
他指向自己身后。此时日头正盛,大家却发现公子身后并没有影子。再看自己身后,也是一样。
这一发现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白日里的鬼魂。
风行纵的儿子风处闻,听父亲讲过公子上次排阵变没一千山海军的壮举:“公子,请问这阵法该如何破?”
霍兰台抬头望着远方:“破阵的人来了。”
一个对很多人陌生、对兰台却十分熟悉的身影来到近前,拱手抱腕笑眯眯地说:“公子,好久不见。”
意非酒情绪略显激动:“百丈冰,亏我以前帮你当挚友,你却三番五次害公子兰台,现在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们面前?!”
百丈冰毫不在意地捻着胡须:“老弟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各为其主,我若是不帮大王却帮你们,那岂不是显得我不仁不义不忠?”
意非酒:“少在这儿耍嘴皮子。说吧,你这次来带了多少人马?想要我们下场如何?”
百丈冰微笑:“我这次带的人是不少,但一般情况下我不打算让他们出来。咱们朋友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们落个五马分尸的下场,其实这次我是来救你们的。大王说了,只要你们真心臣服,他就不为难你们,可以赐公子兰台一块地一幢宅院,但要公子保证,从此不踏入山海城一步!”
百丈冰说完大家都笑了。霍齐光那厮的话能信吗?不过是说几句好听的把公子兰台骗出去罢了。以霍齐光的残暴,五马分尸绝对不是最坏的下场。
百丈冰叹了口气:“我也不是不知道大王的秉性,但你们相信我,他以前从未做过类似的承诺,只有这一次!大王最近在我的劝说下开始一心理佛,心性已经开始有所转变!”
风行纵无奈地摇摇头:“百丈冰啊百丈冰,你这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你信霍齐光的话?他那种人,不**就不错了还理佛?”
其实从骨子里来说,百丈冰也不信。但他毕竟是霍齐光的老师,身为老师,总有理由相信学生是向往进步的,相信自己对学生多少还是有一点正面影响力的。
霍兰台:“如果我们拒绝臣服呢?”
“那等待你们的绝不会是好下场。就比如这次,你们以为太尉会来跟你们碰头?”
百丈冰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被掰弯了的竹蜻蜓。
151 我们当中的一个必须得死
果然是百丈冰!兰台最担心的百丈冰,截获了他们的竹蜻蜓,破获了他们的秘密。
兰台强自镇定地问:“你把他怎么样了?”
百丈冰淡淡地问:“‘他’是谁?你说子丑吗?”
兰台的心一阵大跳,希望没给子丑带来杀身之祸。
百丈冰:“放心,子丑已经够惨了,老夫不是那种以强凌弱的人,他很安全,但不会再留在伙房给你们当内线。”
虎生插嘴道:“公子,是不是就来了他一个?不如我们把他拿下当人质,要挟霍齐光那厮吧!”
百丈冰苦笑着:“我这个人质一文不名,国君何尝在乎过老夫?”
“既然混得这么没地位,不如弃齐光,投我公子兰台吧。走正道、选明君,你的一腔报复才能得以实现啊!”
意非酒不失时机地建议道。
百丈冰缓慢却郑重地摇头:“只要效忠的君主一天还在,老夫就必须尽一天力,至于他是一个什么样的君主,这个不归老夫管。”
反正是横竖说不通。
“我明明是来劝降的,现在倒成你们游说我了。如果你们不投降,那就踏踏实实在阵里呆着吧,什么时候改主意了喊我。就是不知道到时候,你们饿得还有没有力气喊,哈哈哈!”
说完之后,百丈冰就消失了。
意非酒恨得牙痒痒,想不明白自己年轻时怎么会有眼无珠结交了这种朋友。
当初睡一个炕彻夜长谈时,要是目光长远点儿,杀了他就没事了,现在该怎么办?冥思苦想也想不出破这个阵的方法。
兰台也一筹莫展,遗憾自己平生所学还是太过有限,多年前只在某本古籍里看到提过这种阵法,可惜当时并没有附上详解。
这时,有人轻轻拽他衣角:“公子,我想我能破这个阵。”
“需要我做什么?”
兰台大喜,问的直截了当。
“想起鬼谷师父讲过的,这个阵法名叫无影阵,可以遮天蔽日,也就是虽然日头正盛,却无法真正照耀到人身上,所以我们觉得冷,而且所有东西都不带影子。这个阵法主要起迷惑和关押的作用,像一个无形的牢笼让咱们走不出去。”
“那么破解方法是?”
“六丁六甲阵,”予儿的眸子闪闪发亮,感觉仿佛终于实现了学渣到学霸的逆袭,“我们刚好有十二个人哦。”
兰台心中一动,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
他让所有人听予儿指挥,按部就班站好自己的位置。
予儿很高兴自己的记忆力非凡,居然还能记得清鬼谷先生的咒文,难怪先生当时说,不明白没关系,先死记硬背,早晚有一天能用到的。
“丁丑延我寿,丁亥拘我魂。丁酉制我魄,丁未却我灾。丁巳度我危,丁卯度我厄。甲子护我身,甲戌保我形。甲申固我命,甲午守我魂。甲晨镇我灵,甲寅育我真......”
难免有的人心里不服,觉得一帮大老爷们儿听一个小姑娘摆弄多没面子,比如“事儿多第一名”夜陵。
但不听她的,目前又没有别的办法,就看她能不能折腾出个名堂出来吧。
予儿严格按照鬼谷先生所传授的方法排兵布阵,也把咒语念得一字不落,可末了什么也没发生。
她囧得脑门儿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难道是哪里做得不对吗?
兰台一直在旁边柔声安慰,不要慌,不要急,慢慢想。
过了一会儿,予儿抬起头,美丽的面庞上有着难看的脸色,声音都变调了:“公子,我想到了一件事。”
等她说完之后,连兰台这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脸色都微微变了。此事真是难办之极。
因为她想起鬼谷先生说,六丁六甲阵其实一共只需要十一个人,因为太阳也算其中一位,甲午位就是专门留给太阳的。
摆阵时除了这十一人,周围不应有其他人,否则是本阵大忌,等于自乱阵脚,给破阵之路上了枷锁,以后即便是摆阵之人想破都破不了了。
但可怕的是,百丈冰的无影阵也是在不断变化的,四周不断有无形的力量推着他们向一起靠,范围越缩越小,不往前走都不行。渐渐的,只给他们留下了合几个平方尺的面积!
笑傲白嘴快:“不会吧?也就是说,我们当中有一个人得死?!”
予儿头上的汗珠变成了黄豆大:“让我再想想,让我再想想。”
唉,闹了半天还是学渣呀!
霍兰台:“一定有别的破解方法!”
但是算上他,算上意非酒和风行纵,没一个想得出其它辙的。其他几个人对阵法一无所知,想帮忙也帮不上。
爱说话的夜陵咕哝着:“我不能死,我还这么年轻,我这一身功夫不能白练,还得保护公子呢!我死了谁保护公子啊?”
时知味在旁边嘀咕:“你年轻你不能死,那你的意思是,年纪大的就该死?”
夜陵:“我我我可没说这话啊!”
风行纵的儿子风处闻:“我是最后一个加入你们的,就算要死也应该是我,但以后还要麻烦各位好好照顾家父......”
“胡说!你年轻气盛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我都一把老骨头了当然是我去!”
风行纵驳回了儿子的建议。
怀信:“你们父子刚刚团聚,怎能轻易分开?如果有需要,就牺牲掉我好了。反正我这条命留着就是为公子出力的,要是顺便还能救你们这么多人,那真是物超所值了!”
兰台大声制止了大家的讨论:“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因我而来,真要有什么事也应该我自己挺身而出,绝不能害了大家!”
虎生:“对啊,我们大家都是为公子才聚在一块儿的,要是公子不在了,我们干啥来了?不是白忙一场吗?”
大家七嘴八舌正说着,猛然惊觉少了一个人,数来数去怎么都是十一个!
一共就这么几个人还彼此很熟悉,应该很快看出来少了谁。但是因为气氛紧张,大家又是在不断走动中,一时都看花了眼。
兰台大概是第一个明白过来的,他的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予儿哪儿去了?”
众人一下慌乱起来。这么多大老爷们儿,不能让一个女流之辈为大家牺牲啊!
兰台第一次觉得四肢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想转一下头都是如此艰难,心跳如同漏了半拍,呼吸也异常困难。
幸好,这时有一只翠鸟轻盈地落在他肩头,婉转鸣叫,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还好,她还在!
自从服下辰良送的滋补药丸,予儿已经鲜有变成翠鸟的时间,兰台差点儿都忘了这档子事。现在突然变身,不知是她主动的呢还是被动的?
不过,这倒是完美解决了十一个人的问题!
兰台的记忆力也相当惊人,由于从小使用正确的学习方法,几乎可说过目不忘,而且还聪明好学,刚才予儿那套破阵咒语他早已牢记在心。
无影阵外的百丈冰并没有走远,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着自己的笼中物,又想杀了他们,又不舍得霍兰台和其他人才,同时恨着自己的优柔寡断。
不过,他对这个无影阵法十分有信心,这可是他潜心研究了足足三年才研究出来的结果,除非鬼谷在世,否则不可能有人破得了。
正得意洋洋地想着,忽然面前一阵清风吹过:“百丈兄,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百丈冰惊得一个激灵,跟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意非酒!而且意非酒身后站着其他所有人。兰台的怀中揣着那只翠鸟。
他们是怎么破的阵?!!
百丈冰活了一把年纪,竟然少有地怕成这样,手脚冰凉,浑身战栗,这是一种对局势失控而自己无能为力的害怕。
这个霍兰台,实在超出自己想象太多,即便不是他亲自破的阵,也说明他手下有能人,而兰台有俘获能人之心的能力。这种能力,正是一个暴君所应该恐惧的!
破了阵的兰台他们,眼前看到的不再是一望无际的沼泽和荆棘,而是一片广阔的土地,零零星星有些春风吹又生的小草冒了芽,给乍暖还寒的大地带了了一丝生机。
会不会也象征着,历经重重苦难的兰台一行人会有新的契机呢?
远处渐渐响起了马蹄声,从空中就看到扬起的烟尘。
因为不确定来者何人,是敌是友,无论兰台他们还是单枪匹马的百丈冰,都警惕地望着那个方向。
众人自动站成一圈,既将兰台围在中间,又让他处于为首的位置。
等兵马近了,看到举起的大旗,才发现是太尉映天水的人马。
怎么,映天水还是来了?不是被百丈冰截获了通讯吗?
百丈冰也有些懵,自以为阻止了的事情,居然还是发生了。
为首的正是映天水本人。他身后的人马目测有百万之多。
他的马一直跑到离霍兰台不远处停下,映天水翻身下马,绕过百丈冰,向兰台跪拜行礼:“太尉映天水,率一百万兵马叩见公子!”
兰台等人面面相觑,不确定这是不是个阴谋。
接着,另一个人来到近前,翻身下马跪拜:“郎中令钟善,叩见公子!”
郎中令是三公九卿里负责管理警卫班的角色,也是掌有实权和人脉的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且这钟善平时乐呵呵的,对谁的态度都差不多,看不出特别亲近也看不出厌恶,所以一直不确定他的政 治立场,没想到他在这种情境下居然主动来表达自己的立场。
映天水:“老夫跟郎中令,今日是特来接公子回宫的。山海国本是属于公子的,那个霍齐光继位继得名不正言不顺,且作恶多端,众叛亲离!大家都盼着公子回来取而代之,指掌朝政,令百姓安居乐业,早日再扬我山海威名!”
152 一半虎符也管用
映天水的一番话直接说到兰台心里去了,也说到他的忠实跟随者们心里去了。
原本计划用离间计挑拨映天水跟霍齐光,就说霍齐光准备取映天水性命,以此拉拢映天水。哪知不用离间,这件事直接就发生了。
霍齐光是真的想收回兵权、干掉映天水换一个听话的太尉,连备胎和刺客都找好了。
不大张旗鼓杀映天水,就是惧怕言论。找几个刺客暗地里把他做掉,然后自己再哭几声,给他厚葬就万事大吉了。
然而映天水也不是吃干饭的,他若不聪明,不八面玲珑,又怎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居此高位?
他的爪牙早已遍布宫内,而且鲜有人知道,他跟郎中令钟善秘密交好多年,只是为了安全起见才平时假装不熟的。在没人知道的时候,他俩琴棋书画兵法酒茶,谈得要多合拍有多合拍。
对于用来牵制映天水兵力的另外两个人——守卫皇城的亚夫,和城外驻扎军营的大将军梁浩,其实霍齐光对他们也不放心,美其名曰升职,其实各种明里暗里的试探,让两人极为不爽。
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匹夫尚有尊严,何况身为大将,三番五次受辱呢?
霍齐光天生就不是个放心别人的性格,总是疑神疑鬼地觉得别人要害自己,要取自己的人头,夺自己的王位,大概因为自己的王位来得也名不正言不顺,心里有鬼吧。
霍兰台:“霍齐光现在何处?”
映天水:“他已经龟缩深宫三日没出门了。苛捐杂税不断加重,长期抢抢民女,前些日子几乎掏空国库给他刚会说话的小儿子大办生辰宴,加上疫情刚结束,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导致多地起义同时爆发,有的甚至打到了皇宫大门外。谁教暴君平时残忍暴虐,宫里得罪的人也多。老臣从子丑那里得到公子的下落,老臣跟郎中令都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已万事俱备,想请公子回去做主!”
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映天水恭恭敬敬双手呈上了自己的虎符。
虎符是逐鹿时代君王调兵遣将用的兵符,用青铜或者黄金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左边那半交给太尉,另一半由国君保存。只有两个虎符同时合并使用,才有调兵遣将权。
映天水此时奉上的自然只有一半,另一半还在霍齐光手里。
映天水无不自豪地说:“老臣虽只有一半虎符,却仍可调兵遣将,全仗老臣多年来爱兵如己,跟所有的将士都是过命之交,他们宁无虎符也愿听从老臣调遣!”
这倒是真话,映天水爱惜将士的美誉早已传遍大江南北。
霍兰台儿时,也曾坐在先父霍禄甫的膝上把玩过这块黄金锻造的虎符,上面还有印有熟悉的先王指印。
先王的指纹与别人不同,别人都是簸箕/斗,他是如假包换的圆圈和三角......
ok,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霍兰台没有再谦虚推辞的道理,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霍齐光身边那些所谓忠诚的臣子,其实也是惧怕他的君威,心里其实对他多有不满,觉得先王虽然也不算个千古明君,但怎么也比这一件好事不办、残忍暴虐情商还低的混账儿子强,再说,他并非先王之子的传言沸沸扬扬,实在动摇人心。
而霍兰台,之前作为不显山不露水忍辱负重的隐身贤者已经名声大震,这次赈灾又立下了汗马功劳,加上被兄长迫害......一个传奇继承人的故事应运而生。
口口相传的时候,人们喜欢再添点油加点醋,这样兰台的形象就更丰满了。
出于追随正义的心理也好,或者出于随大流的心理也好,很多人一鼓作气决定反了反了,偷天换日换点好日子过吧!
兰台和他的人,都上了映天水和钟善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战马,向山海城驰骋而去。
霍齐光继位后改年号为建光,刚做了不到一年的国君。
于是在建光一年的时候,霍兰台在太尉和郎中令以及自己的支持者拥护下,带着百万大军杀回了山海国都城,要找霍齐光好好说道说道。
翠鸟在兰台怀中鸣叫,声音略显哀婉,且轻易就被淹没在滚滚马蹄声中。
但是她的问题其实兰台知道——你会杀霍齐光吗?
即便霍齐光不是兰台的亲手足,儿时他们也曾一起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霍齐光还做了兰台名义上那么多年的哥哥。
予儿很为这个发愁。但是她的公子却一点不愁。只要能实现大的理想,这些对兰台来说都是不足挂齿的小事。
原以为回了山海城,必然躲不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却没想到皇宫大门外早就等了一群人。
为首躬身向自己行礼的那人,正是霍齐光。
他一脸憔悴,比起之前的强势自负,足足瘦了三圈,神情极是谦恭。他的周围,站了仅有的几个相对来讲他最为信任的死卫。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霍齐光的命才得以苟且到现在,不知多少人恨他入骨,分分钟想要取他项上人头呢。
“三弟,今日大概是为兄最后一次跟你促膝长谈了,为兄有很多话要跟三弟讲,之后要杀要剐全凭贤弟发落,里面请。”
虎生和龙盘各上前一步,两座大山一样挡在兰台身前,虎视眈眈注视着霍齐光,不让公子前往。
兰台笑了笑:“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兄弟们怕我中计,不让我进去,毕竟我被某人害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的语气说得轻松,霍齐光脸上变颜变色:“咳咳咳,那都是误会,误会。如今为兄已山穷水尽,还能成什么气候呢?这里人多眼杂,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三弟的胆子不是一向很壮吗?里面请!”
虎生:“公子,跟这种人还称什么兄道什么弟,直接绑了得了,别瞎耽误工夫。”
霍齐光有些吃惊地看了虎生一眼,心想兰台身旁的人原来这么没大没小的。
兰台抬眼看看周围霍齐光的那些死卫,心想倒还有几个真心跟随他的:“到里面说两句无妨。”
兰台抬脚走,身后全体人员跟上,霍齐光的死卫也跟着,浩浩荡荡进了宫。
大殿依旧奢华,却没了往日的歌舞升平,今日空空荡荡只有一个小桌案,案上摆着一壶酒和两支酒盏。
霍齐光盘腿坐下:“咱哥俩有多久没有好好喝过一盅了?时光啊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好日子就结束了。”
有时候好日子过早结束,也是因为当事人自己作茧自缚。
他边说边开始给自己和兰台斟酒。酒壶里倒出来的是颜色貌似正常的液体。倒完他就举起了自己这杯一饮而尽,表示酒里没毒。
一边喝一边涕泪横流:“事到如今,为兄不敢要求别的,只求饶寡人不死,留着这条命为我做过的错事、杀过的生命赎罪!”
眼泪和鼻涕貌似都是真的,还差一点掉到酒盏里,看起来就像一个痛心疾首的人在忏悔往昔,十分令人动容。
忽然,他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地望着兰台身后。
那里站着一个美女,倾国倾城级别的那种!
而且这美女看着如此眼熟,不正是当初那所谓的剑神娘娘吗?让先王做出了一系列智商欠费行为的那位!
霍齐光也曾不止一次梦想将她占为己有,结果,她到底还是属于霍兰台的!
原来是予儿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来了,正无比乖顺地依偎在公子身后。
兰台跟她相视一笑,这一笑当中蕴藏了无限的恩爱和情意,看得霍齐光鼻子发酸。
老天爷太tmd不公平了,这世上到底有什么好东西是不属于霍兰台的?
可是他忘了,还有一些苦难,是霍兰台品尝到而他从未经历过的,而这些苦难,甚至是灭顶之灾,正是拜霍齐光所赐!
兰台本来绝不愿霍齐光见到予儿,不过这变身仍是不受控制,该来就来,该走就走。
转念一想,现在见到也没关系了,反正霍齐光的时代已结束,他再也不具备生杀大权,再也不能想要哪个美人就要哪个美人了,让他看一眼予儿的仙容无妨。
有那么一瞬,霍齐光差点儿忘了自己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境况,全身心口水着予儿的美貌。连生死都暂时可以忘记,难怪美色也可以耽误国事了。
兰台咳嗽了两声,提醒他差不多了别再看了,霍齐光这才反应过来:“所以,三弟,你到底会不会取为兄性命?”
自己手里就这么三俩兵,而兰台拥有百万雄师,霍齐光审时度势,已经不敢再用“寡人”二字。
兰台不慌不忙:“玉玺先拿出来。”
霍齐光眼里有着认命的无奈,缓缓伸手从腰间摸出了山海国玉玺。
这东西由上等蓝田白玉精雕而成,方圆四寸,呈龙鱼凤鸟纽,正面刻着“受命于天”四个篆字。
兰台在父王那里见过玉玺好几次,很小的时候,父王甚至有一次随手拿给他当玩具摆弄了一盏茶的工夫。
兰台本就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对于这种重要物事更是不会认错,这的确是如假包换的、象征着至高无上权力的山海国国君玉玺!
153 夺回迟来的一切
霍齐光眼里流出泪来,双手微微有些颤抖:“拿去吧,就这么一个玩意儿,弄得手足相残,国无宁日,唉......”
一边说,一边还打算拿衣袖抹眼泪,好像真觉得不值得似的。
兰台谨慎地注视着他,看他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又想搞什么阴谋。
旁边的虎生和龙盘,为安全起见想替公子接过来,但玉玺毕竟不是别的东西,他们又怕以自己的身份玷污了一国之君的权威,因此都犹豫着没伸手。
就在兰台自己伸手去接的刹那,霍齐光的手腕突然转了个方向,将沉甸甸的玉玺向着兰台的太阳穴狠狠砸了过来!
前文说过,霍齐光常年练臂力,做各种力量训练,因此虽五短身材,肌肉却十分健硕,力大过人。
他这一砸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大到将自己的身体都不管不顾地抛了出去,结果却被早有防备的兰台轻松躲过,而玉玺顶部被虎生稳稳抓住!
可让众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玉玺底下竟然飞出一把极小的回旋刀片,以闪电般的速度从兰台面门飞过,蹭破了他的脸颊!
霍齐光被龙盘按住,他的死卫一拥而上,双方打了起来,夜陵和风处闻也加入战斗。
“公子你没事吧?”
只有予儿捧着兰台的脸细看,只见刀片蹭破了他脸上一点皮。
“不好,有毒!”
蹭破的那一点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血红转黑。
望着她焦急欲哭的表情,兰台淡定提醒:“你不是说我具有类神体质,刀枪毒物都不能奈我何么?”
差点急出眼泪的予儿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啊,我一着急都忘了!”
当予儿还是神身的时候,曾用灵力救治坠落山崖奄奄一息的霍兰台,灵力在他体内不断游走,随着他内功的修炼不断发展壮大,最后机缘巧合,被肥遗的毒激活,从此能够如金钟罩般护他五脏六腑筋骨血脉。
不过因为太在乎他,予儿总是不能百分百放心。
兰台难受了一小会儿,大约是毒在向身体各个方位蔓延,但情况没到很糟的时候,这种难受就戛然而止了。
他的气色慢慢好转,就连那个发黑的小伤口也渐渐变回了正宗的红色,然后一点一点愈合,最后连疤痕都没留下。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盏茶的工夫。
予儿抬起公子的胳膊,转转他的脖子,仔细检查后发现一切正常,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了一口气:“公子没事我就放心了。”
在她眼里,什么拿到玉玺,坐上国君宝座,都没有公子身体无恙来得重要。
至于公子当上国君之后,自己所得到的物质赏赐和礼遇会有多么天差地别的转变,她更是想不到,也懒得去想。
只要在公子身边,是吃糠咽菜还是穿金戴玉,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
死卫死的死伤的伤,霍齐光已经被虎生和龙盘五花大绑,夜陵狠狠踹了他膝盖后面一脚,霍齐光扑通一声跪倒在霍兰台面前,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他绝望地想,这个霍兰台可能真是有神佑吧,不然怎么会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唉,今日我命休矣,本想跟他玉石俱焚,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赴黄泉了。
没想到兰台并没有在他刺杀自己的问题上多做计较:“霍齐光,你是你母后与太医廖司所生,并非先王骨肉,对不对?你为了阻止此消息外传,就杀人灭口,残忍地手刃了你的生身父母,对不对?!”
面对兰台犀利的目光和审问,面对众多竖起的耳朵,霍齐光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寡人,寡人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承认是吧?请人证!”
兰台使了个眼色,众人让开一条过道,只见一位中年妇人从人群外款款走了过来。
霍齐光抬起头,在见到那妇人的第一眼就果断晕了过去,拿三盆冰水都没泼醒,因为来的人正是他手刃的母后!
母后的脖子上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印,正是自己当初用尽平生力气所勒;额头上有一大片疤痕,正是自己当日用大锤所敲!那时不是都血肉模糊了吗?不是已经检查过断气了吗?她怎么可能没死?!
最后,霍齐光是被那一声声熟悉的“光儿”唤醒的,但他宁愿自己永远都醒不过来,这个场面真的太狼狈太尴尬太生不如死了!
“光儿,母后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算你不是先王的亲生骨肉,可母后至少没亏待过你吧?你读的那么些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身为一国之君,连做人最基本的准则都没有吗?手刃父母,禽兽不如!”
一声声带血的质问,彻底击垮了霍齐光的心理防线,忽然他就吓尿了,身下一滩水。
以前他曾不止一次嘲笑二弟望舒,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当众吓尿的一天啊!
“母母母后,你是人是鬼?你别过来,别过来!我我我当时也是被气疯了才才才想杀你们的,谁让你不守妇道,跟跟跟太医......”
兰台神色轻松地吹了个口哨,问旁边的史官:“都记下了?”
“是,一字不落记下了。”
兰台这才让扮演霍齐光母后的女演员去领盒饭。
原来,这一幕是他们在来的路上商量好的,故意利用犯罪心理学,引导霍齐光自己招供。
霍齐光泪眼朦胧加上做贼心虚吓破了胆,根本没发现这个母后是假的。
此刻明白自己中计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双眼放空,整个人就像被抽走了灵魂。
龙盘:“公子,给这祸国殃民的家伙一刀吧,是你下手还是我们下手?”
旁边的予儿下意识地捏紧了公子的手,透露出她内心的纠结和紧张。
任何时候,取任何人的性命,对她来说都是一件痛苦的、难以接受的事情,哪怕对方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她总觉得应该有一种柔和人道的方式给与处罚。
兰台于是用力回握了她的手,对虎生和龙盘说:“先押下去。”
“公子,当断不断,必有后患啊!”
兰台:“知道了,我会尽快处理。”
他是不想在予儿面前杀人,给丫头留下心理阴影就不好了,说不定她还会做恶梦。
这时,映天水、钟善、风行纵、意非酒等人,以及殿外的百万雄师,统统跪下齐声高呼:“山海新君万岁万万岁!”
一手握玉玺、一手握完整虎符的霍兰台,身形显得无比高大伟岸,他表情凝重,目光深邃,二十多年韬光养晦为的就是这一天,虽然来得有些迟了,但到底还是来了!
一鼓作气,兰台称帝的同时当场认命文武百官,但在这之前,首先问斩的就是大小落疑这两个欺软怕硬祸国殃民的走狗,不知有多少条无辜的生命陨落在他俩手上。
此举大快人心,一个给他俩求情的都没有。
风行纵依然出任御史大夫,映天水还任太尉,钟善仍是郎中令。前丞相左棠春遭罢免关押,由意非酒接任丞相一职。
虎生和龙盘出任御前左右大将军。
风处闻任中护军。
裁缝出身的契阔任尚冠令,负责国君各种礼服皇冠。他可能是尚冠令里面障眼法用得最好的。
大厨出身的时知味任太官令,主御膳食。他可能是大厨里面耳朵最灵的。
侦探草木深平时爱睡觉不爱管事,所以暂不委任,他喜欢干什么就干什么,爱睡到哪个时辰就睡到哪个时辰。
到了怀信这儿,怀信又不见人了。有人说他找地方休息去了,也有人说他重新包扎伤口去了。
怀信割股熬汤,让兰台心存感激。那也先暂不委任吧,对自己有大恩的一定要好好报答,到时候亲自问问他喜欢做什么。
笑傲白呢,不想做官,主要是做了官就不能随心所欲见公子了,呃,现在应该称国君。所以他不要官,只要当个获准随时见圣的闲人,其实也是方便兰台交代各种工作给他。
跟着兰台吃苦过受过难的各人各有封赏。夜陵支棱着耳朵听了半天,本来觉得自己怎么也能混个护军都尉(太尉之下,众将军之上)之类的,结果等来等去居然等到一个“骑郎中将”。
郎,为待选之官,也就是说还不算官儿,是以后当官的人选,其实就是在郎中令手底下做个摆设。
夜陵自然老大不高兴,因为爱面子又不便当庭爆发,只能把气憋在心里。
他觉得自己当初单枪匹马救下了风行纵,一行保护公子的人里数自己武艺最为高强,怎么也不能用这么个小角色打发自己啊,至少也不能比那个毛头小子风处闻差啊,人家还中护军呢!
夜陵内心的不满、纠结,尽数表现在脸上,这些都没有逃过兰台锐利的目光:“夜凌兄武艺高强,你的职位容我再好好考虑一下。”
夜陵强作笑颜说:“现在该改口了,陛下。”
兰台:“寡人不会亏待同甘共苦的兄弟们的!”
众人高呼万岁。
钟善:“启禀陛下,先前霍齐光在云容山弄了个‘云容王’牌位,是不是应该先把那个撤销?陛下新登基,要取个好彩头才是。”
没想到新一届山海王霍兰台摆了摆手:“就让它先呆在那儿吧,以后再说,现在有的是比那更重要的事情。”
154 心中最重要的事
兰台心中最重要的事第一件——召见子丑。
可以说没有子丑,就没有霍兰台的今天。无数个身负残疾和病痛、默默无闻的日子,子丑一个人熬过,并且克服一切困难努力完成给公子报信的重任。
子丑用过兰台给的接骨药膏,虽然断腿长上了,可以走路但还是有点瘸,以后肯定是不能再当护卫了。
而且被砍掉的舌头无论如何长不回来了,所以没法说话,只能手上用力握,以表示自己对兰台的忠心。
兰台百感交集地双手扶起他,赏赐金银土地和奴隶,保他后半生衣食无忧。不过作为新君,赏赐并不慷慨,因为国库已经快被霍齐光折腾空了。
第二件重要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所带的金银尽数充入国库。
第三件事,从大牢里召来大将秦时月,委任国尉一职。
国尉是极高的武职,统领诸军,负责各级军官的任免与考核,略低于太尉而已。
秦时月带领九百九十九名将士孤岛艰难求生,在岛上不忘坚持练兵就是为了报效国家,结果回来遭霍齐光关押大牢的待遇,心早就被伤透了,本想自刎,怎奈没有工具。
没想到这么快竟然改天换日,未曾谋面的新君还如此器重自己,给自己升官加薪委以重任,自是感恩戴德,誓死效忠。
那近千名将士全部从牢里请了出来,依旧归秦时月统领,皆大欢喜。
第四件事,聘请捣衣为首席太医,但是不用坐班,平时可以在家给百姓看看病,顺便种种田,跟以前一样。
一旦国君有令,则要乘坐快马高车第一时间赶到,这一任国君依然不喜欢睡板儿车。
另外,偶尔还要给其它太医、院使什么的开开培训讲座,俸禄按照全职给。
经过疫情期间的精诚合作,捣衣对兰台这条汉子印象超级好,本就乐意跟他结交。现在听说兰台当了国君,也没有觉得自己就高人一等了,淡定答应下来,然后回家种地了。
捣衣平时二四六日坐诊,一三五本来就是跟其他农民一样种地的日子,而今天恰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星期一。
对于很多人来说平凡的星期一,对霍兰台等人来说却是一个非同凡响的日子。
但无论这一天过得如何超凡卓绝,无论是你是君王还是阶下囚,时间都是一点都不给你情面的,不紧不慢按部就班还是来到了该就寝之时。
平时每到这个时候,都会有太监恭恭敬敬端个小托盘到国君面前,上面整整齐齐陈列着一张张标牌,正面是每个姬妾的名字,背面是该姬妾擅长的技能比如唱歌、弹琴、绘画等等。
国君看上哪个,就将这个姬妾的牌子翻过来放,表示今晚将临幸她。
太监也好提前到后宫通知这位“幸运者”洗白白抹香香,美美哒迎接圣恩。
可是今天不同了,以前那个沉湎酒色的霍齐光突然换成了霍兰台。
金碧辉煌的后宫里,众女慌做一团。
她们曾费尽心思明争暗斗讨好同一个男人,现在这个男人如苍天大树练根被拔了,不知自己这些人的下场会怎样,尽数被杀死似乎是最有可能的。
笑傲白:“公子,哦不,陛下,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后宫都炸了锅了,咋办?”
“都放了吧。”
“全放了?一个不留?”
笑傲白面露惋惜之色。
“怎么,你想自己留几个?”
“没有没有没有,我可没这个意思,霍齐光玩儿过的女人,我才不会感兴趣咧。”
兰台本想问他是不是还惦记春辞呢,但又觉得这话由自己问不太合适,于是安慰他:“你小子这么机灵这么帅,关键是心眼儿正,以后不愁遇不到有缘人。”
笑傲白笑了笑:“还你小子你小子的,别忘了你现在是一国之君,说话不能再这么没大没小,该有点儿分寸了好不。”
“咳咳,笑傲白,你跟寡人说话可有分寸?”
笑傲白作势吓了一跳,赶紧跪地行礼。
兰台把他拽了起来:“拉倒吧,以后没外人的时候少给我来这一套,也不怕闪着腰。”
“嘿嘿,遵命!但是在外人面前你还是得有点威严哈。”
兰台故意板起脸:“寡人难道不是不怒自威?”
“那可能得分谁看,霍齐光估计会这样觉得,但我觉得你就是你,跟以前和我一起爬树掏鸟蛋,光着脚丫在田埂上啃玉米棒子的哥们儿没什么区别。而且还有一个人,她肯定也不觉得你是个威严的人。”
此言有理。
在予儿眼里,公子一直是温润如玉的,无论是两情相悦时,还是大难临头时,都不曾见他慌过,更没有凶过自己。
先前霍齐光的寝宫极尽奢华之能事,他每天恨不得就躺在金子上,床榻是千足金的,嫌硬再铺上几十层蚕丝垫,又值不少钱。
这些硬件兰台统统看不上,他稍微溜达了溜达,选了一间不大、偏僻素净的卧房:“今晚咱们就睡这儿。”
安保措施已经到位,今晚可以高枕无忧。
可是,终于能够单独留在公子身边的予儿显得不是太开心,她弱弱地打听:“一会儿你还要见什么人吗?”
兰台:“没有了,只有你跟我。”
予儿明显松了一口气,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刚才公子被好多人包围,我使劲挤都说不上话呢。”
还是习惯称他为公子。
兰台回忆了一下,从遇到映天水和钟善他们,到意外登基再到现在,短短一天发生了太多事,的确忽略了身旁这个女子。
可以想象,娇小的她踮着脚尖想够到自己跟自己说话,问出心中的一堆问号,担心跟自己分开,可是却不断被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冲开,然后她又不屈不挠地贴了上来......
揽住她的香肩:“予儿饿不饿?”
予儿有个特异功能,就是公子忙的时候她自己再饿都能忘了,可是每次公子一问,肚子就完美抢先回答问题:“咕咕......好饿啊!”
兰台想起新君登基都没有大摆筵宴,中间连自己都是随便对付了几口,予儿的伙食估计就更没人关心了,这怎么能行?绝不能饿着小馋猫。
兰台把予儿抱到腿上一亲芳泽:“等我一会儿,我给你做好吃的。”
予儿迟疑地看看外面漆黑的天色:“现在?”
“除非你怕吃夜宵会发胖。”
予儿坚定地摇头。跟好吃的相比,发胖算什么?主要是她还从来没胖过。
但其实兰台心里暗暗希望她能再胖那么一点点,手感一定更好。
接下来,他要做今日份最后一件重要的事了,老重要老重要的事情——给予儿做饭。
宫里其实原有上百位顶级厨子,都是霍齐光从四海八荒招来的,各式菜系无所不精,随时可以满汉全席伺候。
兰台居然把他们全都遣散了,只留了几个心思单纯的小工烧火劈柴。
因为自己不打算设立后宫,没有那么多姬妾要伺候,他自己也不会天天山珍海味。
再说自己的厨艺又不差,加上个时知味,实在不行还有御史大夫风行纵的厨艺,难道还能饿肚子不成?
白天看过以往的记账簿,霍齐光花在吃上的银子实在太多太多,而真正吃到嘴里的又太少太少,大部分都浪费掉了。宫里每天浪费掉的食物就可以养活一千名百姓半年之久,这笔预算必须削减,尤其是国库亏空、百姓的日子尚不富裕的时候。
“你想吃什么?”
予儿也不客气:“我想吃凉拌蕨菜。”
兰台大笑出声:“宝贝儿你不能出息大点儿吗?”
“我很没出息吗?”
“不,你什么样我都喜欢。蕨菜就蕨菜,我去找找看。”
“大晚上的到哪儿去找?”
“自然是厨房。”
大半夜的,身为一国之君,不睡觉也不泡妞,反而挽起袖子给妞儿做夜宵。
虽说国库亏空,可也没亏到做不起一餐家常菜的地步。
兰台亲自去了趟御厨房,挑选最新鲜的食材。
厨房里的几个小工,一开始以为这人是跑腿的。
因为兰台大晚上没有穿什么华丽的衣裳,身上也没挂着值钱的玉啥的,更重要的是,哪有一国之君半夜跑厨房挑菜的呢?
所以小工们想当然地以为他是跑腿的,虽然对他还算有礼貌,但完全不是对国君的态度,甚至还很随意的跟他聊天,问他是不是新君身边的人,打听新君有什么口味偏好。
“麻烦大人给打听一下告诉小人,也省得小人日后犯错。”
兰台笑着说:“放心,新君不挑食,粗茶淡饭什么都吃,很好养活。”
小工们听了,惊讶得嘴张得老大,悄悄交头接耳说这个人简直活腻歪了,居然敢这么说国君。都说伴君如伴虎,这个人这么自负情商这么感人,国君身边活不过三个星期不信我跟你打赌。
兰台每样菜拿得不多,最高兴的是御厨房居然真的有蕨菜!本来还怕予儿失望呢。
选好食材也不走,二话不说开始烧饭。
当当当地切菜,刀工不错嘿好熟练,还会掂锅呢!这个人该不会是新调来的大厨吧?
不大会儿工夫,香味儿就飘得到处都是。
155 吃了上顿有下顿
厨房的小工们忍不住问:“我天,大哥你做的啥啊这么香?”
兰台一边熟练装盘一边说:“哦,一个麻婆豆腐,一个酱烧茄子,一个清炒豆芽,还一个凉拌蕨菜。”
都是素的,但愣是做出了荤味儿,予儿都可以吃还出锅还快。配上焖得颗颗晶莹剔透的大米饭,小工们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兰台想了想,四菜一汤还少个汤,但是估计再弄汤的话小馋猫等不及,算了下次吧。
“这位小哥,这是你自个儿吃的还是国君吃的?”
“国君吃的。”
“咱这新君还真接地气啊,就吃这些,跟老百姓一样啊!”
兰台一笑:“国君也是人,为什么不能吃这些?”
说到这里,忽然心里某个部位一疼。
他这个国君也曾过过没东西可吃的日子,有一个好兄弟曾不惜割大腿上的肉给煮汤给他充饥,怀信现在怎么样了呢?
让他先好好休息吧,以后重赏少不了他的。
兰台又从御厨房翻出个大托盘,自己把饭菜收一收端走了,临走留下一句:“锅里还有,每样给你们留了点。”
小工们惊喜交加地赶紧去锅里盛,尝过之后果断决定下次拜此人为师,饭做得也太好吃了吧!
予儿正在房间里乖乖等公子,这房子小,也没什么书可看,把丫头无聊得在床上翻来滚去,玩枕头,玩被子,玩帐子的穗子,玩头发梢,玩手指头......一会儿起来看看公子来了没,一会儿又起来看看,简直望穿秋水。
终于,可把公子盼来了,把香喷喷的饭菜也盼来啦!
二话不说小脸就埋碗里了,腮帮子一直鼓鼓的,一张小嘴咕叽咕叽就没停过咀嚼。
兰台笑眯眯地望着她,好吃么?
“嗯嗯!”
某人腾不出嘴回答,只能使劲点头嗯几声以示赞赏。
如此生动的一张脸,兰台看得入了神,以至于自己都忘了吃,还要不时伸手拿掉沾在她脸蛋上的饭粒儿:“慢点吃,别呛着。”
“嗯嗯!”
终于,丫头把碗一推,摸摸胃:“怪不得公子想当国君呢,当了国君就没有性命之忧,还可以半夜鼓捣好吃的!”
掐指一算,估计她是唯一一个认为一国之君就这点权势的。
“谁说国君没有性命之忧?要是当个昏君暴君,分分钟有人想要我的脑袋,参考霍齐光。”
予儿愣了一下说:“我才不担心,公子肯定是个好君王,暴君才不会半夜给媳妇儿做夜宵呢。”
媳妇儿?这倒是提醒兰台了,分明有更重要的事还没办,可是仅仅夺回王位还不算实现大业......
他都佩服自己的毅力,快成柳下惠中的极品了,有这种绝世大美人在身边却一直忍到今天还没干正事,到现在予儿还不知道入洞房的本质,是不是太欺负她了?也太虐自己了?
他略一迟疑的工夫,听见床上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原来吃饱了就困的予儿已经自觉爬上床睡着了,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长长的睫毛低垂,随着吹气如兰微微颤动,如同小蝴蝶精致的翅膀,美丽不可方物,就这样看上一年都不腻。
兰台只好拉过被子轻轻给她盖上。
想起白日里,老师意非酒提醒自己该给予姑娘一个名分。意非酒就是一直后悔没能给翠襟一个名分,以至于耽误了她的青春。在那个时代,名分几乎是一个女人的一切。
兰台想到这儿,明知不会有人回答自己,还是轻声问睡得正香的予儿:“小样儿,你想当皇后么?”
“想,”没料到闭着眼睛的人儿忽然吐字清晰地回答,“太想了,太好吃了,明天予儿还要吃......”
兰台一怔,这才明白她在说梦话,说的也不是“想”,而是“太香了”了,不禁哑然失笑。
这个予儿,就算睡着了无意识都能撩人,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温柔的小手,在兰台心上轻轻挠啊挠,挠得心痒痒的想对她干坏事。
垂首附身吻在她玫瑰一样的唇瓣儿上,心里也默默地说,太香了,太甜了,真想把你吃下去。
她的唇上仿佛有粘性,刚离开没片刻工夫,他就忍不住又贴了上去。
他并非生性不近女色之人,尤其是还练就了夜视的神功,在遇到山鬼之前,宫里宫外各色美人尽纳眼底,有美人可看的时候他一次也没落下过,甚至动用各种高难度动作窥 视,但是跟看风景的感觉差不多,看过了满足过了也就忘了。
唯独予儿,是刻在心上的一道风景,如果失去她,除了美景不复存在,心上还会多一道刻骨的伤痕。
咕噜噜,兰台的肚子开始叫了,刚才光顾着看美人,自己都没怎么吃。
回到桌案上踅摸了一下,嗯,丫头还算有良心,给自己剩了些盘子底儿,以前都是把盘子抱起来舔干净的。
他笑笑拿起一碗米饭,把剩下的汁水扒拉扒拉倒自己碗里,拌着米饭埋头苦吃起来,不一会儿就没了饥饿感。
人一放松就容易困,再说这长长的一天也太忙太累了,然而明日只会更累更忙。
饭毕,兰台伸了个懒腰,依偎着最爱的人躺了下来。洗漱什么的,明儿个再说吧。
聊天、给予儿择菜做饭,吃予儿的剩菜剩饭,没刷牙洗脸洗脚就睡觉——这就是霍兰台作为一国之君的第一晚。
第二天早上予儿醒来,一只手揉眼睛,另一只手在旁边摸摸摸,手感不太对。看看身旁,只有一团被子,公子呢?
最近的心情像过山车一样忽上忽下,一种可能会失去他的恐惧莫名袭来:“公子,公子?”
她缠着嗓音喊了两声。
“在这儿。”
兰台忽然推门现身,头发用一根玉簪束得整整齐齐,虽然身穿朴素的纯白袍子,但整个人长身玉立仿佛会发光。
予儿看呆了,看了半天才发现他手里还端着个木托盘,上面有一碟胡饼,还有两碗热气腾腾的面片汤!
胡饼是当时流行的一种主食,在白面饼胚上抹一层油,再撒上一层芝麻,放在炉子里烤得喷香。
面片汤跟现在的差不多,用西红柿打卤做汤,然后把面一片一片揪了扔到沸汤里煮。
原来兰台内功精湛,其实并不需要太多睡眠,每晚达到深度睡眠一个时辰就够。
醒来之后见天色未亮,予儿睡得正香,于是先集中精力了考虑了一会儿国家大事。
思索完了天色微亮,予儿还是没醒,睡得那叫一个香那叫一个毫无防备。虽然有点想把她叫醒折腾折腾她,又不忍心。
不然,去给丫头做个早饭吧。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跟着自己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好像一顿像样的早饭都没吃过。
兰台打定主意就又去御厨房了。
几个小工都还没来上班,于是兰台干脆自己生火,反正这些事他都做得来。
从小他就知道,要做个成功的帝王必须先体会百姓的疾苦,最好能跟他们家长里短地聊天,让他们把掏心窝子的话说给你听,那时候,你想不做明君都不行。
正好,被父王忽略的那些日子,他跟自己的厨子学烧火做饭,跟婢女学打扫卫生,身着粗布便衣出门跟农民聊播种、聊收成,跟满街乱窜的光腚小孩打招呼、学歌谣......想来这些年没白过,正经收获不少。
等御厨房的小工们来上班时,他已经端着香喷喷的劳动成果要走了。
几个小工还想,这人胃口真好哈,昨晚那么晚才吃过,这么会儿居然又饿了。也是,人家块头大哈。对了,问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教我们厨艺啊?
兰台回头喊:“等我有空的!”
床上的予儿仍是头发凌乱睡眼惺忪惺忪,但一看到公子,立马精神抖擞地跳了起来。
凭良心说,公子和早餐的吸引力是划等号的!
摸摸肚子,虽然还不是那么饿,但是木问题,肯定吃得下!
一边啃着饼一边问:“今天我还能见到公子吗?”
“今天有很多事要办,给你找个地方乖乖呆着等我,你想看书么?”
予儿眼睛一亮。说真的,若有书的陪伴,离开公子的时间就不会那么难熬了。
“那,中午管饭么?”
“哈哈,管。”
兰台立刻派人给予儿收拾出一间书房。不过,里头不能有小黄书,这个得事先检查好,嗯,就算她要学习生理卫生知识,也应该由自己亲自来示范。
兰台想了想,问她一个人会不会寂寞,要不要找几个小姑娘来陪她。
予儿立刻说好。她骨子里可是爱热闹的。
于是派人找了几个身家清白、心地单纯、为人可靠的婢女跟她作伴。
这几个小婢女很快就喜欢上了她们的主子,因为这位美女主子好看,好玩儿,平易近人好说话,更重要的是,她眼里没有尊卑之分,不会颐指气使,而是跟她们一起笑一起闹,有好吃的一起分享,待她们亲如姐妹。
这样的主子打着灯笼难找,小婢女们特别感动;而予儿自己也很开心,因为她又有朋友了。只是每每想起赤豹和小狸,心里就飘过一丝失落,它们过得好不好啊,是不是有了新的主人?
156 不想当太监
作为新君第一次上早朝,兰台正襟危坐,秒进入角色不用彩排。他就是个天生的帝王,何况已经潜移默化做了那么久的准备。
让新委任的三公九卿彼此熟悉一下,明确各自职责,了解玩忽职守的处罚规定,并制定了近期的工作目标。
其它的国君加强团队联系都是靠饭桌酒局,霍兰台却明确表示咱们没有,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在酒局上谈妥。
这些完了之后,兰台惦记的是霍齐光,这种罪大恶极之人必须当众问斩才能大快人心,光手刃父母这一条,就足以让他掉脑袋。相信以后给予儿解释,她会理解的。
兰台正想亲自去大牢查看,意非酒却脚步匆匆赶过来。都贵为丞相了,头发还是那么爱因斯坦。
兰台也没有让他注意形象,或者派人给他打理发型,相反,兰台认为个人特色是最应该保留的。
“陛下,臣有要事禀报!”
“丞相请讲。”
“就在一盏茶之前,霍齐光在大牢中咬舌自尽了!”
“自尽了?这个胆小鬼!”
估计是害怕面对众多百姓痛恨的目光,怕遭受他们朝自己丢臭鸡蛋之辱。更重要的是,对于身份巨大落差的恐惧,怕自己当众疯掉就更出丑了。
有的人没受过挫折教育,只能接受众星捧月,一受冷落就不知所措。
可是他就没想过,当年霍兰台一朝千千岁,一朝阶下囚,被浸了盐水的鞭子打得险些送命,都是拜谁所赐?
兰台命人写了封《告天下书》,昭告山海国百姓说霍齐光已死,并列举出他种种大逆不道的罪行。
末尾告诉百姓,山海国新君成立了一个纳谏部门,专门听取八方意见和建议,如有好的建议被采纳,必赏。
另外还成立了一个黄金台,专门吸纳贤才,真正有才能的人都会得到重用,而且不管他是哪一国人。
以前历史上也有过黄金台,不过都是招纳自己国家的人,兰台是第一位敞开心扉跨国招聘人才的君王。
再说他眼里没什么明显国界,认为这天下早晚都是自己的!
百姓听闻霍齐光已死,家家放爆竹,普天同庆比过节还要热闹。
他们心中本就是拥护霍兰台的,现在听说兰台当了国君,并且不设立后宫,专心治理朝政,还用自己的私房钱扩充国库,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悦才好。
“我们大山海有希望啦!”
大家奔走相告,街头巷尾飘荡着歌颂新君的童谣。
兰台去阅了个兵,只见秦时月带领的部队整齐划一,眼中有铁,喊出来的口号响彻云霄!
新山海王已经宣布大大增加军饷,成本是由原来的后宫花销节省出来。
后宫是个无底洞,以前除了取悦霍齐光之外没别的用处,可花销惊人。
姬妾们的一支耳环、一个簪子,常常可供一家子百姓生活好几年,全体姬妾一年的脂粉钱至少40万两银子。
然而那些女人们除了吃吃喝喝勾心斗角哭哭啼啼,整天没别的事可做,更不会创造任何社会价值,就像一堆蛀虫,啃噬着老百姓的血汗。
所以,霍兰台取消后宫补给军饷的举动极其鼓舞士气,相应的,高涨的士气也让兰台十分心安。
在这之后,他又匆匆回到御书房批改公文,直到笑傲白追着他问他要不要喝水,他才想起早晨到现在忙得一口水还没喝过呢,更别提午饭了。
笑傲白:“公子,哦不,陛下也太不会照顾自己了,怪不得人家别的帝王身边都有几个宦官照顾起居呢。”
兰台瞥了一眼笑傲白:“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可让你做这牺牲,似乎大了点儿?”
笑傲白脸上变颜变色,脚步连连后退:“干嘛,别别别打我主意啊,我可不想当太监!”
“哈哈哈,知道,你还得追求银影之外的幸福呢。”
“哎呀,说到这儿我想银影了,也不知那鸽子怎么样了。”
“你要是喜欢鸽子,就再弄几只来养。”
“不,”笑傲白一脸坚定地说,“我不能让人家说我玩物丧志!以前我玩物丧志没关系,现在人家会说,山海王对身边的人管教不利,我绝不能给陛下丢脸!”
“这么有志气啊?”兰台一笑,推过去厚厚一摞书,“那去用用功吧,明天我考你这些书里讲了什么。”
刚才还腰杆儿挺得笔直的笑傲白,一看那么老厚一摞竹简,瞬间就蔫儿了:“我我我还是出去踅摸鸽子吧,告退。”
兰台看着他的背影哭笑不得。这个笑傲白,从小就鬼机灵,那么聪明一个脑袋不好好读书浪费了,以后要想法多规劝他才是。
把目光重新挪回公文上。
霍齐光留下了许多未批改的公文,其中引出了不少问题,比如欺瞒百姓的地方官,比如地方上为害一方的恶霸,比如洪涝灾害严重的地区亟需修建水坝等等,这些问题霍齐光看都没看过,更不会着手处理。
而风行纵、意非酒等人已经分工协作提前看过公文,按事情的紧急程度为兰台排好了顺序,这样处理起来事半功倍。
新山海王的管理也是十分严格的,比如所有朝臣白日不可饮酒。
这一条规定可是苦了原先杯不离手的意非酒!他以前睡觉的时候,酒囊都搁在枕头边上,梦里想起来还要喝几口过过瘾的。
但是对于霍兰台的这条规定,如今身为丞相的他,半句怨言也没有!不但没有,还十分支持,并且以身作则,说戒酒就戒酒,任何时候都没有偷着喝哦。
不仅白天在朝堂之上戒了,晚上回家也不喝。兰台赐给他许多好茶,于是意非酒从此过起了以茶代酒的日子。
偶尔君臣相聚,兰台请他喝一口他也坚决不碰,说主要是喝一口酒刹不住了......
但你要问意非酒内心深处最爱啥,答案仍是酒。
深爱,却不越雷池一步,这么自律就更牛掰了。
打理了一天的朝政,到了晚上国君终于下班了,想起小馋猫吃饱喝足时那种满足的神色,实在受不了诱惑,于是麻利儿地往御厨房跑。
时知味和三个小工正蹲在那里聊天,宫里现在人口不多,吃得简单,他们的活儿也不多。
身为掌管膳食的太官令的时知味很郁闷,因为他一日问三次,次次新君都说没有特别想吃的。
山海王这样说了,宫里其他朝臣等人也不敢大吃特吃,只好伙食尽量平民化,反正不能奢侈过陛下。
可是陛下都吃些什么呀?青菜,豆腐、豆芽,还说青菜豆腐保平安。
于是下面的人也只好上顿青菜,下顿豆腐,菜汤拌拌米饭......没想到油水减了,小肚腩渐渐不见了,气色和身体更好了。
兰台因为打算做饭,所以特地换了便装,他还是喜欢穿简单的素色衣裳。
他走进御厨房之后,时知味“蹭”的从地上跳了起来,跪地行大礼。
毕竟兰台已经不是当初的公子了,现在贵为一国之君,君臣有别不同儿戏。
陛下心情好的时候跟你称兄道弟可以,你要是也那么不知尊卑,早晚要出问题。
三个小工一见,也都稀里糊涂地跟着跪下,不敢再称大哥或者小哥了,但心里一直存在一个疑问:这个神秘人物到底是谁呀?
国君?那绝对不可能。哪有国君自己做饭还跟小工聊天的呢?哪有国君做完饭还特意在锅里给小工留一份的呢?嗯,八成是国君身边的红人之类的。
万万没想到,时知味居然说:“臣参见陛下!”
陛陛陛下??
三个小工顿时吓成了软脚虾,除了一个劲儿地磕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台笑笑让他们起来,问:“寡人的厨艺如何?”
色味俱佳、美味佳肴、厨艺精湛、登峰造极,小工们绞尽脑汁把能用的形容词都找补上了。
山海王笑着说:“既然你们这么捧场,那今日寡人多做点。
时知味和小工们忙说不敢,可是国君有令,命他们帮忙切菜热油锅,还有多拿几个盘子。
末了,兰台留下几盘菜,自己端着托盘匆匆走了,留下瞠目结舌的小工们。
时知味却很淡定,毕竟跟公子兰台呆过一段时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做出再匪夷所思有违常理的事情,自己都不会大惊小怪。
只是,自己的厨艺要向着国君迎头赶上才行,不然早晚有一天,国君还得兼职当太官令!
“予儿,吃饭了!”
仿佛听到了天籁,正在书房看书的予儿,把书一放就欢天喜地跑出来迎接,“学渣”本质尽显。
“吃饭了”这三个字,跟公子说“我爱你”的效果其实差不多,都能让她上天......
小婢女们没见过这一幕,都惊得不要不要的。所以当国君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吃的时候,她们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没见过啊,真的没见过这样当帝王的!吓得赶紧告退了。
予儿一边津津有味地吃一边问:“我是不是明日开始也去御厨房打打下手?虽然公子教过予儿一些厨艺,可我的水平还是太差。我那么喜欢吃东西,要是自己会做就更方便了,而且也可以为公子节省很多时间,毕竟公子有那么多大事要办,早点办完大事还可以早点陪我。”
157 今天公子不对劲
现在还“公子”“公子”地称呼兰台,居然一点不违和,而且凡是跟吃有关的主题,予儿都能说上一大堆话。
兰台每次听到她用婉转柔美的嗓音叫自己公子,都觉得仿佛喝下了甘甜的山涧清泉,心里说不出的受用。
“你想去御厨房就去,你开心就好。”
“那我算算啊,我每天去一个时辰吧,呃,一个时辰也差不多能吃饱啦!”
“嗯?你到底是去帮忙还是去偷吃的?”
一不小心被识破的予儿,又囧又可怜儿的俏脸撩拨着兰台的心,这种纯天然无添加的生动,比什么丝袜诱惑、制服诱惑要管用多了。
兰台的喉结动了动,感到一股暖流涌遍全身,跟理智碰撞出火花后得出结论——择日不如撞日,万事已俱备,掐指一算今天可以上生理卫生课了!
自己毕竟是一个身心正常的男人,在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身旁忍了这么久,内伤都快忍出来了好吗。
而予儿也是时候成长了。他决定把对予儿的爱尽数释放出来,帮她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
予儿望着兰台的眼睛,心慌慌滴说:“公子,你今天的眼神儿好像不太对哦。”
“我今天什么眼神儿?”
“平时公子的眼神儿是鼓励我多吃饭,今天你的眼神儿像是,怎么像是要吃了予儿...啊!你......”
以前公子只是很温柔地亲吻自己的脸颊,最多到耳朵和脖颈,为什么今天下移到肩膀了,并且还在继续往下......
予儿又新奇、又幸福、又有点害怕地望着沉默不语、气息粗重、专心攻城略地的他,觉得今天公子肯定有问题。
“问题公子”迫不及待把她打横抱到了床榻上。
这里虽然是书房,但该有的东西应有尽有,某人但凡有条件,是绝对舍不得委屈她的。
可是在攻城略地之前,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等我一下。”
关键时刻兰台却决定撤退一分钟,因为爱她,所以在乎她的身体。有件事必须立刻马上现在办!
被吻得脸红心跳的予儿看到公子端来半杯水。
“先把这个喝了,然后我有话对你说。”
予儿对公子相来深信不疑,根本不问是什么水,咕咚咕咚喝了再说。
有点苦,苦后又有些回味无穷的甘甜。
那是翅果菊汁液冲的水,主要作用是——避孕。
杯子放到一边,心也放到了肚子里面。
“予儿,迄今为止,我只有唯一一件事没对你说实话,你一定要原谅我。”
“是什么?现在告诉我吧。”
“好,就让我身体力行来告诉你!”
他把自己的袍子一扯,当诱人的锁骨和精壮的上半身露出来的时候,予儿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还忍不住伸手摸了几下,最喜欢不穿衣服的公子了......咦,这个这个这个是什么东西?以前好像没留意过......
兰台眸光一暗,低吼一声,一股巨大的能量席卷苍穹,把她吞噬了!
几个时辰之后,饱受惊吓却又倍感幸福的予儿,美丽的茶色眸子里雾气迷蒙:“公子太坏了,这么重要的事都没告诉我555,欺负我傻乎乎555,那上次在云容山,不是白入洞房了......”
“傻瓜,早点晚点没区别,只要是你就好,”兰台把她的一缕秀发拨到耳后,玩儿着她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以前我什么都没有,怕委屈了你,现在你真正是我的人了,明天我就立你为皇后!”
“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后,我就想在公子身边做你的予儿。”
“你不当皇后好多人想当呢,到时候她们奋不顾身冲过来,你可别后悔啊。”
“啊?那我当我当还不行吗?”
“哈哈哈,寡人的皇后之位非予儿莫属,别人我谁都不要!”
“那当了皇后,每天都需要干点啥呢?”
是啊,又不用上班,又没有其她姬妾跟自己抢老公。
其它国家的皇后,负责管理繁杂纷乱的后宫,加上女官、婢女等等,大概要打理近万人的事务呢,光是那些姬妾每天早上例行过来请安就得烦死个人,这一点予儿就幸免了。
指望这么萌的一只女孩子母仪天下,显然是为难她了,兰台对予儿宠爱有加:“如果你乐意管理那些女官和婢女,你就管管;如果不乐意,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读书抚琴,唱歌跳舞,种花种草都可以。当然最重要的是,有空的时候别忘搭理我一下。”
兰台说这话的前提,是他完全相信予儿不会做三观不正、于国于民有害的事情,不然就是对她的放纵了。
当然,皇后还有一个天然职责就是生儿育女,但兰台现在不打算用这个吓唬她。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后面的日子还长,所以天然无副作用的翅果菊用起来!
“那个,皇后胖一点点可不可以?”
“嗯?”
“我最近吃得好像有点多,体重貌似上去了一点,要是这么吃下去......”
兰台的咸猪手缓缓伸向山峦叠嶂处:“不怕,再多吃一点。”
第二天,兰台宣布立后。
显然有些仓促,所以没有繁锁豪华的庆典,只有一个简单却庄重的仪式,反正终于实现了给心爱的女人名分的愿望。
予儿一向不喜欢华丽繁复的衣饰,崇尚极简,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再怎么也不能穿条素裙子就出来见人吧。
婢女们为她沐浴更衣,梳洗打扮,一通忙活之后,今日份的予儿长这样——
着一件明黄收腰的碧霞罗拖地长裙,上绣两只展翅欲飞的凤鸟,长长的五彩羽毛拖至三尺有余的裙尾,渐渐凝成几朵怒放的牡丹。
三千青丝被挽成了华丽丽的朝凤髻,斜插一支鎏金步摇,上面的小珠子随着她轻快的脚步声发出细小但清脆的响动,如同美妙的乐曲。
脖子上戴有如意流云翡翠链,小巧的耳垂上......本来是有一对精雕细琢的同款如意流云耳环的,但此刻不知为啥没有了,只有空空荡荡但嫩生生的小耳垂。
究其原因是因为予儿没有耳洞,婢女们只好想法把耳环夹在她耳朵上。
而她觉得好端端的耳垂被夹个东西太难受了,而且那么小的东西不戴也不会有人发现的吧?于是趁婢女们不注意悄悄揪掉揣兜里了。
当她出现的时候,整个朝堂上好似升起了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
当然不是因为华丽(但被她嫌弃)的衣着,而是因为她太美了!
然而美人自己却不觉得,此刻她想的是,穿成这样太难受了,以后不会要天天这样穿吧?好可怕~~~
许多朝臣心中,原本认为皇后应选血统正宗的皇室女性,不是随便立谁都行,但见过予儿惊为天人的美貌之后,瞬间明白了国君的心意。
而且这位皇后眉目温柔善良贤淑,看起来一丝坏心眼儿都没有,而且见了那么多朝臣也不慌不乱,自自然然,确实是母仪天下的最佳人选!
是啊,这位新君本就以不走寻常路著称,连后宫都不设,肯定要选一位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朝夕相伴啦。
个别朝臣觉得皇后有些眼熟,但鉴于尊卑有别不敢多看。
兰台有那么一瞬也愣了神。平时看到的都是朴素小清新的予儿,没想到她盛装打扮起来,吸引力也是这般致命!
以后还是让她少打扮一些吧,方便自己集中精力处理国事。
不经意间回忆起昨晚予儿的娇羞,国君的心神忍不住摇曳了几下,险些把持不住。
淡定,淡定,他提醒自己。
多少帝王的霸业宏图就是毁在美色之中,自己一定要自律,该想她的时候想她,不该想她的时候好好当国君,毕竟没有国就没有家。
已经简化过的仪式,进行到了国君向皇后颁发“身份证”这一步,也就是一个纯金制作的金印和一本金册。
帝王废后的时候就把这两样东西收回,但兰台相信自己永远不需要收回。
这之后就来到了最后一步——将镶玉琉璃金凤冠戴在皇后头上!
凤冠金光四射,四周坠有许多叮当作响的流苏。
予儿暗想,凤冠好重啊,脖子好像都被压得有点歪;还有这些流苏好长啊,都挡眼睛了,除了珠子我啥也看不见啊;而且还晃啊晃个不停,晃得我眼都花了,以后要天天戴着这玩意儿可惨啦!不然皇后还是让给别人做得了,只要公子是我的就行,嗯。
就在众朝臣伏地行礼,恭贺皇后的时候,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皇后的华服就像瞬间被抽走了骨头,软软一团瘫在了地上,金凤冠滚落一旁,而美貌的皇后,竟然在众人面前华丽丽滴不!见!了!
兰台心中一凛,抬头往上看,只见一只翠鸟在混乱中扑打着翅膀向房檐外面飞去!
因为予儿知道自己闯了祸,生怕给他惹麻烦,不敢落在他肩头,只能趁乱尽快飞走躲起来。
兰台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她的无奈、难过和抱歉。
大部分臣子都吓坏了,心说咱这皇后不是妖精变的吧?
也对,只有妖精才能美成那种蛊惑人心的模样,怪不得国君整个后宫都不要呢!
一国之后竟是妖精,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158 皇宫太大肿么办
有些臣子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虽然之前的霍齐光是个暴君、混蛋,可至少没受妖精蛊惑啊。
一个妖迷心窍的人,能是明君吗?
刚刚为社稷燃起的希望,似乎又尽数破灭。
面对众朝臣的质疑,意非酒和风行纵很想站出来为兰台说两句,可是聪明如他俩,竟然头一次不知该如何措辞,所以只能搓手。
再说人家兰台自己是咋想的咱也不知道,万一说错了不是帮倒忙了吗?
因此,他们很期待地望着新君,同时忍不住地绞尽脑汁帮他想,应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才合理。
“各位爱卿,现在寡人解释一下皇后的事情。”
没想到,兰台气定神闲,丝毫没有为难或者要搪塞过关的样子。
只要予儿是安全的,他就能足够气定神闲。
他将当初如何在云容山偶遇山鬼,山鬼如何单纯善良,不离不弃伴自己左右,一次又一次帮自己化解危难夺回王位的故事娓娓道来。
当然也提到了天帝之子为救师妹而倾尽全力,但迄今为止,不时变翠鸟这个问题还是无法解决,不过正在慢慢降低频率。
没有华丽的修辞手法,也没有夸张的表情,有的,只是感情的自然流露,偶尔因心情激动会导致片刻短暂停顿。
朝臣们都被国君这个充满真情实感和代入感的故事感动了,这一刻,觉得国君不仅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也是自己的朋友,是跟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也有苦恼,也有深情。
那个时代,常识和逻辑无法解释的事情,本就习惯于套用鬼神之说。而皇后这么美而不妖,用神或者仙女来解释的确也说得通。
连神仙都力挺这位国君,我们还有什么理由怀疑他呢?
再说他的人品和所作所为在这儿放着呢,用私房钱扩充国库,批改公文鞠躬尽瘁,吃粗茶淡饭,没为自己捞丝毫好处。
不知是谁起的头,众朝臣伏地齐呼:“陛下仁德贤明,皇后忠贞贤良,此乃我江山社稷之大幸也!愿上天庇佑我山海基业,万代千秋,千秋万代......”
战战兢兢躲在外面的翠鸟,听到殿内沉默了好一阵之后,众臣子齐声高呼,心想不会吧,一个棘手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公子也太能干啦!不能叫公子了,该叫陛下,叫陛下才对。
从此,翠鸟在宫中处处受礼遇,大家对待她都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生怕伤她一根毫毛。更不会有人觊觎她的羽毛做点翠饰品。
宫中不养动物,尤其不养猫,就是怕重演上次的悲剧。
予儿终于解了这个心结,不用再遮遮掩掩。不过,偶尔变成翠鸟时她展翅在皇宫上空飞过,发现自己可以以一种全新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
以前总是心慌慌地赶着救公子,赶着去打听公子怎么样了,所以没能好好享受过这种视角。
从上空俯瞰,整个皇宫建筑群方方正正,雄伟壮丽。
琉璃鸳鸯瓦,朱漆大红门,重檐尖顶,庭院深邃,宽宽的大理石台阶不染纤尘,让人不禁发出“大丈夫当居于此”的感慨,难怪谁都想当帝王呢。
她能看见殿宇屋顶的吻兽,张着大嘴吞着屋脊;她看见树梢的蜻蜓、池边睡觉的青蛙;看见微风里起舞的荷花,还有脚步匆匆的大臣和宫人们。
她发现这皇宫雄伟是雄伟,就是太大了。
宫外的人要是赶着来给国君报告什么事,得满头大汗跑一路,而且宫里九曲十八弯,跑得人眼睛都花了,有时来到国君面前都快气若游丝了。
“你说这皇宫太大?”
月色下,兰台揽着予儿的肩问。她光洁的额头有种瓷性的光泽。
“是啊,你不觉得吗?”
“嗯,其实我也觉得。坐个轿子出大门得走好半天,太耽误工夫。而且这么多房屋,维护起来需要不少银子,却空着浪费。”
予儿赞同地点点头:“那怎么办?拆掉吗?”
“拆掉的话,离皇宫这么近的地,谁也不敢用,又不能住又不能开垦的,还是浪费。”
予儿抬头望着男人熟悉的眉眼,他还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公子早有打算了?”
兰台不准她喊陛下,就喜欢私下里她叫自己公子。“公子”于他们而言,类似于一种亲昵的爱称。
“是,我打算开几个学堂。”
“在皇宫里开学堂?”
予儿觉得又新奇又兴奋。
“一个国家经济的发展、国力的强盛,与劳动者的受教育水平有密切联系。而在我们山海国,很多老百姓的孩子上不起学堂,大好的光阴就在弄堂里玩泥巴,太可惜了!把学堂开在皇宫里,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方便及早发现人才,或许这些人才将来就能为国所用。”
“太好了,我能掺和掺和吗?”
“当然能啊,皇后可以客串教书先生。”
予儿觉得教书先生是无比神圣的职业,而且得是某方面的大牛才能当先生,可是自己会什么呢?”
“草药学。你可以教草药学这门课。”
兰台醍醐灌顶的一句话,让予儿觉得几乎获得了新生。
因为皇宫太大太无聊**静了了,见不到公子的时候,尽管身边有书简和婢女的陪伴,还是觉得发自内心的寂寞。
如果能当教书先生,那人生多有价值啊!再说别的科目不敢说,草药学知识,她认识的人里面还没有能超越自己的。
“你去哪儿?”
予儿笑嘻嘻地说:“很晚了公子先睡吧,我还有点事。”
“大晚上的,除了跟我做运动,你还能有什么事儿?”
予儿红了脸扎进他怀里:“明明知道人家现在已经会害羞了,你还这么说,干嘛总是欺负我?”
兰台笑眯眯:“就是喜欢欺负你怎么办?不欺负你,难道让我去欺负别人?”
可能是“欺负”这俩字提醒了予儿,她想起一件事:“你那个总受霍齐光欺负的二哥怎么样了?”
“我今日正好派人去看他,明天估计该有信儿了。”
第二天,笑傲白回来了,回忆起所见所闻仍心有余悸,满脸同情之色:
“霍齐光看似大方地留了你二哥性命,封他为王爷,在外面赐了宅院,却暗地里让人给他注射了一种不知道什么药物,令他的四肢一天比一天无力。现在只能成天躺在塌上,大小便都无法自理。幸好嫂子贤惠,屋里没什么味儿......”
“霍齐光果然对二哥下此毒手!”兰台气得七窍生烟,“他终究还是不放心二哥,生怕二哥有一线希望跟他抢王位!可怜我二哥这么一个与世无争的人,想过过清净日子都不行!”
兰台摆驾亲自去看望霍望舒,还带去捣衣大夫为他诊治。
霍望舒已经瘦脱了形,勉力拉住兰台的手虚弱地说:“陛下,恕臣弟不能起身行礼。”
他明明是霍兰台的二哥,但因为霍兰台现在是国君,他只能自降一级自称“臣弟”。
兰台宽慰地拍拍他的手:“二哥,这里又没外人,咱们不说那些虚的,先请捣衣大夫为你把把脉。”
捣衣虽然心地仁慈,但半生行医,各种病人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藏起震惊和通情。
“启禀陛下,王爷被注射的药物应该是一种带有毒性的草药,臣曾在某本古籍里读到过。但具体叫什么名字,如何解毒,臣一时想不起,还容臣多想几日。”
“草药?”霍兰台眼睛一亮,“或许皇后有办法。”
在那个男女有别、女人一般不出门的时代,霍兰台恐怕是第一位允许老婆给哥哥治病的帝王了。
“桂竹,王爷是中了桂竹的毒!”予儿很肯定地宣布,“桂竹有四五丈髙,茎干合围有二尺粗,叶大节长,形状像甘竹而外表是红色的,剧毒。而王爷中了毒却存活至今,那是因为输入王爷体内的毒是经过稀释的。”
旁白的捣衣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皇后说得对,就是桂竹,臣也想起来了!”
兰台忙问:“可有解毒方法?”
捣衣抢先大声回答:“臣不知!”
予儿的情绪显得有些低落:“有倒是有。”
兰台:“那快说呀。”
“耳鼠的血就可以解桂竹之毒,但是需要很多很多血......”
耳鼠是一种长着兔头鼠身的小动物,成年体重在1公斤左右。耳朵又大又长高高地支棱着,有力的小爪子使它能在树枝间自由穿梭。
身后拖着一条皮卡丘般的大尾巴,不过不是曲里拐弯儿的,而是毛茸茸的,用来保持身体平衡。
性格呢特别活泼可爱,让人一看到就像抱回家当宠物养的那种。
耳鼠每公斤体重大概有七八十毫升血液,可是一般失去外周循环血量的百分之二十以上就会出现休克症状。
一想到要让那么可爱的小家伙遭受血光之灾,予儿就觉得心里难受得要命。
不过想想还是王爷更可怜啊,再说他是公子的二哥,让他好起来也很要紧啊,怎能见死不救?
兰台二话不说,已经安排笑傲白去抓耳鼠了。
笑傲白挠着头耿直地说:“那个,陛下,臣知道到耳屎到哪儿去弄,耳鼠,臣就不知道啦!”
本来心情不太好的予儿听了扑哧一乐。公子身边有这么贫嘴的朋友,也不怕公子无聊啦。
“北地有座山叫北山,只有那里才有耳鼠出没。”
“北地有座山叫北山,只有那里才有耳鼠出没,它们最喜欢,最喜欢草莓。”
予儿心里对耳鼠充满了歉意。
159 被老天爷咬过的苹果
“草莓好办啊,而且正当季!幸好耳鼠喜欢的不是什么老什子的人参果,那可就要了命了!”
笑傲白领命,先奔菜市场弄了几十斤又大又新鲜的草莓,全部装进冰斧里,盖上冰块,再带上许多只空笼子,这才带一些人用马车拉着奔赴北山。
北山也在山海国境内,不远,就在云容山的北边。
路过云容山的时候,笑傲白仰望着云端的山峰想起许多恍如隔世的往事。幸好公子如愿以偿得了王位,幸好自己还在他身旁,只可惜自己长这么大唯一喜欢过的姑娘,遗失在了记忆深处......
看着予儿坐立不安失了魂的样子,深知她心意的兰台给她喂了一颗定心丸:“我保证尽量不伤害耳鼠性命,一只只放一点血。”
看着她微微舒展开的眉头,兰台暗自轻叹:唉,如此心慈手软怎么行?但愿这世界会对予儿温柔以待。
笑傲白这家伙是欢天喜地回来的,不但成功带回了一百多只耳鼠,居然还捡回来一个小姑娘。
兰台听了本想捉弄他几句,可一看这小女孩也太小了,刚十岁左右还没成年呢,笑傲白应该还没“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说是小姑娘无爹无娘,一个人在北地流浪,时间长了,居然跟耳鼠成了好朋友,耳鼠们都听她的指令。这次抓耳鼠,她功不可没。
本来她是不忍心自己朝夕相处的小伙伴们被抓到笼子里的,但笑傲白跟她说是为了救人,并且保证不伤耳鼠性命,她才答应。
她一吹口哨,耳鼠们竟然听话地自己往笼子里跑,所以笑傲白这次立功几乎没费吹灰之力。
小姑娘一直过着流浪生活,身上的衣服很久没换,几乎成了布条,而且散发着一种刺鼻的味道,长长的头发遮住了脸,已经看不出头发和皮肤本来的颜色了。
旁边的小婢女出于本能捂了下鼻子。
予儿不顾身份,心疼地拉过她对众人说:“把她交给本宫吧。”
“本宫”这俩字,予儿是花了好久才适应的,起初觉得拗口得差点儿让舌头打了结。
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兰台表示私下没外人的时候咱俩怎么说话都行,但有外人的时候必须按规矩来。
有天听到她嘴里一直在念道“嘣嘣嘣”,兰台奇怪地问她在说什么,后来才发现她在奋发图强练习说“本宫”......好想来个摸头杀。
予儿带小女孩去洗澡,大木盆放好了温度合适的水,水里还飘着几片玫瑰花瓣儿。
“你叫什么名字?”
“瑶草。”
软软糯糯的声音。
“这名字真好听,本宫最喜欢的就是药草,谐音跟你的名字很像哦。快脱衣服吧。”
瑶草垂首站着不动。
“你怎么不脱?是不是因为本宫在这里?那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
带上门之后,里面才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梳洗打扮后,瑶草还是垂着头,湿漉漉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只能隐约看到瓜子脸紧致漂亮的下巴。
“别怕,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你。”
瑶草的头却垂得更低了:“我长得丑,怕吓坏了皇后。”
她这么一说,倒把予儿的好奇心激起来了:“还没有谁能吓坏本宫呢。”
说完迟疑了片刻,因为那天真正入洞房的时候,自己可是被公子上的生理卫生课吓坏了,咳咳。
瑶草还是低头看着脚面,露出恐惧的眼神,还下意识地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
“算了,慢慢来吧。”
看她这么害怕,予儿心一软,果断决定不强迫她了。
可是刚才有宫人嘱咐瑶草,带她走的人是尊贵的皇后,一定要听皇后的话。
瑶草纠结了半天,终于弱弱地问:“如果吓到皇后,会不会被砍头?”
“不会不会,本宫会保护你的。”
瑶草听了,这才慢慢松开手,将头发拨到耳后,左半边脸**裸地呈现出来。
予儿看了,倒吸一口凉气!
瑶草右半边脸有着姣好的容颜,天生白皙滑嫩,但左半边不但肿胀变形,而且有一块鸡蛋大的墨色胎记,的确吓人!
难怪她如此自卑,时常用头发遮脸还垂着头了。
对于予儿这样的绝世大美女来说,对瑶草产生同理心是很不容易的,因为人们见到她们完全是不同的反应。
但予儿还是努力感同身受着她的痛苦:“这是......”
瑶草的眼神惊惧躲闪:“天生的。”
“疼吗?”
“不疼,”瑶草小声补充道,“但是以前总有人笑话我,骂我,朝我扔石头,说我是怪物。被石头砸到,很疼。”
“所以你就躲开人群,到山里跟耳鼠一起生活?”
“是的。”
北地荒凉,北山也几乎是一座光秃秃的山,根本无法与云容山的雄伟秀丽相提并论,那里的生活一定很苦。
予儿眼里雾气迷蒙,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努力让气氛欢快起来:“你知道吗?我以前也一个人住在山里。”
“真的?”
瑶草美丽的眼睛里有了光。
“当然是真的。我那时候每天采野果和蘑菇吃,在山涧里洗澡,听鸟儿唱歌,也很快活。”
说起来真向往啊,云容山虽然寂寞,可是比这奢华的皇宫有趣得多。
但如果问她要不要回到过去一个人住云容山的日子,她又不愿意,如果加上公子才愿意。
“皇后长得那么好看,为什么也需要住山里?有人朝皇后丢石头吗?”
瑶草看皇后是真的不嫌弃自己,胆子大了一点,而且对这位美丽高贵的女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
“那个说来话长了。瑶草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瑶草点点头,直接上手拿盘子里切好的水果,视旁边的牙签等器物而不见。
予儿意识到她在山里过着没人管的日子,已经不习惯礼仪,跟以前的自己一样。
两个女子融洽地聊起天来,小姑娘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可是聊着聊着,话题还是回到了悲伤的现实上面。
“皇后,你说为什么别的女孩子都漂漂亮亮的,就瑶草长这么丑?”
予儿沉默了半晌,柔声说:“每个人都会有缺陷,就像被上天咬过的苹果。有的人缺陷大一点,恰恰是因为上天特别喜欢她的芬芳。”
瑶草听了半天没说话,但她眼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欢喜。
“如果愿意的话,以后你就住这里吧,本宫略通草药学,可以帮你调理一下身体。”
瑶草一秒被打回原型,害怕地摇摇头垂下了发丝。
“别怕,这里谁也不敢笑话你欺负你,而且说不定,本宫能治好你的脸呢?”
瑶草眼里升起一丝希望,纠结着点了点头。
予儿尝试着挽起她的头发,露出女孩细腻光滑的脖颈还有小巧精致的耳垂:“我帮你打扮一下。”
她善解人意地梳了一个适合瑶草的发型,一边头发向后挽,一边垂下,造成犹抱琵芭半遮面的效果。
露出的那半边脸,清纯而美丽。
为了保持这种发型效果,予儿取出一罐桂花油,抹了一点在瑶草头发上,既能保持发型纹丝不乱,还能防止头发枯干,最重要的是,让身上隐隐约约总带着一股好闻的桂花味儿。
这也就是逐鹿时代的香水啦。
瑶草从未用过香水,被迷人的味道惊呆了。
予儿笑眯眯地说:“你喜欢,整罐送给你。”
“真的可以吗皇后?我也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傻话。人人生而平等,我配你为什么不配?”
瑶草嘴一扁,感动得要哭了。予儿赶紧往她嘴里塞了半个草莓。
那边,耳鼠的血已经起了作用,霍望舒的身体明显好转,有力气下地走路了。
但自从他知道是霍齐光害的自己,情绪一直很低落:“臣弟太没用了!”
兰台安慰他:“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长处和价值,养好身体,别想太多。”
霍望舒:“我有什么长处,我有什么价值?我根本就是个窝囊废!”
“不然。你会三步成诗,寡人就不会。”
霍望舒的脸色稍微舒缓。
兰台又看了一眼旁边精心侍奉的容兮:“你的妻子需要你,你的儿子需要你,这就是你的价值之一。另外,寡人也需要你,因为寡人不想失去这世上最后一位亲人。快点好起来,教寡人写诗。”
霍望舒眼含泪光看了看兰台,用力点了点头。
瑶草谨小慎微地跟在予儿身后,在皇宫里转悠,头仍然很低很低,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捂住已经被头发遮住的脸,一有人靠近就会全身僵硬恨不得钻地缝儿。
予儿假装没看见,她就是要让她慢慢习惯在别人面前展现自己。
皇宫里多了很多工人,都在忙忙碌碌为改造学堂进行装修。
予儿想走近看看,没想到一个暗卫突然从不知哪里蹦了出来:“施工现场危险,请皇后移驾!”
原来兰台给她安排了无数暗卫,一般不出来打搅,随便她去哪儿玩;一旦觉得需要,自然会现身了。
为了不打破规矩,也为了不为难暗卫,予儿只好听话地离开那里。
瑶草:“陛下对皇后真好,皇后真幸福。”
予儿笑得很甜:“以后瑶草也会找到属于你的幸福的。”
瑶草使劲摇头。
“本宫向你保证,但是你要先学会自信,”看看远处热火朝天劳作的工人们,予儿想了想,“咱们赶紧回书房吧。”
她要加紧读书,充实自己,不然将来怎么在学堂当个好老师呢?
160 这么快就被嫌弃了
“瑶草,你识字吗?”
“不识。”
“那本宫来教你吧。一横就是‘一’,两横就是‘二’,三横就是‘三’,简单吧?”予儿貌似很耐心地引导,“那你该知道‘四’怎么写了吧?”
单纯的瑶草果然无比乖顺地划了四道杠。
予儿笑得眼睛弯成了两只小月亮,先不予评价,继续坏坏地把人继续往沟里带:“那本宫问你,一‘万’的‘万’字怎么写呀?”
看着瑶草面露难色的样子,予儿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皇后在笑什么?”
“好了好了本宫来教你写,这才是‘四’的正确写法!”
瑶草一头黑线:“皇后......”
“嘿嘿嘿,逗你玩儿不行么?”
“以前从来没人跟瑶草玩。”
“那以后我跟你玩儿吧,我特别喜欢玩儿,可是在宫里还得装得一本正经......”
正好要来临幸皇后的山海王听到,心想还真是难为她了,原来在山里边自由自在的,生命轨迹整个为我改变了啊。
“咳咳”两声,缺乏社会经验的瑶草也没意识到自己要当电灯泡了,可能因为那时候电灯泡还没发明出来。
她就跪在皇后脚边儿也不走。
要是一般人,国君抬抬手就把她轰走了,可这瑶草在皇后心中的地位高啊!而且越是弱小的人就越是招人怜惜,都不舍得冲她发火。
再说整个皇宫于小姑娘而言是陌生而可怕的,只有温柔可爱的皇后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兰台让瑶草起来,无视她的缺陷故意夸道:“没想到小姑娘梳洗打扮起来这么好看!”
瑶草意外被夸,眼睛里悄悄有了光。
“是吧?我就说嘛!”
这是兰台第一次当面夸奖别的女人好看,可是予儿没有一丝不快,反而还有点小得意,因为她早说过瑶草其实长得很好看。
这倒让国君心里不太爽了,心想予儿你又不是宰相,肚里又不需要撑船,你就不能吃个醋给寡人看看?没有我的胳膊你也能睡得着?反正没有你的晚安kiss,寡人是睡不香的。
“陛下是找我的吗?”予儿对兰台挤挤眼,“今晚就让本宫陪陪人家吧。”
兰台有种不详的预感,作为堂堂一国之君,自己怎么就混到打铺盖走人了?
“那寡人今晚睡哪儿?”
“嘻嘻,今天给陛下放个假,允许陛下去找哥们儿喝壶小酒好不好?再自律的人偶尔也要放松放松的嘛。”
唉,这么快就被老婆嫌弃了。兰台装作伤心地摇摇头要走。
当然,瑶草的身份他已经派人查了个底儿掉,确认她是干净的,皇后是绝对安全的。
予儿咯咯咯偷笑了半天,然后跑过来在袖子里头悄悄捏了捏他的大手,飞飞秀眉挤挤眼,表示偶最喜欢的就是公子你啦,但这不是特殊情况嘛,偶要学雷锋做好事,安抚一下小姑娘受伤的小心灵呀,也是为你、为社稷积德行善呀。
一向虚怀若谷的霍兰台同学扯了扯嘴角,表示勉为其难接受媳妇儿的安排,迈步走了出去。
瑶草弱弱地问:“陛下会生气吗?”
“不会哒,他的胸怀可宽广了。再说,偶尔让他尝一尝想见本宫又见不到的滋味,他才懂得珍惜呀嘻嘻嘻。”
还没走远的兰台在门外听到,长叹一声:“唉,连予儿都黑化了。”
他本想找笑傲白小聚,可是怎么都找不到人,因为这点小事又不想滥用国君的权威去传他,而其他朝臣整日忙于政务也很辛苦,也不好下班还被老板传唤。
于是还不想说碎觉的兰台来到院子里,准备练习武艺。
虽说国君身边有许多护卫,可怎么也没有自己强大来得有效。
因忙于政务,他已经好几天没摸过剑了。此时月色正好,也不需要烛火,兰台将一把剑武得风生水起。
这剑早已不是逃亡时在随便一个兵器铺买的了,而是从霍齐光的存货里找回的湛卢宝剑!就是那把由锈斑组成天眼的剑。
从来不知面子为何物的霍兰台,自然不会在乎其它国君笑自己用颜值这么低的剑。
相反,如果某天真被嘲笑,他会坦然地告诉对方,有效抵制朝廷里贪 污 腐 败 的最好做法,莫过于国君以身作则。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要用这把剑时刻提醒自己,勿忘逃亡的耻辱,珍惜权力,做一个明君,让湛卢剑永远锋利!
因为“天眼”看着呢,若持剑之人用它做伤天害理之事,宝剑就会如同一块破铜烂铁;若持剑之人用它维护正义,它才能斩金断玉,削铁如泥!
虽然他没点灯烛,但宫里的小婢女等下人是不可能睡得太踏实的,她们几乎衣不解带,随时准备着被传唤,起来服侍主子。
就是这么轻微的舞剑风声和脚步声,还是吵醒了一个婢女。
她爬起来查看什么情况,一不小心就看到了一个帅炸天的男人。这个帅主要是指形体的帅。
因为光线较暗,加上男人辗转腾挪速度太快看不清脸,不知道是谁,但性感的姿势太要命了。
男人武了一会儿剑,大概是出汗了,便把袍子一脱一扔,光着精壮的上半身,细腰乍背,只剩了一条袴裤。
小婢女几乎忍出内伤才没发出惊呼,满脸通红地往门后躲了躲,犹豫了片刻后实在受不了诱惑,决定继续在门缝偷看,一边看一边咽口水。
“看够了么?”
忽然有个清朗的男中音问。
小婢女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你们几个,都出来吧。”
男人一边说,一边穿上了袍子。
你们?
小婢女下意识地一回头,发现姐妹们全在门缝边咽着口水偷看呢!
原来她们之中的一个发现少了一个人,便起身查看,然后就被吸引住回不去了,其她的婢女也一样。
她们都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小姑娘,但其实内心对异性充满了好奇。这么好的身材还光着膀子,真是把她们迷得不要不要的。
而兰台内功卓绝,早就感应到旁边有人,加上他还有夜视眼,想忽略这帮花痴都难。
等她们发现那个舞剑的男人是山海王的时候,吓得全都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头,心想完了完了这下死罪无疑!
没想到国君只是宽厚地笑笑,整理好衣服就走了。
女的怕男的看,大男人被几个女孩子看看,有什么可矫情的?
惊魂未定的姑娘们不敢抬头,眼睛盯着地面默默感慨,不穿衣服的国君真帅啊,皇后一定是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
兰台走出几步忽然折返回来,对一个头压得最低的说:“皇后,何必行此大礼?”
一头黑线的予儿慢吞吞地站起来,对上他戏谑的目光。即便是在无灯的月光下,他还是能看清她的大红脸。
原来刚才还没睡着的予儿,也听到外面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便起身查看,然后就走不动道儿了。最喜欢不穿衣服的公子的人正是她呢!
“寡人可以回屋睡,不用卷铺盖了?”
“明天明天,瑶草还在里面睡觉呢。”
小婢女们发现皇后趁夜色混迹她们中间偷看她自己的丈夫,都觉得又奇怪又好笑。帝王两口子,说话也不避讳点儿。
予儿:“你怎么认出我的?”
“还用问?就你咽口水的声儿最大。”
予儿:“......”
小婢女们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阵吃吃的笑声,感觉这对帝王夫妇也太接地气了!
次日晚上,兰台华丽丽地受到了闭门羹的待遇。说好的大被同眠呢?
他这才意识到,聪明一世的自己那天太过分了,没在小婢女们面前给皇后留面子。
人家现在不是小仙女了呢,是接地气的美 少 妇一枚,懂得害羞了,自然也懂得了很多别的东西。
没想到,这样吃闭门羹的情况一连就是好几日。
第四次被轰出去之后,发现门外竟然黑压压跪了好几位大臣,平均年龄在六十七岁左右。
兰台一边搀扶起身一边奇怪地问:“众爱卿这是做什么?”
为首的正是郎中令钟善:“陛下勤政爱民所以不设后宫,此举虽得民心,但我山海国也确实需要太子啊!陛下请看,几位老臣为此事急得头发都白了!”
兰台仔细一看,还真是,几位爱卿为自己造人的事没少操心啊!
“爱卿怀疑寡人的能力?”
“不敢不敢,臣死罪!”
几位老臣慌忙叩头。
国君如此年轻勇武健壮,他们担心的自然不是他,而是担心皇后那娇小的身板儿啊!
都说女人胸大pp大好生养。皇后的身材倒是该大大该小小可以用魔鬼身材来形容,可毕竟个子太小,腰和四肢太纤细。
其实臣子们是不该偷看和偷着评论皇后身材的,但他们毕竟是男性,通过各种机会看美女理所应当,美好的事物谁不爱看呢?
当然,如果冠以“评估是否有能力孕育太子”的名义,就更勉强说得过去了。
别的国君都有后宫三千,除了寻欢作乐之外当然也为了广泛撒种子,多生太子;而咱整个后宫就这么一位,靠谱不?万一生不出来太子咋办呢?
最关键的是,这位皇后已经连续三日把陛下拒之门外了!
兰台似乎读懂了大家的心意:“不急,皇后还小,让她再玩几年,该有子嗣的时候会有的,这事最好顺其自然。”
国君这样说了,大臣自是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心事重重地告退。
161 漂亮的东西都有毒
身后的门悄悄推开了,予儿委委屈屈地问:“皇后还得负责生包子是吗?”
兰台一看机不可失,要是哄好了也可能就不用负荆请罪了,于是忙施展摸头杀。
“生包子不急,先跟你的小闺蜜聊天儿去吧,不用管我。”
予儿的睫毛忽闪忽闪,觉得公子还是挺暖心的。
虽然很喜欢小孩子,但她还没玩够,还不想升级为包子娘,而且对这一过程充满了恐惧。
自从公子给上过生理卫生课之后,她终于明白孩子是怎么发芽和怎么弄出来的了,受到的惊吓不亚于现代男生看到女生卸妆的效果。
予儿心事重重地回到塌上躺下,她身边的瑶草看皇后不想聊天,也就乖巧地重新闭眼了。
在黑夜里她的压力最小,心情最好,因为没有人看得到她的缺陷,可以假装自己是完美的。
半夜,予儿再次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还以为公子忍不住又出去武枪弄棒,被小姑娘围观的感觉很好是不?
但她很快发现不是公子,是瑶草起来了,在房间一角静静地猫着腰一动不动。
予儿揉揉眼睛:“你在干嘛?”
瑶草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趴在墙上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弱弱地说:“地下有人。”
大半夜的,地底下怎么会有人?
白天听起来不那么吓人的话,黑夜里听起来特别惊悚。
予儿披上衣服,把耳朵趴在墙上听了半天:“没有啊,我什么都听不见。”
瑶草慢吞吞地说:“我也听不见,但是我能感觉到墙壁在轻微震动。”
暗卫都没有动静。予儿想了想,安全起见,主要是为了公子的安全起见,还是唤来了暗卫。
暗卫们一通忙里忙外检查之后:“启禀皇后,并非有刺客,只是陛下派人日夜兼程,在为皇后的书房修地下密道。”
“为什么要修密道?”
“是为了皇后的安全,务必保证危险来临时,皇后的撤退万无一失!”
“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予儿表面镇定,心里却十分感动。公子真的为自己想到了每个细节。
她转过脸问瑶草:“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好使?”
“不是瑶草耳朵好使,而是我对震动非常敏感。”
“为什么会这样?”
在皇后的追问下,瑶草终于说了实话。
原来她以前因为太害怕见人,即便在空无一人的山中也时常担心突然有人蹿出来,因此跟耳鼠学习了挖洞技能。
时间长了,她能挖出非常宽敞精致的洞穴,留下极小而隐蔽的洞口,将将够自己钻进钻出,她觉得呆在里面很安全。
不过地表若有大型生物走过,会牵动洞穴里面跟着震动。
长此以往,她就对震动更加敏感,以至于书房下面很远的地方在施工她也感觉得到。
虽然这是一种意外的收获,但予儿还是很心疼瑶草。这么小的女孩子竟然吃了那么多苦。
相比之下,自己虽然也经历过一些坎坷,但大部分时间都有公子陪在身旁,也就算不得苦啦。
白天,她把这件事告诉了兰台。
兰台听了眼睛一亮:“瑶草精通洞穴挖掘?寡人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
不然也不会设立什么黄金台招贤纳士。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啊。”
“放心,不需要她动手,只要她提供经验和建议就可以了。”
“可是她怕见人。”
“这对她来说,不正是锻炼的好时机么?”
公子振振有词,予儿竟无言以对。
为了报答皇后,瑶草战战兢兢答应去隧道里帮忙。
予儿贴心地给她戴了顶大斗笠,完美遮住她的脸,嘱咐她不要怕。
等到了隧道,瑶草才发现,不光是自己,其他工人的脸也全都遮得严严实实。
在其它国家,为国君秘密干这种活的,完工之后都要被杀人灭口,以防消息泄露。
但兰台有两全其美的办法,那就是完工之后,给工人们吃下令他们失去一段记忆的草药,无毒无副作用。并且在施工时让每个人都遮住脸,以防万一有人看到他们并在日后认出。
当然,遮住脸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就是让瑶草感到自在一些。
见大家都一样遮遮掩掩,她果然轻松了许多,将自己从挖洞专家耳鼠那里学到的技巧尽数托出。
兰台请来开凿隧道的人,自然也不是庸才。瑶草提供的那些所谓经验人家其实都门儿清,但还是装作从来没听过一样认真倾听,不时做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状。
瑶草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有用,自信心爆棚。
予儿一个人在房间里做平板支撑,没有公子在旁边盯着也自觉得很。
增强体质是自己的事,特别是意识到自己将来还得负责生包子,唉,没后宫原来也有不好的地方。
做平板支撑有好几个月的时间了,从最开始的片刻工夫就开始抖,到后来可以一边做一边淡定地看书,进步还是很大的。
做着做着,她低头一看,忽然觉得自己的胸部似乎更丰 满了些。
因为以前离地大约这么高,现在明显离地更近了呢!
因为做平板支撑的时候,胸部处于完全下垂的状态,也会带动周边多余的脂肪像胸部聚拢,长此以往的确可以自然丰胸。
这一点兰台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以前特别用心盯着予儿做这个项目的原因之一。除了予儿本人,他就是另外一个受益者......
没有公子也没有瑶草陪在身边的时光,予儿一点不浪费,把自己照顾得特别好。
健完身肚子饿了咋办,当然是跑去御厨房帮忙啦,其实就是偷吃。
其实她书房里也有不少水果和零食,她不吃是因为要留着当餐后甜点!
小工们羡慕地看着她,心想皇后吃这么多都不胖啊!
吃饱了干什么呢?当然是备课啊。
当了半辈子学渣,第一次要当老师了,怎能不准备充分一点?
嗯,草药知识又多又细,怕课堂上忘了或者搞混了,那可就糗大了,要不提前做个笔记吧。
出于这样的心理,予儿开始按药用功能分类,总结自己所了解的草药知识。
每种草药标上外表特点、生长周期、照料方法、入药的是哪一部分、入药方法以及用量。心灵手巧的她,旁边还配上了彩色插图,看起来赏心悦目。
做自己喜欢并擅长的事情真是一种幸福,伏案的几个时辰一晃就过去了。
瑶草不在,予儿不再有理由拒绝,忙了一天的国君到了晚上终于可以跟皇后单独相处。
刚想一亲芳泽,就瞥见了旁边的笔记:“你画的?这花儿很漂亮。”
“漂亮归漂亮,但是有毒哦,这是葶苎(zhu 四声),能毒死鱼和小兽。”
“嗯,漂亮的东西都有毒。”
“什么逻辑?你不是也常说我漂亮吗?”
“你也有毒,我不就是中了你的毒一发不可收拾?看我料理完公事,片刻不敢耽误就颠颠儿跑来找皇后了。”
予儿恍然大悟:“怪不得你把瑶草支到别处去了!”
“你放心,有婢女陪着,她还涨了自信......看着我,跟我亲热的时候别想别人。”
“如果我想着别人你会生气吗?”
“会。”
兰台故意板起脸在她耳边说。
“哦,”予儿很听话地不再提了,但过了片刻又说,“我实在忍不住想。”
兰台一笑,指尖在她如凝脂般的锁骨滑过:“我还没个小姑娘在你心里分量大?”
“不是,我不是在想瑶草。”
“那你在想谁?”
“我在想霍齐光的那个老师百丈冰。”
兰台吃了一惊。抱着寡人的时候,你竟然在想一个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老头子?
予儿翻了个身趴在公子身上,发梢刚好垂在他脸上弄的他痒痒的:“公子取得王位之后,怎么没见百丈冰呢?他跑掉了吗?”
“我觉得他本性不坏,当初辅佐霍齐光也是使命使然,就没有为难他,放他走了。”
兰台觉得奇怪,予儿一向心地善良,不愿伤害任何人,难道这次她倾向于把百丈冰抓起来?
予儿:“我觉得百丈先生是个人才,应该请上那个黄金台。”
原来她是这个意见,兰台更惊讶了,为这个女人的眼光和见识。
很多朝臣联合请命,要求把那个百丈冰杀了不留后患,但兰台惜才,所以没有这样做。
而意非酒又三番五次恳请兰台不计前嫌,任用百丈冰参与朝政。
于是双方起了争执,而兰台自己还没下最后决心。
“你又没见过他几次,为什么觉得他是个人才?”
“百丈冰作为一届文臣,年纪也不轻了,竟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去见公子,用迷你弓箭行此杀之事,予儿觉得此人有勇有谋且忠诚。”
兰台想起白日里意非酒对自己说的话:“百丈冰曾试图射杀陛下,臣对此事也耿耿于怀,甚至想过跟他绝交。但百丈冰足智多谋,熟知兵法,纵然有过,也依旧是百年难遇的良臣。请问陛下,个人私怨与国家利益相比,哪一个比较重要呢?再说,他对霍齐光那样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尚且不背叛,对陛下您这样的明君,就更会掏心掏肺了!”
兰台习惯不把话说死,凡事都抛出一句“我考虑一下”,但内心是有些抵触这个险些置自己于死地的老头子的,没想到予儿还真令他重新开始考虑这件事。
忽然有人匆忙来报,隧道那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瑶草还在里头!”
162 小伙子你懂不懂感情?
施工隧道里出的不算什么大事,不过是瑶草的斗笠不小心被搬东西看不见路的工人碰掉了而已。
工人一边说着道歉一边看了她一眼,结果那张变形+墨色胎记的脸就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工人吓得建材都不要,就惊叫着躲开了。
然而瑶草本人才是受到最大惊吓的那一个!
她拼命想躲起来,然而狭窄的隧道并没有太多地方可以躲。
为了不让别人靠近自己和盯着自己看,她下意识地抓起一切可以抓的东西,朝不远处的人扔去!
“乒乓!”
“哎呦!”
“杀人啦!”
施工现场一片混乱......
瑶草回到皇后身边的时候,活像只受惊的小兔子,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缩成一团不住地发抖。
不比她高大多少的予儿,一直搂着小姑娘柔声安慰,寸步不离,害得国君又卷了两天铺盖。
第三天,国君怒了,趁瑶草睡着了,过来找予儿讲理。
“你说你还不想当娘,可是分明乐不思蜀地扮演着瑶草她娘的角色,她需要自己成长你懂么?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庇护之下!”
言下之意,她成长可以,但是别想跟寡人抢媳妇儿,尤其是在被窝里!
予儿觉得难以置信:“公子你以前不是很有爱心的吗?云容山里一只小动物受了伤,你还会耐心地跟我一起照顾,现在怎么你就容不下瑶草一个心灵受到伤害的小丫头呢?”
兰台心想,天天分床,孤枕难眠,我这心理受伤害指数一万点找谁说去?
生平第一次,予儿跟公子闹得不欢而散。
一些老臣们知道了暗自高兴,认为这是绝佳的时机劝说国君再纳几个姬妾,咱不搞那后宫三千,来几个就行,增加生太子的几率啊!天下哪有一国之君孤枕难眠的道理呢?
再说了,他们心里暗想,小伙子这么年轻不知道懂不懂感情的事?
这女人啊,你越捧着她,她就越拽,不把你当回事;你再找几个年轻漂亮的来,让她们窝里斗,她就该紧张了,非想方设法取悦你不可!
不过这话,借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对国君直说。
其实他们说与不说,洞察一切的兰台都懂。
感情跟经济有相似之处,就像多几个供货商彼此竞争,价格才能压得低嘛。
虽然他算得上一个相当耐得住寂寞的人,但如果有温香软玉的陪伴自然更好,他认真考虑了一下老臣们的建议,然后果断宣捣衣来见。
“回陛下,臣倒是认识一位心理方面的医师,可以请他尝试为瑶草进行心理疏导。这位医师曾经成功挽救过许多条欲寻短见的生命。”
“甚好。”
兰台又宣时知味来见:“你是否知道梨花酿的做法?”
“陛下想喝梨花酿?没问题,臣会做。”
“还有梨花膏。”
“臣会,臣这就去准备。”
“且慢,不用你做,教给寡人。”
时知味想,国君还有diy的喜好,真有兴致。
于是,兰台安排好工作,就一头扎进了御厨房跟着时知味一起“辣手摧花”。两个时辰后,终于鼓捣出了梨花酿和梨花膏。
兰台尝了尝,皱了皱眉,只能说勉强凑合吧,远比不上当初辰良带来的味道好。
“陛下不满意?”
兰台实话实说:“寡人以前尝过更好的。可能影响味道的因素有哪些?”
时知味:“这个嘛,水土、佐料甚至是心情,都有可能影响味道。”
兰台点了点头,心想人间的水土自然无法与天庭相比。但,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么?
予儿的心那么软,说不定一看见还没尝,就不生气了呢。
几个老臣长吁短叹,没想到陛下跟皇后吵架之后,陛下不但不借此天赐的台阶儿纳新姬,反而不顾身份亲自下厨房做饭去请罪!
国君的确是如假包换的好男人,可俺们山海国的太子咋办呦?
兰台早就有打算:只要皇后心情好,身体好,生太子是早晚的事,自己这身体根本不是问题。
将来不但要生它一个连,还定要教会皇子们之间相亲相爱,以防重蹈历史的覆辙!
予儿听见有人轻轻叩门,说了句“进来”。
可是没有动静。
她让婢女去开门,婢女说门外没人,可能是风。
然后,叩门声再次响起。
予儿起身去开门,发现外面没有人,地上却摆了些东西——一个流线形的瓶子,还一个绑得很整齐的油纸包。
一瞬间,予儿几乎有热泪盈眶的冲动,以前辰良师兄总是用这样的包装给自己装梨花酿和梨花膏,可他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那还会有谁?
打开包装,果然是梨花酿和梨花膏。尝了味道之后,十分肯定不是辰良师兄的手艺。
“现在御厨房提供外卖服务了么?”
一个小婢女在旁边小声提醒:“皇后,是陛下,陛下在御厨房里头忙了几个时辰。”
予儿鼻子一酸。
公子还是在乎自己的,那干嘛还吵架呢?
吵架之后她一直装作跟平时一样,其实心里可难过了。
瑶草可怜,因为瑶草孤身没有亲人,而自己何尝不是这样?把整个身心都托付给公子,可是他居然会因为一点小事不原谅自己......
婢女完美捕捉到了皇后动容的瞬间,赶紧冲窗外挤眉弄眼外加招手。
予儿不小心瞥见,奇怪地问:“小颜,你在干什么啊?”
小婢女紧张地说:“望皇后恕罪。”
“不关她的事,让她出去吧,”兰台走了进来,“荆棘太难找了,没法给皇后负荆请罪,寡人用梨花酿和梨花膏表达歉意可好?”
予儿真是没城府,连装个架子出来都不会,扑哧一下就破功了:“嘻嘻,早就不生气了,不过下次,梨花膏能不能少放点糖?”
“糖放多了?我尝尝,”兰台尝了一口,“还好啊,为了皇后的健康,特地减量了很多。”
“那可能是公子的心意太甜了。”
兰台一听立马心池摇曳:“瑶草在不?”
予儿立马警觉起来:“你打听她干嘛?她沐浴去了。”
一听说这里没别人,兰台果断索了个吻:“真正甜的在这儿呢。”
不是因为有外人在会不好意思,而是他怕教坏了未成年小姑娘。
但予儿吻得心不在焉。瑶草的问题不解决,两人是不可能从根儿上和好的,就算今天好了明天还得闹不愉快。
兰台不慌不忙说:“我给瑶草请了位心理医师,明天就到。小姑娘终日躲在你的庇佑之下不是办法,最好能让她解除心灵的枷锁,自己走到阳光下。”
予儿感动不已:“原来我错怪公子了,原来公子一直在为瑶草的事情操心,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以为某些人当了帝王就变了呢。”
是啊,当了帝王还能不膨胀、还保有一颗平常心的人没几个。
兰台:“你一直在生我的气?”
予儿眼圈微红,美丽的茶色眸子变得湿漉漉:“其实我希望公子知道,即便予儿生你的气,也不是真的,而且只有一时。跟你闹别扭以后,我心里一点都不比你好受哦。”
几天来的阴霾顿时烟消云散,国君的心情别提多畅快了,看着楚楚可怜的予儿忽然很想“欺负”她一下,但想到一会儿瑶草那丫头就要洗完澡回来了,不是太方便。
“我看看你的课备得怎么样了。”
拿过来一看,又多了十几种植物,足够她教一阵子的了。
“公子...对了,现在我还叫你公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都说了,你愿意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就算叫二狗子我也照答应不误。”
予儿捂嘴笑:“真的?嘻嘻,那下次到朝堂上试试。”
兰台笑道:“我才不信你会在朝堂上那样称呼我,我在你眼里比云容山还要伟岸不是么?要是有人给我抹点黑,你肯定比我还气愤,奋不顾身维护我的光辉形象。”
“又让公子发现了哦。”
兰台玩儿她的一缕头发:“以前你像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现在更接地气,都学会生我的气了,也更像我媳妇儿了。”
“那你更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
“都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情商100分的霍兰台一脸坚定地回答。
予儿的眼睛笑成了两弯小月亮:“好开心,明天要多吃一碗饭庆祝一下。”
兰台被逗乐,轻轻捏捏她的脸:“吃得不少可不见胖,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
说完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她的胸前,因为长期坚持平板支撑的原因,那里倒是如期更“胖”了一点。
予儿全然没发现,还认真地问:“对了,学堂几时能开?”
“已经派人去招生了,原来想学草药知识的百姓还真不少,等逐一进行过身份核对和安全检查,下周就可以开始上课,你准备好了么?”
“准备是准备好了,就是有点紧张,诶,你说万一有人听我讲课,无聊得睡着了怎么办?”
现在想起来,当年天庭上课睡觉,很对不起讲课的老师呢。
“提前演练好就不用怕了。再说,他睡着了是他的损失。要是有这么漂亮的女老师给我讲课,我保证眼都不带眨的。要不,予儿先生现在试着给我讲一课?”
“好啊,咳咳,”予儿小脸一板,立马严肃起来,“今天我要讲的草药是......”
“老师。”
兰台装模做样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老师还没开始讲呢你就有问题了?”
“是啊老师,”某人嬉皮笑脸,完全没了帝王的威仪,“可以先讲生理卫生课么?真人演示的那种......”
山海王又一次被扫地出门,这回他一点都不冤。
163 确定不是驴粪蛋?
国君被轰了出去,正碰上迎面走来的意非酒,意非酒一脸的“我懂”。
“咳咳,”兰台赶紧转移话题,“现在我山海大局已经基本稳定,要不要帮先生把翠襟接到......”
说话做事一向不拖泥带水的意非酒,竟然老脸一红,连连摆手:“八用八用,老夫跟人家没什么瓜葛了。”
兰台眼含笑意抛出一句:“哦,那就好,寡人听说,有个当官的正追她追得紧。”
“是谁?陛下说出来,臣保证不打死他!”
果然,意非酒一听,眼睛顿时瞪得滚圆,立马有撸胳膊挽袖子的冲动,完全忘了自己已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郎。
但是片刻之后他醒悟过来,为自己刚才过于激烈的反应感到深深的羞愧。
兰台伸手搭在老师肩膀上:“先生跟我你还见外?在乎人家就把人家接宫里来,有啥可丢人的。你们又不是乱搞,而是光明正大的青梅竹马恋人,除非,先生对她的经历还心存芥蒂?”
“不不不,臣乃老光棍儿一条,哪有资格嫌弃人家?”
“那还等什么?明日先生就亲自去接。”
意非酒明显勇气不足,连爱因斯坦头发丝都没那么张扬了:“明日不行吧?几国来使还在馆驿等着呢。”
“放心,他们要见的是我,我来应付不就行了?”兰台拍拍老师的肩,像个过来人一样说,“小伙咂,放轻松。”
意非酒白了他一眼,要不是顾及君臣身份,真想给这小子一记爆栗,蹬鼻子上脸了他还。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现在不正像个要去见女盆友的毛头小伙子吗?一想到要见心上人,真他大爷的紧张啊!
“等等,陛下刚才说,有个当官的正在追求翠襟?”
“没有的事,激将法而已,还不是老师您教的好?”
意非酒一听,又暗自翻了个大白眼。就是嘛,自己一辈子就看上这么一个女人,她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变心的人。再说在大爷们里边,我应该还算比较帅、比较有魅力的吧?
几国来使在馆驿,这个要从山海国发生的政权变动说起。
这个变动让其余六国大吃一惊,有的国君刚刚知道原来霍齐光是那样卑劣的人,原来他不但没有资格继承王位,还对有资格的继承人做过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
但是六国国君大多没有立即派人前来祝贺,或者立即表示出面表示谴责,是因为在观望。
天下局势瞬息万变。之前山海国曾是七国之中最强大的,但霍禄甫和霍齐光在位期间因为不作为或暴虐,国力下降了很多。
这还在次要,关键是弄得民心已经很不稳,山海国内一波一波的农民势力尝试崛起推翻暴君。很多国家就盼着山海国自己走向灭亡呢。
可现在忽然改天换日成了霍兰台的天下,新君简朴,不设后宫,平易近人,爱护将士,令民心安定,军心振奋,山海国就像一只盘踞的巨龙,发展潜力不可小觑!
于是各国争相派使者带着礼物来进行迟到的祝贺,自然也带来了五花八门的迟贺理由,什么最近国君身体抱恙,什么礼物出了一点小问题,或者使者的车子在路上遇到劫匪之类的。
传到兰台耳朵里,他笑笑不说话,心想还送什么礼,那么客气干什么,反正连你们的国家早晚都是属于我的。
意非酒说完了翠襟的事要说点正事:“各国来使臣都见了一眼,别的倒没什么,就是红楼国那位来使看着怎么不太对劲。”
“哦?怎么个不对劲?”
“像是个女人。”
现在换意非酒满脸同情地看着兰台,仿佛已经预见到他与皇后的关系即将雪上加霜。
逐鹿时代所有的使者都必须是男性,有文化的原因,也有为了路途方便的考量。当代有女扮男装当使者的胆量和兴致的......
“春辞?”
“明天麻烦陛下把这个麻烦也自己解决了,”意非酒一耸肩,“臣无能为力。”
兰台称帝后,曾派人给义妹春辞送去一封简单的书信报平安,但她一直没有回复,看来是打算把她自己当作人肉回信。
今天太晚了,显然不是去看望春辞的好时机,但若今日不见,明天各国使者都在,万一春辞这个假来使当众被揭穿,岂不是有损红楼国的颜面?而且也显得山海国不庄重。
再说她毕竟是自己认的义妹,派别人去见她都不合适。
兰台想了想,当机立断,快马加鞭去了春辞下榻的馆驿。
月色正浓,春辞还没睡下,正托着腮在窗边发呆,一脸的小女儿神态。
但身上却穿着一身宽松的男装,按男士发型束着发。反正以前她溜出去玩都是男装打扮,习惯了。
兰台的到来让她又意外又惊喜,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变调:“义兄,你怎么来了?!”
“看我妹呗。”
兰台觉得有必要反复强调“妹”这个概念,以免她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来。
春辞意识到义兄的身份今非昔比了,作势要行礼:“参加陛下。”
“好了,咱们兄妹不讲究这个,说话也随意点儿好。”
春辞笑得很甜:“看来我化妆还是不到位,竟然被义兄揭穿了。”
她的眼睛里有光,脸上也有光。
女人望着自己喜欢的男子时都会显得神采奕奕,就连颜值都会自动升高至少十个百分点。
兰台一笑:“虽然你穿着男人的衣服,举止也可以尽量男性化,但你身上到底还是少了个东西。”
春辞听了,瞬间脸红到脖子根,有些担心他说出什么不堪的话来。
她比予儿年纪小,走南闯北交朋友,懂得却比予儿多得多,就连春 药的配方和用法她都知道。可她再怎么调皮任性不讲究,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少女。
没想到兰台却不紧不慢指了指自己的喉结。
讨厌,吓死姑奶奶了。春辞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喜闻义兄当上了国君,春辞想来看看你,可又没有别的光明正大的理由,所以只能假扮来使啦。”
毕竟在那个年代,一个女子长途跋涉去探望一个有正妻的男子,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原因都是一件不合礼仪的事。
兰台一笑:“你还真有魄力。那明天公开接见各国来使的时候,你打算怎么蒙混过关?”
春辞:“那有什么,接见来使无非是送上礼物,再说几句恭维的吉祥话儿。在父王身边呆了那么久,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
“哈哈,你父王听到非发雷霆之怒不可。”
“呵呵,你可别告诉他啊,”春辞笑得眼睛眯了起来,“再说我真给山海国带了礼物啊!”
说着,她转身打开柜子,双手捧出一个精致的朱红漆盒子。
“确定现在就给我看?不等明天当惊喜?”
春辞一脸诚恳地点头:“你先看看的好,省得明天朝堂之上惊着圣驾。”
本来兰台对国家之间互赠的礼物毫无兴趣,一般无非是玉啊玛瑙啊夜明珠之类,她这么一说,倒是把好奇心激起来了:“那我先瞧个新鲜。”
春辞抿着嘴笑,兰台觉得她的表情有问题。
打开木盒子,里面还有一个木盒子,再打开之后又是一个木盒子,有点儿意思哈。
他看了春辞一眼,春辞有点坏又有点鼓励地看着他。
一共五层盒子,最里面是一层彩锦,看那隆起的弧度,终于该有东西了。
片刻之后,兰台略显嫌弃地瞅着黑不溜秋好像还有点异味儿的一坨,从各个角度审视了一圈:“这就是你们红楼国的贺礼啊?你确定这东西它不是驴粪?”
春辞笑得花枝乱颤:“堂堂一国之君也太不识货了,这怎么能是驴粪呢?!”
“那这是?”
“分明是啮铁的粪嘛!”
说来说去还是粪便啊!
但啮铁是什么动物?
“啮铁是一种上古怪兽,皮毛漆黑,油光铮亮。长着月牙形的四蹄,体型跟水牛差不多。这种怪兽吃的是铁,喝的是水,它的粪便是一种珍贵的材料。在锻造兵器时,把烧得发红的铁器放入泡有啮铁粪便的冷水中淬火,锻造出来的兵器可以坚硬无比。只是啮铁现在很难找到了呢。”
兰台半信半疑,怎么总觉得这丫头在逗自己:“那你是怎么找到的?”
“我啊,我走南闯北玩儿的地方多啊!这一坨可是我亲眼看着一只啮铁吃饱喝足之后拉......”
“好了好了,打住,打住。”
兰台不忍再听,管它真的假的,先谢过就是了。唉,这样的贺礼真是闻所未闻,而且最好不要“闻”。
到目前为止,春辞倒是很矜持地维持着义妹的身份,没有说什么过界的话,但她的眼神几乎一刻不离他的脸。
兰台被她看得发毛,随口问了句:“腿上的疤痕消退些了么?”
“没有。”
“没有?我不是教你用荀草晾干磨成粉,用芦荟汁调和敷的么?”
“我没用,”她的目光深深看进他深邃的眸子里去,“反正疤痕不痛也不痒,就留在那里做个纪念吧。”
他知道她想要纪念什么,这个看似机灵得要命的姑娘,怎么在有些事情上就转不过来这根筋呢?
164 有国才有家
“春辞,你长得这么.......”
春辞打断兰台:“好了我知道义兄要说什么,不用说了。”
她很抵触也很害怕后面的劝慰。
兰台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那你倒说说看,我想说什么?”
“肯定是那一套啊:你长得这么美,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干嘛要为了一棵树放弃一整片森林对不对?哼,没创意。”
“不,我是想说,你长得这么像你父王,你父王的基因够强大。”
鸦雀无声两秒钟。
本来兰台的确是想说她以为的那番话,但春辞既然预料到了,再唠叨出来多没意思,所以临时改口。
春辞噎住,漂亮的脸颊有些红,为她增添了一抹妩媚和娇艳。
身上套着宽宽大大男人的衣袍却显得妩媚娇艳,那才是真的妩媚娇艳,虽然她的胸一马平川几乎没曲线。
此刻很可能是女扮男装缠得紧,不过那些以公主装示人的日子里,兰台也不是没不动声色瞄过她前胸隆起的弧度,看一眼心里就有数了。
偷瞄,不是对她有什么想法,只是出于本能。
几乎所有的中青年女性,他都会在初次见面时的头几眼之内完成这个过程。笑傲白也是,不过由于胆量的问题,会比兰台完成得慢一些。
世上的美女分许多种,兰台一向认为男人在不同的情境下,会对不同的类型女人产生好感,比如心情很好的时候,也许会喜欢恬静甜美的女孩;情绪低落的时候,也许会喜欢乐观开朗爱说话、不断给自己打气的类型;在喝了点酒之后,也许会喜欢小野猫一样野性的姑娘,他也曾预想过将来自己会娶几个,娶什么样的。
但在遇到予儿之后,以前所有的分析结果都不重要了,貌似只她一个便满足自己各种需要。
当然,这跟他是一个极度自律的人有很大关系。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春辞长得也美,而且不同于养在深闺人不识的传统女子,春辞有种酷酷帅帅的美,很有味道,爱她的人一定会爱到骨髓里,就像那个装作满不在乎,其实至今对她念念不忘的笑傲白。
兰台略一走神,春辞拿出一份竹简:“义兄的字还挺好看,不知这墨宝是留给谁的呢?”
兰台一看,是自己离开红楼国的时候留在那套大宅里的,上面写着“我会回来的”,他没好意思说,这跟“兔子等着瞧”的意思差不多。
“手痒,随便练练字而已。”
春辞有些失望,她还以为意思是他以后会回去看自己的。这男人说话真是滴水不漏,哪怕说几句让自己开心的假话都不行吗?
“很晚了,我该走了,女人不是该早早睡美容觉么?”
“别走。”
一只小手扯住了他的袖子。
身为男人,兰台希望接下来能发生点什么;作为霍兰台,予儿的公子,他又希望她不会说什么让彼此难堪的话来。
“义兄,其实这次我偷偷来找你,还有些要紧事跟你说,这里方便吗?”
“方便,此处没有别人,外面的暗卫已经检查过。”
春辞神色凝重:“你知道我一向贪玩。前两日父王约我到花园下棋,我想逗父王开心,就提前了一个时辰埋伏在花园,把事先准备好的带有树叶的枝条缠在身上,假装一丛矮树丛,准备吓父王一跳......”
兰台哑然失笑。纵使这么聪明的丫头,幼稚起来也是笑死人的节奏。
“也许父王的护卫没有发现;也许父王的护卫发现了我,但鉴于我只有玩心没有害父王的心,所以没有告诉父王。总之吧,我听见父王在那里接见了几位大臣,他们低声商议的事情让我大吃一惊!”
春辞听红楼王说,想趁山海国刚换新君、一切还不稳定的时候,联合其它五国一举歼灭山海国!
“但是具体哪天发兵,发多少兵,由谁为大将,这些我却没听到。总之,义兄你从现在开始要多加小心!”
兰台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转过了九十九个弯。
“原来这才是你冒险来访的真正原因!多谢义妹,要是让你父王知道你跟我说这些......”
春辞眨巴眨巴眼睛表忠心:“如果义兄身处困境,我会非常难过的。”
兰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得春辞直发毛:“你看我干吗?怕我说谎骗你啊?”
兰台笑:“怎么会怀疑你呢?这种事,宁可信其有,早做准备总是好的。”
“9494.”
“既然我们已经见过面,你就回去吧,明天没有必要再出现在接见来使的典礼上,万一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好吧,啮铁的那玩意儿就留给你啦。”
“义妹送了我这么罕见的礼物,我也应该送你个东西才对。”
说着,兰台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布包。
春辞满眼都是期待的小星星,这可是他第一次送自己东西呢!这么小的尺寸会是啥?玉?胭脂?镜子?
这些都是男子送给心爱女子的定情之物,他要是送我这些可怎么办?我是该义正言辞拒绝呢,还是该一脸娇羞收下呢?
打开一看,自己想多了,是一小块雕刻精美的石理发墨砚台而已,上面刻着四个细小的金字——早遇良人。
“这是我对我妹最真的祝福。”
春辞很痛恨他一口一个“我妹”,对她来说这比“你妹”强不了多少。
她装作不稀罕实则很珍惜地接过来收好,打算一辈子都不用它写字,放首饰盒里供着。
“你想什么时候走?我派人护送你。”
春辞甩了甩头发:“本宫一向来去自由如风,无需护送。”
“那好,珍重。”
兰台转身出去,用眼神示意两个暗卫保护春辞。
如霜的夜色下见了两个女子,两种味道,不过兰台没有心情去回味和比较。
春辞的话萦绕在他心头,他必须立刻找几位重臣商议一下。
意非酒、风行纵、钟善、映天水、秦时月和三公九卿之中的其他几位,二话不说齐齐随叫随到,相当敬业。
大家分析来分析去,觉得首先浮生国不可能参与对付山海国的事,尤其浮生国的驸马鲁班还跟霍兰台有不浅的交情。
水浒国也不太可能掺和,因为水浒国乃虎狼之国,一向目中无人狂妄自大,绝不会愿意听从小小红楼国的召唤和调遣;而红楼国特别爱面子,很可能还会因为西游国的嫌弃而心生怒意。
而醒世国民风淳朴,人民善良勤劳,喜好农事,一向跟山海国没有过节,且一向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不应该一有人起头就跟着起哄。
唯独可能掺和这事的只有西游国和儒林国,然而他们与红楼国一向不合。
而且各国若有动作,多多少少在兵马调度上会有些蛛丝马迹,然而兰台在各国安排的密探并没有任何动静。
大家达成一致意见,就是虽然春辞的话不是太可信,但要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不要过分惊慌,静观其变。
谈到本国兵力的时候,秦时月说我国当兵的还是太少,应该鼓励百姓多送成年的儿子来当兵,保卫国家,毕竟有国才有家。
风行纵忽然问:“现在平均每户送来当兵的比例是多少呢?”
竟然没人清楚。
风行纵又问:“我国现有人口多少呢?”
连国君也不知道,以前的霍齐光、霍禄甫更不知道。
意非酒一语道破天机:“普查人口,奖励生育!”
霍兰台眼睛一亮。让自己烦恼了好几日的难题竟然就这么迎刃而解!
意非酒却一点也不邀功,大大方方承认,这是以前跟百丈冰聊天的时候,百丈冰提出来的建议。
兰台想,看来百丈冰的确是个人才:“找到他了么?”
“回陛下,找到了。百丈冰怕陛下报当初一箭之仇,大老远跑到乡下隐姓埋名藏了起来,本想就这么过一生,结果还是被我们的人找到了......”
意非酒担心地看了国君一眼,生怕兰台终于下令砍百丈冰的脑袋。这么多年的交情,加上惜才,意非酒舍不得呀。
万万没想到国君说:“皇后让寡人请他来做官。”
顿时,偌大的朝堂里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兰台看大家都不说话,笑了笑:“媳妇儿的话还是要听的嘛,就这么办吧,散会。”
大家大眼瞪小眼儿地散了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国之君不要后宫专宠一个,居然还那么听老婆的话,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别人都告退之后只留下了意非酒。
今晚的第一次告别之后,他本来沉浸在即将跟翠襟重逢的欣喜中,还没高兴一炷香的工夫呢,被二度面君。
“陛下真的不杀百丈冰,还让他做官?”
“君无戏言,and 宰相肚里好撑船。”
意非酒身为国君的老师和长辈,居然高兴得一蹦老高:“哈哈哈,我就说吧,大丈夫宁可埋没一生也不可错投昏君!奉君当奉霍兰台哈哈哈!”
他为自己的老友百丈冰高兴,为自己教出的好学生高兴,更为社稷的光明前途而倍感欣慰,以至于差点儿忘了另一件事。
“臣怎么觉得,春辞的话别有用意呢?”
兰台跟他对视一眼:“先生也这么觉得?”
两人相对感慨,唉,女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