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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愁     谕仙txt下载     谕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名震徇阳

    天子成年,据大姚祖宗法,理应南巡列道,以施恩泽。

    而很多储皇在即位之时已逾成年之龄,上次天子列道,已是百年之前了。

    徇阳从三年前开始在城府正中央修缮行宫,包括徇阳城正南面的大礼门,以及贯通行宫正门与大礼门之间的端礼路。

    行宫传承久远,外围有城墙将宫内与外界隔开。

    行宫分为南北两个部分,南部是大姚皇处理政务、接见臣子的地方,北部则是后宫,为大姚皇及皇后妃嫔等女眷的居所。

    晴儿从西边书房里整理了书籍,端着书箧向行宫西三所南端的大院走去。

    今日便是放榜了,再过两天就要抡才大典,到那时候宫里就要热闹起来了。

    小丫头想到这里总有些兴奋,从京城搬到这来可是闷死她了,虽然前几天和姚渐雪偷偷溜了出去,却没睡上一天好觉,更别说玩了。

    公主昨日身体有些不适,太药师说是水土不服,再加上风寒,故而发病。

    昨晚她服侍公主吃了几剂药,却没见好,太后心疼得有些发火,要不是公主护着,她可要被罚了。

    小丫头心中念叨着,公主你快点好起来吧,不然晴儿都要急出病啦!

    晴儿抱紧怀中的书箧,加快了步子。

    这是公主吩咐她去找来的书,她得快些去拿给公主,好让公主解解闷。上次从玉城回来后,公主还带回了一个书箧子,让她好好锁起来,都不让她看那里面是什么东西,怪神秘的。

    穿过院门,直走进正房里,晴儿抬起手臂攮开暖阁的门帘,看到姚渐雪穿着单衣站在桌前读着什么,忙惊呼道:“公主!公主怎么起身了,还只穿了一件衫子!快去床上躺好,这要是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

    姚渐雪轻笑着,丝发披在肩上,小脸有些苍白,面容清减,双眸略显得慵懒。

    “小丫头,你可放心,有我给你顶着,母后不会罚你的。”

    晴儿撅了撅嘴,放下书箧,拉着姚渐雪,将她按在床上,仔细盖好被子后才道:“我可不怕太后罚我,晴儿是只想公主早日康复,不然晴儿看着也心疼。”

    说着打开书箧,选了一本放在姚渐雪手边,“公主可不能再这样不在惜身体了,有很多人关心你呢!”

    “行啦,知道啦!”姚渐雪微抿朱唇

    ,“小妮子可真讨人欢喜。”

    她扬了扬手中的笺纸,道:“这是宫外边传进来的两阕词,说是苏大公子在临江楼被人狠狠批了,这便是那人做的词。”

    “苏大公子?是御阁卿家的苏啸风苏公子吗?”

    “是他。”姚渐雪纤指打开折好的笺纸,“刚刚看得好好的,被你给打断了。这两首词可是一夜之间名震徇阳呢!”

    晴儿憨笑道:“那公主觉得如何呢?”

    姚渐雪将方才那篇又看了一遍,道:“只是男儿间的东西,我看来是不懂的,皇弟应该亦不大喜欢,太消极了。不过说起来应该是极好的。”

    晴儿收拾了一下桌案,从妆奁里取出一把玉梳子,将金镜支在姚渐雪面前,开始给姚渐雪梳头。

    “那另一首呢?”

    姚渐雪凝眸看向第二首,道:“这首也是《临江仙》,待我看看——”

    姚渐雪自第一句“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便深陷进去,轻声读了起来。

    待读到“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之时,双眸流露异彩,呢喃反复,只觉得其中有千百种柔肠。

    再往下看“琵琶弦上说相思”等句,愈发觉得精美绝伦,连晴儿几次唤她都没注意。

    晴儿有些恼了,嘟着嘴不再说话。

    姚渐雪用手摩挲着笺纸,道:“不曾想这徇阳还有这等人物,却不知是写给何人的。”

    晴儿闷声道:“一定是写给歌姬的,写这首词的一定不是个正经人。”

    姚渐雪莞尔,“晴儿,这写词多有指代,不能如此妄下结论。快去将笔墨拿给我,我要抄录下来。”

    “诶呀,要是弄脏被褥可不好啦!”

    “换了就是。”

    ……

    王离经昨晚在临江楼上抄了前世贤人的两首词后,名气大涨。整个徇阳城的酒楼茶肆都有人在唱“滚滚长江东逝水”,到底越江因此多了个“长江”的称谓,这是王离始料不及的。

    而歌姬则是争相弹唱“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等句,动情处无不掩泪叹息,伤感身世的。

    时人皆在谈论,这能写出两首文风极不同词作的到底是何人士。

    这些王离却是不知道了。

    他昨夜同李云川一起回了曹府之后,一夜无话。到第二日清晨,

    舜剑来他屋里说曹皬醒了,请他再去看看。

    想到曹皬手臂上的爪痕,王离想到《千药仙方》上记载的“风绝”异兽,寻思正好去打听他这伤是怎么落下的。

    清晨薄凉,王离披好衣服就随舜剑去了。

    进了曹皬屋里,舜剑一言不发地站在王离身旁,还是那般个性。

    曹皬靠着背枕坐在床头,气色较昨日已经好了很多,有丫鬟坐在床边喂他吃汤药。

    瞧见到舜剑,曹皬神色一变,低头装作没看见。

    舜剑不以为意,对曹皬道:“这是拙翁请来的药王,是他昨日救了你。”

    曹皬吃惊地抬头看着王离,眼前的男子看着只比自己大上几岁,竟然已经是药王了?他想要起身拜谢,被王离止住,“三公子不必多礼。”

    “救命之恩,曹皬永记于心。不知恩人尊姓名?”

    “我姓王,单名一个离字。不必叫我恩人,我长你几岁,你叫我离哥就是。”王离走到床边,丫鬟主动退开,“我看看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一会有些事情我还得问你。”

    王离左手中指搭在曹皬无名指指根上,经昨日灵气滋养,曹皬身体恢复极快,明日便能痊愈。

    王离松了手,问道:“你那日是在何处饮酒的?同你一起的有哪些人?”

    曹皬皱眉思索道:“就在临江楼上。那天是范海请我去饮酒的,就是太常生范玄通之子。同行的还有一个玉城许姓的人,一共就是三人。”

    “玉城姓许的?”王离一惊,“是叫许盛还是叫许况?”

    曹皬奇道:“离哥怎么知道的,那人正是叫许盛,离哥认识他吗?”

    果真是熟人,王离心道何止认识,还和他弟弟干了一仗呢。他拉开曹皬的袖子,问道:“这伤口你还记得是怎么落下的吗?”

    “这……”曹皬看着自己手臂上结痂的爪痕,呆住了,“这是?”

    得,他自个也是懵逼的。王离起身,朝他道:“你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必多想,好生休息。”

    和舜剑出了门,王离严肃道:“舜剑大哥,三公子被人下毒一事,你一定要告诉盛选公暗下调查,不能走漏风声,尤其盯好巡道台的那些人,如今真人在内,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都要防备着。”

    舜剑眼神中闪过厉色,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十二章 段公子

    今日下午大文举放榜,中者自然喜不胜收,有当街痛哭之人,没中者自然悲痛难抑,亦有当街痛哭之人。

    苏啸风中了榜,冲淡了些昨日被王离挫了锐气的失意。今日同榜的同年邀他饮酒也推辞了,一心为抡才大典的策问做准备。

    平常无事过了两天,到抡才大典时,李云川须得去宫中主考,一早便换了官服匆匆进宫了,待到日落时才回来。

    换了常服,李云川找到闲来无事的王离,道:“明日日入初时,小离可要准时去宫中,到时候有人接应你,你只需报我的名号就是。”

    王离大喜,道:“这几日可算闷死我了,多谢仙流兄,哈哈!”

    李云川大笑,“如今徇阳城谁人不知你‘临江仙’?这几日临江楼可是被人踏烂了,个个都在咏“长江”呢!小离可是足不出户而天下闻呐!哈哈哈!”

    这大姚通讯落后,传诗倒挺快。

    第二日晡时末,王离借了曹府的马车往行宫赶去。

    刘剡和曹明望两个老头竟把他给忘了,真是忘恩负义,为老不尊,还是仙流兄体贴人心。

    王离一路上把刘老头骂个不轻,深感其道德低劣,不能深交。

    今日行宫前门都留给了抡才大典前十的文圣、文贤们,连臣子都是不能走的。

    王离在东城墙门外停下,和卫兵说了李云川的名号,便一路无阻通过了东边的广德门。

    过了广德门,有内臣接引,王离贿赂了些银两,那太监心知这年轻人是李大学士嘱托的,又得了钱财,故而十分上心。

    “王公子,陛下正在太华殿诏见苏文圣,你先随咱家去典膳所,待时辰到了,咱家来接公子去龙池。”

    “苏文圣?”

    “正是,本次大举钦点的文圣是御阁卿之子,早在京城飞廉公子就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真真是天之骄子!”

    王离想到坊间流传的苏啸风被自己猛踩的流言,心中感慨万千,怎么着自己也是比文圣还牛逼的人了。

    宦官将王离接到膳食所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不像是厨房,有桌有椅子的,待着也倒舒心。

    “多谢中贵人。”

    大姚没有太监一说,说好听点都是称作中贵人。

    那宦官谦逊几句,就匆匆走了,临走前反复叮嘱王离不要到处走动,若有人问,就说是“李大学士安排的侍读”便是。

    等那宦官走后,王离坐在椅子上歇息了一会,不久肚子竟饿了起来。起初还忍得过去,不知何时起王离闻到阵阵香味,肚子不停地空响。

    王离实在经受不住,小心出了门,却是将宦官的话抛之脑后了。

    躲过人群,往里走,膳食所不像王离先前待的地方那么清净,洒扫抬水、烧火做饭的人数是很多的。

    见隙躲进一个角落的庖房里,正打算搜刮一些东西垫一垫空落落的肚子,看到灶台边有人影闪动,王离走过去一看,竟发现背对着自己的是个熟人。

    王离心中一乐,走过去拍了那人肩膀,道:“段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姚渐雪后肩被人一拍,吓得花容失色,手中的面饼点心都掉在灶台上。

    她连忙回头,惊声道:“谁?”

    “段公子,是我啊!王离!”

    姚渐雪呆呆地看着王离,她怎么也想不到,这前几日在玉城碰见的人,竟然在行宫内又遇见了!还是在典膳房里!

    完了!偷吃东西被抓现行了!这可丢死人了!

    看着眼前满面笑容的王离,姚渐雪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知道今天有琼林宴,她昨夜央求母后准许她也参加,却被太后一句“公主自贵,不宜抛首”给拒绝了。她不甘心,于是在晴儿的帮助下,扮成男子模样,偷偷藏在膳食所里,让晴儿支走这个庖房里的用人,打算到点再混进龙池去。

    可早早躲在膳食所里,还没到点,肚子却开始闹腾了。

    没挨过饿的姚公主哪里受得住,便在灶台上找点心吃,正巧被王离给撞见了。

    “完了完了,他怎么会在这里!这要是被他说出去,我可就没脸见人了!”

    姚渐雪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头晕乎乎的,全然忘记自己已经换了装扮,现在是段宿白、“段公子”了。

    王离见姚渐雪盯着自己,一言不发,眼眶又是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不由慌了神。

    “这死娘炮,该不会要哭吧!这要是把人引过来,那就不好说了。”

    想到这里,王离忙问道:“段公子你这可是怎么了?是不是刚才拍疼你了?”

    “啊!”

    姚渐雪回过神,听到王离问的,眼睛一亮。

    “对啊,我现在是段宿白,可不是长公主!”姚渐雪看着面前的王离,突然轻笑了了一下,“这人也是够呆的,这都看不出来……”

    “嗯!”她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刚才被王离兄吓着了,没事。”

    王离心中无语,你这脸变得也太快了。

    “宿白也是托李大学士来参加琼林宴的吗?”

    姚渐雪闻言愣了一下,这正愁没借口呢,忙胡诌道:“是,是我请仙流先生带我来的。王公子也认识仙流先生吗?”

    “嗐!说来话长。”

    王离苦笑,就轻去重,将一路被刘剡坑的经历说了。

    “到底还是仙流兄为人仗义,那刘老头实在太坏了。”

    姚渐雪惊奇地看着王离,他左一个刘老头,右一个刘老头地叫拙相,现在又和仙流先生称兄道弟,这语气不可谓不大。

    “宿白,那宦官有和你说,几时来接咱们吗?”王离顺手从灶台上拿起一个点心塞在嘴里,“这都日入正时了,可得饿死咱们。”

    有人在,姚渐雪不好意思再吃,看着王离狼吞虎咽的模样,她咽了咽口水,道:“我听说琼林宴是在日入末时,还有半个时辰。”

    七点才吃晚饭?

    王离心中忍不住一阵大骂,这尼玛是要饿死人呐!他惦记着这顿皇家晚宴,可是中饭都没吃啊!

    又吞下几个软糯点心,王离见姚渐雪愣着没了动静,便递一个给她,“宿白也快垫一下肚子,这还有很久才能吃到饭呢,可别饿坏了。”

    姚渐雪看着毫不顾忌的王离,她所认识的读书人大多是克己成礼,未有如王离这般真性情之人,这种感觉也唯有在仙流先生身上曾经感受到,但两者却又不甚相似,这王公子似乎极为不同呢。

    她轻笑道:“莫不是王离兄来琼林宴就是为了蹭一顿晚饭吗?”

    “咳咳。”

    被人看穿了目的,王离将糕点硬揣到姚渐雪手上,被王离抓到手,姚渐雪惊得连忙挣脱开来,才拿住糕点。

    “宿白你也是的,大男子汉,碰一下手又是怎么了。”王离责怪姚渐雪大惊小怪,又借着语气掩饰道:“也不是为了一顿饭,只是想与我大姚英才多多结交一番。”

    信你才怪!

    姚渐雪小手铰在一块,还是对王离的“没礼”而嗔怨,两人不知说些什么,都沉默不语。

    王离正愁如何安抚这“段娘子”,却听房外有碎碎的脚步传来,王离不禁有些紧张,这庖房里没有适宜躲藏之地,便将段宿白挡在身后,心中念叨着宦官留下的话,想着对策。

    待那人进屋,竟发现是段宿白的丫鬟,那个对他极有意见的小丫头。

    王离一颗心放了下去,这宿白胆子可真够大的,自己躲在庖房里偷吃,还让丫鬟出去放风,想不到为人娘们,作风倒挺爷们的。

    只是这丫头怎么是宫装打扮?

    晴儿在太华殿外打听到一些消息,便匆匆来告知姚渐雪来。

    进门看到王离,小丫头一愣,今日王离换了白袍,不似那天的短褐,虽是短发,但颇为潇洒挺拔,故而晴儿一时未能认出。

    “你,你是何人?”

    段宿白担心晴儿说漏嘴,上前拉住晴儿,“这是那日在玉城遇见的的王公子,晴儿,你怎么回来了?是李大学士让你来的吗?是有什么话吗?”

    眼见姚渐雪不停使眼色,晴儿极有默契,“嗯,李大学士在太华殿陪陛下在与苏文圣交谈,说是时辰不早,恐太后身体不便,于是提前去龙池设琼林宴了。李大学士吩咐晴儿来通知公子及时去龙池,参加琼林宴。”

    晴儿瞧了瞧王离,心中奇怪,他怎么也来宫里了?

    小丫头虽然不喜欢王离,但未到讨厌的程度,今日又见王离一副不俗的气派,倒不会出言挖苦,只是奇怪为何他也会在宫中,莫不是也要去琼林宴?

    王离自然不会记一个小女孩的仇,听闻琼林宴被提前了,心中大喜,和姚渐雪说道:“宿白,既然琼林宴提前,我们快去吧,可不能迟了。”

第三十三章 琼林夜宴

    在晴儿的领路下,王离和姚渐雪出了膳食所,绕过议政厅殿,向东边的龙池走去。

    “宿白,你知道这琼林宴的来由吗?”

    因为这宴会名称同前世的一般无二,王离心中疑惑,不知二者是否有何关系。先前李云川与他说的时候还不觉稀奇,如今细想之下,心中便极为震惊。

    一样的文字,大多类似的风俗,这里与前世到底有怎样的联系?

    “这来由可就早了。”

    听王离问这话,姚渐雪倒不稀奇,王离虽然会作诗,有些文才,只是连“文铭”都不知道,不知晓“琼林宴”也还正常。

    “这琼林宴是自前朝就流传下来的风俗,算起来有好几千年了!大文举下的士子皆是天子门生,这宴会是天子嘉奖士子,以作进学进官之用。”

    见王离听得仔细,姚渐雪好笑道:“王离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若不是我早知道你摔坏了头,忘了许多事,不然还以为你故意考我呢!”

    被姚渐雪提及自己编造的虚假经历,王离尴尬地笑了笑,敷衍过去,心中的困惑也暂且放下了。

    从议政厅殿向东走了不多久,见一开阔场地,设着一个朱红的仪门,门前两排都整齐站着举旗的红装宫女,士子凭执特制的木牌进场。宴席设在龙池边上,往右便能看到一个用白玉石栏杆围成的方池。

    天色渐黑,怕被人认出,晴儿将王离二人送到后就悄悄退下了。

    王离上前跟在士子队伍中,和宦官交代了李云川的话。那仪门前的宦官早知道李大学士吩咐过,问过王离姓名后便让他进去了。

    姚渐雪紧紧跟在王离身后,她可不是李云川邀请来的,此时心中极为紧张,生怕被人识破身份。

    “哦,这位段公子也是李大学士吩咐的,怎么了,他没和中贵人说吗?”见宦官面有疑色,王离问道。

    “不敢,既是李大学士吩咐的,二位公子快请入席吧!”

    王离进了宴席之中,与姚渐雪说道:“宿白,这里人多不熟,你有认识的朋友吗?算了,咱们还是先去找李大学士吧。”

    姚渐雪成功混进琼林宴,俏脸兴奋地通红,她四处张望了一下,道:“仙流先生肯定被人围住了,今日参加晚宴的可都是他的弟子!咱们就不去打扰

    仙流先生了。我也不认识什么朋友,王离兄,咱们就找个席位坐下吧,等皇弟……陛下赐诗之后,士子门都要作诗的,到那时候就热闹啦!”

    又要作诗!

    王离有些头疼,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宿白,那咱们就先找个席位坐下吧。”

    今科士子席位都是定好的,苏啸风作为文圣,自然是和李云川一席,以表亲近。其余如王离这般“混”进去的都在另一席上,多是纨绔子弟,经由族内长者托送进来,目的皆是翻充人脉,结交大姚精英。

    王离二人刚坐好席位,右边一个浓眉大眼的男子笑呵呵拉住王离的手,道:“你一定是王离大哥!早听闻仙流先生邀你来参加琼林宴,没想到却和我在一块,哈哈!”

    王离莫名其妙,看着眼熟,自己却不认识,故而问道:“不知这位是……”

    “忘记提了,我是小皬的二哥,曹皔,铭为长天,离大哥叫我长天就是。说来还得多谢离大哥的救命之恩,若非离大哥出手相救,小皬恐怕凶多吉少啊!”

    “那是小事,不值一提。”难怪这人看着眼熟,竟是曹皬的二哥,王离与他介绍了姚渐雪,“只是没想到长天你身为将门子弟,却也来这琼林宴凑文臣的热闹。”

    “那些酸臭书生我是看不起的,我来这琼林宴也不是为了凑什么热闹,说来离大哥应该明白的。”

    看着曹皔眼中一闪而过的微芒,王离心中一凛,莫非是盛选公布置的手笔?徇阳城内有大真人踪迹,这么多天不见曹明望动静,莫非想在琼林宴上将他们一网打尽?但大真人会在今晚出手吗?

    姚渐雪看王离二人在那打哑谜,心道他还认识曹家二公子,真不知道他什么底细。

    曹皔她知道,在宫里听闻曹家长子二子皆是军中良将,年幼时就被曹明望送入营中历练,不知为何会来参加琼林宴。

    “娘的,什么时候了,这饭还没开席,可把我饿坏了!”

    等了一会,人都落座,还没有开席的消息,曹皔忍不住说道,“早知道这饭开的这么迟,就该让大哥来了!”

    “长天慎言!”

    王离被吓了一跳,这宫内发牢骚可是大罪,要是被人听去揭发一通,麻烦就大了。

    曹皔怏怏不乐,姚渐雪却看得开

    心,难得出来玩地如此痛快,瞧见曹皬遭罪的模样,她道:“快了,膳食应该都快送到了。到时候等陛下赐诗,宴会就热闹起来了。”

    本就饿得不行的曹皔听到“赐诗”,甩了甩头,“这我可不搅合了,听了头就大。”

    话音刚落,就有宫女端着各色小碗分在每个席上,待膳食分妥,一旁的李云川举杯起身,朗声道:“今夜琼林之宴,陛下赐诗,以酒为题,诸文贤可撰彩笔,诗佳者,赏!”

    李云川这话将所有人气氛带动起来,众人都起哄让苏啸风做先率,先作一首酒诗来。

    推辞不过,苏啸风道:“诸贤谦让,飞廉就先献丑了。”

    说着举杯对月,高声诵了一首七言的绝句,众人听了都鼓掌称赞,李云川亦是点头,较前日临江楼之词,苏啸风长进不少,孺子可教啊!

    王离一席没什么动静,除开王离和姚渐雪,都是大字不识的粗糙汉子,王离看去个个都是一脸呆滞地看苏啸风的风头,唯有曹皔坐不住,在位子上左扭外斜着,他可是饿坏了。

    姚渐雪将苏啸风的酒诗念叨了一遍,道:“这诗立意不俗,遣词极平淡,回味起来却极为高雅,不愧是文圣。”

    “段兄弟读过书?”曹皔震惊地看着姚渐雪,“这……你怎地和我们在一席上,段兄弟莫不是会诗文?是了,瞧你一副书生样子,倒像个小娘子了!”

    姚渐雪闻言心下气恼,王离怕她生气,赶忙道:“长天快别说了,哪有像你这般说话的!段公子乃是书香门第,只是没参加文举罢了,若是报了文举当然不会同我们一桌的。”

    “嘿嘿,我性子就是这般,说话不经脑子,段兄弟海涵。”曹皔摸了摸头,咧嘴笑道。

    “哼!”

    姚渐雪不理睬曹皔,朝王离道:“王离兄以为这诗如何?”

    “一般吧。”

    王离看着姚渐雪吃惊地看着他,得,说漏嘴了,“不过我是写不出来的,我就是说说,说说。”

    “王离大哥说的对,我听着也是一般般啊,什么玩意这是!”曹皬大大咧咧道。

    “王离兄文采极佳,何不也作一首诗呢?”姚渐雪看着王离,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既然说漏嘴了,那我就来探探你的底。

第三十四章 技惊四座

    曹皔之前的话惹恼了姚渐雪,她便不再理睬这个说话没头没脑的,盯着王离,不怀好意地让他也去混淌那帮文贤士子的水。

    “我?宿白你开什么玩笑。”

    王离看了看姚渐雪,这是想害我啊!他来这只是为了蹭一顿晚宴,可不是来出风头的,若是平常时候,出下风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随便拈首唐诗还能叫人笑话不成?

    且不说今晚是在行宫里,曹皔都暗示他了,今晚真人可能有行动,他正思量着,到时候场面混乱了如何逃出去呢!

    这要是出风头把头弄昏了,命没了找谁说去。

    王离摆手道:“琼林宴上就不显摆了,让新科文贤他们出风头去罢。”

    曹皔竖了大拇指,嘿嘿笑道:“王离大哥高!实在是高!小弟我也是如此,若不是看在今晚是他们的主场上,怎么地也要做个诗,杀杀他们的锐气!”

    知道王离没这么容易激将,姚渐雪也不气馁,琼林宴赐诗后每席必须出一首诗,到时候她不写,那些酒囊饭袋可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王离就不得推脱了。

    王离不知道这些坏心思,问道:“宿白,你是何时来这徇阳的?我还以为你回京了。”

    “说来话长,就,就是随族内长辈来此,王离兄莫怪宿白不告而别之罪。”姚渐雪结结巴巴胡诌道。

    二人随意交谈着,曹皔时不时插一些不着头脑的话,三人相处倒还融洽。

    正说着,王离听周围呼声渐起,其余各席上的士子都盯着他们这里,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他有点莫名其妙。

    “宿白,这是怎么了?”

    未等姚渐雪回应,却听李云川道:“西三席诗作为何迟迟不现?可是有佳作在细细雕琢?”

    宴席四周都布置了糊着黄纱的高脚石宫灯,一席一盏,宴上十分明亮,故而王离能看见李云川朝他挤眉弄眼,一副你小子,我懂你的样子。

    这帮什么倒忙啊!

    “不知是如何的佳作可以让我等耳目一新?”

    “哈哈哈哈,刘兄,佳作须得用心体会,咱们可不能急性子,扰到佳作的创作那可就是罪人了!”

    “是极是极!”

    ……

    听着士子絮絮叨叨的揶揄,曹皔怒目圆睁,“娘的,怎的?吃饭还要写诗?老子不写又如何?”

    王离汗颜,安抚住曹皔,眼看段宿白一副吃瓜模样,计较着这是等我上钩呢,这段公子也不是好人呐!

    不远处李云川还在等着自己答应,王离瞥了瞥一旁老神的姚渐雪,心道这回让你栽个跟头。

    于是起身朝各席士子抱拳道:“教殿学士、诸位文贤久等,我等之罪,只是方才这位段公子作诗太过投入,实在是忘了时间,还请殿学士、诸文贤谅解。”

    说着向众人示意了一下一边的姚渐雪,这种操作把姚渐雪惊呆了,她不知道王离要搞什么。众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姚渐雪身上,讨论着这人的来历。

    “段公子?京城倒有个段家,可我未曾听说过有什么惊艳之辈啊!”

    “不知,模样倒是不俗,还是看他诗作吧。”

    ……

    李云川一脸好笑地看着王离,这小子要搞什么花样?

    “索性不负众望,段公子刚刚正好完成自己的大作,我代读此诗,请君听来!”王离端酒朗声诵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无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诵完,王离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道:“不曾想段公子大才如此,真是高人不露象,我提议大家皆饮一杯,巅峰在此,酒诗做到而今算是到头了!”

    众人本是听着沉醉,这诗确实极为不俗,但说是巅峰难免夸张过头了,遂纷纷摇头叱呵。

    “荒唐,纨绔之席焉敢狂言妄语!”

    “巅峰?殿学士面前还真敢说的。”

    ……

    李云川皱了皱眉,小离这是想干什么?他压下众人的议论,道:“此诗规格极佳,但说巅峰难免不服大众,以后莫要再说。”

    姚渐雪小脸都气绿了,哪有这么整人的,她扯了扯王离的衣袖,怨怼地看着王离,你可把我害惨了。

    人家只是想探探你的底,知道你文才不俗,让你

    出个风头罢了,怎么贾祸给我了,这下好了,我成众矢之的了。

    王离心道说漏嘴了,这下玩大了。拉住衣袖,示意姚渐雪无妨,他故作镇定,大笑道:“若说仅仅凭此一首冠称酒诗确实难以服众,不过段公子所作并非只有这一首。”

    李云川眼睛一亮,这小子,那日在临江楼上便是连作两首词,这诗定然是他自己写的,却假借那什么段公子之手。

    他仔细看了看一脸不情愿的姚渐雪,忽是想到了什么,心中愈发明了。好小子,和我玩这套,我倒要看看你写的是怎么个巅峰法!

    姚渐雪听到王离说自己还作了一首诗,心中一紧,抬头看着王离,这又是要干什么?

    王离不顾这些,斟了酒,举杯道:

    “君不见飞流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

    王夫子,长天生,将进酒,杯莫停。

    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

    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

    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

    今夜此时宴安乐,斗酒十千恣欢谑。

    主人何为言少钱,径须沽取对君酌。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王离照大姚将太白的绝世大作稍加修改,虽然韵味减少了些许,但仍然震古烁今。

    “罪过,罪过,太白要是知道自己的诗能传迭他世,想必应该是开心地吧?嗯,功大于过,功大于过。”

    宴上诸人都不做声响,各个歪斜这头,似沉浸其间,又有叹恨世界为何有这等诗篇之人,眯眼咂嘴,不能罢休。

    姚渐雪听呆了,她倒不是被震住,此刻她内心十分崩溃,因为王离是用她的名号作的诗,到时候揭发出来,那她岂不是要丢死人了!

    “好!”众人正仔细体会,被一人叫好声惊着,曹皔一拍席案,“真他娘的好,我们能开饭了吗?”

第三十五章 妖狐风绝

    姚渐雪拉住王离,低声道:“你怎么说是我写的,诶呀,如果被识破,这可麻烦大了!”

    “怕什么,他们还会说这是他们写的吗?”王离不在乎道,“宿白你也别担心,今日这琼林宴可不会有人抢你的风头了!”

    “你……”

    姚渐雪气急,如此张扬,若是她的身份被识破,母后那里她如何交代啊!

    “此诗规格形制虽与寻常诗作不同,但读来气势顿挫,且语句极自然极有孤高之感。”李云川赞叹道,“未曾想今夜有幸能听此诗,有酒诗如此,世已无憾!”

    众人听李云川给予如此之高的评价,也不敢反驳,撂给他们,是无法作出这般超世绝俗的诗作来的。

    “段公子高才,先前多有冒犯,飞廉代诸生向段公子道歉。”

    苏啸风自王离起身,就觉得此人面熟,细细一想,发现这人就是那日在临江楼上与仙流先生一起饮酒之人!如此一来就说通了,这两首诗应该也是出自此人之手,只是他文才如此之高,与仙流先生还是朋友,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未听说过?

    在自己的主场琼林宴上又遭受了打击,心中自然郁郁不欢,好在之前于临江楼上吃过教训,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王离念的《将进酒》等级太高,他是败地心服口服。

    “飞廉自罚三杯。”

    苏啸风遥遥对饮了三杯,但姚渐雪身为女子,没有喝酒的经历,眼看姚渐雪面露难色,没有喝酒的意思,王离举杯代饮,此事才算了结。

    李云川问了王离两首诗作的诗名,找人抄录下来,与其他诗一起用黄帛包好,差人送入殿内,便宣布晚宴的正式开始。

    曹皔等这一刻等得是心急如焚,待李云川举箸之后,他同饿死鬼投胎般牛饮豪食,看得王离都没了食欲,心中惨叹,这是摊上什么人了。

    “王离大哥,你怎么不吃?段公子,你为何也不吃?你们不饿吗?”

    “不饿,长天慢慢吃,这都是一人一份的,没人和你抢。”

    “嘿嘿,现在吃饱点,待会忙起来可就没东西填肚子了。”

    曹皔咧嘴一笑,便继续吃了。

    姚渐雪看着王离,忽然问道:“王离兄知道前不久临江楼流出的两首词吗?”

    “知道啊,怎么了?”王离莫名其妙,怎么问到哪里去了?他喝了口汤,道:“宿白觉得那两首词写得如何?和我的比起来如何?”

    “写得当然是极好,王离兄写的同他难分伯仲,不过——”姚渐雪促狭一笑,止住话语。

    “不过什么?”什么人呐,说话说一半,真是,王离放下白箸,扭头看到姚渐雪石灯下闪着星芒的眸子,心中一塞,完了,这臭娘炮又诱惑我。

    “不过我倒觉得王离兄不及那人高风亮节。”话音刚落,果然看到王离气鼓的模样,姚渐雪轻笑道,“呐,是你让我说的,可不怪我咯。”

    吃着正香的曹皔哼哧道:“你这人怎么净欺负王离大哥,忒不实在了。王离大哥多好一人,我三弟还不是王离大哥救的。”

    “还是曹皔懂我。”有人帮自己说话,王离顺心多了。

    哼!姚渐雪皱了皱鼻子,却见曹皔贼兮兮地拉住王离,问道:“王离大哥,你要是有那些燃情妙药,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啊!”

    姚渐雪听了耳根子都羞红了,呸了一声,暗骂下流,王离看着曹皔浓眉大眼的样子,想不到私底下路子这么狂野。

    拍开曹皔的手,王离道:“你想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宿白可不要学他!”

    曹皔悻悻摇了摇头,继续专注面前的碟盘碗盒了。

    经曹皔这么一闹,王离不知说啥缓和气氛,其他席位都有文贤去与官员敬酒,唯独这席死气沉沉,没什么动静。

    沉默吃了几口御膳,姚渐雪还没从方才的话里缓过劲来,无意看见身侧不远处太华殿外有兵士举着火把向他们这里跑来,便拉住王离问道:“王离兄,你看那里,怎么了这是?”

    王离顺势看去,心中亦是疑惑,曹皔见状怒骂了一声,“娘的,真来了还,舜剑那小子不会没看住吧!”

    曹皔扔了碗筷,起身往太华殿跑去。

    王离心知大概是真人来犯了,他寻思这夜里进宫是要刺杀大姚皇吗?那也太疯狂了,这是表明了要开战啊。

    果然没等一会,有守卫将士跑过来高呼道:“有刺客,上官、文贤老爷随我等前去太华殿避难,以免遭贼子之害!”

    此言一出,听闻行宫内有刺客,众人皆是大惊失措,场面近乎混乱,李云川忙高声呼道:“刺客自有宫内守卫清算,诸生肃静,不必慌张,还是前去太华殿避难要紧!”

    安定下场面,王离和姚渐雪二人随众人在御卫带领下往太华殿走去。

    关舜剑身着轻铠,提着长剑,正往龙池奔赴而去,看到王离一众,眼前一亮,忙高声呼道:“王离兄弟何在?”

    王离看着十万火急的舜剑,应声道:“舜剑大哥,我在这,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找到王离,关舜剑安心许多,他拉住王离道:“来不及了,我们边走边说。”

    来不及和姚渐雪告别,便被关舜剑拉住往北宫去了。路上舜剑难得话多起来,将今夜的事态详细地都告诉了王离。

    原来这么急切地找他,是因为大姚皇受伤了。据关舜剑讲,先前大姚皇一直在太华殿,在看过李云川整合送来的诗作后,殿内忽是妖风四起,就算是关上殿门也是无用,正在大姚皇打算换祉前往议政厅殿时,一个通体黑色、虎兽大小的异兽闯入殿内,那异兽速度奇快,御卫抵挡不住,在它抓伤大姚皇之后,被弩箭乱射之下才不得已逃出殿内。

    “自那异兽逃走,真人便入宫行刺,好在盛选公早有准备,宫内到处都布置好了御卫,只是如此严密的防守下,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混进来的。”

    “那异兽是不是长得像一只狐狸?”

    “王离兄弟怎么知道的?”

    王离一脸古怪,“它是不是头上还有一个独角?”

    “这……确实是有一个独角。”关舜剑心中讶异,“你怎么知道的?”

    王离叹了口气,道:“先前小皬中的毒便是被这‘风绝’抓伤的,这异兽速度极快,爪内有奇毒,两次行刺都与大真有关,恐怕是真人驯养的。不知陛下伤势如何?是哪里被抓伤了?”

第三十六章 公主不见了

    从太华殿往北宫去要经过广德门后东西向的御道,宽畅的御道上除开站岗的卫兵外,还有举着火把巡逻的御卫交错视察。

    “陛下胸口被那妖狐抓伤了,此刻正昏迷不醒,宫里的太药师对这伤势无能为力,哼!那帮庸医!堪堪止住伤口,我念到你被李殿学士邀请来宫,便匆忙来找你去救治。那些真人,真是好胆!盛选公料到他们会趁着琼林宴的机会搞些动作,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想刺杀陛下!”

    舜剑说那风绝有猛虎大小,虽然毒性剧烈,但不至于顷刻间致人死去,只是这一爪招呼在胸口上可不轻巧啊,这大姚皇可有罪受的。

    王离二人穿过御道,在一对御卫簇拥下过了宫门,上过玉阶,便到了大姚皇的寝殿,二人刚欲进殿,被寝殿门外一人拦下。

    “关将军,这位便是药王?”

    眼前之人披着银铠,身高同王离一般,短羊角胡,黑脸,夜色背光中看不清面目。

    “嗯,段将军,陛下现在情况如何?”

    那将军一听王离正是关舜剑所说之人,急切道:“快进来,陛下伤情更重了,刚才清醒过一回,现在又神志不清了。”

    王离闻言不敢耽搁,随那段将军进入寝殿,直拐出寝殿后又向西走,过了不知多少关卡,进了一处小斋才看到倒在龙床上的大姚皇。

    “王兄弟,全靠你了。”

    关舜剑本就不善言语,在这等时刻拍了拍王离的肩膀,他知道王离医术高超,将全部希望都交给了他。

    “苏阁卿不在徇阳,徇阳巡道台的药师对陛下的病都无能为力,王公子,关将军说你是药王,我相信关将军,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失望。”

    小斋内灯火通明,王离看得清这段将军的脸,此时他知道自己无须多说,他朝身后的舜剑点了点头,绕开段将军向里走去。

    这大姚皇年岁看着与他差不多大,白俊的脸上此刻毫无生机,王离清楚这是体内的毒开始发作了。只是当初曹皬中毒那么久也未昏迷啊,怎么这大姚皇就立刻昏过去了?

    胸口的伤势已经被太药师处理过了,纱布缠在大姚皇的胸口,巨大的伤势被包扎好,血也已经止住,王离点头,这太药师还是有些水平的。

    守住心思,中指搭在大姚皇左手无名指指根之上,运气大陵,灵气从大陵运至劳宫,再通过中冲

    探进大姚皇经脉之中,片刻,王离心中便有定数了。

    ……

    小斋之外,关舜剑和段灷守在门外,两人自是心急如焚。

    大姚皇遇刺之后,本没有立刻去汇报皇太后,只是大姚皇病情愈发紧张,且无人能治,段灷无奈之下只好差人去后殿禀报太后,看着时间太后差不多也快到了,到时候可如何交代啊!

    关舜剑先前封锁了行宫的所有出入口,外面还能听见混乱嘈杂的声响,恁是这刚毅汉子心中也有些发堵,不知道曹皔那滑头小子靠得住靠不住。

    之前两人分配把守不同位子,曹皔被分到琼林宴那,心中十分晦气,叫嚣就当是混顿饭了,却没想真人果然没有袭击那帮子文臣,直接奔姚皇而去。

    若不是那只异兽,哪会出现这么多岔子!

    想到那种快不见影的异兽,关舜剑握紧了腰间的长剑,那些真人可不够他杀的。不过王兄弟认识这异兽,还能叫出它的名字,想来王兄弟一定有办法收拾它。

    两人皆是沉默思量着,忽听到身后有宦官提着嗓子唤“太后驾到”,二人忙回神,转过身单膝跪地,朝着不远处的黄轿子拜道:“参见太后。”

    轿子上一个美妇人慌慌张张拉开轿帘,也不管周围的宫女太监,一路小跑到关舜剑二人面前,问道:“慎儿呢?慎儿呢?他在里面吗?让我进去,我要看慎儿。”

    段灷抱拳道:“禀太后,陛下正在阅澜斋中治疗,此时不宜打扰,还望太后移驾前殿,待陛下伤势恢复,再看也不为迟。”

    太后缓了口气,又问道:“你不是说,陛下的病太药师都束手无策吗?”

    关舜剑道:“太药师确实没有办法,正在斋内治疗陛下的是药王。”见太后面露疑色,关舜剑忙又说道:“请太后放心,王离曾救过我四弟,他药术旷世,一定能治好陛下的。”

    太后稍放心些,没去前殿等候,一众在斋门外焦急地干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南宫的动静渐渐小了许多,看见王离捂着口鼻迅速打开斋门和斋窗,冲天的黑气腾腾而上,融进在夜色中。

    “屏息!不要将黑气吸进去!”

    众人闻言纷纷捂住脸,等了许久待黑烟散尽才容得喘息。

    “王兄弟,情况怎么样了,陛下……”

    王离拍了拍衣袖,朝关

    舜剑笑道:“舜剑,幸不辱命。”

    陛下伤势无恙,这终于有好消息了,关舜剑松了口气,正要说些什么,有御卫高声来报。

    “报将军,刺客皆已擒下,我等盘查之下证实,他们都是真人贼子,一共四队,合四十三人!”

    “好!”

    段灷闻言大喜,吩咐道:“将之缉入天牢,听候发落!尔等继续守住宫门各处,不得有误!”

    “喏!”

    四十三人!王离心中暗惊,这么多人是如何混进大姚的?他忽想起在玉城外衙碰到的一桩案子,心中一震,该不会是他吧?

    “王离兄,不知陛下现在身体如何?着伤势会不会产生隐疾?”

    “舜剑放心,陛下现已无恙,胸口的伤势我也已经治好,只需加以静养,不会产生什么隐疾的。”

    “那就好,那就好。”

    太后吁了口气,却听王离又道:“不过刚刚排毒过程中那斋子受了污气,还是将陛下转移别处养伤为好。”

    太后闻言又急了,差使左右道:“还不快将陛下转到前殿去!”

    太监宫女在王离一众陪同下将大姚皇安置好,陛下还没醒来,太后不放心,便在寝殿里守候。王离刚才救治大姚皇费了不少精力,浑身多有疲累,却不知如何开口脱身。

    “王兄弟,……”

    看着舜剑憋不出一句道谢来,王离一点趣都没有,这傻大个太内向了,他拍了拍舜剑的肩膀,铠甲硬邦邦的,手疼。

    “都是朋友,就不必提谢了。”

    段灷道:“好小子,那么多太药师解决不了的,你一会就治好了?刚才葛药师查了陛下的脉象,说是与常人无异,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王离摆摆手,“道上都把我说做药王,实在是客气了。”

    “哈哈哈哈!”段灷大笑,“这么不要脸,以后去京城有什么事找我,我姓段,名灷。”

    姓段?不会是宿白他爹吧?应该不是,性子差太多,再说了,这黑不溜秋的样子,怎么可能生出那比女人还女人的儿子来。

    三人在殿外胡扯着,舜剑面无表情地听王离二人吹牛逼,心中毫无波澜。正说着,有御卫急报。

    “报——将军,我营在安整行宫、查点诸人员物事时,未找到长公主!”

    “什么?”

第三十七章 神威

    段灷听闻长公主失踪,大惊道:“真人还袭击了北宫?”

    “北宫未遭真**乱,只是西三所有宫女报称长公主不见身影,我等不敢冒犯后宫,故而不能搜查,只好来禀告将军,以做定夺。”

    “这……”

    关舜剑闻言皱眉道:“按理说派守北宫宫门的御卫人数极多,真人想偷偷摸进去绝无可能。只是那异兽来去无踪,公主不会是被那畜牲掳走了吧?”

    段灷不敢轻视,“封锁所有宫门,宫墙每丈辄派三人守看,野兽惧火,每人都拿上火把,今夜一只蚊子都别放出去。此事兹关重大,不得有误!”

    指挥使领了命,又被段灷喊住。

    “先派人搜查长公主行迹,切记不得声张。”

    “喏!”

    看段灷施令如山,王离心中暗道这人将位不低,能随姚皇南下的禁军将领,应该是权贵中的权贵了吧!

    “倘若长公主有何闪失,我等大罪啊!”

    段灷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脸,左右踱步,十分苦恼。

    “灷叔不必担心,真人既然行刺陛下,目的也就十分清楚。再说北宫没有发生惊动,若说真人偷袭陛下是为了转移我们注意,悄悄掳走公主,那就舍本逐末了,想必真人是不会这么做的。”王离安慰道。

    “说是如此,但是公主如果是被那风绝掳走的话,也是有可能的。”关舜剑道,“但后宫禁地,我们不能去搜查,倘若真是我猜的那样,公主后果不堪设想。”

    王离陷入沉思,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段灷耐不住,急匆匆去各处监察了,关舜剑要保护姚皇安全,王离便先去太华殿找姚渐雪了。

    他们怎么都不会知道,失踪不见的长公主竟就在太华殿中,好好的站在厅殿里,无聊得四处张望,等待王离的回来。

    先前在席上被王离暗算了,没晃过神,现在没事仔细一想,姚渐雪便猜通了许多东西。

    在御膳房时王离和她说过,前几日他与李云川去临江楼喝酒,今日又听王离临场便做了两手惊世羡俗的诗,她心中大致明了,那两首《临江仙》极有可能就是王离做的。

    席间曹家二子还说多谢王离救了他四弟,看来他还懂药术,真是看不出来,这人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话说来,姚长公主歪着头,她更想知道那首“梦后楼台高锁”是王离写给谁的,临江楼,该不会是写给歌姬的罢?

    呸,下流!

    姚公主想到这,狠狠地一咬牙,曹皔还问他要那东西,真不要脸!以后不理他了!哼!

    “段公子,失礼了。”

    在一旁看久的苏啸风见这段公子时而微笑,时而咬牙切齿,心中奇怪,这样貌俊美、文才高得吓人的段公子怎么还会变脸了?

    “段公子,在下苏啸风,铭飞廉。先前宴上多有得罪,还望段公子海涵。”

    被眼前的苏啸风打断思路,姚渐雪皱了皱眉,道:“无事,此事已过,苏文圣不必放在心上。”

    “段公子叫我飞廉就是,不知段公子贵名?段公子是徇阳人士吗?我在京城似乎未曾见过段公子,徇阳果

    然藏龙卧虎,高人辈出啊!”苏啸风打算从段宿白身上套一点王离的消息来。

    早听闻苏啸风在京城的风流韵事,姚渐雪曾经还很有兴趣,可不止为何,今日只觉得他十分讨厌,这番套近乎听着也就聒噪了。

    正思量着如何摆脱这烦人精,姚渐雪抬眼刚巧看到进殿的王离,她眼前一亮,忙挥手跑过去,“王离兄,我在这。”

    “宿白,你们在这里没事吧,刚才外边老危险了。”王离走上前,看了看一旁干愣着的苏啸风,道,“苏文圣,有礼了。”

    苏啸风尴尬笑了笑,姚渐雪没管他,问道:“王离兄,你刚才去何处了?刚才那人是谁啊?真人都制伏了吗?”

    “刚才喊我的是盛选公义子,今日他领命同禁军一同驻守行宫的。”王离被问得头大,解释道,“盛选公早知道真人图谋不轨,差人严守宫中,却没料到真人还驯养了异兽,那异兽袭击了陛下,刚才舜剑就是叫我去治病的。”

    “啊!”

    听闻姚皇受伤,姚渐雪惊叫一声,她不由自主拉住王离衣袖,颤声问道:“皇弟没事吧?”

    皇帝?王离看了看姚渐雪,他还是第一次在大姚听人称大姚皇为皇帝,其他都是陛下、陛下地喊,要不就吾皇什么的,还是头一次有人叫皇帝的。

    “幸亏有我在,陛下当然没事啦!”王离拍了拍段宿白的肩膀,感叹一句,“想不到宿白你还是忠诚仁义之士。”

    “本来太药师都是束手无策的,还得靠我,知道这厮有毒,陛下是中了奇毒!我到那不费吹灰之力就治好了,还顺手将陛下身上的小毛病顺手治了,没办法,药术太无敌,寂寞。”

    听到姚皇无恙,姚渐雪松了口气,看王离继续在自吹自擂,又觉得好笑,她捂嘴道:“你药术无不无敌我不知道,吹牛铁定无敌。”

    王离脸一垮,哼声道:“不相信算了。”

    二人谈的正欢,全然不顾一边干站着的苏啸风,苏啸风挂不住,正打算告退,却发现门外有动静。

    “吼!”

    一声震耳的怒吼惊住殿内的所有人,他们齐齐看向门外,一个巨大的黑色异兽破开高大的殿门,打算跳进殿内。

    王离被眼前的一幕吓住,那黑兽何止猛虎大小,身高便与他相似,简直是一个都市越野车了!尖嘴黄眸,与狐狸确实相似,只是露出下唇长尖的利牙告诉王离,这可不是前世同款的狐狸。

    “轰!”

    黑兽一巴掌拍倒殿门,木屑飞溅,殿门倒地发出沉重的巨响,王离拉住姚渐雪,众人发出惊恐呼声,有不济者甚至哭喊着。

    “这是什么东西?”

    “这……我们,我们死定了……”

    “万灵娘娘救命!”

    注意到这边的动静,黑兽夜色中发亮的黄眸盯向人群,又是一声嘶吼,扒着前脚,锋利的爪子在地砖上发出刺耳响声,打算扑进人群。

    妈的!大姚的生物这么狂野的吗?王离暗骂一声,随即大声道:“大家不要慌张,御卫何在?这东西行速极快,只可用弩箭乱射制伏,大家聚在一块,不要四处逃散!以免中箭!

    保护官员、文贤的御卫闻言都换了弓箭,只是御卫人数实在太少,效果微乎其微,难以威胁到这风绝异兽。

    “吼!”

    似乎感受到了威胁,风绝怒吼一声,正要扑将过去,瞬间之中它似乎嗅到了什么可怕的气息,整个身形一顿,毛发炸裂开来,龇着牙朝向王离等人,发出“嘶嘶”之声,似乎在害怕什么。

    想到自己之前左手一剑斩破许况的头冠,王离看到风绝不敢上前,暗暗猜想是不是因为自己眉心的那把黑剑?

    他拉住姚渐雪挡在身后,姚渐雪疑惑地看着王离,见他大喝一声,左手小指猛地戳向那狰狞的黑色巨兽,不知要做什么。

    “咄!”

    王离回想那天的经历,气运神门,闭着眼睛向那黑兽猛戳了一指,却发现毫无动静,风绝受了惊吓,匍匐着前身向后退了几步,朝向王离嘶吼着。

    王离见一下没成功,连着变换角度又试了几下,乱喊着口诀。

    “疾!”

    “射!”

    “临!”

    几番下来,都没什么动静,姚渐雪看王离在哪里神兮兮乱指画,她拉了拉王离,道:“你这是在干吗?”

    一边的苏啸风问道:“王公子莫不是在施法?”

    找不到敲门,左手无法同当日般射出剑气,王离十分尴尬,不知说些什么,眼前的黑兽风绝似乎探清了王离这群人的底细,站起警戒低伏的身子,伸舌头舔了舔鼻子,一个猛冲扑向王离等人。

    “啊!”

    瞬息的功夫,这黑兽就闪到人群中。有人被风绝一个尾鞭抽飞出去,惨倒在地上。风绝转身看到先前戏弄它的王离,猛跳起身,右爪飞拍过来。

    “唔。”

    一股腥风扇面,速度太快,王离逃不过,双手挡在身前,姚渐雪被吓到失声,双手死死拉住王离。

    正在风绝硕大的黑掌快拍到王离身上时,王离左手忽是泛起乌光,挡住了凶猛的一击。

    “嗷!”

    风绝像是拍到了烫铁上般,惨叫一声,迅速收回右掌,浑身哆嗦着,冰冷的视线恶狠狠地锁在王离身上。

    王离看了看左手,恶掌逃生的喜悦油然而生。

    “这玩意时灵时不灵啊!我歘!我再歘!”

    王离又摆了几下姿势,还是没有剑气,那风绝见此似是受到了挑衅,怒吼一声,不顾受伤的右掌,猛扑过来。

    “神门剑法!”

    王离闭着眼睛,左手小指戳向风绝,故作奇怪地喊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右手小指这次却像是受到召唤般,果真飞射出一道乌光,从风绝额头穿刺而过,快如闪电,悄无声息。

    “嘭!”

    王离睁开眼睛,眼前刚才还凶猛无敌的风绝从空中摔在地上,滑到他面前,那异兽双眼都还睁着,只是额头一个不小的血洞告诉王离,它已经死了。

    “这……”

    姚渐雪看着眼前如此靠近的异兽,虽然这黑兽没了动静,她心中仍然害怕,她拉着王离袖子问道:“它死了吗?”

第三十八章 锡尔太常

    王离甩了甩左手,不确定道:“应该是死了,额头都被贯穿了,这要是还活着那简直是奇迹。”

    他看着一脸后怕的姚渐雪,道:“宿白放心,现在这风绝现身,倒是个不错的消息,起码公主应该没事。我在来太华殿前,有将士说长公主不见了,舜剑猜测有可能是被这厮掳走了,现在它还敢再犯太华殿,打算伤人性命,公主那应该无甚大事。”

    姚渐雪一听这话,重点全都放在公主失踪上了,她知道必然是有宫女找不到自己,去和御卫称报了。

    “糟了,这要是让母后知道该怎么办,我倒是没事,偏偏赶上这真人行刺,母后听闻自己失踪,定然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现在又不好脱身,这该怎么办!不知道晴儿安危怎么样,她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想到晴儿在其中没打掩护,姚渐雪不知道她安危如何,心中更是焦灼,看着王离,她道:“王离兄,我去找一下我的婢女,她一个人在宫里,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诶!”

    姚渐雪说完转头就向宫外跑去,王离喊了一声,心中嘀咕,这宿白真虎啊,进宫还敢带着婢女,现在更是说出去溜达就去溜达了,当这行宫是你家啊!

    摇了摇头,王离招呼着苏啸风去看众人的伤势,索性这黑兽是冲着王离去的,被这风绝弄伤的官员和文贤倒没有几人,有几人伤势略重,遭受了风绝尾鞭的一抽,骨头都断了几根,王离本着救人之心,一一给他们治了。

    伤筋动骨,这是波及了根本,疗效不会立现,王离帮他们缓解了疼痛,才问道:“苏文圣,李殿学士去何处了,怎么没有见到他?”

    “王公子,叫我飞廉就是,文圣之名实在难以扛负。仙流先生在你被那将军喊走后,就与段将军一起离开了,不知是去何处了。”

    “段将军?可是段灷段将军?”

    “王公子也认识段将军?”苏啸风讶然,这王公子到底是什么底细,竟然连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都认识?

    段灷将李云川喊走了?不对劲,他在前殿看到段灷时,可没有看到李云川啊!

    “王公子药术不俗,不知在何处巡道台就任?家父在御道阁,日后有帮得上的,尽管来找我。”

    这苏文圣倒不

    令人生厌,前几日和李云川在临江楼饮酒时,李云川告诉过王离,这苏啸风的父亲是御道阁的御阁卿,显赫家世再加上文圣的头衔,态度不傲骄,反倒很谦逊友好嘛!

    “多谢飞廉了,我和段将军也只是有一面之缘罢了,药术也就是自己琢磨的,不值一提罢了。我没有文铭,飞廉叫我王离就是。”

    没有文铭?苏啸风十分疑惑,这人出口的诗词都是传世的佳作,如此高的文采,竟然没有文铭?

    苏文圣内心更加困惑了。

    王离蹲在黑兽风绝旁,仔细看了看这头猛兽,不免为刚才的自己捏了把汗。刚才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在那黑兽两额处,真有两个小小的尖角,因是被王离瞬杀,巨大的脚掌还外露着锋利的长爪,极为渗人。

    “哒哒哒……”

    王离正看着这异兽,门外跑进来一队御卫,都手持着弓弩,紧张地对着躺在地上,已经死去的风绝。

    “王小子?你怎么在这里?快闪开,这就是先前说的异兽!”

    王离看着一脸谨慎的段灷和将他包围在中央的御卫,一脸无语,你们是真瞎,他起身踢了踢地上的风绝,御卫见此皆惊呼一声,忙倒退了几步。

    “灷叔,它已经死了,快叫他们吧弩箭收起来,对着我好难受的。”王离无奈道,“还有,你不是去找长公主了吗?怎么又来太华殿?”

    “好小子,这东西被你杀了?”

    段灷看风绝被踢了没有反应,走上前也踹了几脚,不可思议道。

    “差不多吧。”

    “看不出来啊!”

    段灷绕着风绝走了一圈,“公主当然找到了——公主就没失踪,只是去书院找书了,好在没有立刻禀告太后。”

    确认这风绝死透之后,他挥手让御卫放松警戒,翻了翻风绝的脑袋,看到额头上一个贯体的血洞,冷吸一口气道:“这是你弄的?”

    瞒也瞒不过去,王离耸了耸肩,道:“机缘巧合罢了。”

    段灷心中震动,一个人制伏这么大的猛兽,太可怕了!不谈眼前这等巨兽,就是山间的虎罴豺狼,手无寸铁之人也难以与之争风,更何况徒手搏杀了,还是一击致命!

    瞬息间心思闪过无数,段灷上前拦过王离

    的肩膀,低声道:“你小子私货不少,我能帮你瞒就帮你瞒,免得遭别人算计,功劳当然也少不了你的,刚才来之前,前殿有人来报,说陛下醒了,要见你呢!”

    “啊?”

    “啊什么啊,你立了大功,陛下肯定要赏你,有赏就有罚,现在陛下要彻查了,有人要遭殃喽。”

    曹明望能派人和禁军一起镇守行宫,姚皇自然和他通了气的,王离在来之前,刘老头就写信告诉了曹明望玉城许家放真人入城一事,这些姚皇都掖着呢,清雨阁独立在大姚统治之外多年,眼下这么好的绝佳机会怎能不用?

    许家要完呐!

    不过这姚皇想借此搞一个许家难免太吃亏了,不知道真正倒霉的是谁。

    甩了甩头,王离支吾道:“那个,灷叔,问你个事。”

    “怎么?”

    “陛下要赏我,我见陛下要跪下不?”

    段灷闻言吹胡子瞪眼,朝见九五,跪下乃是天理,这还用问?

    “滚蛋吧你!”

    同段灷等人出了太华殿,又去了前殿,在殿外台阶上等了一会,有宦官传话,“宣,民,王离殿上觐见。”

    至此段灷留在外边,只让王离一人进了。王离不懂这儿的礼仪,干愣着直直走上前,好在外边的太监也没人在意,谄笑说着媚话。

    到了殿内,王离瞧见姚皇苍白的脸上稍见血色,靠在龙榻上,榻下站着李云川,手上不知道拿着什么。王离还未打算拜见,就听姚皇挥手道:“免礼免礼,你救了朕一命,这些虚礼就免了。”

    “老师,宣旨吧。”

    “喏!”李云川躬身领命,随即打开手中的卷轴,宣声道:“朕绍膺广寒玄天之眷命,敕曰:朕惟治世以文,堪乱以武,而药者实砥柱也,不意其霍而害哉!顾受卿力,得挽隆命,而兼宴诗冠盖群贤,乃文药摄士,国可泯其绩而不嘉之以宠命乎?尔民王离,药术奇绝,授以阁臣理宜然也。兹特授尔为徇阳巡道台太常生,锡尔药王,施泽天下,钦哉。”

    王离听着晕乎乎的,古言他听得懂,就是反应慢一点,理会好这圣旨的意思后,他寻思道:“太常生?那什么官?等等,太常生?徇阳巡道台太常生?”

第三十九章 调兵琳琅

    太常生?

    那是正三品的堂下阁臣!他王离就单单是救了姚皇一命,便能一下子横跨这么多官阶,一跃而至能身穿紫袍的巡道台太常生?

    这也太蹊跷了。

    王离谢过隆恩,龙榻上和着金纹黄袍的姚皇挥手道:“揭文榜前,盛选公和朕说过真人冒进我大姚疆域一事,朕不敢小觑,加固了行宫的防守,但万万想不到,真人竟然搅和我等国朝之外的势力,可恨虽然将那些真人悉数缉案,但却放走了那个畜生!”

    姚皇正年少,这一掌权就收到这种冲击,心中愤恨自然难免,王离道:“陛下放心,那异兽已经被段将军在太华殿前诛杀。”

    “甚好!”姚皇听闻此事大喜,胸中淤塞顿时清扫许多,“段卿此次功劳颇巨,朕要重重赏他!”

    姚皇看了看王离,又道:“不过我听盛选公和拙相说,这真人暗中偷进我大姚域内一事,是王爱卿最早发现的?”

    来了,王离心中一凛,这是要借他的口,将矛头对准清雨阁了!既受了人家好处,他就好人做到底吧。

    “臣在玉城时,曾在外衙遇到一桩案子,是一冤杀案。起源乃是玉城城南的矿场,有矿民被人莫名杀害,只是涚玉务并未彻查,却反常地放了矿工的休假。那报案的矿头休假回家时,碰见自己父亲在家被人杀害,因找不到那凶手踪迹,便来喊冤,据他在衙门所描述的样貌种种,确实是真人面貌,但让臣确认有大批真人入境的却是外衙县令的一番话。”

    王离将那日潘学楼与灰袍门客所言一一复述,道出了许家在其中所作的一切。

    姚皇听罢面色铁青,重重拍了一下龙榻扶手,冷声道:“玉城玉露堂大药士许林偷运药材、勾连涚玉务,私自在奉州琳琅倒贩烟罗玉、引真人入境,欲行叛国之径,数罪并行,实在是令之九死而不足解朕心头之恨!”

    “宣段灷进殿!”

    姚皇将段灷喊进来,段灷看着姚皇脸色不对劲,偷偷一瞥站在一旁的王离,寻思这厮不会惹怒陛下了吧?

    “捧日军左厢都指挥使段灷接旨!”

    姚皇挥了挥手,让李云川宣旨,段灷闻言躬身俯首。

    “奉承广寒,朕嗣帝命,敕曰:真人进犯,欲毁大厦,先盟故失,礼罔及也!乃令禁军屯驻之兵挥上奉州琳琅,储虎狼之兵,封两互之市,识之凡大姚之血不可啖害,凡大姚之剑,皆阵吾敌也!兹要是段灷皆亲权之。”

    待李云川读完圣旨,姚皇补充道:“即日起,段将军权摄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臣敢以死拼!”

    段灷立马跪下叩首,表明心迹。

    王离心头暗叹,这是要打仗啊!

    随即,一道道圣旨不断地向外颁布,有罢黜徇阳巡道台原太常生、抚台大丞等阁臣的,有下令彻查玉城许家、涚玉务、潘学楼的,还有一个最劲爆的,就是整顿清雨阁。

    “儿子刚当上文圣,自己却惹来了麻烦。”王离想到苏啸风,他父亲是御道阁的御阁卿,现在摊上这么个事,真是一摊子烂泥甩衣服上,难收拾清了。

    他算是看清楚许多,这姚皇要和大真开战,要钱呐!眼下大姚谁最富?首选清雨阁,这一番闹腾,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银子外来,想想徐鸿远光是买自己一个塑料瓶就花了三万两,脸不红心不跳的,那真真是财大气粗,腰粗膀圆。

    这仗也打了,钱也有了,清雨阁也收拾了,一顿操作下来简直是一箭三雕啊!要不是那个风绝真真切切的,王离都开始怀疑那四十几个真人是姚皇搞进来的了。

    黑!实在是黑!

    又帮姚皇检查了一下病情,本就是年轻的小伙,身强力壮的,又经过王离药灵气的治疗,身体已经无恙,只是祛毒之后,姚皇胸膛肿着,要好好静养才行。太后在帘子后头仔细问着王离日后静养的细节,王离都一一回复了。

    只是让王离浑身不舒服的是,这姚皇怎么越看越有点像段宿白?妈的,自己不会被那小子掰弯了吧?

    王离心中暗骂,以后离那小子远点,

    不行,马上出宫不能喊他,不然二人一起,这大半夜的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时日不早,陛下你就休息吧。仙流先生,段将军,太常生,你们先退下吧。呈羽,你去将雪儿叫过来,慎儿受伤了她也不来看望,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后教王离等人退下,又吩咐身边的宫女去喊姚渐雪。

    “喏。”

    三人领了命,便退出寝宫。段灷还有任务在身,将王离二人送出宫,便去收拾残局了。

    “日后可要叫小离太常生了,哈哈!”

    “仙流兄切莫笑话我了。”王离随李云川上了一直在外等候的马车,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我还是头一遭进宫,可真新鲜呐!就是太拘束了,浑身不舒服。”

    “我看你在宴会上吃得倒挺香的!”李云川大笑,“不过那两首诗做的极妙,陛下看完之后是目不能移,连连称赞啊!清醒之后又得知你药术世间少有,还暗叹文药两难全呢!”

    知道瞒不住李云川,王离道:“仙流兄,让我去做太常生不会是你的建议吧?我哪是当官的料啊!不过这太常生俸禄几何啊?可有分配房产什么的?”

    李云川摇头道:“这是陛下的意思,圣意难测,不过只是陛下对你的赏赐,教你用好一身本灵,悬壶济世,你就好好收下就是了。太常生官居正三品,掌管一州之内清雨阁一切事物,俸禄自然可观,至于房子,那怎么可能会分配,你想什么呢?”

    “眼下陛下有意与大真开战,我大姚虽然发展至今国富兵强,但战事从来都不会带来好处,屯兵琳琅之后,不知陛下会怎么做。”

    “怕什么?反正从清雨阁这个大毒瘤里面掏钱,只是开战后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不打真人,他会打你,百姓还是会遭殃,如此只能说,损失最小化罢了。”

    “损失最小……”

    李云川琢磨着这个词,透过浓浓的夜色,暗叹风波即来啊!

第四十章 回玉城

    从徇阳行宫回来,到曹府已是人定末时,看着时间都快至午夜,再加上太华殿上的一番折腾,王离身心疲惫,和李云川告了别,回到自己的小院倒头就睡下了。

    翌日,起得极早的王离正读着《大姚志》,有丫鬟传话说曹明望和刘剡在书斋邀他吃早茶,王离不知道这两老头搞什么,迷迷糊糊去了曹明望的大院。

    进书斋后,两个老头可不会等人,都在吃着糕点谈笑,见王离来了,刘剡笑道:“太常生来了,有失远迎啊!”

    你可拉倒吧,手上端着的茶碗都还没放下呢,王离向曹明望一拜,顺势大大咧咧坐在刘剡旁边。

    “刘老头,你就别假惺惺的了,膈应。”丫鬟给王离端了早茶,王离喝了口清茶,“什么太常生不太常生的,还要你堂堂一个宰相去迎接?盛选公,你说这老头坏不坏,当初二话不说就把我拐到徇阳,来也就罢了,本指望着能快活些,怎么说也应该犬马声色一番,这老头倒好,叫我干完事人就不见了,亏还说是朋友,盛选公,你说说,这是朋友做得出来的吗?”

    听王离满满的牢骚和怨念,曹明望大笑,“拙翁脾性一向如此,能这般对待小离看来是把你当做真心好友了。再说你帮了我这么大忙,还救了皬儿性命,拙翁不补偿你,我也要补偿。今早听仙流说,昨日你在宫内立了大功,被陛下特授太常生,小离家住玉城,恐来徇阳难处第一的,便是没有住处,我在徇阳闲置的房业甚多,有一处位置极好,挨着巡道台,距曹府也不远,就赠予小离了。”

    送房子?盛选公手笔出得着实大,看曹府的规模,他送的房子怎么说也不小吧。到今天才算有些好消息来,王离佯装推辞道:“这救人乃是我药师职责所在,通报真人踪迹,也是保证我大姚安危,都是本分,这房子,我怎么能收下。”

    刘剡吹胡子道:“你小子,还说我假惺惺的,和明望说话怎么比我还假,得了得了,见好就收啊,眼睛都冒光了,还本分。”

    曹明望挥手吩咐丫鬟吧契书交给王离,“房契都已经备好,小离画

    个押就行,也不用烦心去衙门报备,都处置妥当了,房子里家用能留的我都给你留下,该换的都换了新的,随时就能住下,一会我让长天带你去看看吧。”

    被刘剡揭了老底,王离老脸一红,忙收下契书,道:“如此,多谢盛选公。”

    “别忙谢,我也有东西要送。”刘剡从怀里掏出一叠契书,“我没有盛选公的财力,送不了房子,这是我给你买的用人丫鬟的契书。盛选公赠你的房子可比你在玉城的房子大多了,你那些用人管不住。这些人今日下午就会送到府上,你这几日还得回玉城收拾,他们先帮你养着房子,等到上任,你住进去也有生气。”

    难得这老头想得周到,王离接过契书,听曹明望道:“拙翁还给你备了份大礼,他把自己心爱的西疆汗玉银马送给你了,那可是稀世骏马啊,长天和拙翁要了多次,拙翁都是一口回绝了,没想到便宜小离你了。”

    汗玉银马?王离看了看一脸心痛的刘剡,没想到这老头这回这么大方,难不成又有什么坑算计着我?只是这马再好,我也用不着啊。总不能用它拉马车吧。

    “昨夜陛下授命舜剑领兵前往玉城调查玉城许家诸事,舜剑打算今日隅中末动身,小离,你我和舜剑一起回去吧。”

    “嗯。”来徇阳已久,不知家中情况怎么样,那许况应该不会再去找麻烦吧,十一点就要动身,时间紧迫,那房子日后再看也不迟,“盛选公,今日时间紧,来日再去看那房子。我先回去收拾一二,先告辞了。”

    再次谢过赠礼,王离便起身告退。

    ……

    行宫北宫,后殿。

    这后殿本是给皇后住的,但陈皇后未随姚皇南下,后殿便给令太后当做寝殿了。

    “雪儿,你就是生我的气,也不能赌气不来看慎儿啊!”

    姚渐雪换了黄裳,挽着錾蓝凤簪,边给太后捏肩,边听她教训自己,暗暗吐了吐舌头。她昨日趁乱跑出太华殿,在御膳房找到晴儿后,忙换了衣服,刚让晴儿去和御卫说自己没失踪,又被太后喊过去,吓得

    她以为自己跑去参加琼林宴这事被发现了。

    “雪儿没生母后的气,雪儿知道,母后不让我去琼林宴是为了我好,只是昨晚宫里太乱了,雪儿来不及去嘛。”姚渐雪撒娇道,“再说了,皇弟这不是没事嘛。”

    想到那个药术参天的王离,太后道:“得亏有那个药王在,不然呐,慎儿可就危险了。”

    那人脸皮可厚了,还夸自己药术无敌呢!姚渐雪轻笑道:“皇弟还赏他做太常生呢!母后你知道吗,那人在琼林宴上做的诗都可好了,苏文圣都被比下去!”

    “真是奇了怪了,这药术好,文才还高的,我朝还是头一回见呢。”令太后啧啧称奇,突然回过神,疑惑道,“雪儿你怎么知道他诗做得好的?”

    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姚渐雪慌了神,急中生智道:“是,是晴儿告诉我的,她说那两首诗可火了,今天早上外边都有人传颂了!”

    “嗯。”点了点头,太后又问道,“说到苏文圣,雪儿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考虑婚配了,依我看啊,那苏家就不错,苏衡是御阁卿,同苏家结亲,能固我朝之力,苏啸风年纪轻轻就已是文圣,品貌也是一流……”

    听到这,姚渐雪赌气收回手,“母后!我不喜欢苏啸风,雪儿不嫁给他!”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雪儿你还小,哪里懂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被姚渐雪打断话,太后也不气恼,她膝下本有两儿一女,长子嘉明皇姚忋,年幼时登极,到十七岁便驾崩,庙号哀宗。姚渐雪与姚慎乃是同胞,但姚渐雪是长姐,也是令太后心头至宝,故而从小对其没有太过约束,即便现在早过了女子婚配年纪,也不施压强迫她,只愿她能找到真正的如意郎君。

    “那你告诉母后,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这天下男子这么多,难道就没一个入得了我们家雪儿的法眼?”

    姚渐雪莫名想到王离玩世不恭的样子,诶呀,怎么会想到他!她羞红了脸,不依道:“母后,你就是想看雪儿笑话的。”

    “好好好,不笑雪儿了。”

第四十一章 怒火中烧

    当日中午,王离和刘剡随着关舜剑的部队往玉城而去。因随行士兵众多,行程不是很快,较那日去徇阳的速度,是不能比的。

    到第二天晚上,王离等人才总算到玉城。告别刘剡二人,王离急匆匆往家中赶去。大姚没有宵禁,街上仍然能见到熙攘人群,但到府外时,临街的大门却冷清至极。

    虽然他不在家,但算起来拢共也有十来个人,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王离心中泛起疑惑,上前打开街门,只见府内一片漆黑,各屋子都没有开灯,像是无人居住一般。

    “高福?”

    王离唤了一声,没见答应,又喊了几声孙同和楚衣,右手边的厨房房门才“吱呀”一声,见孙同脸透过门缝,向外看着。

    瞧见是王离回来了,孙同忙打开门,对里面的人说:“是老爷回来了,没事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屋子里不点灯?”王离一脸困惑,走进厨房,点上几支蜡烛,放在灶台上,看见高福等人都躲在厨房里,皆是满脸的担心受怕,“怎么都在这厨房里?楚衣呢?”

    “老爷,楚衣被人捉走了。”

    “什么?”

    王离一惊,又问道。

    高福家的李氏叹了口气,低着眼,道:“前个儿,也就是两天前,楚衣陪我一起去买菜,刚出门没走多远,那日老爷在家时来闹的人又将我们拦下,那人看到楚衣姑娘,说什么,‘你占了我一个房子,我抢你一个俏丫鬟可不多’,便叫人掳走了楚衣姑娘,他们人多,我拦不下,只好回来想办法,可是一打听,知道他是许家的二公子,老爷不在,我们这些下人哪里敢去要人,又担心他再来耍横,就只好闭门不出,眼看这饭菜都快吃净了,还好老爷你回来,要不然,我们就完了。”

    王离听了怒火中烧,高福又说道:“刚才老爷进门,我们以为是那人弄来了钥匙,就只好躲在厨房里。”

    “许况,你欺人太甚!”没想到出去几天发生这种事情,王离气得狠狠一拍灶台,吓得高福等人眼皮一跳,“孙同,你备好马车,去衙门,现在就去!”

    ……

    关舜剑此次来玉城是奉旨抄家查罪的,说不上是钦差,但胜似钦差。他调了青州厢军马步军两个营的兵力,打算驻扎在内城布令知守府外,第二日前去宣旨定罪抄家。

    与王离、刘剡告别,刚调部队过了府门,往内城而去,见不远处一个马车上有人探身高

    呼,“舜剑!关将军留步,是我,王离,我有急事相谈!”

    “王兄弟?你不是回去了吗?”看着风尘仆仆的王离,关舜剑下马迎了上去,疑惑道。

    “说来话长,事情紧急,刚到家就来找你了。”王离忙下马车,将事情删繁就简,说明了自己同许况前后的事由,道:“你不是奉旨抄家吗?不如现在就去,这趁夜突袭,免得他们有人逃走,正好也帮我救人。舜剑你这一定要帮我,事关人命啊,等不及啊!”

    之前王离不仅救了曹皬的性命,在行宫中也帮他救了姚皇,两次相助,关舜剑是铭记在心的,再者王离所说也不无道理,若是第二日许家得知消息,逃走那就出麻烦了。

    “行,我去安排,你在前面带路。”

    “好!”

    见舜剑答应地如此爽快,王离大喜,让孙同在前方带路,关舜剑调了军令,趁着夜色,部队浩浩荡荡向许府赶去。

    好在是夜间,街上行人不多,城内行军还算迅速,等近乎千人的兵力包围许府时,王离才终于缓了口气。

    门前守夜的门童察觉到动静,开了些门缝打算看看情况,却被眼前这阵仗吓倒,瘫软在地上,忙往里面跑,颤着声音通风报信。

    关舜剑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大门,让士兵点燃火把,鱼贯而入。王离心急,担心士兵伤及无辜,嘱咐一并搜查名叫“楚衣”的女子,率先找到者重赏。

    “你,你是何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许林衣衫不整,头发散乱着,被士兵押到王离和关舜剑面前,止不住心中的愤怒和恐惧,怒声道,“我是玉露堂大药士!我……”

    “许林接旨!”

    关舜剑打断许林,展开圣旨。被押倒在地的许林像是被扼住脖子的家鸭一般,哑然不知所措。

    “朕绍膺广寒玄天之名……”

    随着关舜剑一字一句将许林罪行念下,许林的脸就灰上一分,待到结束,宣告许家“为药师而不顾行善之责任,为阁臣而弗加效忠之本分,固私贩药材玉石、联外敌而谋反罪,夷其三族。”

    许林面色惨如白纸,瘫伏在地上,他颤抖着支起身子,道:“将军,我,冤枉啊,让真人入域的确实是我,但,但他们只和我说是来取烟罗玉的,怎么会去刺杀陛下,就是给我十个胆,也不敢谋反啊将军!”

    他抱住关舜剑的脚,颤声道:“我认罪,我认罪,求将军放过我的儿子,我

    求求你,求求你……”

    关舜剑踢开许林,不理睬他的哭喊,未几,许况便被士兵搜到,捆绑着押解到王离面前。王离见到他,一把拉过许况的衣襟,恨声道:“你把楚衣带到哪里去了?说!”

    许况被这些抄家的士兵差点弄得吓破了胆,看清是王离,以为是来报复了,他旋即尖声道:“王离!你擅闯阁臣住处,私自用兵,你知道是大罪吗!你不怕死吗!”

    王离冷笑一声,一脚将许况踹到在地,“你不说,我自己找。”

    许况扭头看到倒在地上的许林,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来,他挪到许林身边,问道:“爹,你怎么了?他们凭什么抓我!”

    许林神色萎靡,看着许况,道:“朝廷定我谋反的罪,要杀我们。”

    “谋反?”许况怪叫一声,“是不是搞错了,爹?是不是你说啊,你和他们说啊?”

    许林呆滞地看着地砖,一声不吭。

    许况愣了愣,他虽然纨绔,但不傻,知道许林是认罪了,他手脚被绑着,便扭曲着身子跪倒在王离面前,“王公子,王公子,是我的错,我不该去绑架调戏你的丫鬟,我认错,我想你道歉。我没有谋反啊,王公子能不能放过我,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许况哭得鼻涕和眼泪搅和在一块,整个脸都模糊起来,“都是我爹干的,要杀杀他吧,王公子,放过我吧王公子,求求你了!”

    王离闻言心中厌恶,这人竟然能说出这等话,真是猪狗不如了,看了看一边听到许况此话,面如死寂的许林,王离暗叹一声,这是死有应得了。

    “报告关将军,许家长子许盛不在府上,王阁臣要找的楚衣姑娘也未找到。”过了许久,有将士禀报搜查情况。

    “什么?”王离问道,“都搜仔细了吗?”

    “所有宅院、房屋全都搜过了,都没有找到!”

    王离急地在庭院里来回踱步,关舜剑问道:“那查到许盛去哪里吗?”

    “听女眷说,是在青云楼。”

    “青云楼?”

    王离心中一惊,楚衣该不会被许盛带去青云楼了吧?他忙和关舜剑道:“舜剑,你在这里搜查其余事物,我带一小队人去抓许盛,正好去找楚衣。”

    关舜剑额首,拨了五十几人,让他们听从王离的调遣。王离上了马车,让孙同带路,一行人匆匆往青云楼赶去。

第四十二章 隐秘之言

    从府门路往青云楼要绕过上罗街,极为费时,王离担心有变故,率众士兵抄了小路,穿过宝齐坊直接向南奔青云楼而去。

    到了青云楼,见楼上依然灯光满座,隐隐有歌声和女子的娇笑传在耳边,王离吩咐士兵道:“留二十人看守前门后院,其余人等随我上去找人!”

    进了楼,老鸨问讯赶来,看王离身后站着身穿甲衣的士兵,心中咯噔一跳,忙媚笑着一挥手帕,问道:“这位爷,是来找乐子的吗?真是,这么多爷,我们青云楼的姑娘怕是不够的。”

    “停。”王离伸手止住,“我们是受朝廷之命,捉拿许林之子许盛的,与青云楼无关,只要你告诉我,那许盛在哪里就行,若是不说,那就是包庇罪犯,那可是连坐的。”

    四周看热闹的食客都小声议论起来,这在玉城如日中天的许家看来是摊上大事了。

    “瞧这位爷说的,我们青云楼怎么可能包庇罪犯呢,常二,许公……许盛在几楼?还不快告诉这位将军!”

    一边的小二擦了擦汗,躬身道:“许公子……啊不不不,许盛在五楼的兰心阁里,小的带将军去找他。”

    五楼的兰心阁?这小子倒会享受,那日他被许况绑架后,看见许盛进了青云楼,本想着打听打听许家消息,却不料这许盛都是在奉承歌女,全在谈情说爱了。王离依稀记得那个女的好像叫秦佩儿,歌唱得还不赖。

    小二在前面带路,王离走在中间,到了五楼,闯进兰心阁,果然看见许盛正坐在席上饮酒,对面隔着帘子的正是秦佩儿。

    看着来势汹汹的王离一众,许盛皱眉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闯进这里?不知道这阁间被我包了吗?”

    有士兵要上前押住许盛,王离制止住,问道:“楚衣在哪里?”

    “楚衣?你是王离?你把况儿怎么样了?”

    “许况现在当然没事,你先告诉我,楚衣在哪里?许况把楚衣怎么样了?”问到恼火处,王离死死盯住许盛的眼睛。

    “此事确实是况儿有错在先,不过你放心,拿小姑娘我保证没有任何事情。”许盛看着王离身后的士兵,苦笑道,“王公子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吧?”

    “倒不是我大动干戈。”听到楚衣没事,王离松了口气,依旧追问道,“楚衣现在在哪里?”

    “前两天我从徇阳回来,看到况儿拉拉扯扯拽着一个小姑娘,就被我喊住了,我问了他得知是王公子府上的丫鬟后,就训了他几句,怕他再去骚扰

    ,那姑娘被我安置在另一处房子里,有人照看她,本想着等你回来,再上门道歉的,却不料王公子救人心切,自己就打上门来。”

    许盛将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又道:“你没把况儿怎么样吧?他那个性子,本就是烂泥扶不上墙,多有得罪,还请谅解,那姑娘我许盛用性命担保,绝对没有受到欺负。”

    王离见他说话诚恳,不像是随口忽悠的,问了他那房子的住处,便将抄家许家一事告诉了他,许盛闻言像是魂被抽干了,倒在椅子上,双眼暗淡,不停地低声重复着:“我早就说的,我早就说的……”

    王离示意士兵帮助许盛,却听他仰头道:“今日之境遇介之早已料到,实在未曾想来得如此之早,大人私自倒贩烟罗玉之时,我就劝诫过,大人非但不停,还同意真人来大姚亲自取玉,如此可好,酿下了这般罪过!”

    “这位将军,民女有一事相求。”

    正在这时,帘内的歌女走出珠帘,盈盈跪倒在王离面前。

    王离见那秦佩儿面目清丽,心道难怪这许盛被迷得神魂颠倒。

    “不必行此大礼,有什么事你说。”

    “民女只是一介歌女,将军受民女一拜没什么的。”秦佩儿不肯起身,道:“民女恳请将军放许公子一命。”

    放许盛一命?这是他说了算的吗?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从他那日来看,这许盛是不招秦佩儿待见的啊,怎么还甘愿为他来请愿了?

    “佩儿姑娘……”

    许盛看着秦佩儿,神色复杂,患难见真情,他自以为他与秦佩儿之间只是一厢情愿,没想到在这危难之际,秦佩儿竟然敢站出来替自己说话。

    “佩儿姑娘不必说了,我许盛也是罪有应得,蒙陛下遭受真人刺杀,我许家难辞其咎,许盛服罪。”

    “将军,民女愿以一事换许公子的性命!”秦佩儿不管许盛,只是坚定地说道。

    “哦?何事能抵人的一条性命?”王离奇道。

    “关于孔成施、孔成傅的父亲,孔文的事。”

    王离闻言,心中一惊,他来这世间能活下来,多亏了孔家兄弟的帮助,他知道孔家兄弟父亲的死有蹊跷,却不知这秦佩儿怎么知道这些的?还知道自己与孔家兄弟的瓜葛?

    “佩儿……”许盛一愣,不知道秦佩儿为何要说这个。

    王离挥手让士兵都守在门外,道:“你起身吧,一直这么跪着,我可是不听的。”

    秦佩儿道了声谢,才起

    身。

    “你说吧,到底是什么秘密?前提说好了,分量不够我可是不会想办法救他的。”

    “将军放心。”秦佩儿看了看许盛,道:“许公子对我真情一片,佩儿感受得出,只是佩儿心中早就有了他人,但受不住许公子的恩情,佩儿只求能帮许公子逃得此罪,以报他对我的恩情。”

    得,究极好人卡。王离摆摆手,“你说吧。”

    “说起来,还是许公子告诉我的。许公子曾和我说,十年前清雨阁阁间皆传言青州药王孔文身负仙法,御阁卿苏衡贪其仙法,便趁机栽赃祸端,以抄家之名寻起仙法,但却无果,无奈之下便逼迫孔文说出仙法所在,被孔文拒绝后便将他杀害。”

    “你是说,杀孔文的是苏衡?御阁卿苏衡?”王离见秦佩儿点了点头,他又问道,“不过你为何觉得说了孔文的死因后,我会放走许盛?”

    “民女也不知道将军会不会放许公子一命,但许公子曾和我说,前些日子有一个王姓公子陪孔家兄弟进城卖药,孔家兄弟在玉城没有亲人,王公子与他们关系定然不俗,又和我说过那王公子药术惊人,在外衙将一已死之人救活过来,孔家兄弟没有资质,想来是将仙法传予了王公子,故而王公子的药术如此惊人的。”

    王离听着秦佩儿的分析,时而震惊,时而好笑,却听她又说道:“刚才将军进来和许公子要人,许公子叫你王公子,我想那必然是那位了,而将军救一个丫鬟就如此心急,想来定然是一个重情义之人,孔家兄弟将仙法传予将军,民女想,将军一定会替孔家兄弟报仇的。”

    这思维着实厉害,王离都忍不住想鼓掌了,他摸着下巴仔细思索,道:“你说对了许多,但也有许多说错了,只是你光说一个凶手就要我放了他性命,这个又不等值,我很难办啊。不过既然先前已经答应你了,我不会食言的,我会想办法救他的。”

    这消息对王离确实重要,报答孔家兄弟最好的做法就是帮他们报仇,王离向来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虽然不善表达,但会一直铭刻在心。

    “多谢将军。”

    秦佩儿见王离肯放许盛一条生路,止不住心中的欣喜。她知道许盛向来倾慕与自己,多年来受了许盛明里暗里不知多少帮助,这些一直都让她过意不去,眼下自己能帮到许盛,心中的歉疚也就少了几分。

    王离来回踱步,苦思冥想,不确定道:“有一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行得通行不通。”

第四十三章 终见楚衣

    “此次来玉城负责抄家的,是青州厢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关舜剑关将军,我与他虽有些交情,但毕竟只是初交之友,不知他肯不肯帮我。”王离摸了摸鼻子,“我尽力劝他,问题应该不大。”

    “计划是这样,许盛先同我一起回许府,到时候与关将军密谋,你不能平白消失不见,则必得从许府中找人替死,你还必须要改名换姓,不得再同别人说起许盛这个名字了。”

    许盛眼神黯淡,“许家受此惩戒之难,我许盛为许家长子,又有何面目苟活下去。”

    自始至终与王离结怨的只有许况一人而已,这许盛虽也是许家之人,但为人品性,总的来说还是端正的,既然他救下楚衣,且有答应秦佩儿的承诺在先,王离自然会竭力相助。

    “那就让许家绝种吗?我虽然瞧不起许家,但你看着还算顺眼,既然答应了佩儿姑娘,我一定会帮你逃出这关,等日后东山再起,不也算大丈夫吗?既有不忠之罪,日后便效忠弥补,这才是大男人该做的,而不是在这里像自怨自艾!”

    许盛浑身一震,看着王离,忽然跪在地上深深一拜,“我懂了,蒙王公子教诲,许盛如同再造。”

    这是必须要接受的,王离受了许盛一拜,道:“那现在就走吧,时间不等人,还得和关将军好好商议一下。”

    “请将军留步。”

    王离带着许盛,正打算走出阁间,又被秦佩儿喊住,王离疑惑道:“佩儿姑娘还有何事?”

    秦佩儿从袖口取出一块丝帕,交给许盛,道:“此次向别,不知还会不会再见。佩儿受许公子恩情不知几何,佩儿无以为报,这是我亲手绣的手帕,今日赠给许公子,还请许公子珍重。”

    “佩儿……”许盛哽咽道,双目含泪,不知说些什么。

    “走吧!”

    许盛自青云楼出来后,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离带着一队士兵,押着许盛往许府奔回。

    到了许府,看见昔日的家变得残破不全,到处都是举着火把四处搜寻财物的士兵,许盛忍不住倒地痛哭,王离冷声道:“记住我在青云楼和你说的话。”

    王离问了一个士兵,得知关舜剑在堂前大厅后,便带着许盛往大厅而去。关舜剑正在厅上听将士汇报抄家的情况,看见王离带着一个男子进来,问道:“这就是许盛?”

    “是他。舜剑,我有一事相求,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挥退身边的将士,关舜剑疑惑道:“不

    知王兄弟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王离将在青云楼发生的事就轻去重转说了,隐瞒了孔文一事,这事关系重大,王离担心舜剑知道会给他带来麻烦,只说这许盛救了他家人一事,答应要帮他逃得此难。

    “这……”关舜剑是个不多言语之人,只是自出了行宫之后,才渐渐与王离多了些话,如今见王离要救一个被姚皇指定要杀的人,舜剑愣着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要是换人替死也亦无不可,从这许府中找一个与他相貌相似的,没什么问题,但问题是他换了姓名,就只能去兵营里了。若是假做户籍,可能会没什么破绽,但日后若暴露了,我们就很麻烦。只有去军营之中,那里对人查的不严,而且在我的控制之下,不会出纰漏。”

    王离闻言,立刻替许盛答应道:“去军营没什么,能活下来就行。这许府的罪行虽然都是许林造的孽,但许盛也难辞其咎,日后在军营中好好改造,也是赎罪了。”

    改造?这算什么词?关舜剑瞅了王离一脸,摇头道:“那就让他换一身衣服。”

    王离看了看许盛的衣服,宽袖窄身的水蓝袍子,不愧是富贵人家,是得换一身衣服,哪有穿成这样去入伍的。带着许盛去换白衣,王离道:“你还得换一个名字,不能和许家有任何联系,名字你可想好了?”

    “许盛……”许盛从倒座里换了下人的衣服,头一遭穿短衣,他有些不适应,“秦姑娘和王公子与我有再造之恩,以后我就叫秦王。”

    秦王这是什么名字?王离听着极其难受,那咋不叫王秦呢!“叫百里秦王吧,既然入了军伍,霸气些,这样镇得住。”

    “百里秦王……好,就叫百里秦王!”

    ……

    从许府出来,带着许盛给他备用的钥匙,王离将地址告诉了孙同,让他向那赶去。听许盛说,楚衣被他安置在那里。

    想到在倒座里许盛同他说的话,王离此时心头还十分震惊。

    “王公子,青云楼上佩儿姑娘没和你说全,其实杀害孔文的另有其人。”许盛换完了衣服,突然说道,“这些我连大人都没告诉,都和她说了。”

    许盛苦笑一声,看着一脸疑惑的王离,继续道:“其实杀孔文的,准确来说,正是玉城的承堂药首,也就是孔文的亲传弟子,徐鸿远。”

    王离惊地整个人都麻木了,当时刚来玉城,孔成施还特意去拜访了这徐鸿远,介绍买了他水杯的,也正是这位承堂药首。

    在马车上,王离想到许盛

    说的“仙法”,心中思索,“他说徐君彦曾说,这‘仙法’被他父亲得到了,但他父亲药术平常,那日见我在外衙施展了‘三引二门决’,再联想到我和傅哥施哥关系密切,以为真正得到‘仙法’的是我,可笑,这《千药仙方》是我从地球带过来的,算你哪门子仙法?”

    摇了摇头,又想到徐鸿远既然杀了孔家兄弟的父亲,为何还要隐瞒真相,和他们虚与委蛇呢?莫不是孔成施、孔成傅身上真的有仙法?

    王离一拍头,是了,刘剡可是给了他们两瓶清雨玉露呢,施哥、傅哥说是给小武测资质去了,这要是有资质,再有仙法,那还不起飞啊!

    王离倒不是贪念这个所谓的“仙法”,他有了《千药仙方》,何必再去要这什么劳什子“仙法”,没必要,只是如果孔家真的有“仙法”的话,那孔家可就成了香饽饽了,上面有苏衡盯着,下面有徐鸿远在暗中窥探,这处境,难!

    “老爷,我们到了。”

    被孙同一声打断思维,王离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这是一个小院子,大门紧闭着,不顾扰不扰民了,王离上前敲门喊道:“有人吗?楚衣?你在里面吗?”

    “谁啊?”

    隔了好久门里才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窸窸窣窣响了一会杂音后,才有人打开门栓,问道:“大半夜的,你们找谁啊?”

    看着门后一头白发的老妪,王离耐住性子,问道:“婆婆,这里有一个小姑娘吗?瘦瘦的,叫楚衣。”

    “啊,你找楚衣啊。”老婆婆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衣,“楚衣正睡着呢,你是……你是许少爷叫来的?”

    听到楚衣在这院子里,王离大喜,道:“是,我是来接楚衣的。”

    “那就进来吧……等等,你姓什么?”

    “王,我姓王,我是来接楚衣回去的。”

    “哦,那你应该就是王老爷了,进来吧。”老妪让开身子,年纪虽然大了,但腰板还很直,“这几天楚衣姑娘一直嚷嚷着要回去,许大少爷吩咐过,除了一个姓王的老爷来接人,其他不管是谁,都不许让他们进来,还叮嘱我,特别是二少爷,开门都别开。”

    进了屋子,老妪走到门对面的屋子里,敲了敲房门,道:“楚衣姑娘,楚衣姑娘,王老爷来接你了。”

    屋内一声梦呓,旋即一声惊呼,王离刚听到穿鞋的声音,门房就被打开,楚衣看到王离,一个劲扑在王离怀里,眼泪扑簌就流了下来。

    “老爷!我还以为老爷不要楚衣了,呜呜……”

第四十四章 噩耗

    昨夜从小院接回楚衣,已经是半夜,王离经过一路颠簸,加上抄家等事,身心俱疲,安顿好楚衣等人后,上了床倒头就睡,一直到第二日中午才醒过来。

    “爽!”

    出了院子,王离一大早看着门前的池水竹林,心情大悦,这么多天可把他累得不行,还是家里舒服,虽说这家他也才住了没几天,但与其他地方比起来心里面感觉总是不同。

    想到过几日就要去徇阳赴任,王离有些头痛,玉城这一摊子烂事刚有了结尾,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要去徇阳闹腾,烦呐!不过也好在在玉城时间不长,不然感情深了,他还不想走,怎么说,也算是第二故乡了。

    “老爷,快洗漱吧,郑姨那午饭都烧好了。”楚衣端着脸盆,从书斋的回廊走了过来,看到王离在屋子前活动筋骨,忙进屋放好脸盆,“老爷怎么去徇阳呆那么久,楚衣还以为老爷不回来了。”

    擦了擦脸,拧干毛巾,听得出楚衣语气里的埋怨,王离笑道:“这不是去有事了吗,待会吃饭的时候我还有事吩咐呢。昨夜回来的太急,没好问你,你在那没被欺负吧?”

    “没有,许大哥把我送到院子里,叫婆婆照看我后就再没来过,那个许况也没有再来找过。”楚衣等王离洗漱后,端着盆子走了出去,将水都倒在竹林里,回来后又说道,“老爷,我去端饭。”

    吃过饭,王离将高福、孙同等人都召集来,将许家被抄一事说了,道:“我前几日在徇阳,被陛下授了官,过几天要去徇阳上任,自然不能再住在这里,人多了不方便出行,孙同你到时候先与我一起去,其余人先留在这里,李氏你还是负责账面,我会留些银子给你们,以后如何再另做打算。”

    听闻王离又要走,楚衣小脸一暗,低垂着头,不知想些什么。

    “孙同,今日我还要出城去孔家村一趟,晚上还得回来,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是。”

    孙同应了一声,便出去牵马,王离正要往外走,却被楚衣喊住,“老爷,老爷不要楚衣了吗?楚衣陪老爷一起去徇阳吧。”

    看着楚衣希冀的眼神,王离一拍头,他道:“你待在这不挺好的,徇阳路途遥远,再说

    ,我在徇阳还没安定下来,等安定下来,到时候再接你去也不迟啊。”

    再说着这妮子眼泪就快落下来了,王离忙妥协道:“好好好,让你去,到时候在马车上可别嫌颠簸哭鼻子哦。”

    “楚衣才不会哭鼻子呢!”

    楚衣破涕为笑,一双剪水眸子,小脸白嫩,年纪虽小,但已有动人的美人底子。

    王离摇摇头,这丫头,真不叫人省心。

    安抚好楚衣,看见孙同已经在外边等着,王离忙上了马车,在城里买了许多礼物后,就往城外走去。马车比牛车快很多,当初乘着孔成施的牛车进城,花了不少时间,今日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了孔家村。

    驱车赶到孔成傅家后头,王离下了马车,便出声喊道:“傅哥?傅哥我来了。”

    小武听到院前的黄狗在叫,就从木门中探出头来,见到是王离后高兴道:“大哥哥!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小武,看,这是什么?”

    王离从背后变出一串糖葫芦,小离见到后眼冒星光,“哇!糖葫芦!大哥哥,这个糖葫芦是送给小武的吗?”

    “那当然啦,给。”王离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小武,揉了揉小武的头,问道,“小武,你爹呢?怎么不在家?不会是去小蛮山了吧?”

    “爹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小武咬着一颗糖葫芦,疑惑道,“上次你和爹爹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爹爹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什么?”

    王离一惊,这都多少天了,还没回来?不可能啊,他又连忙问道:“那你大伯呢?他也没回来吗?你娘呢?她也不在家吗?”

    “大伯和爹爹一起走的,回来当然是一起回来了!爹爹没回来,大伯也没回来啊。今天村长爷爷来找娘说事,娘急匆匆就去了,吃过中饭就去了,不知道问什么还没回来。”

    王离心中隐隐不安,这都多少天了,该不会?将心中的想法甩开,不会的,施哥、傅哥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的。

    让孙同讲车上的礼物放到小武家中,小武一下子看到这么多好吃的,高兴地眼都花了,王离道:“糖葫芦就给你买了一串,糖吃多了对牙不好,以

    后小武也不许多吃,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武嚼着裹着糖浆的山楂,心不在焉道。

    小武娘还没回来,王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院前干等,越等越是心急。

    陪小武玩了一会,王离正给他讲齐天大圣大闹天庭的故事,却见孔成傅的妻子陈氏红着眼眶,匆匆赶了回来。

    王离忙起身,“嫂子,你回来了。”

    “是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成傅!”陈氏看到王离,一下子急了眼,扑倒王离身前,扯住王离的衣襟,歇斯底里地问道。

    “嫂子,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别激动。我昨天夜里刚回玉城,今日就来拜访傅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你……”陈氏平复了一下情绪,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擦干眼泪让小武回屋和大黄完,小武懂事地回去了,他知道大哥哥是好人,娘肯定是有事要和大哥哥商量。

    “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刚才问小武,他说施哥、傅哥自从与我一起出去后,再也没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氏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成傅和大伯是什么时候出玉城的?”

    “当时我和傅哥他们在玉城待了不到两天,头一日傅哥他们卖了药材,是第二日下午走的。”王离思索道,“我送别了施哥傅哥,就一直在玉城,后来因为施哥傅哥帮忙,我才找了刘太守,办了户籍,前些天陪刘太守一直在徇阳,昨夜才回来,嫂子,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陈氏终于撑不住,慢慢蹲在地上,怕屋子里的小武听见,轻声哭道:“成傅他们自那日与你一起进城之后,再也没有回来,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好去找人,以往成傅进城,都是第二日傍晚回来的,今天中午族长和我说,说在城郊野外有两具尸骨,说是像成傅和大伯,叫我去认领,我就去了,到了那,真是成傅的衣服,只是身子都没了,就吊一具骨头了……”

    王离闻言踉跄几步,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施哥、傅哥死了?这怎么可能?王离心中一片茫然,施哥傅哥还没有报仇,小武还没有长大,施哥还没有过试才,他们怎么就死了?

第四十五章 誓言

    干愣在院前,听着陈氏哀哀的哭声,王离只觉得头晕眼花,感觉天旋地转起来,甩了甩头,强压下心中的悲痛,王离对着陈氏道:“嫂子,你先起来,你看清楚,确定是傅哥他们了吗?”

    “那衣服我是我给成傅补的,怎么会认错,我担心小武害怕,就没把尸骨带回来,现在先放在大伯家那,这以后可是怎么办……”

    “嫂子,你带我去见傅哥,我要查傅哥他们的死因!”王离坚定道,他不会让孔成施和孔成傅白死的。

    “我带你去,这事你先别告诉小武,我让他待在家里,哪都别去。”陈氏擦干泪痕,进屋和小武说了几句,教他不要乱走,随后就带着王离一起往孔成施家走去。

    孔成施因为要读书考取试才,耽搁了娶亲大事,都是一个人居住,故而陈氏将二人尸骨先安置在孔成施家。

    两家挨着,仅隔着一块竹田,不久王离二人便到了。

    孔成傅和孔成施尸骨被放在屋子里,惨白的身架子,被野兽啃食地残破不全的头骨,王离头一次见到这等场景,心头的悲痛压住害怕,他跪在两人尸骨边上,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泪流不止。

    “都是我……若不是我,施哥傅哥也不会去玉城,更不会死了!”

    陈氏无声哭泣道:“我原先第一个想到的凶手就是你,但就算没有你,成傅还是要去玉城,大伯要考试才,成傅要卖药材,他们是必须要去的。”

    陈氏不忍再看孔成傅的尸骨,扭过头,继续道:“我只想知道成傅和大伯是怎么死的,为何有人要杀他们!”

    对!要找到凶手!

    王离擦了擦眼泪,“蒙施哥和傅哥的恩情,我在玉城学了些药术,我查一下傅哥他们的死因是什么。”

    孔成傅和孔成施因为被抛尸野外,尸骨被野兽啃食地几乎干干净净,王离难以判断,只好用“望决”来试试,不知能不能看出一些端倪来。

    王离无名指紧扣仙门,先运开“仙门”,左手灵气暴涨,旋即运气中冲,等灵气如螺旋聚集在中指指尖之时,一指点在眉心,王离眼前瞬间一变,地上的两具尸骨依稀泛着暗淡的生机之气,唯有脖颈处都有大片的黑气流动,王离注意到这黑气,上前仔细查看。

    肉身不在,王离难以判断伤口如何,但看到这黑气的豁口广而晦涩,不像是利器所伤。

    是钝器?

    王离闭眼收回灵气,是何人杀了傅哥和施哥?难道是徐鸿远?如果是徐鸿远为了“仙法”而杀害他们,他那天为何不在府上下手呢?还出钱买了自己的杯子,不合理。

    苏衡?但许盛说,徐鸿远是受苏衡的只是,与孔家虚与委蛇的,苏衡应该不会这么狗急跳墙的事来吧。

    “嫂子,傅哥和施哥都是被人用钝器杀害的,尸骨被发现的时候,他们身上的东西都没了吗?”

    “没了,我听族长说,是村里的小孩发现尸骨的,他知道成傅一直没回来,就喊我去辨认,小孩是不会去那这些东西的,族长为人长者,更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那傅哥身上那么多银子和清雨玉露还被凶手抢走了,算上银票,那可是有一千多两白银的,难道是遇上劫匪了?

    对了!银票!

    找到这个线索,王离忙和陈氏说了,“受了施哥和傅哥的恩情,当时在离别之际,我送了傅哥和施哥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那是宝泰隆的银票,既然被凶手抢走,我就去查,那几天有没有人去兑换银子!”

    “嫂子你放心,我一定给施哥傅哥报仇,此仇不报,我王离誓不为人!今后,长嫂如母,小武就是我亲弟弟!”

    摇了摇头,陈氏苦涩道:“只可惜小武还没有长大成人,不然,我活着有什么意思!如今成傅还没能报阿公的仇,现在他又去了,我只愿小武能够平安长大,不必再遭受这些痛楚了!”

    王离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嫂子,以后你住到我那里去,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不了多少,但你就当我是你儿子,施哥和傅哥的仇,我一定会报的,至于孔叔的仇,嫂子,其实我今天来为的就是这事。”

    王离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许盛同他说的都告诉了陈氏,陈氏震惊道:“是徐鸿远?怎么会是他?”

    “应该错不了,那人不会骗我的。”

    “徐鸿远,他这个畜牲不如的东西,枉费阿公待他亲如子嗣!”陈氏咬牙切齿道。

    “嫂子,这些仇我一定会报的,孔叔的仇,傅哥他们不在了,我来报,再过不久我就要去徇阳巡道台就任,虽然刘太守给的清雨玉露被抢走了,我到时候谋点过来给小武测资质,若小武有资质,就去学药术,若是没有,那就去读书,考文举!嫂子,正好我在玉城的房子空在那里,你就搬到我那里住,靠着刘太守,也安全些。”

    “这……”陈氏一下子经过这等人生冲击,不知如何是好。

    “傅哥和施哥的尸骨还是尽早入土为安为好,我到时候和族长说,我先出钱将傅哥他们安葬下去,小武那里先瞒住,等他长大再告诉他罢。”

    “这,好吧。”

    王离见陈氏终于答应下来,心中好受几分,他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照顾好陈氏和小武娘儿俩,还有替孔家报仇。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嫂子,我知道现在问这个不好,但是我必须确认一下……那徐鸿远到底拿到‘仙法’吗?”

    陈氏黯然道:“他们追寻的什么‘仙法’,都是莫须有的,莫说成傅他们兄弟两个,阿公也从未有什么‘仙法’,阿公在世时,药术高超,被人嫉妒,说阿公身怀‘仙法’,这世上哪有什么仙法,阿公靠的是自己的勤学苦练!”

    王离呼了口气,幸好这徐鸿远没有仙法,若真有,等报仇的时候给自己来个掌心雷,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有最好,这样累赘少些,省的又有人惦记。”

    二人回去后,陈氏听了王离的安排,带他去见了族长,这族长是个忠厚长者,王离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族长安排孔家兄弟的安葬,陈氏选好墓地后,王离担心夜长梦多,等陈氏收拾好行李,便带着她和小武往玉城而去。

    “小武,你爹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给你摘大白梨啦,你先和你娘住哥哥家,好嘛?”

    “好……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啊?小武也可以不吃大白梨的!”

    陈氏眼角一酸,强忍住不哭出来,王离使劲眨着模糊的泪眼,企图将泪水拦回去。

    “爹爹很快就回来了,很快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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