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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愁     谕仙txt下载     谕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却步

    王离身无灵剑,便垂手而立,常醉见他也不祭出灵器,以为是瞧不起自己,遂轻喝一声,提枪而上。

    一边张远见王离和常醉打了起来,因常醉威名已久,就算知道王离连灵王境的强者都不惧,但依旧替他担心。

    张婷婷脆声问道:“哥,你说王大哥能赢他吗?”

    此时沈谩愁亦走到张远身边,听了张婷婷的话,她道:“常醉不过寻常灵侯,那忘水仙阁的修士灵脉境时就能和灵王境强者一较高低,现在他修为时灵武,实力定当更强。这回常醉欺负人的心思怕要落空了。”

    “师姐。”见到沈谩愁,张远连忙起身,见她似乎极为肯定王离能赢,遂道:“王兄弟确实叫人看不透,常醉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张婷婷听自己哥哥和派里的大师姐都说王大哥能胜过常醉,小女孩心中不免有些震惊,当初在西泽虽然见过王离出手,但她毕竟长久以来一直听旁人说及常醉的种种奇闻,自然将常醉下意识排在了无可战胜的地位,今日得知自己救了的王大哥竟然比常醉还强,难免震惊。

    袁方恢复了些伤势,寻到张远观战之处,听几人大言不惭说那小子能胜过常师兄,便冷笑道:“常师兄灵侯境实力还会惧怕那灵武境的小子?那小子完蛋了,天雷城外偷袭一剑,常师兄定会给我报仇!”

    张远和沈谩愁皆是不愿与他争舌,袁方见二人不回话,以为是说道他们痛楚,嘿嘿一笑,朝擂台看去。

    台上王离以千水万恨掌抵御阵阵枪劲,郁京见此暗中点头,忘水仙阁不愧是大派,他听说男子只得在忘水仙阁的外阁修行,不得仙阁真传,本来对王离还有些小觑,今日一看,竟有这般实力,忘水仙阁不愧是万年的仙门,不是他们这小小门小派可比拟的。

    王离招架得住常醉,他心中也松了口气,不再担忧。

    而崔复和薛阗二人心思却是不同,薛阗见王离掌风横练,隐隐间竟然不落下势,眉头稍锁,若是常醉被忘水仙阁的外阁弟子给击败了,那诡枪门的脸面往哪里摆。

    常醉右脚轻踏,飞身跳上王离头顶,一招腾蛇飞叶朝王离刺去,枪影闪动,如叶飘落而下,不可捉摸。

    王离见罢凝气一掌挥出,千水万恨掌绵绵掌意对上飘忽不定的枪影,却也不落下风,常醉见势挑枪一扭,身子悬空一转,挺枪转头刺来,枪影化作十数道长蛇朝王离纠缠过来,正是诡枪术的化影枪决。

    枪影来势汹汹,王离不敢轻敌,呵气运开神门引,一手射剑气,一手排掌意,双手并用,灵力澎湃而出,化作锋利的剑气掌劲,与枪影对决一块,不落下风。

    见奈何不住王离,常醉心中渐渐生了不耐,他本以为凭自己实力三招之内必然拿下王离,谁知这都超出百余招了,那人愈战愈勇,不拿兵器自己也奈何不住,这让他甚是恼怒。

    他诡枪门内门第一的常醉,还制伏不了一个灵武境的修士?

    怒吼一声,常醉长

    枪一扫,枪尖灵力迸发,与王离缠斗在一块。

    台下一边的郁重霄见二人争斗激烈,心道:“这忘水仙阁的修士实力颇为不俗,至今还未展出灵器,便能和常醉斗个平手,父亲说的果然不错,不妄谈九州,单单一个青州便有无数能人,自己可万万不能骄傲自满,那常醉我固然看不上眼,可比之厉害的人又何其多哉!”

    旁人皆以为王离不出灵器是胜券在握,不惧常醉,却不知他是没了灵器,只得赤手空拳与常醉对垒,见常醉心境渐乱,枪法也开始杂乱无章起来,王离知道他是后继无力了,正要凝掌拍在枪头一侧,教长枪脱开常醉之手,飞身就要趁势一掌打在常醉胸口。

    常醉慌乱之下,双眼陡然变成两团黑烟,王离只往里头瞧上一眼,便觉得天旋地转,只拿霎时,灵识一痛便回过神来,此刻却被常醉得了喘息间隙,他驾驭长枪朝王离后心戳来,王离只得跳身闪开。

    “这人绝对有问题!”

    方才常醉双眼的异变王离看得真切,那情形与若明城中许盛的状态相差无意,他心中一凛,“这人修炼的战法定然不是正道法诀,肯定和九天有关系。”

    他见过尤血和许盛二人,深知九天之人法诀便是妖邪无比,方才常醉使出的双眼化作黑烟迷惑旁人心神的一招,与尤血、许盛施展的法诀极为相似。

    场上郁京和崔复因留意二人争斗,也察觉到不对,他们暗中对视一眼,有意无意瞧了瞧默然的薛阗,便不做声息,内心却都开始思索王离先前说的话来。

    “九天?难道青州也有九天的势力?”

    常醉扳回一招后,御气驾枪,枪影如蛇,不断缠攻王离,王离被这枪术拖住,眼看枪影飞速越来越快,已经快要看不清其身影,王离紧盯其锃亮的枪头,待时机一到,右眼寒睛寒气大盛,常醉浑身一哆嗦,长枪登时慢上一拍,王离眼中幽蓝光芒闪逝,那长枪赫然被寒冰封住,跌落在擂台上,发出一道沉闷的声响。

    寒冰阻隔了灵器和常醉的感应,常醉面色大变,见王离轻飘飘一掌隔空拍来,绵绵掌劲扑面而至,他连忙叉手挡在面前,却被掌劲击在实处,被拍飞出丈许。

    呕出一口鲜血,常醉眼神带着一丝疯狂,今日在三大仙门面前丢了脸面,被一个名不经传的灵武修士打成这样,他常醉日后还如何在诡枪门混!

    顾不得诸多禁忌,慢慢爬起身,常醉嘴角还挂着一丝鲜血,死死看着不远处的王离,他喉间发出“嗬嗬”之声,遂双手连连捏了一个法决,浑身黑光大盛,遂“砰”地一声,他整个人都化成一团黑烟,飘在空中。

    见此情形,场中诸多修士皆哗然。

    “这是什么招数?”

    “不知,从未见过诡枪门有这等法决……”

    “怎么看去阴嗖嗖的?”

    王离见此心中更是确信,常醉和九州肯定有什么联系,而场上的郁京则是浑身气势全开,擂场登时风声打起,一边的

    崔复见薛阗面色难堪,心中了然,他道:“郁师兄,此小辈之间的事,我们还是等他们斗完再说别事。”

    说着神识完全崩在薛阗身上,郁京气势渐弱,“也好!”

    却说张远和沈谩愁见常醉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纷纷面露骇然。

    “这,这诡枪门何时有这等法诀了?”

    张远惊疑道,沈谩愁眉头紧蹙,她道:“我看倒不像诡枪门的法决,那王公子说的却不为是错。”

    “师姐你是说,这常醉也是九天的人?”张远震惊道。

    沈谩愁摇了摇头,“不是常翠,应该是整个诡枪门!”

    张远一脸不敢相信,沈谩愁道:“这诡枪门应该是和冀州的天罡教一般,举教归顺九天了。”

    张婷婷虽然有些听不懂张远和沈谩愁绕什么弯子,但心知王大哥处境不妙,三人皆是担忧地看向台上的王离,不知他如何应对。

    “嘿嘿,叫你尝尝拸魂**的威力!”

    常醉浑身化作一团黑烟,朝王离卷去,整个擂台都被滚滚黑烟笼罩住,众人见不得台上动静。

    郁重霄见此面色颇为不好,身边的天雷宗弟子李凯道:“少宗主,这常醉使的是什么战法,我怎么从未见过?”

    “不止是你,我也没见过。”郁重霄叹道:“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修炼来的。”

    “那声势可真恐怖,忘水仙阁的修士恐怕捱不过这招了。”

    却说王离被黑烟罩住,放眼看不见光亮,四面八方传来常醉的笑声,“这拸魂**能叫你魂飞魄散,我看你还怎么防!”

    王离冷笑道:“你若是死守住这招不用,我还断不得你是不是九天的人,既然说出这‘拸魂’二字,那便铁定是九天的人,你修为不过灵侯,看来应该是青州杲天的神侍罢!”

    见王离知晓这么多,连自己是神侍都清楚,常醉微微一愣,旋即大笑道:“也好,你知道这些也好,免得你死不瞑目!”

    说完便席卷着朝王离扑来,只见无数灵识之力朝王离眉心攒聚,王离有仙识之力,怎么会惧怕他,不顾常醉的灵识攻击,双手手腕星芒渐渐发烫,未几便若耀古星辰般,在黑烟中长明不息。

    久不能攻入王离识海,又察觉到王离双手的动静,常醉惊呼道:“这是什么?”

    “破!”

    回答他的确实王离一声厉喝,只见他双手运开千水万恨掌,一道星辰光柱登时破开黑烟,将擂台四周的阵法光幕都破开一个大洞。

    常醉的拸魂**也被破开,他化回人身,腹间一个碗口大的血洞,肠子都流了一地,模样甚是凄惨。

    众人只见那擂台之上突然一束璀璨光柱破开黑烟,常醉便被那人击败,眨眼没看见方才情形之人纷纷惊呼发生了何事。

    郁重霄见台上垂手而立的王离,心中生了战意,此人实力远胜常醉,不知和自己比起来,又是孰强孰弱?

第三百九十章 信心

    “常醉,现在能和三位掌门宗主说说,你那拸魂**的来历么?”

    常醉捂住伤口,抓住流肠塞回肚子,连连吞了不少丹药,运气凝练疗伤片刻,脸色才缓下来,他听了王离的话,恃郁京等人没见识过这法诀,叫屈辩解,“这有什么,我虽然重伤之下敌不过你,但也不至于追问我的战法吧!输就输了,我不再和万符派争夺天雷珠就是。”

    未等王离出言,台上一道冷哼,郁京挥袖落到擂台上,强大的气势瞬间制住常醉,教他不能动弹。

    “郁师叔,你这是……”

    常醉满脸不解,郁京仰首看着面色阴沉的薛阗,不顾三门修士俱在擂场,他道:“诡枪门内门弟子竟然是九天的走狗,薛师弟,你没有话说么?”

    常醉闻言登时眼神一颤,自己以为郁京看不出拸魂**的来历,却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这些,心中正大呼不妙时,一股巨力从他头顶吸来,身形陡然飞出擂台,只见薛阗立在虚空之上,一手提着常醉的脖子,淡淡道:“这是诡枪门的疏忽,此事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郁宗主,常醉既然输了,我诡枪门赌约在前,自然退出仙门比试,薛某就先告辞。”说着微微瞥了一眼王离,转身便兀自离开,场中诡枪门修士见掌门都已经离去,皆纷纷离开擂场,万符派与天雷宗修士大多不知生了何事,少数一些去过西泽的修士则是心头震撼。

    “这常醉竟然也是九天的人?”

    “可不是,方才他施展的法决与羿门的那些修士一模一样……”

    “我看那薛掌门走得匆忙,谁知他诡枪门是不是都归顺九天了!”

    “嘘,慎言!”

    郁京在擂台上传音与王离说了几句,王离心中了然他的意思,便回到张远等人身边,张远急切道:“王兄弟,这是怎么了,常醉是九天的人?”

    沈谩愁和张婷婷也是看着王离,向听他如何说。

    王离道:“方才他在擂台上施展的法决,像是灵识灵技么?那玩意他自己都说了,叫什么拸魂**,拸魂二字,你们又不是没听过。”

    张远若有所思,“当初在西泽,我们被天罡教的人困在一座大阵里头,那阵法名字就叫做拸魂,难怪郁宗主如此肯定,他可是和其他仙门长老一起破阵的,肯定很了解这些。”

    沈谩愁这会浅浅朝王离拜了一下,“方才多谢道友出手相救。”

    王离摆了摆手,不以为意,“那人用阴招害你,这哪算什么比试,沈姑娘不必言谢。当初婷婷和张兄弟救我的时候,可不也没让我道谢么。”

    张婷婷咯咯笑道:“我们那回不过是捎上你罢了,算不得救命。”

    天字赛照旧进行,王离待比试结束,便与张远等人告别,想到郁京说予自己的话,往天雷城北面而去。

    一路无阻,进了一座巨大的宫殿,郁京早在里头等他。王离落了座,这时郁京才开口道:“诡枪门弟子修行九天功法,此事蹊跷十足,不过今日有那薛阗在场,我也不好出手相对,毕竟也是他的内事,天雷宗若插手,后患不小。”

    王离知道他的意思,顺着语气附和几句,其后见他顾左言右,皆是询问王离如何来到青州云云,王离心中大惑,在擂场时郁京邀他来紫宸殿,说是要商谈诡枪门诸事,可不是这般四处唠嗑。

    正待他隐隐有些坐立不安时,郁京突然问道:“小友,之前在西泽时,你使出的那凤凰虚影可是让我大开眼界,那可是忘水仙阁的宝物么?”

    王离看郁京坐在殿中宝座之上,面色平和,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心中虽奇怪他为何要说这个,但还是道:“这只是晚辈随手得来的,我也不知道其用法,还是那位黄前辈告诉晚辈其中法门的。”

    郁京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问了王离望仙筒的来处,他道:“青宫早就派人去捣灭天罡教了,不过久久没有新的消息,不知那天罡教近况如何。”

    王离叹道:“此事说来晚辈也有差错,本该先将望仙筒归还天罡教才是,谁知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不过天罡教顺为九天走狗,那望仙筒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揣在手中难免招来不尽的麻烦。”

    “不若交予我天雷宗的保管如何?”

    王离心中一惊,

    猛然抬头看向殿上的郁京,见他目光如电,仿佛能将他心底之事看穿一般,王离干咳一声,“郁宗主说笑了……”

    “这有什么说笑可言?”郁京打断道:“当初在西泽,多少人都看到王小友身怀奇宝,必然觊觎于你,不如将望仙筒暂时交给我天雷宗,也好帮你规避祸端。”

    王离越听越不对劲,这是要抢夺望仙筒么,他皱眉道:“望仙筒晚辈自有办法处理,不劳郁宗主操心。”

    这下郁京大笑一声,殿门登时被一股力量轰然锁上,郁京闪到王离面前,大声道:“今日小友既然来了天雷城,当日在西泽我承了你的恩情,今日也得替小友排忧解难,那望仙筒和凤钗宝物就一并交由我天雷宗保管,以免小友惹祸上身!”

    王离面色极为难看,没想到郁京打的主意竟然是他!

    他还一直以为,这郁宗主为人爽落,今日不料竟是一隐藏极深的笑面虎!王离连连后退,他道:“郁宗主,不论你说什么也好,望仙筒和凤钗现在都不在我手上,你若是想要拿来,就找忘水仙阁去要罢!”

    郁京当然不信,他玩味地看着王离,“本来还打算特地邀你来天雷城做客,没想到你自己先送上来了,再者你之前都说是被人追杀逃到青州来的,何来时间会忘水仙阁?”

    王离暗骂一声老狐狸,却听郁京继续道:“既然你自己都说那凤钗也不是忘水仙阁的宝物,那我替你保管便不碍忘水仙阁的事,小友,未免皮肉之苦,你还是乖乖将东西都交出来罢!”

    说着双眼登时射出一道闪电,朝王离击去,电花霹雳,王离大惊之下,右眼寒睛下意识运转开,寒气刹那间将电花凝结,郁京见此心头惊疑,一掌就朝王离肩头拍去。

    郁京毕竟是实打实的陆地神仙,与戮仙老魔不同,他实力正处巅峰,王离又落了后手,自然躲不开身,肩头一阵轻响,右肩已经被郁京拍碎,王离身子被一股巨力击飞出去,狠狠摔在紫宸殿墙壁之上。

    忍着右肩的痛楚,郁京笑道:“小友还是莫要顽抗了,交出望仙筒和凤钗,我保你平安无事。”

    见王离低着脸不说话,摇头叹息,“你如此年轻,和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哼,若是我有谕仙令在身,定然教你命殒此地!”王离心中愤恨一句,只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抢走,他今日难道真要栽在这郁京手上吗?

    逃得过戮仙老魔这等魔道之人的掳杀,却逃不过正道仙门的诱骗么。

    王离迟迟不语,心中思量着逃命之法。

    眼下紫宸殿被郁京锁住,他又在这天雷城中,身上除了一个滔土鼎,别无他物,想要逃出此难,可谓难若登天。

    郁京右手一拉,王离背后被一道巨力推出,身子被拉到郁京面前,他扼住王离的喉咙,终于不再遮瞒心中所念,狠声道:“你还不肯再不交出望仙筒和凤钗么?”

    王离冷眼道:“今日之仇,王离必当报还!”

    郁京听罢放声大笑,“你一个小小的灵武境,竟敢口出狂言,你凭什么来报仇!”

    他手爪用力,五指扣住王离的脖子,鲜血裹着熊熊鼎火登时流出,郁京手指灼痛,他连忙收手,王离点了穴位止住脖子的伤势,可还是有不少鲜血滴落在地,仙火滚滚,紫宸殿登时成了火海。

    “你血液里怎么有火焰!”

    郁京颇为震惊,他修为虽然不如戮仙老魔,但年纪正值巅峰,躯体之强,远胜老魔,莫说是刀枪不入,就是寻常灵境修士,也休想破其皮肤一寸,可他手指竟然被王离血液中的莫名火焰烧得灼痛,且不能熄灭,转而鼎火声势渐长,顺着指尖烧向郁京整个手掌。

    剧痛之下,郁京有些慌乱,眼看右手都快被烧出一截白森森的掌骨,他咬牙挥出左掌,整个右手登时被斩断在地,鼎火也随其手掌跌落在地,在金石地砖上燃烧不止。

    “好小子,身上秘密不小。”郁京止住右手伤势,损了一只手掌,他心中恼恨,额角青筋暴起,死死看住一边的王离,道:“原本今日还打算留你一命,你害我一手,我要将你剖心抽血,看看你这妖火能有多少!”

    王离吐了口逆血,道:“只准你害人,还不许别人害你么?”

    他拿出九州梭,此地没有阵坛

    ,也不知九州梭有用与否,不过这能赌一把了,催动九州梭,木梭便顺着王离身子缠飞开来,却始终不见九彩光芒,王离心渐渐沉下,就待绝望之际,道门、心府内的灵力瞬间被一抽而空,脚底晃然生了断断续续的一条九彩光华。

    王离心生大喜,郁京见他抽出一个木梭,那木梭绕着王离不停转圈,不知他又要耍什么花样,忽而见一道九彩光芒在他脚底生出,心道不好,挥手一道雷电掌力就朝王离击去。

    掌劲带着雷光,扑面而至,王离面颊上的细毛都突然竖立,他头皮发麻,眼看就要中招,九州梭带着他化作九彩光影,瞬息间便破开紫宸殿宫顶,胡乱在空中兜个圈子,便破开天雷城的大阵,朝西边飞渡而去。

    却说一边张远回到城内万符派的住处后,突然接到一灵鸟飞符,那灵符在空中绽开,崔复的声音便入耳畔。

    “来极雷府。”

    极雷府是天雷宗派予万符派宗主崔复的住处,张远不知掌门为何深更半夜找自己,不敢怠慢,和张婷婷交代一句,便匆匆去了。

    进了府,崔复开门见山,“今日和你一起的那人呢?”

    张远道:“王兄弟说有事,今日天字赛结束时就离开擂场了。”

    “你可知道是什么事?”崔复皱眉道。

    张远不知为何掌门对王离如此感兴趣,他道:“听王兄弟说,好像是去找郁宗主了。”

    崔复心中暗叹,正欲让张远退下,忽然像是察觉到什么,飞出屋子,朝西方看去,隐隐见到一个彩光遁去,不免心头骇绝。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天雷城的空间都差点被撕裂!”

    未等崔复思索天雷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城北突然有几道身影飞出夜空,追着彩光的方向而去,郁京的声音也从北边传来,“诡枪门九州余孽逃离天雷城,我已派天雷宗长老追赶,无甚大事!”

    张远出了屋子,恰逢听了郁京的话,他道:“九州余孽?诡枪门修士不是早就离开天雷城了么?”

    崔复冷笑一声,他心道:“郁京此人说话都得反着听,既然无甚大事,那便是出了大事!”

    眼中微光闪烁,他让张远退下,又与派内长老吩咐妥当,便一人孤身出了天雷城,朝西而去。

    ……

    王离得幸催使开九州梭,终离开天雷城,挽回一命。

    夜色之中,九州梭幻化而成的九彩仙光宛若一道流星,飞速朝天西南方向飞掠而去,不知过了多久,仙光慢慢变暗,九州梭变回原样,王离也跌落在地。

    收起九州梭,抬头见星河灿烂,环视一看,满目皆是荒土,他心道:“当初九州梭把我从戎州送到青州,这回又不知道会被送到什么地方。”

    单这一下,九州梭便耗干了他体内的灵力,王离忙运开仙门引,待脖口肩头伤势好些,灵气运满十二条灵脉之后,才松了口气。

    他肩骨被郁京捏碎,想要恢复,可得要些时日。

    抬手将头上的布帽摘下,露出瓦亮的光头,王离恨声道:“真是瞎了眼,没想到那老狗看着是好人,谁知比常醉还不如!”

    王离骂地痛快,头顶突然有几道破空之声传来,他忙噤声收气,见是三个穿着紫衣的老者飞过此地,心中一惊,“这是天雷宗的长老?难道我还在青州么?”

    王离静悄悄躲在土坡背面,紧紧注意着天空三人,他们都是凭空而立,显然是灵王境的强者,王离现下没有灵器,况且伤势还未恢复,若和他们交战,多是惨败。

    他不敢笃定这些人不是来找自己的,只好小心潜住气息,灵王境强者虽可灵识外探,但王离毕竟有仙识之力,想要隐藏自己身形,这些灵王境的修士还是无法察觉到他的。

    几人搜寻不到,便向西而去,王离不敢出声,有等了许久,见他们还不回来,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他正呼出一口气,身后突有一人出声道:“可还差点被你骗了去,还好我多等了片刻?”

    这一声可是吓得王离不轻,他忙回首看去,见月下一男子背手立在自己身后不远处,那人背着月色,王离看不清容貌,待那人走进,王离才道:“崔掌门?”

    王离起身道:“不知崔掌门追晚辈有何事?”

第三百九十一章 优势

    这人若也是冲着自己宝物来的,想要再趁机逃出去,那可就难了。

    崔复略一摆手,道:“你不必慌张,我和郁京不同。”

    不是为了他身上的宝物?

    王离眉头一皱,心中却不放松警惕,这人不为宝物,为何还要追着自己不放?抬眼朝崔复看去,见他面容普通,腰间扣着一张符牌,倒也潇洒,这时听他道:“小兄弟是忘水仙阁的弟子,怎么出了药山不回仙阁,反倒来青州了?难不成真的是听信郁京的话,来天雷宗做客了?”

    王离道:“却都是被人惦记望仙筒,一路被追杀来的。来青州时我的储物袋已经被人夺走,身上可没什么宝物了。”

    他只说望仙筒,不敢再说其余宝物,崔复听了却道:“小兄弟这话说得可就不实诚,那飞渡天宇的,可不是宝物么?”

    王离心头一紧,那崔复紧接着道:“你不必慌张,我不是为了你的宝物来的。”

    “可怜郁京修行到现在还未明白,法缘者仙,他此般掠夺旁人之机缘,自然会少其身缘分,小兄弟,我万符派立青州数千年,虽不如贵仙阁久远,但也得了些道,知道些仙理。”

    王离见他言语淡然,确实与郁京不同,不过他此次实在被人蒙骗惨了,不敢再轻易相信旁人,遂道:“那不知崔掌门来找我所为何事?”

    “说来惭愧。”崔复叹声道:“我找小兄弟所为不过一个命字。”

    王离有些奇怪,往下听去,才明白其中缘由。

    崔复年少时曾与师尊前往次州镇杀上古妖兽残魂,彼时九州仙门修士大多聚在南土,他因贪念妖兽猰貐残魂守护的神药,栽赃陷害同行的风雪庄修士,谁知那神药乃是毒性奇绝九州的蛟夜葵,他被毒伤,孰知那人却因祸得福逃得一难。

    “那蛟夜葵模样和上品神药曦葵极为相似,但药力却恰好相反。”崔复说着解开衣襟,狰狞可怖的经脉暴涨在其皮肤表面,宛若红色恶蛟虬盘,甚是吓人。

    “中了蛟夜葵的毒,经脉便会随修为增长而暴涨,直至爆体而亡。”崔复苦笑道:“数百年了,我一直找不到解毒方法,只听闻传说中次州星宿海上有一座蓬莱岛,岛上有一种凤鸣草,那凤鸣草专治蛟夜葵的奇毒。但蓬莱岛毕竟传闻极少,我也寻不到,之前在西泽中,我见你和那蓬莱岛的真仙认识,便想请求小兄弟代我询问凤鸣草的下落,若有凤鸣草,我定会以神药交换,倘若有其他要求,我也都会想办法满足小兄弟。”

    王离心道:“我和黄宵也只有几面之缘,如何请他给我帮忙?”

    崔复见王离面露难色,知他恐怕也有难处,遂道:“小兄弟也无须担心,若是崔某有这个福分,自然会得到机缘化解毒气,我只不过是请求小兄弟留意一二,如能有凤鸣草的消息,还望小兄弟告知。”

    此举手之劳,既非要一定去蓬莱岛找那凤鸣草,只是留意,王离还是乐得助他的,且这崔掌门看去也不是恶人,王离于万符派颇有好感,自然不会拒绝。

    “崔掌门,若是得知凤鸣草的消息,我一定会告知与你,只是毕竟仙阁和万符派相隔遥远,就算我找到凤鸣草,也不能即刻送与你啊。”

    崔复笑道:“这我有办法。”说着抬手捏出一张宝光闪闪的长符,道:“这是点神符,如果小兄弟得知凤鸣草的消息,只消催使神符,就算你我相隔

    数十万里,也能瞬息得知。”

    王离接过点神符,崔复又将其法告知,王离才收好,崔复抬首朝西边看了看,道:“既然郁京下令派人追拿你,那你必得隐匿行迹,方才那三人是天雷三卫,实力强悍,小兄弟遇上他们,自然麻烦不断,不如往南而行,绕过药山再回次州,虽然多走些路,但好歹安全。”

    王离摇头道:“我储物袋被人夺走,回仙阁前得去冀州找到那人,先拿回我的东西。”

    这下崔复才相信之前王离不是骗他,仔细打量一番王离,果真不见有储物灵器,他遂道:“既然如此,靠脚力赶路总归太慢,我万符派不重宝器,万法皆由符起,这张神行符便赠给小兄弟,你帮我寻找凤鸣草,这神行符也算聊表心意。”

    见崔复递来一张黄色符纸,王离略有犹豫,便收了下来。帮人之难,承人之惠,此天经地义之事,王离固然无话。

    崔复时常挂念的心事终于有些着落,便长舒一口气,“郁京那里我会帮小友多注意,若有什么动静,便以点神符告知与你,小兄弟,我们后会有期。”

    说完便飞身而起,朝天东而去。

    王离拿出那张神行符,见上头银钩在月色下湛着神光,心道:“这神行符听崔复说是神符,乃是陆地神仙所用之符箓,若是以之催法赶路,行走如飞,一日间跨越青州也不是难事。我修为不过灵境,靠它去冀州,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崔复身中奇毒,活命的机会系在王离身上,他两此时性命相关,若叫郁京找到王离,于他也是不利,王离明白这些,便暂且松了口气,捏着神行符,照法催动,身形化作一道闪电,迅速朝西边奔去。

    却说王离穿过青州边界,到了仙关才恍然大悟,难怪之前被戚怜绑着的时候,他们如此之快就到合欢宗,原是有传送阵坛。

    在关内顺来一修士的储物袋,王离借来几块灵石便丢在其必经之地,他暗道:“好人一生平安,若是日后有缘,自会报答此日恩情。”

    进了关楼,王离想起当日戚怜在仙关中所说的地址,便与关卫说了“冀南,擢仙谷”后,将手中阵牌端在身前,黑光一闪,整个人便至擢仙谷中。

    暗暗称奇,这阵坛看去比九州梭还牛逼些,只真真是瞬息便到九州他地了,不过九州梭不受阵坛限制,却也不错。

    抬手看到两壁堆开的裂缝,此时天日未到正午,谷内不见阳光,王离看到这等奇世景象,欣赏一番,就要找合欢宗的宗门所在。

    顺着擢仙谷朝里走,过了一线谷缝,王离回首看着两处高大山崖,心道:“这山谷倒和琳琅城外的龙堆有些相像,不过这山体更高峻,九州地貌可真奇特,前世我却极少见过这等壮观之色。”

    心中感叹,忽而听到山顶有光芒闪烁,未过多时竟然传来轰轰之声,闷响在山谷中回荡,越发清晰。

    “上面有人!”

    王离心中一凛,赶忙躲好身形,见山顶声响越发剧烈,他便顺着山道往上而去,靠近发觉是一蓝袍修士持剑和一女子争斗,那女子虽然柔弱,与剑修对决却不落下风,指指皆带杀意,直叫剑修连连挥挡灵气指力,淡色指力戳在剑身上,发出巨响。

    原是二人争斗发出的动静,他背对着那粉衣女子,见不得容貌,对面剑修衣服倒和当初在秘境中与司墨仙、邓西楼等人一起的那蓝袍修

    士所穿相似。

    剑修退至谷缝边缘,见女子又是手拜兰花,数道指意凌空射来,他退无可退,便怒喝一声:“秦子夜!你私自放走天罡教的妖人,虽然旁人不晓得,我祁一诺可是一清二楚,天罡教归顺九天,意反天道,此冀州共识,你还敢做这种事,不怕被人费了修为,和天罡教妖人同罪吗!”

    连连顿开指意,他又道:“你还是趁早与我说出那妖人下落,我便放你离去,此事不再追究!”

    那女子咯咯一笑,“你们古剑宗的剑修都是一根筋,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冀州争着来分天罡教一杯羹的人何其之多,反正圹埌云清宫捞大头,咱们小鱼小虾喝喝汤,还不准么?小郎君,你莫不是看上姐姐,才故意借此缠着我不放的罢?”

    言语魅人心智,颇为妖娆,但手中却不留情面,指意连连,不见停歇。

    王离听了二人之话,那粉衣女子也恰时侧身,王离见了心中大喜,此人正是合欢宗修士秦子夜,在秘境的玉楼里,王离可是和她交过手的。

    眼看祁一诺抵挡不过,手中长剑被秦子夜一指弹开,震落在地,她媚声笑道:“小郎君,没了剑,你还怎么和姐姐斗!”

    说着一指朝祁一诺心口点去,祁一诺面露大骇,二人身后突然一道冷声,“秦姑娘前口小郎君,后手就直找命门,可真是‘郎情妾意’啊!”

    秦子夜听罢忙回身惊呼,“什么人!”

    见一素衣男子站在山石之后,头上包了一个布帽,仔细打量之后,她眉尖微微一扬,“是你?”

    祁一诺躲过一招,迅速拿起地上的长剑,飞身跳开至一边,秦子夜却是不看他,盯着王离道:“你偷走天罡教的望仙筒,怎么,又要和古剑宗的人联合起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

    王离听了这话心中一动,“戚怜和她同属一门,竟然不知道我的玄黄袋被她夺走,看来要么是合欢宗压下了这个消息,要么就是戚怜还未交给合欢宗。”

    他眸光一凝,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来找你的,只不过来问个路罢了。”

    秦子夜奇道:“问什么路?”

    “不知贵宗圣女,戚怜姑娘身在何处?”

    秦子夜愣了一下,才失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两个关系不浅,怎么,问她还要来找我?”

    此时一边的祁一诺搞不清情势,不知王离是敌是友,一头雾水听了二人的谈话,心道这男子看去也不像是这合欢宗妖女的朋友,遂道:“这位道友,此妖女擅自放走天罡教内门首席高功,定然是收了天罡教的宝物贿赂,道友,你并我一起拿下此妖女,找到高功,此乃正道之人所行之事,届时冀州仙门定然有赏予道友啊!”

    王离听着颇为尴尬,这古剑宗的修士说着好似自己不配合他一起捉拿秦子夜便不是正道一般,况且再者,自己是那种利益熏心的人么。

    摸了摸鼻子,不知如何回应那剑修,王离索性不理睬他,秦子夜见着咯咯直笑,她媚眼勾人,王离却对此无感,她道:“你要找那假清高的狐媚,我本不愿告诉你,不过谁叫她同我不和呢,说予你听却也无妨。”

    “戚怜早前离开宗门,所为何事我也不知,不过前不久回来一趟,便又匆匆出去了。”

    王离忙道:“去何处?”

    “去南土次州。”

第三百九十一章 无解

    陈逸定手结决,一个黑白交汇的“僊”字虚影浮在定仙盘上,整个福泽山脉登时风云大变,黑白光影届时由定仙盘将整个寨子笼罩住,山上众人皆不能动弹分毫。

    王离心中大震,这定仙盘真是诡异,他不单身子不能动弹,就是灵脉也不能吐纳运使灵力,祁一诺、柳砚刀皆是如此,因口不能言,只得干瞪眼,心中惊奇。

    陈逸见诸人果然被定住身形,不免得势哈哈大笑,“定仙盘能定上古仙人,定住尔等,可不是简单至极!”

    说着大手一挥,山林震动,草木皆被他一掌劲浪推平倒地,寨民被受其害,身子被掌劲劈成碎块,陈坦见此双目怒裂,显然痛苦至极,但他也被定仙盘定住身子,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寨民被陈逸残杀。

    掌劲推开滚滚山石,王离见过这招,他从玉楼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前来追拿他,他于那人周旋时见其使过一招推到山峰的掌劲战法,黄宵说是定仙九式中的撼山式。

    这定仙九式分三大式,分别是定山式、定脉式和定原式。因传承颇为久远,就算上古典籍也不能考究,至今也只有前两大定式法诀犹在天罡教中。

    撼山式便是定山式中第三法诀,其法于定山式与定脉式中威力最大,此时陈逸使出的这招掌法,便是撼山式。

    掌劲推开,沙尘激扬,王离几人皆是不能动弹,眼看掌劲就要扑倒身上,王离腰间那瞎眼脖子给他的朱红葫芦赫然摇摇晃晃飞到空中,一道浩然剑气瞬间从葫芦口飞出,狠狠劈在定仙盘上。

    一声轻响在寨中清晰传遍,定仙盘浑身一暗,覆在陈逸身上的黑白光影登时暗淡,他灵力加诸定仙盘,剑气劈在定仙盘上,譬如砍在他的身上。

    哇地一声又吐出一口黑血,他脸上惨色更剧三分,体内伤势加重,他撑不住继续催动定仙盘,眼看局势大为不妙,便收起定仙盘,就要飞身离去。

    定仙盘光影退去,众人身形一松,皆脱开其限制,王离见陈逸作势要跑,来不及思索为何葫芦会有这等威能,夺过祁一诺手中长剑,仙门引猛然运起,一道划开天夜的白芒剑气嗤嗤朝将陈逸击去。

    “又是剑气!”

    陈逸低低咒骂一声,挥袖想要搪开,孰知那剑气威力竟远远超过他的预料,剑光如劈开豆腐一般,划拉一声切开陈逸手臂,定仙盘顺势落在寨中平地上。

    王离上前捉住定仙盘,一脚踏住落下的陈逸,连连隔空点手几道指劲封住他的灵脉,本就受伤不轻的陈逸又连连遭遇重创,已是奄奄一息之际,自然抵挡不住王离的指劲。

    见王离拿起定仙盘,祁一诺等人又追上围住他,方才喟叹一声,眼帘低垂,“天罡教亡矣!”

    “天罡教?”祁一诺从其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金色长绳,将陈逸绑的严严实实的,他道:“你天罡教俯首九天,便是与我九州所有仙门为敌,亡就亡了,这路是你们自个选的!这金曳索就是陆地神仙被缠住也挣脱不开,你就乖乖与我回古剑宗去,等候发落罢!”

    他指手掐了法诀,长绳金光闪烁,陈逸莫说挣脱,便是想要动弹手臂都难。

    王离将长剑还给祁一诺,此时那浮在空中的葫芦也不紧不慢重新挂在王离腰间,祁一诺心中奇怪,却也不多问,他抱拳道:“陈逸此人既然已经被我拿下,王大哥也找到你的朋友,咱们就此别过罢!”

    寨中百姓大多是没入修行的凡人,平常只不过听闻世上有仙人,就是寨中修为最强的陈坦也不过灵脉境界罢了,故而不见得仙人能有多神奇,今夜一见,却叫他们皆然瞠目结舌,而陈逸又以撼山式误杀不少寨民,故而场下众人看着王离等人也颇有些惧怕。

    陈坦安抚好众寨民,听闻王离与祁一诺就要离去,忙上前道:“二位,他虽然是我的爹,但于我却没有什么父子情谊,你们要捉他走,我也无话可说,不过柳姑娘是我娘子,你们怎么也要带她走?”

    王离眼中带着怒气,“你强迫我师妹嫁给你,这婚事有什么名分,今日我放了你一命,便是宽恕你,若非见你也还老实,没有欺辱师妹,你此刻还能活着站在此地?”

    被王离凌声喝问,陈坦不由垂下头,想要辩解,见柳砚刀亦是一脸恼恨地看着自己,听她道:“之前说杀了你那是气话,本姑娘可没那么嗜杀,你虽然乘人之危,逼迫我嫁给你,不过罪魁祸首还是那个妖女,念你也没占我便宜,今日就放过你,不过若是叫我再听道你说我是你娘子,我可必须要来拧掉你的头!”

    说着斜手一劈,不远处碗口粗的小树应势而倒,众人以为仙人又要发难,散若惊鸟。

    陈坦知道柳砚刀修为远远超过他,谁知实力竟然如此之强,听她此话,心知自己与柳砚刀却无姻缘,不免黯然神伤,王离却是不顾,陈坦不是恶人,却帮戚怜做了恶事,就算他倾慕柳砚刀,也不该以这种方式企图占有柳砚刀。

    诸般后果,却是早早就种下了因由。

    祁一诺带着陈逸驾剑远去,柳砚刀在昏迷的戚怜身上找到自己的储物袋,王离拿着戚怜的储物袋,灵识破开她设下的屏障,顾及借用戚怜红绫太过另类,遂找了一柄嵌玉镶金的宝剑,与柳砚刀御剑而去。

    寨中陈坦见柳砚刀飘然远去,心中羡煞王离能与柳砚刀如此亲近,捏紧拳头,心中生了修行的强烈**。

    王离与柳砚刀带着昏迷不醒的戚怜往冀南而去,二人御剑飞行数百里,穿过一凡俗小国,因担心误创冀州仙门领地,便且买来一架马车赶路。

    第二日晌午,戚怜悠悠转醒,她抚着昏涨的头,背后一阵剧痛,忙伸手向后背摸去,见已经被人用白布扎好,见自己在一马车之中,她心中奇怪,察觉自己灵脉被封,似有所感,回头一看,正见柳砚刀笑盈盈看着自己。

    “你……”

    柳砚刀见戚怜似有迷茫之色,便得意一笑,“救你一命不是可怜你,是要你带我们去合欢宗,找回王离的玄黄袋。”

    眼下她与戚怜

    身份陡然互换,先前她是俘虏,而此时戚怜却成了阶下囚,心想自己能出一口恶气,想怎么整治这妖女就怎么整治,真是大快人心。

    王离昨夜与柳砚刀说过,让她先行回忘水仙阁去,但柳砚刀总是不答应,非要与王离一起去合欢宗,可是把王离感动良久,却不知柳砚刀主要是打算其间欺负戚怜,倒是他多想了。

    凑上前看了看戚怜容貌,她面容被面纱挡着,见一双眉眼平淡如水,丝毫不见惧色,柳砚刀不见戚怜变得如她预料那般惊慌失措,心中生气,便哼道:“见你一直带着面纱,难不成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么?”

    戚怜见不到王离身影,不知他去了何处,暗中凝气破开体内封住灵脉的灵气枷链,依旧平淡道:“固然没有柳姑娘这般娇艳动人。”

    “什么娇艳动人,姑娘我是那么俗气的人么!”柳砚刀对娇艳二字颇为忿忿,眸子神光一动,突然嬉笑道:“不如我揭开你的面纱,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罢!”

    戚怜终于变了神色,喝道:“你若是掀开我的面纱,不如现在就杀了我,若是让我侥幸逃走,我便发誓要杀了你,不死不休!”

    听戚怜说得这般狠厉,柳砚刀愈是动了顽心,她先是连连几指点在戚怜道门上,让她经脉酸麻,暂且不得动弹,随后欺身而前,凤眼带着戏弄,挑衅一般看着戚怜。

    “我现在就揭开你的面纱,也不杀了你,看你还能如何!”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

    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第三百九十二章 对手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

    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

    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

    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灵石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灵石,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

    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无语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灵石,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

    王离上前蹲在他身前,盯住那人的眼睛,正欲询问此人行踪目的,倒在地上的破衣男子看清王离面容,忽然目眦瞪裂,切齿恨道:“是你!”

    突如其来一声厉喝暂惊住王离,他皱眉道:“你认得我?”

    “我当然认得你!你这个无耻窃贼,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还残害我兄长性命,我恨不得生啖汝肉,痛饮汝血!”

    听那人骂的起兴,王离心道:“那望仙筒确是被我拿了去,不过你天罡教与九天勾结之事败露,若归还望仙筒,必定会被古剑宗、鲁昂朗云清宫这些大派夺取,便宜旁人倒不如便宜自己!”

    王离不是性子憨厚耿直之人,当初虽承诺归还望仙筒,但如今天罡教沦落污淖,他自不会傻傻将宝物拱手让人。

    “至于说我害死他的兄长……”

    王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少与天罡教弟子接触,这人怎碰脸就说自己害死他的兄长呢?

    饶有兴致看着那面目憎然的男子,问道:“我怎么就害死你的兄长了?你倒是说给我听个明白。”

    男子冷笑一声,“你当然糊涂,可怜我兄长高晟向你讨回望仙筒,却在西境泽林被你残杀!”

    王离听了那人说出高晟二字,隐隐耳熟,再看那男子眉眼竟有似曾相识之感,他恍然道:“你是那高晟的……”

    “嘿嘿,你想起来了?”

    高功阴森道:“早听闻忘水仙阁有一弟子道貌岸然,抢我教至宝望仙筒不说,还残害我天罡教师兄弟,说我教罪大恶极,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亏仙阁名冠九州之南万年,怎出了你这么一个败类!”

    王离听他不住咒骂自己,微锁眉关,那高晟并非他所杀,当初在西泽林内,天罡教一修士杀了高晟之后,便要来取望仙筒,被黄宵一掌扫退,此后便无他消息,莫非是他告诉了这人,是自己杀了高晟?

    只是,这人是如何得知自己面貌的?

    “高晟不是我杀的。”

    不论高功如何咒骂,王离淡淡回应一句,起身欲要一指制住那人,待好生盘问冀南事宜,就在他抬手之时,巷外突然几道破空声传来。

    “古剑宗凡俗界内,何人敢于此闹事!”

    人影未落,冷喝声先到。

    王离迅速一指封住那人道门,转身看去,见领头一个独臂的古剑宗修士背剑而立,观其修为不过灵武初品,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俱是古剑宗弟子装束,修为更低,还是灵脉境。

    为首的独臂修士?眼看过王离,见他修为与自己相差无几,又衣着朴素,不是大派门人,故而心底生了不屑,正待划过目光朝将倒地的高功看去时,余光忽瞥见王离面貌,心底惊疑一声,此人竟然好生面熟!

    他锁眉细细朝王离面庞盯去,终于认得王离的身份来。

    “是你这贼人!”

    王离被这独臂修士一声厉喝搞得莫名其妙,他道:“我与阁下素不相识,你为何恶语相向?”

    “素不相识?”

    那独臂修士大笑三声,左手迅速祭出一柄长剑,斜指向地,“你在古仙秘境之中害我一只手臂,怎么,这就忘得一干二净了?看清你爷爷是谁!”

    经独臂修士一提,王离这才回忆起此人身份来,不料竟是当初在玄帝秘境中,他为护住姚渐雪一众忘水仙阁女修而击退的古剑宗弟子。

    那时他刚炼化广寒睛魄,寒睛不受其控制,失手之下将这人的手臂冻成了冰坨。

    不过此人事先便要为难姚渐雪,王离却不是无缘无故加害于他,而今听这人嘶声厉喝,倒是冤家才聚头,这一下就遇到两个仇家,也算是机缘。

    王离笑道:“怎么,丢了一只手还没长记性?”

    褚横闻言大怒,提剑挥砍出一道匹练剑气,对着王离面庞劈来。

    王离虽是灵武初品的修为,但经道门重塑后,体内灵力何止是灵武修士能够比拟的,故而此人

    剑气在他眼中不过是粗浅招式罢了。

    他侧身微微让开剑气,淡色剑浪劈开巷边的石墙,轰地激扬起漫天灰尘来,王离白衫凭风而动,一手提起被封住灵脉,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高功,瞥眼看了那独臂修士,便向远处飞奔而去。

    他无意与此人闹事,毕竟这里是古剑宗辖内,若是真惹来什么老妖怪,可不好脱身。

    褚横被王离一道冷眼看得浑身一个哆嗦,忽想起在秘境之中,自己被王离蓦地冻坏手臂的事来,心中禁不住一颤,暗道这人真是邪门。

    固然害怕,但好歹在古剑宗的地界,褚横不愿这仇就此阁下,眼看王离就此离开,他一咬牙,挥手招呼同行师弟一道,紧朝那模糊的身影追去。

    却说王离提着高功,一路飞奔出城,进了一处山林,挥手已然看不见褚横等人的身影,便将高功扔在地上,解开他的灵脉,“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了实话,我便放你走,倘若糊弄我,我便将你丢给古剑宗的人,那下场想必你自己清楚。”

    高功道门受了重伤,又遭王离封住灵脉,此刻面色铁青,满脸汗水,他狠狠看着王离,轻蔑道:“你以为我怕这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的兄长的?”

    王离不顾他的挑衅,自顾问道:“还有那个古剑宗的,当初我在秘境中明明挡住脸了,他是怎么认出我的?”

    高功听了赫然大笑,“冀州上下仙门大派,如今谁人不知道你的样子!”

    “你可是块香饽饽呢!”

    见王离紧锁眉头,高功忍不住幸灾乐祸道:“当初自古仙秘境出世后,我天罡教长老便将你的容貌绘刻在玉简之内,传遍冀州,以供捉拿悬赏,你夺我教至宝,冀州无论是散修亦或仙门弟子,莫不想将你生擒住,杀人越宝,可不诱惑至极。”

    “原来是那回……”

    料是他出了玄帝秘境后,天罡教长老截杀他未成,恼羞成怒,便将他容貌在冀州仙门中广布,依照天罡教的底蕴,其余仙门也得给其面子,若能杀了他夺回望仙筒,献给天罡教,亦是机缘一桩。

    只是孰知天罡教勾结九天一事突然败露,冀州上下无人不想夺走他怀中宝物,望仙筒,这可是能搜寻机缘的九州至宝!

    论是真正的仙器,也不过如此。

    王离自然想到这茬,不免脸色连连巨变,心道这般被人认出来,莫说取回玄黄袋了,就是能不能走到合欢宗都难说。

    好歹见到制住自己的男子终于变了神色,高功心下才有些欣喜,此人实力太过骇人,看去不过灵武初品的修为,谁知自己竟然连他一招都支架不住,可见那望仙筒给他带了多少机缘好事!

    不知高功心中忽而对他的望仙筒起了贪念,王离现在有些焦虑,正思索着往后对策,见身后空中隐隐有几道身影驾剑飞来,知是那古剑宗独臂修士要追来,也不再继续躲避,兀自坐在一旁等待褚横。

    一边高功见此面有疑色,不知王离什么打算。

    未几,褚横三人落在山林下,遥看见王离坐在一块巨石上看着自己三人,一边是倒地不起的高功,他不由心生顾忌,生怕王离耍什么花招。

    却教他忘了,王离对付他们,何须阴谋诡计。

    “我而今是忘水仙阁门下弟子,虽说当初失手毁了你的一只手臂,但也是你为难我仙阁仙子在前,算不得我欺负你。”

    “况且再者,古剑宗也不会放由你来找我忘水仙阁的麻烦!”

    听了此话,褚横心中一震,这人竟然是忘水仙阁的修士,难怪手段如此高深,只是忘水仙阁一向女子才能进内阁,此人如何有这般本事的?

    “我古剑宗可不怕你忘水仙阁!”

    褚横心里各种盘算,口上却丝毫不软。

    王离自顾继续说道:“古剑宗坐镇冀南,想必其弟子见识广阔,少有不识之人、之物,此人你可认得?”

    被王离一番吹捧,褚横心下稍有好受,王离虽然夸誉的是古剑宗门人,他全当是王离讨好自己了。

    顺着王离手指方向,见那倒地的男子,褚横这才猛然心惊,“刚刚只顾来追这冻去我手臂的人来,没注意这人竟然是天罡教的!”

    因被王离破其一手,原本在内门的褚横实力大跌,未过几日便被排出古剑宗内门,偏还被仇家使坏,排挤到这冀南边陲的凡尘世俗作巡守弟子,故而对王离的仇恨是双重刻骨的。

    方才只顾着寻仇,却未注意高功所穿的竟然是天罡教弟子的衣服!

    “这是天罡教的人!”

    见褚横瞠目结舌,王离没好气道:“我自然知道他是天罡教的,你可知道他的身份?”

    褚横哼道:“这我如何知道……”

    得,白打听了,让高功自己来说出这人的身份可是太难,本打算询问这古剑宗的独臂修士,谁想也是两眼一抹黑。

    扯住高功衣襟,一手将他拎起,王离便要起身离去,这会褚横忙道:“我虽不知此人身份,但有一消息却是你绝对想听的。”

    “哦?”

    见王离来了兴趣,褚横嘿嘿一笑,“只是不知道,传闻的望仙筒是否真的在你身上?”

    王离登时明白这人的想法来,忍不住摇头嗤笑,他竟然想凭一个消息来索要望仙筒,真是可笑。

    不再理会褚横,王离拉着高功飞速向林深奔去,褚横忙上前要追,耳边突然传来王离的声音,不由驻足。

    “叶拘海你可认得?他尚且不敢和我动手,凭你?”

    一旁的灵脉修士问道:“师兄,咱们追吗?”

    褚横摸了摸断袖,脸色连连变幻几次,终于颓唐一叹,“走吧。”

    ……

    王离拉着高功在林间穿梭,高功痛苦咳出几口黑血,咧嘴笑道:“你就不想知道,那人说的消息是什么?”

    见王离不理睬自己,高功道:“也不是大事,不过合欢宗有麻烦喽!”

    合欢宗?

    他的玄黄袋还在戚怜手上,合欢宗要是出了什么事,那可就糟心了,到时候玄黄袋他找谁要去。

    心绪烦琐,王离心知这人是想要

    挟自己,面色不动,扬声道:“他合欢宗有麻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高功嗤然,“谁不知合欢宗的妖女和你交情不浅,你们两个凭着我教的望仙筒,不知窃取了秘境中多少机缘。”

    说到此处,高功忽而笑道:“老相好危在旦夕,你就不去营救一二么?”

    此人出言不逊,王离冷眼朝高功一扫,高功只觉心口一闷,一股寒气陡然由脚底升腾,直歘脑门,手脚登时不能动弹,浑身僵直。

    高功大骇,这人怎么一个眼神就叫自己如此害怕,却听王离道:“修行之士,不说妄语,你师父没教过你么?”

    他不知道高功怎么晓得自己与戚怜有关系,那天罡教长老如何也不会知道这些的,当日在场的只有司墨仙、邓西楼和叶拘海这些人,莫非是秦子夜?

    在玄帝秘境之中,秦子夜等人见他和戚怜待在一处,却不知王离是被人挟持,她定会以为自己和戚怜有什么瓜葛。

    王离眼眸一凝,当日在擢仙谷,祁一诺说秦子夜放走天罡教首席,难道就是这人吗?

    心思瞬转,王离随口问道:“你原来是秦子夜放走的人。”

    高功颜色一顿,随即大笑,“秦子夜是何人?我可不认得,难怪说你和合欢宗妖女关系不浅,果然有几分桃花缘,竟认得这么多女子。”

    此人故作掩饰的神态尽收眼底,王离心中了然,知他和秦子夜干系不小,顺遂其意,也不就此戳穿高功谎话,长长哦了一声,叫高功听得心中发堵。

    “合欢宗有什么麻烦?莫非是你们天罡教余孽杀上去了?”

    高功自然感觉到王离话中揶揄之气,天罡教此刻自身尚且难保,怎么会去触及合欢宗的霉头,他虽心下忿忿,却不知如何回怼,只好道:“我天罡教固然不会对合欢宗有什么想法,至于其余仙门……这个我是不确定了。”

    说到此处,高功哼声一笑,“毕竟如今冀南之内,大小仙门应是尽知合欢宗与我天罡教有染一事了。”

    听了此话,王离更加确信,这高功定是秦子夜放走之人了,祁一诺先前追拿的,便是他。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第三百九十四章 尽头何物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再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 ,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

    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

    ,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真情流露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

    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

    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第三百九十六章 嫣然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间,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

    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第二百零五章 小纵横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

    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

    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少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此人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追杀逃亡,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修为,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烟罗玉,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看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缩手摇了摇头,摸着温润的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第二百零六章 行术

    “小离,你是何时来京城的,怎么都不来找我?”

    李云川喊住在皇城外张望的王离,他下了马车,走到王离身前,责怪道。

    “仙流兄,实在是行程仓促,没来得及去府上叨扰一番。”王离苦笑,将这三日所发生的的种种细细说了,稍隐去被姚渐雪救了一事,他道:“仙流兄,景夜、长天罹难沙场,不知盛选公是何等伤心欲绝了。”

    李云川叹了口气,“我只愿小皬不遭战事的残害,但他生性酷爱上兵打仗,此次听闻两个兄弟惨遭真人毒手,不去征讨边疆,恐怕他是不会罢休的。”

    王离闻言,心下也隐隐为关舜剑担忧。边关忽然逢此大乱,不知道他是否能安然回来。

    “走罢,小离,今日中午我邀你去京城最好的酒楼吃上一回,今日不醉不归!”

    王离笑道:“如此甚好!”

    ……

    方宁街上仙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酒楼原叫登飞楼,当年李云川正是在这酒楼上大斥意欲不轨的周人,连连斗酒成诗,顷刻挥毫百首,将周人败得颜面扫地,羞愧难当,这酒楼遂改名为仙酒楼,也从那时候其名扬京城了。

    “小离,你这刚在徇阳不久,眼下就要进京了,这升迁速度真是骇人啊!哈哈!”李云川与王离对饮了一杯,大笑道。

    “承蒙圣恩,只是颠沛流离了,说实在的,确实是吃不消。”

    王离这几天着实苦累,身上的伤虽然已经好了大半,但额头上的伤疤还未脱落痊愈,李云川看到伤疤,忍不住道:“这苏衡真是什么事都干得出,索性小离无事,他也是罪有应得了。”

    王离摇了摇头,“那何止是罪有应得,他的罪加起来,我恐怕千刀万剐都不足惜的。”

    二人边吃边饮酒,说得正快活,听到外边忽然起了争执,王离皱眉,开了门,见隔间有人在争吵,本不意去凑热闹,酒楼闹事也是常态,但争吵实在剧烈,絮絮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王离实在受不住,于是同李云川说了一下,就去看着究竟。

    “你就是苏衡的儿子?听说你还是什么,当今文圣?我呸!你算什么东西,现在谁不知道,苏衡那个奸细已经被皇上捕下监狱了,你跟老子扯什么劲?我叫你把这个娘们让给我们,你还不愿意?给你脸了是不是?”

    苏啸风皱着眉头看着眼前一帮子地痞,搁在以前,谁敢这么与他说话,只是自己父亲披罪下狱,还不知是什么结果,他只好忍气吞声道:“这位兄台,秦姑娘乃是我好友的歌女,不是仙酒楼的歌姬,你们要找消遣,还请另寻他出。”

    “我呸!”领头的壮汉一口浓痰吐在苏啸风脚边,“还跟老子装腔作势,老子警告你,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这黑脸的壮汉左右一示意,身后的人皆围了上来,将苏啸风、徐君彦与秦佩儿三人围在中间。徐君彦看着这阵仗,吓坏了胆,他推攘着秦佩儿的肩膀,哆嗦着声音道:“佩儿,要不你先陪他们一会,之后再回来……”

    秦佩儿闻言浑身一颤,陪这些地痞是什么下场,她还不知道么,她在玉城听闻徐君彦北上京城,痴心之下,一路追随而来,熟料竟是这番下场。

    “哈哈哈哈!还是这个嬉皮嫩脸的公子识相!小娘子,你家主人都说了,还不快来陪我们?”壮汉与地痞放声淫笑,打趣道。

    秦佩儿见徐君彦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看他害怕地缩成一团,忍不住心头悲痛,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在玉城时,有许盛给她兜着,就是老鸨都不敢强迫她接客,而现在却被自己一心倾慕的徐君彦推搡出去,巴不得自己与他毫无干系,秦佩儿看了看缩在椅子里、羸弱不堪的徐君彦,朝着咬牙没有办法的苏啸风微微一拜,“佩儿多谢苏公子相助之意。”

    她转身拭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冷声道:“我和你们去,你们放过苏公子,还有,他不是我主人,佩儿只是一介歌女,徐公子是高门子弟,我配不上。”

    “哈哈哈,这妞够辣!我

    喜欢,一会哥哥让你好好爽一爽!”

    地痞们发出阵阵淫笑声,壮汉列着大嘴,就要去揽秦佩儿的身子,却被一声怒喝止住。

    “住手!”

    壮汉闻声转过头,看到门外的王离,骂骂咧咧道:“小子你是谁?找死吗?”

    “王公子!”

    秦佩儿睁大了微红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向门外的熟悉身影,他怎么也来京城了?

    王离在门外听了一会,大致弄清了前因后果,暗骂一声这徐君彦怂包,心中替秦佩儿感到不值后,便忙出声止住壮汉的骚扰,他道:“你别管我是谁,这姑娘不是酒楼的歌女,你凭什么让他陪酒?强抢民女这可是重罪,你知道吗?”

    “嘿嘿,强抢民女是重罪,但那位公子都说了,这妞儿是歌女,可算不上正经丫头。”壮汉嘿嘿笑道,“你这小子敢拦爷爷我,你知道爷爷我是谁吗?就算是强抢民女,爷爷我也能照样无事。”

    王离听他左一个爷爷右一个爷爷,心下愤怒,眉毛一挑,“哦,你是谁?”

    “老子是右冯翊的侄子,莫说在这小小的酒楼,就是在京兆尹的地界,谁人不叫我一声张二哥!”

    壮汉一脸洋洋得意,王离嗤声笑道:“瞧你这幅嚣张劲,我还以为你是左冯翊呢!”

    “你!”

    壮汉急了眼,招呼同伴地痞上前捉住王离,正在此时,有一男子从门外进来,喝声道:“张二,你做什么呢!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我叫你找个歌姬,这么难吗?”

    壮汉一见来人,忙低头讨好道:“姑父,我这不是正找着呢,只是被人阻拦了,所以才出来这么久。”

    “拦你?谁拦你了?”

    王离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宝蓝襕衫的矮胖男子,正寻思这是何人,那男子却是眼前一亮,走上前去,打恭道:“见过王卿相!王卿相也在仙酒楼吃饭吗?”

    这一幕搞得众人俱是不明所以来,壮汉更是吓得呆若木鸡,这年纪轻轻的人是何方神圣?怎么自己的姑父,堂堂一个八品的左冯翊竟然巴结一个年轻人?

    “你是?”

    王离皱眉想了一会,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秦源笑了一下,道:“王卿相不认得在下,下官是冯翊郡县令秦源,今日早朝,有幸一睹王卿相的风采,下官那是敬仰不已啊!”

    原是一起上朝的京官,王离指着面如纸色的壮汉,责问道:“这就是你的侄子?他怎么要歌姬要到我朋友那去了?秦姑娘是我的好友,若非我及时赶到,秦姑娘可就要遭到他的戕害了!”

    秦源暗骂了一声晦气,黑着脸将壮汉怒骂了一顿,“你这个不长眼的东西,还不快和王卿相道歉!”

    壮汉看着自己姑父的反应,心知这年轻人得罪不起,哼哧和王离道了歉,王离淡淡道:“你不必和我道歉,你该和秦姑娘道歉。”

    壮汉咬着牙,叫他与一个歌女道歉,这要是传出去,他张老二可是没脸在京城混了,他看了看秦源,却被秦源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你看我干什么?王卿相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是不想活了吗!”

    秦源心知王离是当今姚皇的御前红人,得罪他还是不要开玩笑了,不要命了吗!现在风声紧,文官人人自危,他今日在仙酒楼,就是特意宴请乔华的,望能安然躲过这劫,要是和王离结了梁子,乔华怕不是都远搭理自己了。

    壮汉横下心来,对秦佩儿道:“秦姑娘,我错了,我不该骂你,跟不该对你无礼,你要是过不去,把我打一顿耳光好了。”

    周围的地痞见大哥都道歉了,也是纷纷跟着赔不是,秦佩儿被这弄得惊慌失措,不知怎么办好,王离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今后莫要我再看到你们调戏良家!”

    壮汉唯唯诺诺,站在秦源身后,秦源见事态不妙,也不好继续停留,遂拉着张二走了。

    “姑父,这小子是谁,你为什么不帮我?”出了门,壮汉忍不住委屈问道。“帮你,他是现任的御

    阁卿,苏衡就是他捉下牢的,你说说,我怎么帮你?”秦源恨声道,“你他妈以后别给老子净惹麻烦,我差点被你害惨了你知道不知道?下次再让我逮到,你就滚回你老家去!”

    壮汉一行人走后,秦佩儿向王离道了谢,苏啸风看着眼前的王离,心情难以言状,他看着王离,问道:“王离兄弟,我父亲,他真的是背叛了大姚吗?”

    王离心情亦是十分复杂,苏啸风与徐君彦的父亲都是被他捕下牢狱的,不过这也是他们罪有应得,王离心中倒无愧疚,“我今日在朝堂之上已是说清了,皇上也已经定了罪,飞廉兄,你好自为之。”

    看了一眼未回过神来的徐君彦,王离暗叹一声,只道他面容俊秀,熟料原来无用!秦佩儿喜欢错人了啊!

    将秦佩儿邀到隔壁,与李云川说了来由经过,李云川也不免叹息,王离见她面色惨白,心知今日一事着实伤透了她的心,遂出言道:“秦姑娘,不日我便要回徇阳,你与我顺路一道回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秦佩儿无声点了点头。

    九月十五,正是望日,晴儿拿着一封信进了天英殿,在西阁里却没找到姚渐雪的声音,便出声唤道:“公主?公主你在哪?”

    “怎么了晴儿?”姚渐雪从掀开帘子,从门外进来,看到晴儿手上拿着一封信,问道:“拿的是什么?”

    “公主你又去东阁了!有什么好留恋的,王公子就住了一晚,难道还会留下什么吗!”晴儿嘟嘴道,“这是王公子给你的信。”

    姚渐雪被晴儿说得羞恼了,一听是王离来的信,忙接过来,正要打开,看着晴儿站在一边,眨着眼前也要看,啐了一声,“小妮子看什么看,出去出去!”

    晴儿笑嘻嘻扮了个鬼脸,出了门。

    姚渐雪小心翼翼打开信封,打开叠着的笺纸,美目仔细看去,信中只说了几日来王离的见闻,有苏衡下狱,也有他自己被授了御阁卿等事,姚渐雪不免心中略微失望,到后头,见王离道他将南下,恐怕二人很久不能见面,但情系于心,两重心字他会一直贴心而存,慰免相思,他为姚渐雪作了首词,姚渐雪玉脸滚烫,她轻轻读道:

    “纤云巧弄,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姚渐雪迷离着似水双眸,呢喃反复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两句,俏脸愈来愈红润滚烫,终于嘤咛一声,心中甜蜜,哼!这个坏蛋就知道哄我。

    姚渐雪宛若明珠的眸子闪了闪,忽然有了主意,拈了一张笺纸,开始写了起来。

    九月十七,苏家被抄,苏衡、苏衍当街斩首,苏啸风则被流放至挨着大周的遥州,终身不许回京。池洪毅被革职,因实在没找到什么罪,但因他属于苏衡这一派,姚慎念及他的功绩,便将之放还乡里了。

    这一日,天有小雨,李云川给王离送行,行至一处长亭,王离未带雨具,朝李云川行礼道:“仙流兄,就送至这里吧。”

    李云川点了点头,将帽笠摘下,看着天边山头已经跳将出一抹晴色,他不由得喜道:“天色放晴了,这真是太好了!小离一路便可舒服多了!小离,离别当有佳句,不知小离心中可有诗词?”

    “仙流兄,我可不是你,说写诗就写诗的。” 王离苦笑道,“不过离别之句没有,我倒是有一豪迈之词。”

    “哦?快快说来,让我好好欣赏一番!”

    一旁的秦佩儿也是一脸期色,她不是寻常歌女,诗词她都会些,不知这王公子做的诗词如何。

    王离看着远山,忽想到那日在刘剡府上写的一首词来,往事在前,王离不禁有些恍惚,他徐徐道:“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料峭秋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第二百零七章 莫能与敌

    从京城回青州,一路过了将近一个月的天数,王离与秦佩儿才风尘仆仆,赶到徇阳。在城门外,王离心道秦佩儿而今无处可去,玉城没了许盛的帮衬,再去青云楼,难免早晚出事。徐君彦又伤透了她的一片真心,知晓他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从沁月一事中,亦能看出他不晓大是大非,且徐鸿远不日便要定罪,徐君彦身世即将蒙耻,他自然不能教秦佩儿飞蛾扑火。

    王离不是个烂好人,只是这秦佩儿极为聪敏,虽说于情事上看不大明白,但那日在青云楼上,仅凭许盛的只言片语,便能层层推理出孔家一事的前因后果来,这着实让王离颇为欣赏。

    “秦姑娘,此去玉城,你一人在青云楼,无人照顾,不如就在徇阳落下脚跟,我在徇阳有些朋友,我交代一番,你过得也顺心些,秦姑娘意下如何?”

    秦佩儿经历此番种种,深感许盛待她之好,用情之真切,她黯然摇了摇头,“此次一路经王公子关照,佩儿感激不尽,若是再烦扰王公子,佩儿心中过意不去,王公子,佩儿与你就此别过。”

    见秦佩儿不愿待在徇阳,王离暗叹一声,他点头道:“也罢,过几天我也要去玉城一趟,那时候我再去看你。秦姑娘,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保重!”

    在大礼门外与秦佩儿告别,王离回了自己的府邸,一个多月在外漂泊,他已经十分疲累,将行囊随处扔了,唤了几声楚衣,却想到她已经不在了,王离不由满面悲色,“我现在在大姚又何尝不是举目无亲呢!”

    哦对了!想到那日离开京城时,晴儿差人送来的信,是长公主送来的回信。一路上颠簸难堪,他没有来得及打开,现下安定了,差点把它忘了!他在床上翻起身,从行囊中翻出那封红信来。

    “王郎亲启:此去徇阳,路途渺渺,但念君长加衣餐,相思无误。妾收君之来信,感怀其意,自知君事家国,身怀皇命,妾敢呈私情而枉要是邪!故愿君心,时时记省,便了无憾。君莫笑,妾闺名渐雪,而非宿白,望君珍记。”

    王离抱着笺纸傻笑,这信上似乎还残余着姚渐雪的香气,王离从怀中拿出手帕,摸着手帕中央绣的两个重叠的“心”字,心道:“渐雪,姚渐雪,这名字真好听,比宿白好听多了!”

    ……

    第二日一早,王离便去拜访曹明望,再见曹明望时,他两鬓已经全然变白,看上去苍老了何止十岁,王离心知看来他已经知道了边关消息,安慰了一番,便询问曹皬病情如何。

    “小皬病已经没有大碍,多谢小离用心了。他已经北上琳琅,与舜剑汇合去了。”

    王离闻言心中一惊,曹皬这才多大,就让他去打仗?曹皓与曹皔刚出了事,曹皬就往边关赶去,李云川要是知道,定然心急。

    “小离,我曹家世代为将,景夜和长天战死沙场,这也是他们的福气!我就恨自己不能战死在北漠上,十八年前教关尘抢了先!小皬

    向来一直不服气他的三个哥哥,我对他也颇为苛刻,他一直想向我证明,他不比景夜和长天差,如今边关传来噩耗,他和我说要去带兵,要去打仗,这才是我曹家的种!”

    “能磨练一个将士的,唯有战争!死算什么,我曹家向来不缺这个!”

    王离默然,心中为曹皬与关舜剑祈祷,只愿那些仙人无意大姚与真人的战争,但愿他们能平安归来!

    此日,王离领命,与曹明望借了挣烈军步军一个营的人手,抄了徐府,得银五十万两,王离暗暗咂舌,这全天下的阁臣都翻过底来,不知道要掏出多少银子外来。

    当日中午,徐鸿远被判通真卖国罪,夷三族,他与徐君硕被当街斩首,徐君彦因身负功名,故死罪赦免,夺其文位,流充边疆,王离另外派人往京城捉拿徐君彦。

    自此孔家仇人皆灭,王离站在徐府外,看着一箱接一箱的财物往外搬,心道傅哥施哥的仇已经报了,是时候回玉城接嫂子和小武来徇阳了。

    第二日,叫孙同备好马车,王离便匆匆往玉城赶去。到玉城已是下午,孙同敲了敲门,他跟随王离在徇阳也已经有两个多月,虽说老爷官大,自己跟着沾了不少光,但还是十分想念玉城的发妻,昨日听闻王离要回玉城,他可是高兴坏了。

    小武开了门,见到是王离回来后,忙高兴地喊他娘来,说是大哥哥回来了。王离抱起小武,从车上的行李中拿出一根包好的糖葫芦来,小武见着双眼放光,奶声道:“这是,这是给小武的吗!”

    “当然!哥哥给你买了三根,这可是哥哥当初走的时候承诺的,不过小武不许贪吃,三天吃一根,记住了吗?”

    “嗯嗯!”小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小手接过糖葫芦,开心地舔了起来。

    王离见从后院赶来的陈氏,他笑道:“嫂子,这些天待的还好吗?郑大娘没亏空食材吧?”

    在隔壁厨房里洗锅的郑大娘笑道:“老爷瞧您说的,陈奶奶在府上,李管家的账都要过奶奶的手,我们哪敢亏空东西啊,再说就是平常,我们做下人的过得实在,也没有必要去冒这个险呐!”

    陈氏笑了笑,从王离手中接过小武,问道:“小离这趟回来是有什么公事吗?”

    王离往里头走,边走边说道:“没什么事,这次来玉城是来接大家一起走的。”

    “啊?”

    过了南斋,王离与陈氏走到小池旁边,王离叫小武去后院玩,王离看他走远了,才道:“嫂子,傅哥施哥的仇我已经报了,徐鸿远和苏衡都已经被杀了。”

    陈氏一脸震惊地看着王离,王离细细将这些天的事一一道来,陈氏心知自己丈夫、公公和大伯的死都已经得到偿还,终于忍不住靠着廊柱放声痛哭了起来,王离见此心中不好受,他道:“嫂子,我这次来玉城,就是想把你和小武都接到京城去,我不日就要去京城上任了,如今苏家和徐家都已经被

    我铲除干净,嫂子,你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只要好好教导小武,让他健康成长,这才是最重要的。”

    陈氏哭了一阵,这些天来,她的心理压力太过沉重,王离虽说要帮她给孔家报仇,但王离远在徇阳,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知道,谁知道王离是不是下一个苏衡,她一个寡妇,带着一个孩子,一直强撑到现在,眼下见王离突然回来说,孔家大仇已报,这怎能不让她放开心中的一切顾虑,放开一直强绷着的弦,痛哭一场。

    “小离,我谢谢你,我……”

    陈氏不知如何感谢,王离见她要跪下,忙虚扶住她,“嫂子,你别这样,这些都是我该做的,在孔家村,我承诺过,这是王离应该的!”

    陈氏感激道:“小离,我和小武就不和你去京城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已经帮了我这么多,还这么麻烦你,我就要过意不去了,若是成傅在的话,他也不会同意的。”

    王离心中大急,“这不一样!我说过了,傅哥和施哥都不在了,长嫂如母,你和小武都得由我来照看,嫂子你别说了,我是不会同意让你带着小武回孔家村的!”

    王离见陈氏还是犹豫,又接着说道:“再说,嫂子你也要为小武想想,傅哥生前一直希望小武能够进清雨阁,当阁臣,你说要是带着小武回孔家村,小武还有机会吗?”

    “这……”陈氏不知如何是好,遂叹气道:“唉,小离,那就听你的,不过嫂子也实在不想打扰你,你以后要是娶了媳妇,嫂子就搬出去。”

    王离忽然想到姚渐雪,他摸着鼻子,道:“嗐,嫂子,我都说了吗,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小武就是我亲弟弟,还搬出去住,以后不许再说这话!”

    王离打算休息一日,明日收拾齐了再与陈氏他们去京城。与小武三人一起吃晚饭时,王离见小武左手上有一木雕的手镯,王离看它雕着一只青鸾,模样栩栩如生,便问道:“小武手镯真好看,是傅哥做的吗?”

    “不是,爹才不会雕木头呢!”小武放下筷子,小手拨转了一下手镯,陈氏教他专心吃饭,又对王离道:“是小武爷爷留下来的,成傅就一直把它放在小武身上。”

    “娘,爹什么时候回来啊?”

    陈氏突然被问地说不出话来,王离暗骂自己一声,没事提这茬干嘛,他忙转移话题,“小武,你的镯子真好看,能截个大哥哥看看嘛?”

    “好!”小武奶声奶气道,将肉肉的小手伸到王离面前,王离左手刚碰到木镯,浑身一震,与那日《千药仙方》的感觉瞬间袭来,王离暗道一声不好,头便开始痛了起来,好在不知是王离修炼《千药仙方》有成,还是受过一次伤,不怕这个了,这次头疼只是片刻,便恢复了正常。

    王离呆呆地看着小武手上的木镯,脑海中浮现的“十二灵脉引渡要诀”八个大字深深震撼住他。

    “我日,真有仙法啊!”

第二百零八章 剑气

    这人性命全在自己手上,还想着讲条件,王离心中冷笑,佯装听信,手中秋水剑略微提高寸许,“你若是实话实说,我自然会饶你一命。”

    高晟伸手想要推开脖口的长剑,看王离冷眼横来,咽下口水,讪笑道:“道友,你这剑摆在我面前,刀剑无眼,我实在是有些压力。”

    “如此也罢。”王离提剑收开,从玄黄袋中取出一枚宁灵丹,心中打着坏主意,趁高晟还是满脸不解,便弹指教宁灵丹进了他的肚子。

    高晟口中突然吞下一枚不知名的丹药,脸色巨变,卡住喉咙想要吐出来,但为时已晚,那丹药进了他肚子,未过多久体内灵力大涨,正待他惊疑不定时,灵力忽而溃散。

    见高晟骇然看着自己,王离笑道:“这是‘断肠丹’,你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腹肠则会寸断而亡。方才你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灵力暴涨,不久便有消散开来?”

    高晟神色惊恐,却是被王离说中了,王离窃笑,尤血的劣质灵丹用来吓人那是最好不过了。

    “此为断肠之气,它已经潜伏在你的道门之中,倘若不得解药,七日之后,必将断肠而亡。”

    高晟惊骇欲绝,浑身颤抖,他咬牙切齿道:“你为何这么狠心!”

    王离撇嘴道:“你不是说要将幽冥枯藤的所有消息都要告诉我的么,我这不是怕你胡说,若是被你哄骗了,我找谁说理去。只要你如实说了,解药自然会给你。”

    “我说,我说。”

    听王离能给自己解药,高晟宛若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他连连将心中所知的所有消息仔细说了。

    高晟是天罡教的内门弟子,当初离开屠神葬地之后,他和一众的师兄弟就接到教内传令,让他们前往药山等候“幽冥枯藤”出世,还吩咐此消息不得泄露,否则按叛教处置。

    他们到了仙城之后,一直低调行事,次州和青州的修士竟然也未曾注意到自己,直到前不久,仙城里突然流传仙药的消息,天宝阁内竟出现了仙药地图,教内的长老一时间坐不住,暗中调查几次,却不能得知究竟是谁放出了风声。

    教内又重新传了命令,叫他们等灵瘴退去之后,以东境各处向西境大泽汇合,如此提前找到仙药,还叮嘱要和羿门修士做好接应。

    仙城中的修士只知道会有仙药出世,但他们早已清楚那仙药就是幽冥枯藤,乃是初品的仙药,传说此仙药根系幽冥之畔,若出现九州,必生大妖。

    “和羿门的人接应?就是那些穿着黑袍的修士?”

    高晟说的话里面疑点太多,王离听得他们天罡教竟然还和羿门联合起来,不免有些惊奇。

    高晟点头道:“就是那帮子不露脸的家伙,不过我还没遇见过,教内长老说的他们也会和我们同路,若是碰上,则两两接应,一起搜寻幽冥枯藤。”

    天罡教与羿门相互接应,其中必有所谋,其中之利不外乎是那幽冥枯藤,不过就算给他们夺了去,这两家又如何去分呢?

    王离提剑走至一边,就打算追问其余事情时,其旁林樾一阵呼啸,一道剑气突然侵身而来,王离躲开一击,高晟却难幸免,脖口被剑气划开一个吓人的伤口,血流呲喷,他用力捂住脖子,望能保堵住伤口,却只是徒劳,浑身抽搐几下,便瞪眼死去。

    王离看他死得极惨,方才那道剑气不仅是冲自己去的,更是为啥高晟的,他朝一边巨树看去,只见树杈上跳下一黑白袍的年轻人,看见高晟已经死去,便嘿嘿笑道:“内门弟子与忘水仙阁修士透露教内秘闻,我这是清理门户。”

    原来也是天罡教的弟子,王离心头一惊,这人出手如此恶毒,难道两人有仇么。

    “你知道了我

    教秘闻,也得死。”年轻男子不多废话,抽出一柄长剑,御剑攻来,王离不惧他,拔剑就要对敌,此刻突有一人飘飞而来,脚踩虚空,一身水色长衫,伸手扭断天罡教修士手中的长剑,一指将他点飞。

    “不仅仅是他听了,我也听了你天罡教的什么秘闻,你说,我是不是也该杀?”

    男子嘴角含笑,看着被自己一招就打成重伤的天罡教修士,那修士见到男子凭空而立,心中大骇,“这人是灵王!”

    修士以残剑支住身子,男子挥手一掌虚劲,将他扇飞出去。

    这也太粗暴了,王离见了男子的举措,有些目瞪口呆,那人好歹修为也是灵武上品,这说扇飞就扇飞了?

    那人不得羞愧死。

    待男子转过身,王离才惊讶道:“黄前辈?怎么是你?”

    黄宵哈哈一笑,“这话应该我来问你才是,你修为不过灵脉,就也想来这里碰碰运气?”

    看了王离身上的衣服,啧啧道:“哟,靠上大山了,才几月不见,就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了?”

    “我可不是灵脉境。”

    王离叹息着将自己陪柳砚刀来找乾明花,又被赤蛇咬了的事情大概说了,黄宵才知道他此行不是来找仙药,听他说修为跌落一事,别有深意道:“斩桥被斩,何尝不是一段机缘。”

    王离没明白其间意思,黄宵又是道:“你虽不想去西境大泽去找仙药,但恐怕你的朋友却已经去了,你往东境去找他们,多半无果。”

    王离心头一凛,戴晓一心想去找仙药,柳砚刀若是被他说动心思,两人去西境的可能性还真不小。

    黄宵接着说道:“仙城里虽然有两种兽皮地图,不过我从东境而来,见大多数人都往西边去了,情况可是不妙。”

    听了这话,王离好奇道:“这有什么不妙的,仙药出世预兆的异象显现中心就在西境大泽,修士都去西泽,这不是肯定的?”

    “你以为药山此次只是仙药出世?好戏在后头呢。”黄宵瞥眼看了王离,又转身朝向西面看了看,“这回可算是有些动静了。”

    “小子,你不和我一起去看看好戏?”回头看看王离,黄宵一时起意,突然问道。

    王离犹豫片刻,便要拒绝,这回西边突然一声响彻天地的嘶吼声,黄宵面色微微一变,“不好,让这厮出来了!”

    他脚踏虚空,朝着声音来源处飞去,末了给王离传言道:“我方才刚从东境过来,那里早就没人,西境已经生变,切记莫要再踏足,你修为太低,还是早早回仙城罢。”

    眼看黄宵飞远,听到他最后的话,王离一时踟蹰,不知去何处是好,念道万一戴晓和柳砚刀去了西境大泽,岂不危险?

    他接了仙阁任务,便是为了两人相互照应,也保护柳砚刀一行的安全,王离不能将她留在西境中,自己却苟安离开此地。

    眼中微茫闪烁,王离下了决心,也向西境而去。

    无法御剑飞行,王离只得凭脚力向西边奋力赶去。

    其间西泽深处不断有巨兽咆哮之声传来,大地震颤,兼之天穹之下一片黑黢,诡异气氛颇为浓烈。

    待王离穿过密林,向西看到大片平地洼水之后,便知道自己已经过了东境,眼前的就是西泽了。

    此刻天际西方紫光忽而大盛,又是一声怒吼传来,王离提气朝声源跑去。

    再往西不知走了多远,隐隐看到天地之间有一盘在泽溪之间的巨大藤蔓,那藤蔓之高大,竟隐隐有摩天之势,通体紫色,却是枯藤老枝,根部深陷泽地,不知它全身究竟有多大。

    枯藤不依巨树,不攀高岩,竟然能生长如此,不愧有幽冥之名。

    王离头一回见到这么惊人的场景,这堪比当初的尸山了。

    远处天空之上集结不少修士,皆是虎视眈眈地盯着藤蔓之上一个血色巨蛇的虚影,方才王离听到所有的怒吼咆哮,全然是那血色巨蟒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妖兽?”

    王离看那血色巨蟒整个身子盘绕在枯藤顶端,张着血口不断对周围挑衅的修士嘶声,声势极为骇人,周围修士都悬在空中,一时皆不敢上前。

    “咦,是王师弟!”

    这时突有几人从东境飞来,王离寻声看去,见竟是阮欺霜、李承志和宋绮等人,他不见柳砚刀和戴晓的身影,只看到前头站着一男子,面貌修雅,看不出其实力深浅。

    “阮师姐,你们见到柳师妹他们了吗?”

    “柳师妹?她不是和你在一起的吗?”

    阮欺霜等人落在王离身边,听王离问及柳砚刀,阮欺霜便道:“我和爹爹见了天地异象,就连忙从仙城过来,一路上没有看到柳师妹,怎么了,你们走散了吗?”

    原来那男子是阮欺霜的父亲,听闻他的修为可在灵王之上,乃是陆地神仙的境界,见过礼,王离才将由来一事说了大略,男子身后的李承志听得王离碰上了一株神药,心中微有嫉妒,他道:“王师弟,为这一株神药却害了自己修为,那可是大大的不划算。”

    王离还未开口,宋绮就说道:“师弟,现下最关心的不该是柳师妹他们的下落吗?听王师弟说,当时戴师兄可是受了重伤,若是碰上歹人,那要多危险。”

    李承志似乎颇有些害怕宋绮,嘴巴张了张,把想说的辩解之辞缩了回去。

    阮尽山看了远处的巨大枯藤,见上面盘缠的巨大血蟒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心头有些讶然,何时药山里出现踏入神境的灵兽了?

    看那血蟒身上的妖气,此物定然存活于世已久,但他怎么从未听说过?

    他和阮欺霜的母亲严珂来药山已经超过两百年,对药山种种各地早就搜寻清楚,有哪些灵王境的灵兽他们了若指掌,未想今日西泽中突然出现一头境界不低于他的大妖,这怎能不叫他心惊。

    “爹,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阮欺霜指着远处的枯藤,问道。

    众人亦是盯着气势吓人的枯藤,望阮尽山能告诉他们这仙药的来历,阮尽山摇头道:“这东西我也不认得。”

    王离迟疑片刻,道:“我在东境时听天罡教的修士说,这东西是幽冥枯藤,却不知道对或不对。”

    李承志斥道:“在冬境?天罡教的人还没见过这东西,怎么就知道它是幽冥枯藤?师弟可莫要被人骗了去。”

    众人知道他是在给阮尽山维护面子,阮尽山却道:“承志说的不妥,天罡教早在仙药出世之前,就潜伏在仙城已久,冀州唯有他们来此,想必他们是得知了什么消息。”

    “如今天罡教虽然没落,但一手定仙九式依旧威名九州,不容小觑啊!”

    见自己师父也不维护自己,阮欺霜等人亦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李承志心中一堵,看王离也越不顺畅了。

    “那天罡教的弟子还说,他们和羿门联合了。”王离不理睬李承志的叫吠,将这消息说了,阮尽山听到这个,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他皱眉道:“羿门?这是我次州的羿门?天罡教为何与他们联合?”

    不待阮尽山细想,此刻巨大的枯藤突然向上攀升,大片沼泽淤泥被它的根系拉出平地,登时大地摇晃,众人惊骇,却听那巨蛇仰头怒吼一声,幽冥枯藤猛然爆发出无尽紫光。

    场中无数修士皆是心慌失措,有人见此神色大变,大声道:“不好,这妖蛇想要吞下仙药!”

第二百零九章 凌云之气

    魏清影听得这个,欣喜道:“柳姐姐也来了?自从离开恨水峡谷之后,我可是好久没见着她了。”

    王离将柳砚刀的事和魏清影说了,魏清影雀跃道:“太好了,柳姐姐也在忘水仙阁,以后就能去找她顽了。”

    二人在楼下找到柳砚刀,乍见魏清影,柳砚刀颇为兴奋,拉住魏清影左问右问,得知她一人住在仙城里,忙邀她去仙阁的接引阁楼住去,魏清影也乐得和她亲近,就答应了。

    王离见二人交谈得火热,自个被冷落着有些无聊,他可不是李承志,屁颠屁颠跟着,于是招呼一声,就一人往三楼去了。

    三楼毕竟是天宝阁做的仙家生意,不说东西要好上不少,单是环境,就要比下面两层清净许多。

    王离随意走动,无意中看到有一个修士浑身裹着黑袍,看不清脸面。他心中奇怪,怎么有人会如此打扮,好奇一阵,便兀自摇头,要往别处去。

    那黑袍修士似是注意到王离的好奇,看见王离的面容之后,浑身一震,忽而变得慌张起来,拨开人群就匆忙离开了。

    王离皱了眉头,这人看见自己怎么如此害怕?我是什么洪水莽兽么?

    欲要上前追住那古怪的黑袍人,一个身影却突然将他拦住,王离一看,竟是方才在二楼见到的胡万。

    “道友,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胡万哈哈一笑,“在天宝阁里可看到什么心仪的宝贝,我给道友掌掌眼。”

    王离被他拦住,眼看那黑袍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只好作罢,看了眼前有意讨好的胡万,这天宝阁就这么大,再碰面算什么有缘,心中嘀咕,但他还是客气道:“我只是随意看看,不劳胡掌柜麻烦了。”

    胡万笑道:“还不知道友尊姓大名?后几日仙药就要出世了,贵仙阁可是要有什么大动作吗?”

    知道这胡万是在试探忘水仙阁的动静,毕竟方才他说了,魏清影是仙阁弟子,灵王境的修为把胡万吓得不轻,以为仙阁对那仙药有什么想法,派出了修为高深的弟子。

    他道:“在下姓王,单名离字。我只是外阁弟子,仙阁里的想法我是不知道的。”

    胡万暗骂一声狐狸,真是滴水不漏,此时却听到王离出声问道:“胡掌柜,我看贵阁里有人浑身都裹着黑袍,他们是散修吗还是……?”

    胡万啊了一声,解释道:“那些可不是散修,他们是次州羿门的修士,羿门弟子一向是裹着黑袍的,王道友多见就不觉得奇怪了。”

    羿门么,我也不认识什么羿门弟子啊,那人为何见到我就匆匆离去呢?

    王离眼神飘忽不定,一时想不明白此中缘由,和胡万随口胡说几句,就借口离开,往四楼去了。

    四楼里摆的东西才真正算是好货。

    柜面上放了不少中品灵药,四处可见站岗的修士护卫,也都是灵武境的修为,足以震慑大多的散修了。

    毕竟于散修而言,修炼斩桥,链接心府和道门,那可是一到无法跨越的鸿沟,灵武境的修士,在仙门之内还较常见,于散修之间,足以称是一等一的强者了。

    灵王便更不必说。

    见四楼中心有不少人围着,王离便凑上去看了热闹,里头摆着

    一个紫色的瓷瓶,用一方小阵围住,听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得知那是一瓶品轶达到中品正阶的宁灵丹。

    “寻常宁灵丹不过次阶,这瓶灵丹能跨阶,显然是宁灵草的品相极好,兼有炼丹者超强的炼丹实力,才出得这么一瓶正阶的宁灵丹。我听天宝阁的人说,这么一颗灵丹就能让灵武上品的强者瞬间回满灵力,可谓神效。”

    王离见身边散修眼神炽热,不停地与其余人详细解释着那宁灵丹的神奇之处,不由心神一动,他从尤血那里取得的十枚宁灵丹还未用过,不知道和眼前的这瓶正阶的中品灵丹相比,效果孰强孰弱。

    眼看那柜面旁有天宝阁的拍师叫卖起宁灵丹的价格,气氛逐渐高涨,周围散修疯狂叫价,意图买下这瓶罕见的宁灵丹,王离对此不大感冒,就离开了。

    刚上了五楼的楼梯,却见到一拨熟人。

    只见三两个黑白袍的修士匆匆往阁顶而去,王离见罢心中一咯噔,天罡教的人怎么也来药山了?阮欺霜不是说,冀州没有仙门势力来此的么?

    他从秘境一出来,天罡教的一个黑瘦长老就对他大打出手,使得王离对天罡教没什么好感,如今又见到天罡教弟子,差点以为他们是来针对自己的了。

    心中沉思片刻,王离便上了天宝阁五楼。

    这里偶尔会出现一两种上品灵药,趋者若鹜。不过今天似乎没什么好的灵药,王离见与四楼差距不大,也看不到那几个天罡教的弟子,就准备离开,忽然他心中似有冥冥的熟悉之感,蓦地转身看去。

    只见一清冷女子从阁顶而下,那女子穿着白衣,长发披散,颜色绝世,王离见了都不由得一阵恍惚,直到右眼寒气一盛,才回过神来。

    控制住寒睛的异常,那女子也似是感到一些不寻常的东西,朝着王离看了一眼,便与他擦肩而过。

    未等王离思索那女子为何会引起寒睛的变化,见一褐袍男子匆忙向女子追去,王离顿时恍然大悟。

    褐袍男子正是在小酉山玉楼前见到的俞展眉,不过王离不清楚他的名字,但于玉楼前和银湖外的大阵中两次见过他,心知那回是骗自己和戚怜打开玉楼的女子哄他往山顶银湖去的,说什么“宁仙子”在山顶上,可见方才那容貌绝世的女子就是宁仙子了。

    不过那个女子为何会引得广寒睛魄的异常呢?

    王离自然不会晓得宁神儿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二者相遇当然会有异动,他不明白,可宁神儿却是心底有了计较。

    却说宁神儿自得知药山即有仙药出世后,与司墨仙订完大婚,也未回青州,连忙往次州边界而去。

    她虽然因半则谶语而意欲和司墨仙结姻,心中却只当这是命理,不得自己的真情实意,且青州与次州上下都封锁了仙药的消息,冀州之中,就连司墨仙,她也未曾告知。

    而俞展眉在银湖外的幻阵中得了机缘,一出秘境却是听闻了宁神儿和司墨仙大婚的事,心神消落,便郁郁寡欢回了青州的剑观。

    他师父修为参天,虽不出小小剑观,然能知晓九州万事,情事自古难过美人关,他也不开导俞展眉,只叫他往药山去一趟。

    说青州与次州二州封锁了仙药消息,若是那青

    帝之女带着司墨仙去了,你就永远死了这条心,倘若你见不到司墨仙,那还尚有机会,可无论此事结果如何,须知“睹莫回睇,情诀剑关”八字,斩则斩矣,切莫留恋。

    当下听了师父所言,便赶到了药山仙城,果真没有见到司墨仙的身影,俞展眉可是恨不得仰天狂笑,遂在青宫的接引阁楼周围买了府院,暂且住下了。

    今日得知宁神儿要来天宝阁寻那安川阁主,便一路讨好跟了过来,虽然被当做了眼前虚空,但能待在佳人身旁,俞展眉也是开心的。

    宁神儿就是烦神那俞展眉,可他师从九州剑仙孟小花门下,自己也不能奈何得住,就算冷言相向,他也不放心上,几回下来,只好选择无视。

    今日她去找天宝阁阁主安川,意图询问仙药地图真伪一事,青宫的人在仙城中大肆收买了不少兽皮宝图,却发现里面的路线截然不同,一种是将仙药出世之地标在西境大泽,一种则是标在东境的丘陵之中。

    可安川对此也是不知,她打听不得消息,只好离去。

    到了楼梯口,她左眼寒睛突然有所感应,顺势看到一身着蓝衣的清秀男子,宁神儿遂心头一震,“这就是在银湖中取走另一枚寒睛的人!他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么?”

    不料在仙城里遇到了取走银湖另一枚寒睛的人,宁神儿心中大为惊奇,那人当初也是直接被传送至银湖里面了吗?

    银湖外的幻阵可是困住俞展眉的,虽然他因祸得福,在幻境中历练了剑心劫,由此突破灵侯,进了灵王境,不过也足以说明那幻境的厉害。

    倘若他是破开幻阵进入银湖的,那此人便不可小觑。忘水仙阁男弟子不得仙阁真传,何时竟出了这么个人物!

    宁神儿毕竟心性不是常人,对此略微感慨一阵,便将之抛到脑后,至于说杀了王离,夺寒睛至宝,使两枚寒睛重合,这种心思却不是她去想的了。

    人各有法,人各有缘。

    宁神儿只信命数一说,是谁的机缘,无论生了何事,那也逃脱不开、避让不开,广寒睛魄既然归了那蓝衣男子,便是他的命数,自己若要与之相争,则是犯命之举,会得不偿失的。

    从五楼下来,王离与兴致阑珊的众女回了忘水仙阁的接引阁楼,而后的两天,魏清影也未等到什么黄叔叔来接她,王离便让她先待在阁楼里,他和柳砚刀则是在戴晓的陪同下,往药山东境去了。

    “今日灵瘴散开的速度有些慢,咱们慢些往里面走,不能一下深入太远。”

    三人御剑跨过云海,飞速朝东境而去。戴晓踏着一柄长剑,看远处灵瘴仍然弥漫,便嘱咐王离二人不可走得太远,柳砚刀奇道:“这灵瘴既然有毒性,那药山里头应该是没有灵兽的吧?”

    “有,怎么可能没有。”戴晓摇了摇头,道:“灵瘴只于我们修士有剧毒,那些灵兽乃是天生的灵物,怎么可能会惧怕灵瘴,说起来药山有三等最危险的东西,第一的却还不是灵瘴,就是灵兽。”

    见王离和柳砚刀俱是一脸疑惑,戴晓解释道:“灵瘴虽然毒性极大,但修士大多会在灵瘴散开的时候,再进东西北三境。”像是想到了谁,他语气略微迟疑,“当然,也有例外。”

第二百一十章 算账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

    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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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一事,从来都是讲究机缘二字。且看少年意气,一剑谕仙!谕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谕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谕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