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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闲愁     谕仙txt下载     谕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围攻合欢

    屡次听闻此人姓名,今日得知那易断天竟然是活了数万年的老妖怪,王离心中喟叹,活了万年,当年人物都死了干净,自个留在世上还有什么乐趣,这修行一道,到头不料竟然如此折磨人心。

    他此前刚刚遭逢被柳砚刀下了情毒,差一点便铸成大错,他于感情之事本就颇为茫然,前世也未曾谈过恋爱,只与姚渐雪在宫中定下情约,一颗心便全部牵在姚渐雪身上,若强占了戚怜的身子,于本心而言,那是如何都过不去的。

    他因情事动了情思,远在冀州,不得与姚渐雪相见,所爱不可得,故而光是听易断天大致事迹,便忽而有了这种遐思。

    剑酒入喉,果然浓烈。

    叶拘海没注意到王离心境的波动,他举觞道:“不过冀州三仙门联剿易断天,晾他天大的本是,也难逃过此劫。”

    说着有意无意看着王离,“王兄弟身怀天罡教的至宝,我等虽然不是那种抢人宝物之辈,但无心人难妨有心人,行走冀州,可千万不要走漏了名声,免得争来祸患。”

    王离心道:“虽然望仙筒不在我身,但定仙盘却在我手上,不过此事无人知晓,祁一诺性子淳朴,若他师父追问起来,难免说漏了嘴,虽然这些大门大派行事风格应该正道一些,但也摸不准会耍黑手。”

    心中留意,王离自然不说定仙盘的事情,只推杯祝酒,二人畅饮地痛快。

    此间位置靠着街市,又因在二楼,视野颇为开放,王离无意间瞥得余光一角有黑影闪过,定睛看去却未找到那黑影,以为花了眼,便没放在心上。

    未过多久,便听得楼下些许惊呼,二人才反应过来,就有一黑袍人飘上酒楼,直奔王离这桌。

    “你是何人?”

    叶拘海见他来意不善,便皱眉喝问。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

    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

    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第一百八十八章 解救

    说着便伸手要去揭开戚怜脸上的红纱,这会王离的声音突然传进车厢内,“师妹,可是戚怜醒了?”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被人发觉一般,柳砚刀迅速收回手,忙道:“啊,没呢,她没醒呢。谁是你师妹,叫师姐!”

    戚怜见此也大大松了口气,她忙装腔冷声道:“哼,这下看你如何躲开!”

    王离正在车厢前的衡板上驾马,突然听到戚怜的话,以为是她脱开控制,胁迫柳砚刀了,来不及细想她为何要出声漏出马脚,连忙折回车厢之中,见戚怜倒在车厢坐椅上,却非如他想的那般场景,不由微微一愣。

    “你来做什么?”

    柳砚刀嗔道,王离一来,她还怎么继续欺负戚怜,王离道:“我以为你和她又斗起来了……”

    柳砚刀撇了撇嘴,看了一边眼中透着得意的戚怜,心头大恨,眼神在王离和戚怜身上飘忽不定,突然起了一个心思,嘴角不觉上扬起来。

    王离见这妮子真是古怪,便问道:“想什么呢,傻笑成这样?”

    柳砚刀恍过神,遮掩道:“没什么,没什么。”一想自己的计划,她竟有些兴奋,仔细思量一番,心底又生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她也未太过注意,朝将戚怜看去,戚怜被她看得浑身一个冷战,不知这女人又想干嘛。

    王离见戚怜身子也被柳砚刀封住穴脉,哪里还不明白前后事由,他对着戚怜道:“戚姑娘,此去合欢宗,我不过取回自己的东西罢了,绝无冒犯之意,你若是待我取回玄黄袋,你我恩怨大可一笔勾销,若是你又耍了什么心机,可别怪我狠心取你性命!”

    戚怜对付柳砚刀不得,却能对付王离,她轻声笑道:“王公子想要去合欢宗,我自然欢迎,不过那玄黄袋在我师尊手上,你想要去取回玄黄袋,可得和我师尊说才是,和我说有什么用。”

    柳砚刀哼道:“王离,你别和她墨迹了,咱们直接杀向合欢宗,用这女人威胁她师父交出玄黄袋,不然就杀了她,看她师父给不给!”

    戚怜道:“小妹妹,你说仙器和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比,我师父会选哪个呢?”

    柳砚刀凤眼睁大,“当然是你啊,你师父若为了玄黄袋任你被我们杀害,那还算什哪门子师父!”

    戚怜一怔,不再说话。

    王离被她们二人争吵地头脑发昏,且不说以戚怜为人质换取玄黄袋根本不靠谱,他若是和柳砚刀进了合欢宗宗门,那才是正中戚怜下怀,合欢宗宗内强者无数,凭他现在的修为,如何能硬闯。

    瞥眼看了戚怜,他道:“戚姑娘,你若是能带我们一齐潜入合欢宗,取回玄黄袋,王离必有重谢,若戚姑娘还是想着谋夺我的东西,就是挣了这条命,我也要让合欢宗伤筋动骨一番!”

    戚怜见王离说得如此决意,心中亦起了迷茫之感,难不成我夺走他的玄黄袋果真是错了?

    修行之士,杀人越宝属实寻常,戚怜见自己快被王离说成十恶不赦之罪人,贝齿轻咬下唇,红纱之上的美目流转魅色。

    王离虽然看不到她的容貌,但还是被她眼中魅光迷住片刻,摇头暗叹这女人魅功了得,单单是眼神便能沉沦他的心神,若是解下面纱,又不知她的容貌是何等惊艳。

    柳砚刀这会伸出手掌,道:“这妖女的储物袋呢?”

    王离不知柳砚刀又要作甚,“你要这个做什么?”

    柳砚刀故作生气之样,“那是咱俩的战利品,我要来选走一些宝物不成嘛?”

    “成,成!”

    王离生怕柳砚刀又要添什么乱子,忙从怀中拿出戚怜的储物袋递给她,柳砚刀得了戚怜的储物袋,才心满意足出了车厢,驾马去了。

    戚怜眼看自己的储物袋就这么被王离和柳砚刀分走,心中一堵,她见柳砚刀离开车厢,便道:“王公子,你方才还说抢人东西不对,怎么自己倒率先做那夺旁人东西的恶人了?”

    “恶人自要以恶法磨。”

    车厢外柳砚刀兴奋打开戚怜的储物袋,挑出几个玉瓶,见上头都没什么标签,又丢进储物袋继续翻找。

    好容易找到一个拇指大小的琉璃小瓶,粉色琉璃瓶中满是妖冶的蓝色雾气,见木塞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情窦散”三字,心道:“这个应该就是了,合欢宗修士果然有这种东西,呸,下流!”

    想到自己的计划,柳砚刀粉颊突然一红,她隐隐有些不安,心道:“这样对王君子是不是不好……算了,不管了,那妖女虽然做的都是恶事,但模样挺俊,怎么说也是便宜他了!”

    想罢,小手紧紧扣住琉璃小瓶,悄悄透过车厢缝隙朝里头查探许久,见王离正在询问戚怜合欢宗各种事迹,便悄悄打开瓶塞,将瓶口对准厢内,瓶内蓝色雾气化在空中,登时变得无色无味,转眼便布满整个车厢。

    听王离暗讽自己是恶人,戚怜连连被人如此指责,心头自然大为不忿,就要辩解九州修士杀人夺宝乃是常事,自己不过夺走他的玄黄袋,又未取他性命,算什么恶人,却突然感到浑身发烫,话到嘴边,又被吞了下去。

    起初只觉得浑身燥热,未过多

    久身骨竟酥麻起来,戚怜灵识逐渐沉沦,此刻她还尚有一丝理性,暗道不好,“诶呦,这是,这是情窦散!那妮子要走我的储物袋,原来是为了用情窦散来欺辱于我!”

    无力感席卷心头,她媚眼如丝,肌肤发烫,瘫软在车厢的座椅上,呢喃燕语,“好热……唔……”

    王离虽然实力远超同境修士,但毕竟不过灵武境的修为,身体即便经过滔土鼎仙火焠炼,也禁不住那情窦散的侵袭。

    方才还诧异为何戚怜不说话了,这时一股躁动由小腹而起,直冲道门心府,他神色大变,生怕是戚怜又耍了什么诡计,要用毒丹算计他,可见戚怜仍然未有反应,体内躁动慢慢化为燥热冲劲,往浑身各处散去。

    其间不过三息功夫,王离双眼通红,汗水不断从他额角留下,他看了看一边无力瘫倒在软椅上的戚怜,大口吞下唾液,只觉那妖女身姿竟是这般曼妙,肌肤是这般雪白,低吟是这般动人,他被情窦散激发的兽意终于战胜理智,闷声一吼,便朝戚怜扑去。

    可怜戚怜本就没了意识,又被柳砚刀先前点了穴脉,此刻还未能动弹,就是想要扑倒王离怀中也是不能,故而只得软软低吟。

    此刻被王离压住,她轻声一颤,听入王离耳中便如天音一般美妙,他双眼赤红,完全不见理智,大手撕开戚怜外衣,见红纱挡住她的容颜,便顺手掀开面纱,见其容貌绝世,眉眼琼鼻,红唇玉脸,竟不似九州之人,宛若天仙降世一般。

    王离喉结上下滚动,低吼一声,撕扯自己衣服,当他脱开外套,一掌蓝白的素锦手帕落在戚怜身上,王离见此登时浑身一震,灵识得了暂且的清明。

    “这……渐雪……”

    王离轻声念道一句,右眼寒睛赫然幽光大盛,车厢内教人躁动的气息一消而散,王离燥热的身子也顿时一冷,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头昏脑胀。

    见自己竟然压着衣服凌乱不堪的戚怜,王离大惊,连忙抓起外衣起身,这时戚怜也从情窦散中恢复过来,她察觉到情况,不由羞煞欲死,满目凄然。

    这时被封住的穴脉已经恢复如初,她借着体内的药力一举破开灵脉封印,她无力扶着软椅撑起身子,见脸上红纱飘摇落在厢底,整个人都如同被闪电击中,魅人心智的美目此刻变得颇为无助,呆呆地看着红纱,久久不语。

    “戚姑娘,这……这不知怎么就这样了,可不是我王离乘人之危……”

    第一百五十三章 剑酒谈闻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

    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故人

    车厢外柳砚刀正仔细听着厢内的动静,听道王离的闷吼和戚怜的低吟后,心脏不住跳动。

    此刻她突然有些后悔,似是自己心爱之物被人抢走一般,但箭在弦上,已经发出,纵使心中生了不愿,柳砚刀也无法挽回了。

    过了一会,听得窸窸窣窣并着衣服撕裂之声,柳砚刀未经男女大事,自然不知其间是什么场景,本性告知她定是羞人的事情,故而虽未中情窦散的药力,她脸颊亦是通红,恍若中了情窦散一般。

    未几,车厢中登时一静,柳砚刀不知出了什么事,正提心吊胆之际,听到王离谦声与戚怜赔罪,不由定住身子,小手紧紧攥着琉璃瓶,心道:“王君子没事了?怎么办,这会他俩都没被这情窦散迷惑住,教戚怜那妖女逃过一劫,敲王君子知道这是我干的,肯定要责怪我。”

    想着想着,心中甚是慌张,蛮横如柳砚刀此刻也颇为惴惴不安,没有法子,只得继续倾听车厢内动静。

    情窦散药力犹残存体内,戚怜粉面如霞,她虽雪肤滚烫,但心思却如坠冰窖,愣愣拾起红纱,一言不发。

    王离讷讷不知所言,见戚怜身上衣物凌乱,显然是方才自己失去理智时加诸的暴行,拿起自己素衣外套,犹豫一阵,便蹑着手脚披在戚怜身上,正打算继续说些道歉的话语,抬眼正好对上戚怜一双娇弱委屈的媚眼。

    “戚姑娘……”

    没了红纱阻隔容颜,王离又贴近了戚怜的身子,细看去,只觉其容貌竟不输姚渐雪,鬓角青丝被汗水粘在两颊,粉颈细长,见她眉眼郁结一段愁气,王离不知怎的,心生怜惜之意。

    戚怜看着王离的面庞,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心中暗叹,“这是那柳砚刀做的,与他却没关系,原来命数命理大多是如此定下的。他既看得我的容貌,那便是天定的如意郎君,只是我与他仇怨早结,又算是什么孽障。”

    紧紧抿着红唇,戚怜一声不发起了身,摇手一挥,只听车外柳砚刀“诶呀”一声,一锦绣袋与琉璃小瓶便收回手中,便抽红绫,对空而去。

    “今日之事,不允外说!”

    声音冷若冰霜,飘然远去。

    王离怔怔看她远去,全然不知自己押住戚怜的目的,心中满是愧欠恼恨,这会见柳砚刀探着脑袋看向车厢内动静,他忍不住问道:“这幺蛾子是你搞的?”

    柳砚刀眼神闪烁,想要否认,对上王离失魂落魄的眸子,一时竟不敢说谎,低声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个妖女……”

    王离轻轻摇头,这哪是教训戚怜,连带着他也被推下火坑了

    柳砚刀悄悄看着王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责怪自己,终于长舒了口气。不知为何,自己计划没能成功,柳砚刀心中反而有些高兴,她疑惑为何自己会出现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过柳女侠想来不是个情感细腻的姑娘,只要王君子不生她的气,那便是千好万好。

    “柳姑娘,你还是先回仙阁吧,此去合欢宗多有磨难,你要是有了闪失,我可不好与你师父交代。”

    听王离要赶自己走,柳砚刀一下慌了张神,她捏着衣角,想要道歉,见王离眸子淡然,忽而生了倔脾气,她心中一堵,心想:“原来我就是这般欺负了那妖女,你就这样嫌弃我了,枉我还担心你,一路从次州寻到冀州来,还白白被那妖女、陈坦欺辱!”

    越想越委屈,柳砚刀不由凤眼含着泪光,她抽出长剑,一声不吭就御剑飞远。

    王离却不是责怪柳砚刀欺负戚怜,这妮子脾性不似寻常女儿家,她若是要报复戚怜欺辱于她,自然有别的妥当方法,他本被戚怜夺走玄黄袋,有因之差点被戮仙老魔给炼化,与其本就决裂,如今碰上这一遭,二人关系却有微妙起来。

    再者他一颗心思全然挂在姚渐雪身上,今日差点酿成大错,怎么不责怪柳砚刀。

    见柳砚刀离去,王离轻叹一声,才走到车前,一挥马鞭,顺着蜿蜒小路,往东南而去。

    行至一座凡俗小镇,打听得是古剑宗门下的凡城,便将马车交给酒楼跑腿,抽身一人上了二楼,临窗而坐,叫来酒保,询问到:“此地什么酒最是佳酿?”

    酒保见王离衣着虽然朴素,甚至连外套都不见,但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不凡之气,心知是仙家人物,便俯身道:“咱们酒楼是古剑宗门下凡楼,说起好酒,就数剑酒名头最响,品味最佳!”

    “哦?如何最响,如何最佳?”

    “此酒乃是用古剑宗剑池之水酿造,传说那剑池里头绝世仙剑不知多少,像小的这样的凡人,就是站在那池边也看不见尽头,可见池子里仙剑之多。这仙剑浸作的酒水,那当真有这一股剑意,入喉便是热烈如剑,直抵其心呐!”

    见酒保说得神乎其神,王离便要挥手叫他上一坛剑酒来,这会旁坐一人哼道:“凡俗人士,果然只会道听途说!”

    王离凝神朝那人看去,见竟然是个熟人,那人身着蓝袍,腰间虽挂着储物袋,但长剑却不放于袋中,便是坐在桌前,依旧剑不里手。

    此人赫然是叶拘海。

    王离认得他人,却不知他的名字。遥遥抱拳一礼,“竟然在这酒楼碰上熟人,道友何不来一并小酌

    几杯?”

    叶拘海大笑一声,不客气坐在王离对面,与王离通了姓名,才幸会几声,王离见酒保愣在桌前不知所措,便道:“就上剑酒,来两坛!”

    诶了一声,酒保忙退身下去。

    “王离兄来我古剑宗有何事?”叶拘海执着长剑,见王离眼神古怪,解释道:“我修剑道,剑不里身,王离兄莫要见怪。”

    点了点头,王离道:“自玉楼一别,却也有些时日了。我来冀州,却有他事。”

    这叶拘海虽然与他算是熟人,但也未熟到能让王离将玄黄袋一事相告的程度,只说有事,其余未曾提及。

    叶拘海自然晓得其中意思,这会酒保上了两坛剑酒,给王离二人分别斟满一杯,叶拘海呷了一口,叹道:“这酒虽谈不上极品,但也绝对能称作佳酿了。”

    “先前那酒保说这是我古剑宗剑池之水所酿,王离兄可莫要听信了去,须知我宗门剑池可是没有水的。”

    王离闻言大笑,“这无水之酒,当真佳酿!”

    仰头将杯中剑酒一饮而尽,感受陌生而熟悉的酒意,他忽而心神一动,问道:“叶兄,你认得祁一诺么?”

    叶拘海额首道:“祁一诺么?我认得他,他是宗主弟子,怎么了,王兄弟见过他?”

    原是宗主弟子,难怪他师父让他一灵武境修士去捉拿灵王长老,却不是寻常弟子。不过祁一诺虽师出名门,但实力看去倒还不如这叶拘海啊。

    叶拘海修为与戚怜相差不多,都是灵侯巅峰的境界,祁一诺与他们比起来,可真差了不少。毕竟当初在擢仙谷,他可是连秦子夜都斗不过的。

    “没什么,只是前不久与他相遇过。”

    叶拘海道:“祁师弟封宗主之命,追拿天罡教长老陈逸,王兄弟是从冀西来的么?”

    王离嗯了一声,这会饭菜也陆续上了,适逢肚子饿得难受,便招呼叶拘海一块大吃大喝起来。

    “说起天罡教,王兄弟,这几日却有大事闻。”叶拘海端着酒杯饮了一口,见王离疑惑的眼神瞟了过来,才道:“前不久我古剑宗和圹埌云清宫、合欢宗联手欲要拔出天罡教这一毒瘤,却不料他上任教主易断天还在世上,可真是让人惊骇。”

    王离听说过易断天这个名字,当初在秘境之外听黄宵说过此人,陈逸召出定仙盘时,也说过此人姓名。

    “易断天此人三千年前就说死了,这下又活了过来,那可真是活了万年的人。”叶拘海叹道:“最让人惊讶的,还是他突破至臻之境,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了。”

第一百九十章 相见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 ,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第一百九十一章 情难自禁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

    出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

    刻却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日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日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身,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床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释解

    那人兀自坐在王离与叶拘海身边,黑袖端起一酒杯看了良久,才低声笑道:“酒可是好东西,咳咳,我却喝不到啦!”

    这会小二慌忙跑上二楼,对着食客大声呼道:“这人是妖怪,大家快跑!”

    食客哪里听得他的话,只顾饶有兴趣看着王离那桌,以为有好戏看。

    王离朝将那人看去,看不清他帽下容貌,心中生了疑惑之感,忙运开寒睛,幽光一闪,寒气围裹向他,那黑袍人陡然一惊,豁然抬头看着王离。

    对上那人容貌,见他双眼竟然是两点火光,整个头部都如黑烟聚集而成一般,心中大骇,这是九天的人!

    这模样与许盛一般无二,定当是九州的神侍!

    四下有些食客瞧见那人相貌,纷纷惊呼一声“鬼啊”,便忙溜蹿下去,靠远一些的人不知生了何事,但还不愿就此离去。

    叶拘海见得黑袍人的相貌,亦然惊奇,他握紧手中长剑,却听那人盯着王离道:“你从次州跑到冀州,可叫我好找,若是被钧天的人发现,又得不少争执。”

    王离皱眉道:“你是九天神侍?”

    黑袍人阴恻一笑,“你竟然还知道神侍,相柳正神被你害得差点不能重塑仙身,若非你一直都在中土,赤天的神侍早就将你捉入仙宫了!”

    王离见这赤天神侍不过灵武上品修为,出口竟如此狂妄,?眼看了那神侍一眼,朗声道:“大伙还请移步,此人与我有怨,一会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

    见众人没有反应,王离心道看客果然是到处皆有的,遂一掌轰然拍碎木桌,碗筷丢了一地,食客才惊声而去。

    叶拘海拎着长剑,仔细打量着那赤天神侍,心道:“这便是九天的人么?怎么看去不成个人形?”

    王离奇道:“此处是古剑宗的地界,你怕钧天,就不怕惹恼古剑宗么?”

    神侍不屑道:“怕钧天?不过是嫌麻烦罢了,倘若将你在此地的消息传出去,可不是我赤天一部要杀你!”

    “再说抓你还要惊动古剑宗么?”

    说完便登时一爪捉向王离面门,王离侧身避开爪劲,抬脚踹向那人,却惊觉自己一脚竟然透过那人身躯,穿体而过。

    趁着王离惊讶之刻,那神侍登时抽出一条锁链来,那锁链漆黑如墨,烟雾缠绕,神侍一手扣住锁链,右手一扬,那黑链便如长蛇一般朝王离缠来。

    王离一脚才刚踹出,身形顺势往前倾去,他虽剑法了得,但终究未曾修炼过身法,那锁链套住王离身子,登时锁紧。

    王离连连后退,双臂运力,却发觉灵力竟不得抵开这黑气锁链,那神侍哼声笑道:“这是我九天拸魂链,虽说只是照仙庭的拸魂神链锻造的灵器,但能拘魂锁魄,一旦套住灵境修士,便休想挣脱。”

    叶拘海见王离一下被拸魂链锁住,忙上前来相助。他本不用管王离死活,但此人是九天神侍,眼下古剑宗正清扫天罡教势力,他如若能铲除九天邪修,自是一桩好事。

    一剑劈向神侍,长剑无声无息划开神侍身躯,叶拘海心中大惊,这人怎么身子像是虚无一般!

    袖口一震,叶拘海便被神侍一掌退开,王离被拸魂链锁住上身,眼看神侍击退叶拘海,飞身攻来,忙不再管如何挣脱开这锁链,见势转步绕开,一下躲到神侍身后,催使寒睛朝那神侍看去。

    整个酒楼登时一冷,那神侍像是见了什么惊骇欲绝之物一般,连连后退,但依旧被寒睛寒气侵袭到身子,整个右臂都被寒气凝结。

    刀剑难伤,但广寒睛魄却能重伤他。

    王离趁机双臂运力,但越是想要挣开锁链,那黑气长链便越紧上一分,未过多久,王离竟有昏昏欲睡之感。

    心中大骇,王离顿手成掌,手腕耀古之辉登时亮起,双掌凝着璀璨星光,王离运气千水万恨掌,灵力于手臂汇集,王离鼓足了气,赫然崩开双臂,锁链不断发出咯吱之声,未几便断裂开来,落在地上。

    那神侍见拸魂链竟然被王离一下挣脱,愣愣看了看王离,又看了看拸魂链,忙召回断开的拸魂链,就要逃走。

    “既然来了,何必再走!”

    王离轻喝一声,见神侍跳下窗户,往巷中跑去,情急之下,一边叶拘海顾不得多少,就要跳下窗子追赶,这时有一身材挺拔之人于街中一把提住神侍,往酒楼而来。

    走到何处,四周行人便纷纷退散。

    上了酒楼,将手中神侍一把丢在地上,那挺拔汉子一身暗红长袍,模样颇为潇洒威猛,方才教人掌击不到、剑砍不实的神侍宛若小雉,在其手中不能反抗半分。

    “这孤魂野鬼到处跑,我一路追来,以为能寻到九天那鬼窝,谁知竟然是奔着你来的。”

    神侍身子黑雾缭绕,又穿着黑袍,倒在地上竟黑成一坨,完全看不清人形了。

    那汉子顺手拿起拸魂链,将神侍捆成粽子,“拸魂链来锁这些孤魂野鬼倒是方便!”

    “多谢这位道友出手相助,不知道友是哪处仙门修士?”看不透此人修为,王离摸不清这汉子的底细,便提防着抱拳见礼。

    “道友?这称呼我可担当不起。”

    那人哈哈大笑,指着地上闷不出声的神侍道:“并非出手相助,此人我追着许久,便是要看他一个赤天部的小鬼不远万里来冀州有何阴谋,原只是来找你的。”

    王离脸色一黑,怎么此人说的听来竟有遗憾惋惜之意呢。

    叶拘海迟疑片刻,抱拳道:“道友,此人在古剑宗地界放肆,还请道友将此人交予我古剑宗处置。”

    “此事断然不能!”

    汉子一口回绝叶拘海,他道:“我追这厮追了数月,就凭你一句在古剑宗就把他让给你?”

    汉子扯开桌上酒坛的泥封,丝毫不见客气,仰头喝了一大口,叫好一声,便一脚踏住那神侍身子,指着王离问道:“我且问你,赤天为什么要派你来跟着那他?”

    黑袍神侍冷哼一声,“他几毁相柳正神归位大业,我仙宫自然要杀他!”他恨声道:“可惜没想到这小子不过灵武境的修为,竟然能挣脱开拸魂链!”

    “嘿,粗制滥造的东西,有什么好可惜的。”汉子嘲讽一句,这会王离皱眉道:“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此前他从次州一路到冀州、戎州,按理说,这人理应早就跟丢了,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汉子却知晓原因,他摘手从王离头顶虚空一拔,一枚红色法印便出现在其手中。

    “这是九天惯用的伎俩,不过是一种感应法术罢了,只消中了此术之人在方圆万里之内,自然能得知其方向位置。”

    王离心中一惊,他何时中了此术,怎么从未察觉到过?许盛断然不可能坑害他,且当夜许盛也没机会下手,难道是西泽的那妖蛇种下的法印?

    被汉子压在脚下的黑袍神侍见他随手便拔除王离体内的法印,心中震撼,王离体内的法印绝不是九天寻常之人种下的,相柳正神就算当初仙体未恢复彻底,但实力也是当世真仙的境界,这人竟随手拔出相柳正神种下的法印,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王离与叶拘海自想不到这些,叶拘海见这汉子不肯将神侍交予自己,心中颇为失望,但也没有法子,毕竟捉住此人,功劳确实大多归那汉子,只好遗憾作罢。

    一手提起黑袍,那汉子看了看王离,忽而咧嘴一笑,“他们几个老小子说的果然不错,有我老孔当年风范!”

    说完不待王离反应过来,便飞身离去。

    见他脚踏虚空,王离颇有些羡慕,“此人看去也比我们大不了太多,没想到竟然是灵王境界了。”

    叶拘海见那人果真提着神侍飞远,郁郁倒酒自吹,他道:“这有什么,俞展眉比我还小上一些,他不也是灵王了?”

    王离心神一动,他和俞展眉自西泽分开后,再也未见过他,此人玩世不恭,但性子直率坦诚,当初在西泽边上,还打算抢走王离的望仙筒,二人大打出手,王离却以灵脉境的修为略胜他一筹。

    如今晋为灵武,不知再和他比试,是否会赢得轻松一些。

    王离不禁胡思乱想起来,这时几道破空声传来,王离回头一看,见窗外几个蓝衣修士御剑而来,见到叶拘海,都十分惊讶,纷纷行礼,其首一男子抱拳道:“叶首席,方才听人说此地有修士闹事,我们几人来查看情况。”

    叶拘海点头道:“不过小事,已经解决了,你们回去吧。”

    九天一事事关重大,古剑宗境内出现九天神侍,此事他得立刻禀报宗门,对其师弟自然暂不能说。

    那人称是,便与其他几个古剑宗外门弟子御剑返回。

    “王兄弟,九天一事我得回去上禀宗门,你我就此别过。”待那修士飞远,叶拘海便与王离道别,那九天是来杀王离的,他不知王离做了何事让九天如此痛恨,听了寥寥几句,只听得什么相柳正神归位,以为这消息极为重要,便打算回宗门禀报。

    王离微微额首,朝叶拘海抱拳一别,他也牵了马车,出了小镇往南继续行路。

    坐在马车前,王离将身上的小鼎、葫芦和定仙盘一一拿出来把玩,这滔土鼎他知道些门道,当做炼丹化药的鼎器,但那能喷剑气的酒葫芦和定仙盘却十分陌生了。

    拿起朱红葫芦,王离想到仙坊中那跛子说的话,心想:“那老头只和我说他叫亡是公,叫我将这葫芦装满山河佳酿,星海绝茗,到彼界还给他就是,可我哪里知道这山河佳酿是什么,那彼界又在何地呢?”

    料想那跛子是个厉害人物,王离捉摸不透这酒葫芦的底细,任他如何用灵力小心试探,这朱红葫芦不为所动,与凡俗葫芦无甚差别。

    将葫芦系在腰间,王离又看向定仙盘。

    这几日来一直未来得及研究定仙盘,当夜在福泽寨拿下陈逸后,王离顺手拿住定仙盘,祁一诺却也不曾说及这个,王离便兀自带着了。

    陈逸用定仙盘在山中定住所有人的身形,这种定身法诀还与寻常法诀不同,王离是时就是灵力都不能吐纳,若有人提剑当面砍来,他也只好认命伏诛。

    “听那陈逸说的,这定仙盘威力还只是发出一些,若是易断天这等修为逆天之人施展开来,那不知是如何毁天灭地的威能!”

    暗自感叹一句,王离左手抚着定仙盘,见其与前世阴阳鱼一般无二的造型,熟系与陌生的感觉顿时杂糅在一块,他呼了口气,心道:“这九州就算有前世传说中的修仙人士,但文化并无差异,就连仙器都仿佛带有前世的影子,若说真假幻界,却不知两者熟真孰假了。”

    摇了摇头,心道那日小酉山上的幻境对其影响太深,不知不觉竟有否认前世的意念出现心底了。

    他抛

    开杂念,握紧手中黑白定仙盘,“管他什么九州,我便是修出个模样外来,看能不能回到前世!倘若成了仙还不能回去,那还算什么仙!”

    驱车向南,连连走了数十座凡俗城镇,王离打听竟仍在古剑宗境内,不由感叹冀州之大,单单一个冀南便盖过了次州。

    这日进了一城,沿街挑赏凡俗风致,路过瓦棚,里外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听台上一老头拍案念了一道定场诗,说是:“河上轻风寒远煞,世事何为人愁杀?歌哀沉夜星宵落,客醉饮桥柳月花。”

    随后点手讲起,“说那混元太古,神仙俱明……”

    王离怔在路牙,不想在冀州又碰上这首诗,自清河仙坊碰到那乞丐唱出此诗之后,这足足是第四回了。

    寻声朝那说书老头看去,见其唾沫横飞,说到激动处忍不住顿手喝叹,王离看他不过一介凡人,绝不是如瞎眼老头那般神秘,便临街听了少许,待此场了结,有小厮捧着大碗出来讨赏时,才上前问道:“老先生,这诗你是从何处听来的?”

    那老头被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自己身后的王离吓了一跳,见是一清隽郎君,才道:“这是数月前我听一个文士吟的,怎么,公子也觉得这诗做的极好么?”

    老头以为碰到兴趣相投之人,言辞颇为喜悦。

    “那人什么装束,什么样貌?”王离紧接着又问道,那老头不知王离为何问得这么仔细,生怕惹了什么麻烦,王离见此拍出一颗烟罗玉在他案上,道:“告诉我,这就是你的了。”

    老头瞪眼看了看烟罗玉,此地虽是凡尘,但偶尔也有古剑宗的修士途经此地,城中百姓也略知这世上有修仙之人,故而灵石碎块在古剑宗境内凡尘也有流通,他何时见过这么大的灵石,便将所知的事情一股脑都倒了出来。

    “可能都得大半年了,那晚上我见一个白衣文士在街桥上停留徘徊,便要上去劝他回去,城里头虽说没有宵禁,但到夜里乱晃悠,被官衙的人押走,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还没走到他跟前,就听他开始作诗,就是我方才说的那个。那人什么模样,这我倒有些记不清了,只晓得他个儿高,身瘦,没有什么胡子,像是三十来岁。”

    王离照着这老头说的,心中思量,“之前陈捡秋说作出这诗的人乃是大姚人士,照老头描述的,却果然有几分像李云川。”

    想罢,王离颇为激动,若是李云川还能逃得尤血毒手,那真是天大的好事。

    正胡思乱想,街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王离与老头皆扭头看去,只见一破衣男子由巷头飞速往街东掠去,沿路撞到不知几何行人。

    见他衣着黑白相间,虽然灰头扑脸,但王离仍能看出他的身份。

    他赫然是天罡教的弟子!

    王离眼眸微凝,心道如今古剑宗大肆围剿天罡教之人,就是教内顶厉害的教主都被破逃亡了,怎地还有弟子不怕死,竟在古剑宗辖内的凡俗城镇大张旗鼓显露行踪?

    那人身形极快,王离粗浅看去,不见其面容,只看出他灵武巅峰的境界,心中遐思飞逝,转眼那人就快消失于视界。

    定夺一二,王离便抽身离开瓦肆,向那人追赶而去。

    说书老头揣着烟罗玉,见王离突然远去,伸手空喊两声,见他朝方才那衣衫破烂之人追去,恐生旁事,才摇头缩手,摸了摸温润玉石,旋即眉开眼笑,兀自开心起来。

    王离此去追赶那人却不是为了探问定仙盘的法门用处,前不久祁一诺刚捆走了陈逸,眼下天罡教之徒理应人人自危,那人虽身形仓皇,但敢明目张胆路过冀南,可见其中必有蹊跷。

    如今他身怀天罡教两大宝物,望仙筒暂且知得妙用,但那定仙盘王离可是不知它有何神通,当日在福泽寨,陈逸重赏之下,尚且能凭一己之力定住山头所有人,倘若教修为高深者施展出来,必然是惊天杀器。

    那人修为虽比王离高出不少,但只行速竟不及王离,未过多久,王离便追上前去。

    那人见到身后有动静,掉头见一白衫男子迅速追来,显然是修行之士,神色一慌,喝道:“你是何人,追我作甚!”

    王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人人见之恨不杀之,我是谁关你何事?”

    那人听王离出言漫骂天罡教,怒气升腾,他顿身呵斥道:“我天罡教何来勾结九天,那只是与九天一起去取仙药罢了,天生仙药,有缘者得之,我天罡教何错之有?你再出此言,休怪我不客气!”

    王离冷哼道:“欲以邪阵杀害一众无辜修士,以补足九天妖蛇精气,这还不是错么!”

    那人闻言气挫,被王离揭了遮羞布,不免心底震怒,他便不顾其他,挥掌朝王离扑来。

    这招撼山式王离认得清楚,当初在小酉山秘境出来之后,天罡教一长老蹲杀他时用过这招,不过此人使出的威势与那长老相差甚远,王离一掌千水万恨掌轻松抵开,灵力透过指尖汇聚成剑气,隔空戳在那人腹间道门上。

    吃痛一哼,那人面色苍白,捂着小腹倒在路边。

    他此前早受了不轻的伤,但未想眼前这人不过灵武初品,竟能轻易化去自己的定仙九式,这怎不叫他心中骇然。

    “你是古剑宗的弟子?”

    道门受了重创,那人满头大汗,面目微微扭曲,恨恨看着面前的白衫男子。

第一百九十三章 归年

    王离转身见到空中一人凭空而立,穿着黑袍,枯瘦长须。

    “等了你近月的光景,总算等到你了,不然本仙还以为等错了时机,叫你先溜了出去。”

    那黑袍老者捏指搣过唇上的长须,森然道:“你偷了我教至宝望仙筒,那帮没用的孙子没能在秘境里头将你逮出来,今日本仙就要将你格杀于此地!”

    王离不料此人张口便定夺是自己偷了望仙筒,他皱眉道:“这位前辈,在下并未偷贵教至宝……”

    “住口!”

    老者呵斥住王离的话,抢声道:“方才你用望仙筒出了秘境,那岂能作假,你还狡辩什么!竖子纳命来!”

    不给王离辩解的时间,老者飞身朝下,朝王离扑来,还未等王离反应过来,那人的掌劲就已到面前。

    心神惊栗下,王离右眼寒光大作,那老者感受到不对劲,忙缩手退开,他右手隐隐寒痛,颤抖不止。

    “这是什么邪法!”

    黑袍人暗自惊奇,仔细朝着王离右眼看去,王离和小黑躲过此招,忙往后与他拉开距离。

    见老者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右眼,王离只觉得此处丈许空间之内,自己完全暴露在外一般,他浑身不适,眉心金光大作,猛然一喝。

    一道金色波纹由王离眉心朝外散去,将老者的神识击退溃败,他正以神识查探王离右眼的情况,不料差点被王离打散神识,心下震骇。

    “仙识?你一个小小的灵脉境修士,怎么会有仙识?”

    王离一路而来,因修为常常被人轻视?看,他皱眉道:“灵脉境怎么了?灵脉境就不配有仙识?我天生仙识不行么?”

    “老王,这人方才用的是神识,这老货起码是陆地神仙级别的。”

    小黑在一旁叫唤着,王离忙传音问道:“什么陆地神仙,那是什么境界?嗐,也别管这个了,你说咱们打得过他吗?”

    小黑吹胡子瞪眼,“打得过?你别看你方才两次击退他,要是他发怒了,咱俩不说躲不躲得过,先问问能不能活得下来吧!”

    这么邪乎?

    王离一皱眉,此人蛮横至极,不停自己的解释就要动手,看样子是和解不成了,他心下一横,大不了,自己再用谕仙令,就偏偏不信还能被你给欺压了。

    “好家伙,嘴果然硬气,但愿你身子骨也能硬邦!”

    黑袍怒喝一声,飞到半空,立指竖了一个法决,王离脚下赫然生出一个巨大的黑气牢笼,将他困在原地丈许的空间里。

    见到王离与那黑兽慌乱的模样,黑袍继续施法。

    “我天罡教不善战法,不过堪仙定死却是极妙,今日便叫你尝尝我这天地罗盘的厉害!”

    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把圆盘,黑袍老者抬手一抛,那圆盘倏然变大,浮在空中,王离不知他念了什么法诀,那圆盘飞至自己头顶,一座巨大的山脉虚影晃然从圆盘中化出,朝王离压去。

    “这定山式本是我教以搜定仙脉的法诀,用来降服你这灵脉境的修士,却是抬举了。”

    王离听这瘦不拉几的老头又嘲笑自己灵脉境的修为,心神震怒,眼看山脉虚影就要压至头顶,小黑在一边疯狂大喊:“老王,出手啊!”

    感受到压迫的气势,王离奋力抬手朝着山脉撑去,此刻他身处天野,正是星辰照耀之地,双手手腕上两枚耀眼的星芒似乎是收到感应,无尽的星辰之力汇集于他的双手,只见王离两手顶着一片金光,轰然将山脉虚影震碎。

    黑袍老头满脸呆滞,何时灵脉境的修士有这等威能了?

    老头的法决连番三次都被王离破开,这使得他颜面大失,震怒之下,他左手捏爪一转,困住王离的牢笼迅速缩小,只逼得王离和小黑站在原地,无处动弹。

    见王离被完全困住,黑袍大笑三声,右手一掌朝他推来。

    只见山潮滚浪,身前的无数高山峻岭都被掌劲推平,无穷的气浪汹涌奔腾,眼看自己就要中招,王离紧闭了双眼,一边的小黑骂骂咧咧.

    “妈的,我怎么这么倒霉,在葬地里吃了一肚子死肉,出来就要被人杀!操!”

    不问小黑如何咒骂,掌劲已然扑至面前,此刻突有一人出现在王离跟前,那人轻轻一挥手掌,那毁山灭地的掌劲登时消散。

    王离大难逢生,忙朝救自己性命的那人看去,见他头戴云冠,一身水合服,丝绦飘带,宛若神仙中人。

    不过那人背着自己,看不见他的面容,不过看去应该是一名男子。

    “你是何人?我天罡教行事,你为何要插手?”

    见到自己一掌被那人轻松化去,黑袍老头摸不清此人实力,遂出言询问。

    “天罡教竟然没落到这等地步了。”那人摇头叹息,“定仙九式,唯有你方才使出的那一招撼山式最具战威,但你一个化神境的陆地神仙使出来却是这般绵软无力,你是在给人挠痒么?”

    被人如此鄙视,那老头如何受得了这个,便要出手与他交战,却听那人继续道:“若是易断天使出来,我可能还得退避一二,你嘛,啧啧。”

    人连连摇头三回,黑袍老者却是不敢再上,他惊疑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师伯?”

    “易断天么,活了一万年了,还没有跨入至臻之境,也该死了。”

    见那人出言侮辱自己师伯,老头勃然大怒,一指便朝那人击来。

    “哦?是定脉式!”

    那人轻叹一声,踏步而出,两脚就如此轻松迈出,但浑然间蕴藏了无尽的道意,叫王离看得入神。

    小黑惊声道:“这人是化神境!不对,是神海境!嘶,老王,咱们赶快抱他大腿。”

    不理睬想一出是一出的小黑,王离仔细看着两人交战。

    那人踏出去不到三步,一转身便绕到老头身后,一把勒住他的脖颈,道:“这定脉式御天驾地,点天之大界,点地之宏脉,遇人则使其灵脉阻塞,以致寸断,理应贴身而动。你虽然进了陆地神仙一境界,却不知这些,天罡教果然没落了。”

    听那人对自家功法如数家珍,黑袍老者骇然道:“你,你究竟是谁?”

    “也罢,免得你如此狼狈,还不知我的名姓。”那人微微一笑,“我乃是蓬莱岛上的修士,亦是蓬莱岛的岛主,黄宵是也。”

    没听说过这号人物,黑袍老头被黄宵制住要害,不能动弹,此刻黄宵突然松了手,将他扔在一旁,道:“我与天罡教有些交情,今日暂且放你一命,日后若再叫我碰见你欺压无辜,休怪我手下无情!”

    眼中带着怨恨,黑袍老头不敢停留,飞身朝北方而去。

    挥袖破开困住王离和小黑的牢笼法阵,王离上前道了谢,见那人面容清隽,果然是一副仙家气派。

    “王离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摆了摆手,黄宵就要离去,忽而仔细瞧了瞧王离的右眼,神色一动,“你也进秘境了?”

    王离点头,将自己与那黑袍人的渊源说了,他问道:“黄前辈,你是如何知道那望仙筒不是我偷来的?若是天罡教一口咬定我是偷贼,可是没人会说清其中的缘由的。”

    如何知道?

    黄宵大笑,心道莫非我还得和你说,那偷出望仙筒的天罡教弟子是我怂恿的?

    他故作高深,道:“仙人自有妙计,小兄弟,我苦心一番,没想到却都被你们劫走了机缘,也罢,也罢!我黄宵不是天罡教的小辈,自然不会不讲道理,你得了广寒睛魄,虽然只有一枚,确实也是天大的好处了。”

    黄宵伸手一变,手中立刻闪出一块玉简,丢给王离,道:“我再赠你一段际遇,这是广寒睛魄的炼制修行之法,可莫要传给他人!”

    “小兄弟,你我有缘再见。”

    那人一挥衣袖,飘然离去。

    王离愣愣拿着手中的玉简,恍然如梦,这是救了自己还送了一部法诀?

    还有这等好事。

    小黑恨恨道:“这他娘的什么狗屎运气,我呸!老子还吞了古神精血呢,你咋不送给老子一个炼化精血的法子?”

    那仙人早已远去,王离敲了敲小黑的头,“别想这些没用的,刚刚那个黑竹竿说等了咱们一个月了,时间紧迫,继续赶路吧。”

    小黑驮着王离,仍有些愤愤不平。

    “你这次得到这么多好东西,就和我说起风凉话来,我是又苦又累,却没捞到什么好东西。”

    小黑在秘境中吞噬了不少妖兽精血,实力大涨,行路速度也更为迅猛,山野之下只留下一串黑影,便消失在远处。

    王离盘坐在小黑的背上,攥着黄宵赠予自己的玉简,他因祸得福,才是灵脉境的修为,便有了古神的仙识之力,故而之前能将那天罡教黑袍老者的神识给震退开来。

    仙识探进玉简,见法诀中囊括寒睛的炼化、修行、施法等诸多要诀,王离暗道:“这里头说得如此清楚,听那黄宵所说什么苦心一番,却叫我们劫走机缘,莫非他是一意去找这个寒睛的?但我怎的没在秘境里看见过他?”

    王离不知道那屠神葬地限制修为,故而琢磨不透此事,遂索性不再去想其中的枝枝叶叶,黄宵挺身救了自己,还没有为争夺寒睛而和自己大打出手,可见他必然不是恶人,自己又费什么劲去猜忌他呢。

    沉浸心神,看罢第一部的炼化法诀,王离拍着大腿,悔恨莫及。

    “感情这玩意是炼的,不是塞的!”

    在银湖里,他可是被这寒睛玉石给整得生不如死,一个卵大玉石塞进自个眼眶里,那种感受王离都不敢回忆。

    王离将玉简里讲的修行之法仔细看了,得知这广寒睛魄所释放的寒气举世无敌,唯有凰族一脉的朱焰能与之抗衡。因寒睛一旦被炼化,就会替代成为修士的新眼,故而其威力大小还与修士自身修为有关,却无具体的修炼之法,较真起来,也只有一个“养”字。

    “这里头说,寒睛才入人体,因为不是本身所长,故要养上一段时日。虽为其眼目,而不能调使如当初自身睛瞳之随心所欲。”

    王离暗自点头,确实如此,自己不能随意控制那寒睛,若是危机时刻不能救命,寻常关头却又误伤他人,这着实是一个麻烦。

    至于如何去“养”寒睛,则又有“望月”二字。

    到夜间冷月当空之际,以目对月,感受月华之精气,如此便能促使寒睛与自身的快速融合。

    “这么玄乎?”

    王离挠了挠头,这说的东西怎么看着不太靠谱,月华之精?算了,那玩意感受不来,自己还是任由他去罢。

    寒睛的威力受修士修为影响,若能将其威力完全施展,足以寂灭往来,使天地停滞,此处玉简还特意指了一句,说那凰族的朱焰是天地初开之火,能有生生不死之神通,这寒睛却是寂灭往来,抹去一切过去未来,二者却是天生的冤家,只可惜至今没能见到朱焰与寒睛有得一比,实乃人生一大憾事。

    “凰族朱焰?”

    王离皱眉嘀咕一句,这凤凰他听柳云说过,当时还诧异为何九州有前世传说中的神兽,今日又听到凰族的朱焰,他不由出了神,忽然想到了前世的种种,兼在秘境里被幻境刺激过,怀念之情难免浓厚。

    “唉,这地方到底和前世有什么关联,我还能回去么?”

    王离轻叹一声,把玩了一番手中的玉简,想到黄宵说他是蓬莱人士,他又心神一震,“蓬莱岛?还真有这地方?哎呦,当时没注意,早反应过来,就该追问他几句才是的!”

    悔恨一番,王离收了玉简,躺在小黑背上,小黑体型巨大,跑起来速度极快,但身形却又极稳当,王离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听到了小黑的叫骂。

    “心太黑了,叫我出力赶路,你自己倒好,晒太阳!”

    “得了,知道你是馋灵石了。”

    王离掏出一块拳头大的烟罗玉,向前一抛,小黑顺势接过,一囫囵吞下肚子。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灵兽了,不能吃这么垃圾的灵石了,老王,你就不能给我整点灵晶什么的吗?再不济,只要是上品灵石就行了。”

    王离笑骂一句,便不再管他。

    向北走了五天,终于打听到了一座“相思崖”。

    却不是如他想象中的景象,只是一座不大的小山,突兀地立在一片空旷之地,贫瘠瘦弱。

    山顶上寥寥几个修士,俱是散修的打扮,崖口站着一朴素男子,负手而立,却有不俗的气质。

    一众修士看到上山的王离,倒不为奇,见到一旁的小黑,都纷纷侧目,各自心道这散修竟然还驯服了一头灵兽,真是不简单。

    那朴素男子亦略有惊奇地看了一眼王离,随后仰头看了看天色,道:“时辰不早,今日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尔等随我去罢。”

    说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只小木舟,抛在空中,那木舟渐渐变大,悬在空中。

    男子点脚飘上木舟,吩咐众人上船,王离见众修士都一一上了船,遂和小黑也跳上木舟。

    算上小黑,这木舟里共有十一人,那些散修大多是男子,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也有些女子,却都是相貌平平。

    木舟没有船舷,但左右极为宽大,众人站在甲板上,仍有不少的空隙。

    王离好奇地四处看了,这新奇灵器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直来他都以为修士除了使用飞剑,就没有别的飞行灵器了,不料这木船也可以飞行。

    应该说飞船才对。

    小黑见到王离这幅张望模样,心中大为嫌弃,忙踢了踢王离的腿,低声道:“老王,你确定这就是去仙阁的船?”

    王离一拍头,怎的都忘了问这个了,他遂忙问到前头的男子,“这位前辈,这是去忘水仙阁的么?”

    男子淡淡道:“正是,一会进了仙门,先测资质,男性修士虽然不能进入内阁,得仙阁真传,不过在外门亦然能享受极好的资源,这是散修无法比拟的。”

    “测了资质,资质为上品者,则能进我仙阁,资质不佳之人,自会有人再将你们送出来。好了,现在还有人要下去的吗?”

    见无人摇头离开木舟,男子便催动灵舟,朝北方飞去。

    这一下把王离吓得不轻,木舟虽大,却没有护栏,恐高的王离想死的心都有了。

    木舟上人多,王离不好给自己丢了面子,遂强忍着心中的恐慌,一动不动站在木舟上。

    好在木舟未飞太高,到了半空中,男子伸手掐了一个法决,虚空之中忽而缓缓出现一个淡蓝色的巨**阵,王离见了暂时克服住心中的不适,朝那法阵看去。

    却见男子拿出一个阵旗,放在法阵中央,虚空中恍然一道悠悠的轰鸣之声,继而阵中蓝光一闪,一个巨大的漩涡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待漩涡转定,王离能见里头祥云处处,依稀还有海浪之声,正心中称叹时,男子催动灵舟飞进漩涡,他眼前一变,就出现在仙家之界。

    迎面的是一个广阔无边的海洋,不知深浅,远处海面上一座巨树连接天海,那树顶托着一片巨大的陆地,上面山峰层峦,宫阙林立,显然正是仙阁之所。

    被此番景象镇住,众人一片惊呼,男子似是习以为常,他一边催动灵舟,一边介绍道:“这就是我忘水仙阁所在之秘境,相思涯!”

第一百九十四章 威势如此

    声音刚刚传来,西边就有一光影飞冲而来,那人立在空中,见血蟒已经吞下黄泉果,扼腕叹息,痛心疾首道:“来迟了,叫这个九头虫子吃了去。娘的,趁它还没炼化,我要把黄泉之力从它肚子里掏出来!”

    王离见到那人,颇为惊讶,因为天空中的身影正是黄宵。

    不过之前他听到西泽的巨响就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

    黄宵站在枯藤之前,转头看了一边扼住阮尽山喉咙的黑袍人,他挥袖便制住那人身形,拉过阮尽山,阮尽山逃脱危难,连忙拜谢,黄宵摆了摆手,“忘水仙阁与我也颇为有缘,不必说谢。”

    尚迂阔口中的成天君能一把击退一众陆地神仙,却被黄宵一把控制住手脚,挣脱开扼制,他听得黄宵三番两次说道血蟒为小虫,怒声道:“你是何人,焉敢触怒九天正神!”

    黄宵嗤笑一声,“一个小小的护法天君,就说出这种狂语,就是九头小虫全盛时期也不过我掌中一蚯蚓耳,你算什么东西。”

    听了黄宵此话,黑袍人大怒,伸手揽住一把巨弓,朝着黄宵射去一把数十丈的黑气大箭,此箭威力声势之大,竟教地上所有灵境修士心生惶恐,不少人匍匐于地上,瑟瑟发抖。

    王离等人身前有阮尽山设下的神罡护罩,能抵御大半的威压,但那神罡也有些架不住此箭威势,光幕上出现了不少裂痕,众人一时皆是心惊胆战,不知黄宵能否招架得住。

    天空之上,黄宵水衣云冠,丝毫不惧那黑气大箭,心道血蟒炼化黄泉之力仍要一些时间,便不妨和这人耍斗上一番,遂伸左手平出,宛若推开一朵树花般轻松淡然,那黑气大箭触及其手,便慢慢消散,无声无息,竟没有一丝动静。

    黑袍人见自己愤力的一击没能对其造成半点伤害,心中愕然,转而便像是想到什么恐怖至极一般的事情,他颤声道:“你是……蓬莱泱宫的听……”

    黄宵淡淡一笑,“知道又何必说出来。”

    方才接住惊世一箭的左手慢慢放下,右手食指赫然点出,一道贯穿天宇的黑色剑气瞬间将黑袍人刺透,那人还未说完心中的话,就于紫天下消散成一股黑烟。

    “现在,就来收拾你了。”

    黄宵转眼看向一边的血蟒,朝枯藤顶端飞身而上。

    阮尽山、李牧等人隐约听见黑袍人说了什么蓬莱泱宫,却皆是不明白此人身份,为何九州之人如此惧怕于他,阮尽山心头暗暗思量,“此人实力高深,那成天君一招便扼住我,定然是神海境的修为,而这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成天君打成黑烟,莫非他是当世真仙不成?方才他与我说,忘水仙阁与他有瓜葛缘分,可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仙阁与这人有过交集?”

    “真是怪哉。”

    一边阮欺霜见自己爹爹安全下来,悬着的心才踏实下来,又看那蓝衣男子一到此地便扭转了局势,便忍不住道:“这人是谁?怎么实力这么高深强悍。”

    王离虽然与黄宵接触过两次,却不知道他的身份,只道他是蓬莱岛的修士,还说是蓬莱岛岛主,今日一看,才知道他实力如此强劲。

    李承志和戴晓等人皆不知道黄宵身份,柳砚刀轻轻踢了踢王离的脚跟,问道:“王离,你认得这人吗?”

    “我见过他两次。”

    此话一出,众人注意纷纷被吸引过来,王离见到阮欺霜和宋绮等人俱是吧目光集聚过来,才苦笑道:“只是有见过两次罢了,还都是他救我的。”

    李承志撇嘴道:“王师弟可莫要牛皮吹上天了,人家实力比师父还要高上一些,和你又不熟,能救你?”

    王离淡淡道:“王离骗人也只骗傻子。”

    李承志登时语塞,柳砚刀捂嘴偷笑,又拉住王离问了些许琐碎,这会天顶的幽冥枯藤上忽而有剧动,众人忙抬头看去。

    原来那血蟒竟察觉危险,提前炼化了黄泉果,巨大的蛇身慢慢破裂,一个新的巨蛇从皮壳里脱蜕出来,那巨蛇头有九首,身躯蜷缩,但看去颇为巨大,不想缠绕在枯藤之上,竟像是趴在藤蔓上一般。

    九首蛇身躯一展,登时将整个西泽都填满下来,无数灵脉境的修士、灵兽因无法飞行,被其身躯碾碎,西泽之上满是血土。

    “吼!”

    九首蛇靠住枯藤,仰天巨吼,登时药山震颤,整个东境和北境中的灵兽皆不敢出声,伏在地上,作臣服之状。

    黄宵浮在九首蛇面前,面色极为惋惜,“真是糟蹋了黄泉果了。”

    西泽血光四起,那九首蛇登时化作一高大精瘦的血发男子,男子脖子上有九个面目不同的头颅,只是未有一个头颅是真切的,其余皆是犹如虚幻,飘忽不定。

    “黄宵!是你!你还活着!”

    相柳虽然幻化成人身,但蛇瞳仍然鬼魅,细长的瞳孔紧紧盯住黄宵,“也好,我炼化了黄泉果,正愁没有精血继续吞噬呢,你倒好,送上门来了。”

    黄宵不屑道:“想想当年是谁将你斩杀于此地的,刚活了一个头就这么嚣张,真是不怕死。我要是你,趁着蜕皮立刻就跑了,还在这丢人现眼。

    “你那是炼化了黄泉果吗,真好意思说的,有没有炼化你比我清楚。”

    相柳面色巨变,他确实只是压住了黄泉果中的黄泉之力,若是要炼化它,莫说现在,就是等个百年都不大可能。

    他察觉到西泽异变,就将黄泉之力压制在天府之中,强行蜕化身躯,没想到却被黄宵识破。

    “就是这样,那又如何。”相柳邪笑道:“我九天也不只是这么多人!”

    黄宵闻言似是察觉到什么,脸色有些难看,这时一个巨大的虚影直接撕裂天空,犹若神祇降临,出现在幽冥枯藤之上。

    此虚影一出,威压怖然,所有人都被压住头首,两肩犹挂大山,不能动弹。

    “赤天天主!”

    黄宵面色终于有了波动,他凝眉道:“你还没死!”

    那虚影立在相柳面前,对着黄宵道:“仙琐未死,九天安亡?”

    声音浩大,绵延不知传去几万里。

    黄宵一脸凝重,看着虚影踏步飞至相柳身前,忽而意识到什么,想要上前阻拦住虚影的脚步。

    那赤天天主却是融合进相柳的身体,相柳仰头一吼,九个飘忽虚幻的头颅瞬间变得真切实在。

    獠牙信舌,鳞皮竖眼,极为狰狞可怖。

    相柳嘿嘿笑了几声,“黄听相黄岛主,今日之我可非万年前的相柳了!”

    却说一边王离等人被那虚影现身的威压制住头首,不能抬头仰视空中情况,待虚影融入相柳身躯之后,身体才得以一松,他不知出了什么情况,与众人一齐看向天空。

    “相柳,前世亦有此妖之名,却没有之妖蛇的真身,但传言记载也是九首,这九州到底和前世有什么联系!”

    见那妖蛇幻化的人形变得真切,气势也愈加恐怖,王离暗暗替黄宵担心起来。

    而宁神儿此刻心中却是翻开骇浪,这天顶的妖蛇此刻显露的气势与她父亲相当,她不由心道:“这妖蛇究也是九天的么,为何方才的虚影一出现,它的实力就暴涨到这等境界!”

    空中两人已经开战,阮尽山和李牧等人想要上前帮忙,却被一阵气浪击飞出去,妖蛇朝向天空喷出一口血毒,毒气霎时向四方传去。

    黄宵右手一抓,将毒气拢合于掌中,狠狠拍向相柳正面的一个头颅上,相柳不敌,被一掌打道软肋,倒飞砸在枯藤上。

    “你们退下,保护各自弟子。”

    黄宵对着李牧和阮尽山等人说了一句,便朝相柳继续追功而去。

    阮尽山找到王离等人,全力稳固一个神罡护住众人,以免受了空中黄宵与相柳的余波冲击,阮欺霜连忙问道:“爹,你没事吧?我看那个黑衣服的都打在你身上了。”

    “没事,那都是小伤。”

    阮尽山全神贯注盯着空中二人的战斗,他先前结实地受了黑袍人一掌,又被成天君扼住喉咙,却未受到什么重伤,倒是尚迂阔被天雷宗宗主劈了一掌,他伤势着实不小。

    羿门的黑袍人被阮尽山方才一剑斩灭了大半,李牧几人捉住尚迂阔,封住了他的修为,将他压在地下,宁神儿冷哼道:“尚教主,你结连妖魔,此事至关重大,等出了药山,我青宫定会昭告天下!”

    “宁少尊,我敬青帝为人,喊你一声少尊,不过论辈分修为,你还没资格和我说话!”尚迂阔嘿嘿一笑,“妖魔,什么是妖魔,你们这些仙门难道就不是妖魔了吗!九天要的是断绝仙根,你们求了几万年的仙了,见过几个真正的仙!那些当世真仙是仙吗,司翯?殷震?我呸,那算哪门子仙。”

    天空之上黄宵与相柳斗地激烈,尚迂阔侃侃谈仙,说道兴致高昂之处,他狂笑道:“就是当世真仙寿元不过两千岁,哪里有什么长生,我天罡教就是要伏倒九天,做那破灭仙根的第一人,叫天地无仙,唯有神明!”

    俞展眉怀中抱剑,看都不看尚迂阔一眼,“那是哪门子神明,披着兽皮的妖罢了。尚教主,你不是妖,九天能给你什么神位?人妖之神么。”

    幽冥枯藤此刻已经有了凋谢枯萎之象,整个西境大泽上空天色隐隐有些发白,黄宵左掌摊开相柳的利爪仙劲,掐了一个指决,右手射出一道凌厉剑芒,直直刺烂了相柳的一个头颅。

    “好剑法!”

    俞展眉见此大声称妙,这人以左掌汲取妖蛇攻势,右掌借力又反道释放成剑气,这等战法他还是头一回见,真是神妙。

    尚迂阔被他说堵了心思,就要斥声呵斥,却被李牧一把抓过,重重摔在地上,封住其道门心府和灵脉,不让他动弹。

    “神儿,这前辈实力莫测,看他和九天势若仇敌,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俞展眉问着宁神儿,宁神儿眉间轻蹙,寒声道:“俞展眉,我已经和司少宫主订婚,你若是再如此称呼于我,休怪我不客气。”

    见宁神儿真动了怒气,俞展眉才挠头认错,宁神儿这才说道:“方才听得偶尔半言,那妖蛇说他是蓬莱岛的人,不过我没听说过九州有蓬莱岛之地,从圹埌云清宫来此地前,司少宫主曾和我说,冀州仙门

    得知的秘境消息,便是一自称蓬莱岛岛主之人散布开来的。”

    “你说那个秘境……”

    俞展眉登时讶然,那秘境竟然是他散布的,不过为何秘境内不见蓬莱岛修士的身影呢?

    他为何要将秘境的消息广而告之?

    俞展眉看向空中黄宵与相柳的对战,心中像是忽而被蒙上一层纱雾,诸多谜团难以解开,他心道:“我在小酉山山顶的幻阵中悟了剑心,实力暴涨一境,他处心积虑散开消息,却没有进了秘境,所求为何?此人实力强悍,那蓬莱岛究竟是何方势力?”

    此刻天幕渐渐明亮,紫黑色的异象就要退去,相柳见此心中略有焦急,除开被黄宵一指打烂的头颅,其余八个妖异蛇首纷纷乱叫起来,黄宵负手而立,斗到现在,他还未出全力。

    “嘿嘿,黄宵,叫你见识一下我沉落此地千年修得的战法!”

    相柳正首咧嘴一笑,蛇信舔了嘴角,便伸手于虚空中画了一个血印,他突然变回本体,巨大的蛇身绵延万里,将北境、东境的丘陵山坡俱是压塌成平地,八个蛇首宛若血日汇集,顶在天穹之上。

    “此法血纳天地!”

    蛇首怒吼一声,众人登时耳鸣目眩,相柳的八个蛇首猛然扩成一个巨大的蛇头,那蛇头忽而缩小,忽而变大,如此变幻良久才渐渐稳定下来。

    黄宵心中略有不安,见蛇首猛然吞开血口,无尽血光从其口中洒下地上各处,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四面八方传来,巨树矮灌、灵兽灵药都被它吸入口中。

    黄宵压住身形,不料那血口竟然有如此威力,他衣带飘飞,只得全力稳住身子,无暇顾及旁他。

    地下不知多少修士被吸进血口,王离等人有阮尽山护着,撑了片刻,阮尽山便面红耳赤,艰难道:“此獠太过凶悍,我要撑不住了。”

    一边无人照看的尚迂阔因被封住修为,被血气吸入天空,他惊慌失措,大声叫道:“救我!救我!”

    但场下众人都自身难保,谁会伸手去帮他,与不少天罡教弟子一并,尚迂阔被相柳吞入口中,化作精血。

    西泽之下顿时惊声一片。

    “小子,当初谕仙令旁边可有一支凤簪?”

    王离正灼急此刻情形而没有办法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意识到是黄宵在和自己传音之后,顾不得疑惑他怎么知道自己有谕仙令,忙传音道:“有,有的。”

    “这虫子有人相助,我奈何不了它,它虽然也杀不了我,但你们这些人难逃一死,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好好听着。”

    黄宵撑住身形,见不断有人被赤蛇吸入血口,顿眉道:“拿出那支凤簪,记好了,以逆转千水万恨掌运气之脉路,催动钗首,千水万恨掌你修炼过吧,别和我说你一个忘水仙阁的弟子没炼过这个掌法。”

    “炼过。”

    搞不明白为何要逆运千水万恨掌的运气脉路,王离见阮尽山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要撑不住了,忙从玄黄袋中掏出凤簪,运气逆转千水万恨掌。

    脉路逆运,他手掌隐隐有青色之光,以掌力催动凤钗,凤钗登时不断颤动,耳畔似有凤鸣之声,未几,凤钗青光大作,天际传来一道清声凤鸣,嘹亮醒神。

    凤鸣一至,黄宵显然松了口气,相柳血口也突然一滞,天地间没了那股吸力,众人也各自浑身一轻,纷纷看向凤鸣之地。

    只见凤钗带着王离向天空飞去,柳砚刀等人见此皆是莫名其妙,王离手中的青光物件是什么?

    王离飞至半空,正不知所措,天幕紫黑云雾陡然散开,一个巨大的青鸾凤影破空而入,朝着相柳而去。

    相柳见此心神震惧,黄宵大笑道:“虫子终归是虫子,再大也不能逃过凤鸟一啄。”

    那青鸾追着相柳啄去,相柳情急之下忙幻化成人影,想要撕开天宇就此溜走,却被一声高昂的凤鸣给定住身形,那青鸾虚影叼住相柳,一口将之啄成血雾。

    见此大快人心的场景,黄宵仰头大笑,可相柳爆成血雾不久,血雾中一道血光便扯开一道裂缝,飞速跨越天地空间离去了。

    “这……”

    黄宵见还是被相柳逃走,心头大恨,“黄泉之力让给他夺去了!”

    催动凤钗需用极多灵力,王离修为不足,灵力渐渐枯竭,凤钗上的青光慢慢消散,青鸾虚影也消失不见,没了凤钗青光挟持,他身形一顿,落向地面。

    王离暗道倒霉,却被黄宵虚手扶住,黄宵道:“不错,你小子还算靠得住,还好没让那虫子得逞,不然损失更大。”

    王离收起凤钗,方才西泽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凤钗了,不知多少人又要见宝其意,他心中幽幽一叹,不能漏财啊。

    宁神儿见那炼化了另一枚广寒睛魄的仙阁修士竟然能制伏相柳,她看向王离,心中暗暗猜测王离的真实身份来。

    而俞展眉则是没想那么多,他逃得一命,说来还得感谢王离,见了他手中的宝物,却也不当回事了。

    这兄弟连天罡教的至宝望仙筒都有,还有什么宝贝是他拿不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五章 可怖

    “黄前辈,这九头妖蛇到底是什么来历?”王离问道:“还有那些羿门修士,他们为何称自己是九天的人?”

    “九天就是九天,这些你日后自会明白。”

    话音一落,黄宵指着西泽大片血土之上萎颓的幽冥枯藤,意有所指道:“此物的仙药之精虽然被妖蛇掠取了,但也还算好东西,我是看不上眼的,你也别与他们争,还有更好的东西,就看你与之有无机缘了。”

    黄宵大笑一声,便挥袖迈出一步,只此一步,他就踏出不知几万里,消失于天野之际。

    场中诸人见此都是心神震惧,这人实力着实厉害,只这一手他们便从未见识过,宁神儿与俞展眉见那人离开西泽,纳闷他所为到底是什么,来这只是要出去那个九头妖蛇么?

    王离还在细想黄宵说的话,这回阮欺霜等人上前问道:“师弟,你没事吧,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召唤出那么一个凤鸟虚影来?”

    阮尽山看着这才入仙阁的外阁弟子,疑惑他为何能接连拿出两个仙宝,王离正欲解释糊弄过去,这时天宝阁阁主突然朗声道:“妖蛇已经离去,天罡教众人也被拿下,这仙药虽然被妖蛇拨了头筹,我等还是商讨一下如何分了这紫藤罢。”

    天空之上还有众多羿门黑袍修士,他们见大势已去,纷纷想要趁乱离去,却被万符派的修士一齐拿下,万符派掌门崔复祭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大符,将他们都困在地上,不得动弹。

    “这些羿门之人联合天罡教的败类残杀我万符派弟子多人,我必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为我教死去弟子消怨解恨!”

    沈谩愁和张远看向那群黑袍人,目露恨光,显然不能释怀同门师兄弟被他们杀害之血仇,此时青宫长老李牧出言道:“尚迂阔罪恶一等,天罡教自会有人去收拾。九天出世一事兹关重大,我等要立刻禀报青帝,彼时九州各地皆要联合共商讨伐九天之大事,他们这些人也只不过是九天的喽啰罢了。”

    天雷宗宗主郁京乃是一紫袍中年之人,络腮胡,身材魁梧高大,他此刻说道:“方才还得多谢忘水仙阁的道友,若非小友出手,药山此刻已是不生生灵。”

    说着朝王离拱手一揖,众多散修感恩王离施了援手,也都纷纷揖手道谢,王离忙回礼道:“此事不必多谢,王离不为救人,也为救己,实在受不住诸位道友之谢礼,王离惭愧。”

    郁京慨然,“小友真乃性情众人,若是日后有缘,来我天雷宗小坐几日,我必当扫榻欢迎。”

    一宗宗主的诚挚邀请,这是何等之荣幸,西泽之中,无数散修见此大为眼红,王离都有些吃不消这等热情,连连感谢,一边柳砚刀拉住王离衣袖,悄声问道:“王君子,方才你使的是什么灵器?”

    见李承志等人都注意过来,王离心道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玩意能随便说么,便没好气道:“秘密。”

    “真小气。”

    柳砚刀翻了个白眼,嗔怪道:“又不是和你要了去,真是没个男子气概。”

    这时李牧对着诸仙门长老宗主道:“天罡教勾结九天,此事我青州次州二州仙门不便插手,待青帝昭告九州,冀州仙门自会处理它。至于羿门,不知诸位道友想如何处置?”

    “说什么,直接杀了就是,等出了药山,我万符派定要去捣灭他羿门的仙山!”

    “崔掌门说的是,杀了就是,何必与他们逼逼叨叨!”

    众人附和,李牧便看向阮尽山,问道:“阮长老,不知你意下如何?”

    忘水仙阁乃是次州仙门的巨头,如何处理羿门修士,自然要询问他的意见。

    “羿门修士为九天助虐,理应除灭。”阮尽山道:“李长老,我仙阁附议。”

    李牧点了点头,便要和崔复等人一起除杀羿门修士,此刻被困在金光大符下的一个黑袍人喋声大笑,遂连连摆了几个手印,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金光符罡之中。

    剩余几人纷纷如此,崔复见此大惊,他道:“我这画地金刚符虽不如传说中的神通画地为牢那般厉害,但困住寻常的神境修士也是极为容易的,羿门的陆地神仙已经被阮长老杀尽了,他们最多不过灵王境的修士,为何能逃出画地金刚符?”

    李牧等人也是颇为不解,王离这会子与他们一般震惊,却不为他们逃走一事,而是方才他忽然听得一道熟悉却说不明是何人的声音。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是无上仙药!”

    王离不知是何人说与自己的,他无意间看向符罡里的黑袍人,见到其中一人微微与自己点了头,便施法化成了一团黑雾消散开来,便猛然联想到在天宝阁中,和西泽边境的密林中遇上的那个黑袍人,暗自琢磨,说话之人便是他么?

    “幽冥花滴下的露水?”

    王离看了虽然枯萎但依旧高大的幽冥枯藤,幽冥花开谢间隙颇为短暂,他哪里注意到这露水落在何处了,况且,就是知道了露水滴在何处,那也是溶入西泽沼泽地中了,他怎么去收集!

    说,那人为何要将此事告知自己?

    他究竟是谁?

    一边崔复的心情十分糟糕,教这些羿门修士逃了出去,他不能替教内弟子报仇,这感觉宛若被人扇了两下耳光又奈何不得他一般,极为憋屈。

    众人见此便商议好处理天罡教的诸多事宜,至于那幽冥枯藤,此时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了,青宫、忘水仙阁以及万符派等仙门将之斩断分摊之后,便各自离开此地。

    俞展眉特地与王离道别,临别时叮嘱一句“仙器藏身,诸事小心”,便跟着青宫等人离开。

    阮尽山也让王离与他一道回去,路上淡淡道:“你今日露了锋芒,也叫许多人知晓你身怀两种绝世宝物,过不了多久,次州、青州就会有很多人盯上你,这段日子你先带在仙城的接引阁楼里,等风波过去了,再乔装回仙阁。”

    “至于你宁桥被斩一事,这我没有办法,不过等你回了仙阁,外阁阅灵殿里的宗烨长老应该有法子修复。”

    原来阮尽山是好意带着王离,怕他一人行路被眼红之人截了道,王离赶忙称谢,却听阮尽山继续说道:“话说回来,你的望仙筒是如何得来的?那可是天罡教的至宝,以你的修为,铁定不会是去天罡教偷来的,之前在大阵中听你说,是替人保管来的?”

    柳砚刀对此也十分感兴趣,皆是看向王离,想听他是如何解释 ,王离只好将当初在山林中碰见岳洋和葛茂的事一一说了,阮尽山才点头道:“难怪,原来是天罡教出叛徒了。”

    阮欺霜好奇道:“现在天罡教勾结了妖道,王师弟,你还打算还回去吗?”

    王离皱眉道:“此事我还没想过。”

    “想什么,天罡教都这样了,还还给他们做什么,宝物向来都是有缘者得之,王离,你就自己留着,可别便宜了别人。”柳砚刀哼道:“没听青宫的人说么,到时候冀州的仙门肯定会收拾天罡教,收拾完肯定要洗劫一通,你如果还回去,指不定便宜谁了呢。”

    阮尽山听此哈哈大笑,“你这女娃娃说得真好,王离,你就不用还回去了,先留在身边,也算是机缘。”

    王离点了点头,又是道:“对了,戴师兄,东境的七彩朱蕉还在我这里,因为治疗伤势,我炼化了一片蕉叶,到了仙城,我们再分罢。”

    听了王离提起七彩朱蕉,李承志心头一阵火热,这可是神药啊,怎么好东西都让这小子占了。

    没想到王离提起这个,戴晓道:“说来能拿到朱蕉,也是师弟的功劳,若没有师弟在,我和柳师妹就要交代在东境了,神药虽好,我戴晓却是没脸拿。”

    王离淡淡一笑:“我们一道去药山,所得自然需要平分,师兄不必多说。”

    见王离如此大方,阮尽山也略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听他说道这可惜没能找到乾明花,便笑道:“我药圃里头种了不少乾明花,本都是给霜儿种的,你要乾明花,不如用蕉叶与霜儿换,看看她愿意不愿意。”

    阮欺霜咯咯笑道:“用神药换灵药,爹,你这是想坑王师弟吗?”

    王离苦笑道:“这玩意是来修补道门的,放在身上用来防备还算不错,但谁又整天地方自己道门被废呢,我是吃过一次苦了,可不想再遭罪,阮师姐,你如果肯换,我就用七彩朱蕉的蕉叶和你换一些乾明花,保证不反悔。”

    阮欺霜笑道:“我种了不少乾明花哩,但大都没有年份,也还没成熟,不过娘药圃里还有不少,有些都上百年了,娘还念道太占地方,到时候我就用那些与师弟换吧。”

    柳砚刀听了也连连说要与阮欺霜换,这等好事阮欺霜自然不会拒绝。

    却说几人回到仙城,王离与戴晓、柳砚刀分了蕉叶,因只剩下六朵蕉叶,柳砚刀和戴晓又道王离功劳最大,遂摊上炼化的一朵,王离拢共分了三朵蕉叶,又以一朵蕉叶与阮欺霜换了十余株百年的乾明花,才终于解了心结。

    乾明花终于有了着落,王离也算完成了此行任务。

    听了阮尽山的话,王离在接引阁楼中逗留数日,其间仙城暴增多人,显然是冲着仙药余波而去的,王离多次乔装外出,试图混淆视听,以免被人察觉到自己行踪。

    其间唯一奇怪地便是找不见魏清影了,听接引阁楼的看守修士说,是在天地异变之后,魏清影与一个蓝衣男子走的,他们见魏清影与那人十分熟悉,便没放在心上,谁知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王离以为是魏清影等到了那黄叔叔,便不再细想,又过了几日,城中的各地仙门修士人数渐渐变少,仙药的余波也逐渐平息,王离便与柳砚刀换了黑衣长衫,打道回忘水仙阁。

    他不能御剑赶路,本打算让柳砚刀先行离去,但柳砚刀说什么也要与王离一块。

    “东境你救了我好几回,我要是让你一个人走,那岂不是太说不过去了。”

    二人也暂时打消去大姚的念头,他们没料到药山一行碰上仙药出世这等大事,只好先尽早赶回仙阁,以免夜长梦多,被有心人暗算。

    ……

    一边俞展眉和宁神儿回了青州,青宫的人押着尚迂阔就往冀州去了,俞展眉在药山见识了不少强者,心境大为改变,有碰上王离这个灵脉境就能和他大成平手的人,加上这刺激,他遂回了剑观,却没有再粘着宁神儿。

    回了剑观,见到孟小花依旧坐在观内,俞展眉便将药山一行的事情经过都说了,孟小花佝着身子,坐在一方蒲团上,听了仙药出世时神色也未有变化,直到听闻九天出世后,双眼才陡然睁开。

    双目平常,却有惊世剑意。

    “九天出世?”

    孟小花嘴里轻轻念道:“万年前的九天,难道玄帝没有杀尽么,连玄帝都杀不绝,那九天到底有何威能。”

    旋即又闭上双眼,他淡淡道:“明日我就要进剑关,生死关。”

    俞展眉心头一颤,这是师父大限将至了么,他连忙跪坐在孟小花身后,听闻吩咐。

    “你剑心初成,也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世间凡尘,多有扰人魅人之弊,你且只顾凭手中之剑,心中之剑,去经历上一段自个的九州来。”

    “也是时候靠你自己了。”

    青宫派人押着尚迂阔回了冀州,于仙门巨擘间宣告其罪,一时间九天现世的消息风雨飘然。

    合欢宗内,戚怜方从一座悬崖上飞身下来,回首看了那在峭壁上的洞府,心中暗恨,“你活了上万年,还有什么没活够,合欢宗的资源都叫你夺去,宗内弟子就连灵石俸例都要欠上数月了,你是要凭一人之力,拖垮合欢宗么!”

    此时一位侍女迎上来,道:“戚圣女,圹埌云清宫传来的消息,说前不久药山有仙药出世,九天现世,天罡教勾结九天妖道,在药山残害次州、青州仙门弟子,如今正要讨伐天罡教呢。”

    听了这话,戚怜大惊,“仙药出世?这消息为何我都没听说过,天罡教?他怎么得知消息的?”

    心头飞速闪过无数念头,她连忙吩咐了一句“此事不得与宗内弟子乱说”,便往宗内另一山头飞去,找她师尊满飞花了。

    进了山顶仙府,拜见过后,戚怜才将消息说予满飞花听了,满飞花神色大变,她对九天也略有耳闻,万年前的仙神之争,便是九天挑起的祸端。

    “怜儿,九天既然出世,九州必要祸乱,你择日南下前往次州,去药山查探一番,仙药出世,哼,定然是次州和青州仙门封锁了消息,不然说什么我们也要去分一杯羹。”

    领了命,戚怜便兀自离开,也不回自己的洞府,踏着飞剑就离开宗门,往南而去。

    却说次州一边,王离想到那日黑袍人与自己说的话,便带着柳砚刀再次返回到西境大泽。

    今日灵瘴略为稀薄,尚能进入。

    “王离,你怎么又要来这里?”柳砚刀见王离执意要再次去西境大泽,忍不住好奇道:“这里头还有什么好东西不成?”

    王离嘿嘿笑道:“我也不确定,不过就算没什么好东西,我们从西境取道,也没什么不好的,万一又碰上什么神药呢?”

    柳砚刀没好气道:“你想得美,要是又碰上什么灵王境的凶兽怎么办。”

    二人打着嘴仗,慢慢走到当日幽冥枯藤出世之地。

    此刻大地翻裂开来,一个巨大的裂缝呈现在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显然这是当初李牧等人斩开枯藤,将幽冥枯藤连根拔起的后果。

    寻着记忆中幽冥花盛开之地,王离一路摸索过去,站在裂缝边上,向下一看,竟发现这裂痕深不见底,纵使白日之下,也是黑黢一片。

    王离倒吸一口冷气,这玩意可真狠,那枯藤不愧叫做幽冥二字,这根是扎到地心里去了啊。

    柳砚刀有些担心,她道:“王离,这地方还能有什么,我们走罢?”

    摆了摆手,王离细细回忆当初幽冥花盛开时的模样,沿着裂痕走到那里,朝着裂缝内一看,他见里头漆黑一片,看不大清楚下面的场景,忍不住运开寒睛,朝裂痕之底看去。

    他右眼寒光大作,柳砚刀被这股寒气动了个哆嗦,正不知出了何事时,却见王离有了动静,裂缝下一道寒芒闪过,似是受到什么指引,慢慢朝地面飞来。

    王离隐约间看见一滴寒露悬在地底,朝将自己飞来,他心中大喜,这便是那黑袍人说的幽冥花落下的露水么?

    未几,一滴清澈的露水慢慢飘飞到王离和柳砚刀二人面前,柳砚刀正惊疑不定时,那露水突然生了变故,冲进王离的右眼中。

    王离右眼宛若被寒针轻轻一刺,他连连后退,捂住右眼,柳砚刀忙扶住他,焦急问道:“王离,你没事吧?”

    没过多久,眼中的刺痛感就消失不见,王离甩了甩头,有些莫名其妙,“没事,那露水怎么突然就往我眼睛里钻?”

    “谁知道。”柳砚刀吐了吐舌头,“刚刚我还突然浑身一冷呢,王离,这地方太奇怪了,全是坑坑洼洼的裂痕,还能有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微妙之情

    王离与柳砚刀离开西泽不久,便慢慢感受到右眼的变化,他的右脑深处不断有寒气催发而出,直击眼眸,才开始只是略有不适,过不了片刻,就如寒针在眼,刺痛便慢慢剧烈了。

    走得好好的,瞧见王离突然停了下来,柳砚刀便问道:“王君子,这会才走了多久,你不会就累了吧?”

    摆了摆手,王离伸手扶住路边的树干,一手揉了揉右眼,想要说些什么,但右眼越揉越痛,寒气波动不受控制,越发剧烈,未几右手便慢慢惹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惊吓之余,王离忙甩开右手,柳砚刀见到王离的右眼,忙惊呼道:“王离,你的眼睛怎么了?”

    此时王离右眼眼珠完全变成了幽蓝色,瞳孔宛若冰晶,闪烁着寒光,睫毛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霜,致使他已经睁不开眼睛。

    “可能是刚才那个水滴搞得。”

    王离苦笑一声,他也不明白为何广寒睛魄会突然失控,王离努力睁开右眼,但此刻右眼已经看不清事物,王离抬眼看着地面,草丛之上弹指间就被冻成一块冰面,眼看冰霜就要封住自己双脚,王离赶忙闭上右眼,不敢再胡乱看了。

    见了王离眼睛生变,柳砚刀担心道:“之前就和你说,别去西泽自找麻烦,现在好了,先前道门受损还没多久,又受了这种奇伤,搞不好你眼睛就废了。”

    从玄黄袋中取出一间替换的袍衫,王离撕开一段布条,绑住右眼,这时候他的左眼也受了影响,柳砚刀的身形在他眼中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王离无奈,只好道:“果然还是不能轻信了别人的话,柳姑娘,我现在不宜赶路,不如你先回仙阁吧,别因为我耽搁了你的行程,免得到时候被你师尊责怪。”

    听了王离这话,柳砚刀满脸怒气,她道:“我是这种抛弃朋友的人么,王离,你别再说这话了!”

    没想到这柳师妹却有侠骨风范,王离搭下左眼眉梢上的布条,将双眼都蒙了起来。

    左眼也看不清什么,只遮住右眼,太凶神恶煞了。

    “王离,你眼睛受了伤,正好我带着你,不然你还认不得路,谁知道你猴年马月才能回去。”柳砚刀得意道:“你要庆幸我之前没和你分开走,不然现在你就只能干着急了。”

    王离心中感动,知道柳砚刀在安慰自己,他嘿嘿笑道:“柳仙子英明,王离诚惶诚恐。”

    听闻王离打趣自己,柳砚刀饶是性子再大大咧咧,也难得粉颊一红,上前搭住王离的胳膊,拽着向前走去。

    “现在我就是你的眼睛,往哪里走,你都得听我的。”

    “当我的眼睛,你不怕被冻住么?”

    二人慢慢向西而去,到了天将欲晚的时候,找到一处凡俗酒楼打了尖。小二见二人衣着不俗,女子容貌宛若天仙,只是那男子裹着眼睛,看去却不像是好人。

    王离与柳砚刀在堂中吃饭,听得桌边不断有叫酒的声音,也未在意,与柳砚刀吃着饭菜,突然旁桌一直叫酒的汉子怒声骂道:“彼娘贼!老子叫酒叫道现在了,怎么还没有人!”

    一脚将桌椅踢翻,酒保忙上前卑声弓腰打欠,“这位爷,实在是今天的酒都卖出去了,官府还没造酒,店里的酒麯也没了,支不出丁点酒水了,爷,不如您明日再来?”

    汉子一把提住酒保的衣襟,张嘴就骂,喷了酒保一脸唾沫星子,“没酒了?你是当我张二爷没银子么?”

    将酒保丢在地上,汉子嚣张道:“今日不给我上够酒水,别怪我砸了你的店!”

    王离皱了眉头,今日他双眼受了伤,本就心有不爽,耳朵又被那汉子污了去,遂慢声道:“这位兄弟,店家没了酒,你就去别的酒肆喝去,莫不是谁非要你在这里喝酒么。”

    汉子转头看向王离,见到他身边的柳砚刀,眼睛突然一亮,“你一个瞎子乱搅合什么,嘿嘿,你这娘们挺俊的,不如让二爷玩玩?”

    王离心中大怒,先前才解决了许况,怎么在这里又碰上一个二爷,他还未出声,柳砚刀却是忍不住了,冷眼朝将汉子看去。

    柳砚刀拜入仙阁内门,此时修为早是灵侯境,被柳砚刀带着煞气的凤眼一盯,一股寒气从汉子脚底往心脏蹿去,他惶然后退几步,一个不慎被凳脚磕绊,向后摔了个跟头。

    “操!”

    汉子爬起身,见周围食客憋着笑意,忙抄起一把凳子挥舞威胁一番,才对着王离挥去,方才被一女子的眼神给吓住,实在太丢人现眼了,他得补回来。

    王离虽然眼睛暂且看不得东西,但仙识之力犹在,能感受得到那人的动静,拉住就要起身教训无赖的柳砚刀,王离坐在桌前不动声色,袖下的左手暗中运起神门引,一道隔空剑气刺在汉子迈出一脚的膝盖上。

    汉子膝盖一痛,遂右脚酸麻,凳子还没挥至头顶,就又一个跟头跌下来,那木凳半空中砸将下来,直撞在他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他摸了一手鲜红,立马瞪眼,他不知道为何自己右腿没了知觉,坐在地上,就要拎起凳腿再次砸向王离,却被王离一脚踩再手腕。

    修行之士,就算只是灵脉境,体格也不再能以凡人相论,汉子发出

    杀猪般的惨叫张手松开木凳,连忙嚎呼道:“爷爷饶命,手断了,断了。”

    王离右脚前掌一拧,只听“咔嚓”一声,汉子手腕一松,手掌就耷在地上,他面色一白,这是脱臼了。

    “滚。”

    王离收回脚,继续吃饭,那汉子抱起右手,咬牙离去。

    酒保这会子才从呆滞中回过神来,忙矮身跑到王离桌下,低声道:“这位爷,您惹麻烦啦,那人是张县令的侄子,您今天打了他,今晚他指不定要来找你不好过呢。”

    王离搛了肉片放入嘴中,津津有味地吃着,“你别替我担心这些,我既然敢打他,便不怕他。”

    那酒保还想说些让王离趁早溜之大吉的劝告,却被王离挥手支开,一边的柳砚刀凑上去道:“你下手挺狠的嘛,那人膝盖中了招,以后应该会成瘸子吧?”

    王离嘿嘿一笑,“谁让他出口玷污我们柳仙子呢,该打!”

    听了这话,柳砚刀脸上突然起了羞红,她盯着王离被布条缠住的双眼,见布边缘有些霜花,便道:“你眼睛现在好些了么,咱们还是尽早赶路,回去我去问问师尊,看她有没有什么办法帮你只好伤病。”

    王离正欲推脱,他这回只是寒睛不受控制,算不得什么伤病,若是叫旁人知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又是一件麻烦事。

    却不是不相信柳砚刀,他不知柳砚刀师尊为人如何,若是阮尽山到能推心置腹一些,但修行之道,有些事是不能让第二人知晓的。

    不待王离推辞,一边有灰衣男子上前,朝王离拱手道:“见过这位兄台,二位应该不是我大梁人士吧?”

    王离奇道:“你是何人?”

    灰衣男子道:“鄙人李常根,是若明城的讼师,方才见了兄台出手惩治了那张二,实在是大快人心呐!”

    柳砚刀笑道:“他是何人,你们都怕他么?”

    李常根不敢盯着柳砚刀看,方才那张二就是多占了嘴上便宜,就被这人打成那样,若是自个多看两眼,谁知道会不会被扣了眼珠子去,他忙低头道:“姑娘看来果真不是若明城的人,那张二是若明城县令的侄子,仰仗他伯父的威风,这么多年来,若明城谁不知道他的名头。”

    “不过我见兄台气度不凡,想必不是凡人,有一件事情想要二位帮忙提点一番。”

    李常根说到此处,略有停顿,见王离没有打断回绝,才继续道:“前几日我若明城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人,都是好好的就死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伤痕,这几日官衙讼司可是忙翻天了,昨日城中玉露堂的承堂药首也命丧家中,死状与前人一样,不过他府中壁影上有人用狗血写了一个名字,却是让人颇为疑惑。”

    柳砚刀在一旁听得专心,王离却道:“这死人必然是有凶手,我不是此地人,你来问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怀疑是我下得手么?”

    王离举杯喝了口茶,咂嘴道:“再说,你一个讼师,好好替人写状子就是,去管那些作甚。”

    李常根苦笑道:“这几日喊冤太多,又兼上药首身亡这桩要人命的案子,朝廷都下了旨,要张县令破案呢,他哪里能破除什么线索来,就强压着我们这些喽啰找凶手,找不到线索,我们也得跟着倒霉。”

    听了这话,柳砚刀才道:“你之前说的,那承堂药首家里用狗血写的是什么名字?你们揪着名字去查不就有线索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若明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名字,只是县衙捕快在城中排查了多个坊街,连这个姓氏都没找到一户。”

    王离来了兴致,问道:“那人写的名字叫什么?”

    “叫做百里秦王。”

    王离心脏猛地一跳,百里秦王?那不是许盛的假借之名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是许盛?

    不对,当初在北漠,他是看见许盛的尸骨的,怎么可能会在此地,难道只是重名吗?

    因王离双眼被布条蒙住,二人看不清他的神态,不知道王离此刻内心颇为惊疑,控制住心神,王离平静道:“那药首何日何时死的?城中最早发现死人大概是几日前?”

    李常根一一说了,王离对照自己的行程一算,发觉这若明城死人之时,比仙药出世之后慢不了几天,而那药首是昨日深夜死的,按理说凶手敢连续作案,官衙又拿不住他,那近期应该还会生事。

    这百里秦王,究竟是不是许盛?

    随口敷衍李常根会帮他留意此事,王离便和柳砚刀丢下碗筷,朝客房去了。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酒楼下食客稀疏,都在谈论什么县尉猝死娇妾床上的风闻,王离和柳砚刀刚下了客房,李常根便找过来求助道:“兄台,谢县尉也被杀了。”

    王离问叫小二端了一盘烧饼,边吃边问道:“这回也留下名字什么线索没有?”

    “没,谢县尉就是深夜暴死家中的,当时谢府上的姨娘也在场,不过现在人已经痴呆了,像是中邪了样,问什么都不说。”

    柳砚刀寻思道:“莫不是他家姨娘把他给害了。”

    “这不可能。”李长生摇了头,想要说清楚情况,此刻却

    有一队吊衣坏发的地痞冲进酒楼,人群中的张二搭着一人肩膀,瞧清楚王离后,忙指手道:“就是这个王八羔子,弟兄们,一会给我往死里打,打得越狠,老子就重重赏他,那娘们谁都别动,老子要好好爽爽。”

    王离看不见是谁,但能听出来说话的便是昨晚被自己教训的无赖,见那人还果真找上门来,他皱眉正要出手,柳砚刀却耐不住张二的脏嘴,挥手祭出忘川剑,抽身而上。

    身影闪动,只听得噼里一顿作响,李常根再定睛时,场中便唯独剩下张二一人还站在原地了。

    张二见自己喊来的狐朋狗友还没开打,都被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抽倒在地,一时间酒楼上下满是哭爹喊娘的哀嚎,张二没了人扶持,一脚站不稳,倒在地上。

    看着柳砚刀提剑走来,他忙颤声道:“姑奶奶,错了,我错了。”

    听到这无赖叫自己姑奶奶,柳砚刀甚是新奇,这时王离叫住她,“我们择时还要赶路,别节外生枝。”

    柳砚刀瘪了瘪嘴,一脚踩在张二受伤的膝盖上,笑道:“这也是一个教训,日后可别抻着你伯父的大皮到处作威作福,我们王君子仁意,才放你一马,以后碰上那什么劳什子百里秦王,免不了要猝死家中。”

    被柳砚刀踩在伤处,张二有苦却不敢说出,强忍着剧痛,等她松开脚后才抱住膝盖大声叫唤。

    酒楼下乱作一团,听得掌柜胆战心惊在一边劝架,他于心不忍,掏出几块烟罗玉丢给掌柜,算作菜钱房钱,才与柳砚刀出了酒楼。

    身后李常根连忙追上,见识了柳砚刀的身手,他愈发坚信二人来头不小,刚要说话,却听王离道:“李讼师,带我们去拿药首府看看吧。”

    柳砚刀不清楚王离为何对这赶了兴趣,但也没有多问,三人上了马车,就往东而去,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座规模不小的府邸。

    匾额上挂了白孝,门外也有不少花圈,三人进了街门,柳砚刀赫然看见壁影上血淋淋的四个大字,便道:“这人也是,杀了人还留下名字,这不是挑衅么。”

    想到自己在大姚经历的种种,王离喟然一叹。

    他无法看见那四个血字,但能嗅到血腥气,一边的李常根道:“李药首家人想要把这四个字洗去,说是李药首还在停灵,正门上有这个实在太邪了,但案子还没破,就这一个线索,张县令就没让他们洗,现在又中招一个县尉,这几日张县尉可不好过。”

    他是担心下一个死的人就是自己,这几日当然过得不安稳。

    摆摆手,叫李常根带自己去看看那李药首的尸身,征求了李家人的同意后,王离才被带到一座凉床边上。

    见了李药首的死状,柳砚刀啧啧称奇,王离问道:“柳姑娘,这人是怎么死的?”

    柳砚刀道:“和常人一般,看不出什么,不过他死去算来也有几天了,竟然没有什么变化,像是还活着一样。”

    王离有些惊讶,左手中指按住李药首的仙门,见他五脏六腑俱如寻常,只是识海空空,像是被人擢取了魂魄一般。

    “他识海是空的。”

    收回手,王离皱眉道,听了此话,柳砚刀也颇为惊讶,识海并非修行之人专属,人皆有识海,只不过修行之人额间识海中有灵识之力,常人的只得是魂魄寄居之所,并无他用,唯有魂魄较强者能预感极近之未来罢了。

    “难道是被邪修夺了魂魄吗?”柳砚刀一脸凝重道:“按照李常根说的,这若明城里头可有不少人被杀了,那得被夺走多少魂魄!”

    不知怎的,王离突然想到当初与陈元一道去北夜府时,见到尤血放出幽魂的场景,他心中暗暗道:“该不会又是赤天在搞鬼罢……”

    一边披着孝衣的李家长子听不懂王离二人说的话,他不明白李讼棍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瞎子来,那女子看着倒是绝色,自己碰过的女人还真没一个容貌能与之相比的,只是眼神太凌冽了,看着怎么让人害怕呢。

    正要询问,李常根却抢道:“兄台,能看出什么来么?”

    “我且问你,你爹死之前有没有看见一些披着黑袍的人?”王离问着那李家长子,那李家长子皱眉思索片刻,才摇头道:“不曾见到过。”

    又问了李常根,听得都是没有之后,王离才道:“这凶手不是凡人,你们再怎么查都是徒劳。”

    柳砚刀见李常根一脸迷茫,轻哼一声,抬手挥出一指剑气,将墙壁刺穿一个碗大的洞口,二人才目瞪口呆,颤声道:“你们,你是仙人?”

    王离指着李药首的尸体道:“我见他魂魄俱无,想来是被人用邪法摄取了,所以才造成这等没有伤痕就死去的现状来。”

    听得这话,李家长子登时慌了,他腿止不住颤抖,道:“那该如何将那妖邪驱逐走,仙长救我,仙子救我。”

    摆了摆手,王离对着李常根道:“这邪修只杀了李药首,却没对其余人下手,想来只杀他一人,昨夜他又去杀了县尉,今日说不准要杀县令,我本着急赶路,但邪修为恶一方,不能轻易就将他放过,今夜我便埋伏在县令府外边等他来,给他弄一个瓮中捉鳖!”

第一百九十七章 旖旎

    李常根听了忙道:“此事我给仙长安排好,现在我就去县衙。”

    他若能为张县令找上救兵,那也是大功一件,有这两个仙人在,还惧怕那什么邪修凶手,日后张县令记上自己的好处来,那可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

    喊住就要往门外走的李常根,王离道:“这事不必多说,免得走漏风声,你们就如往常一般,况且我昨日才教训了那张县令的侄子,不说他那里对我有无成见,我倒还先怀疑他的为人,若凶手只是寻常凡人,此事我们是万万不会插手的。”

    “我们今晚潜伏在县令府外边,一有动静,自然会去捉住那邪修。不过如果他今夜下手的对象不是县令,那就棘手了。”

    王离着急赶回仙阁,如果露了行踪,引出其余的麻烦来,自然不好,但那邪修行迹不定,只得守株待兔了。

    是夜,他与柳砚刀隐匿于县令府的偏厅屋顶的垂脊上,此时天气闷热,二人是修行之士,有灵力护身,却不惧蚊虫。

    夜色深沉,树上有蝙蝠胡乱飞着,柳砚刀听了扑簌的挥翅声,就算她性子再怎么大大咧咧,但终究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此刻也有些紧张害怕。

    暗自握紧忘川剑,她身子微微倾向王离,细声道:“那人还不来,是不是今夜就不来了?”

    王离道:“我们等到午夜,若是没什么动静,就离开这里。”

    柳砚刀点头道:“不知那邪修会不会来,不过说来,你怎么突然要捉住这个邪修了?今日那李家我看了,尽奢敛财,想来不是一个积善积德之家,况且那守孝的男人见我眼神又不对,像是要吃了我一样,他爹想必也不是好人,死就死了,王君子,你莫不是要替他们鸣不平吧?”

    王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不同,你没有凡俗的阅历,须知人生一世,富贵者大抵都是像那李家一般,搜刮民脂,点享民膏,死上一两个也不为惨事。只是我曾见过赤天的一个妖人,也会这摄魂取魄的妖法,前不久那九天的人刚在药山坑害了我们,若非黄前辈在,险些就叫他们得逞了诡计。今日我们倘若能捉住那邪修,追问出赤天的下落,岂不是好事一桩,和那李家又有什么关系。”

    “阮师伯已经传信到仙阁去了,彼时仙阁定然要对付九天,我们能率先找些九天的线索来,不也是立了大功吗?”

    柳砚刀听了这话,才嬉笑道:“我还以为你是动了仁心呢,看来你还没有仁义痴了,不然我就要改口,不叫你王君子,叫你王痴子了,哈哈。”

    “不过你说的赤天是什么?赤天是九天的么,那这么说来,九天得有九个像赤天一般的势力,它们是分布在九州各地嘛?”

    柳砚刀皱了皱眉头,这会王离突然感受到周围细微变化,拉住柳砚刀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说话。

    被王离拉住手腕,柳砚刀起初神经大条,不注意这些,过了一会心思便全贯注到自个的手上了,饶是神经大条的柳砚刀,被男子捉住手腕,也有些难为情。

    小脸红扑扑的,好在王离此刻瞎了眼睛,看不得这幅颜色,他全身心注意着四周变化,完全忘了自己一直拉住柳砚刀的手腕。

    耳畔突然听得一阵极轻微的空气震荡之声,王离眉头一挑,传音给柳砚刀道:“来了!”

    松开手,王离取出秋水剑,给柳砚刀指了一个大致的方向,便听她勘察吩咐。

    见王离抽回了手,柳砚刀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失落,甩了甩头,将胡思乱想的杂七杂八念头甩干净,才顺着王离指的方向仔细看了,蹙眉道:“没看到人啊。”

    王离忽然感受到有人逼近,他心下紧张,这人的身形连柳砚刀都看不清楚么,她的修为可是灵侯境,难道那人是灵王吗?

    “二位是找我么?”

    正待王离感受到不对劲之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二人身后响起,王离面色大变,忙拉住柳砚刀向后退去,与那说话之人各自站在正脊的两端。

    见那人浑身裹着黑袍,柳砚刀脆声道:“果然是你们九天的人在搞鬼。”

    那人不动声色,见到王离裹着眼睛,他略有奇怪,便道:“我又何时惹了你们修仙的人了?”

    “你在若明城杀了不少人,残害无辜,这还不够吗?”柳砚刀挥手一扬,忘川剑应势飞出,浮在空中,斜着剑尖指向辉月。

    凛冽美人,月下忘川。

    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杀的不是无辜之人,都是有罪之人。那李全身为一方药首,却私自倒卖药材,使得此地百姓病无钱治,有多少都是病死家中的!昨日我杀的常凯,他是此地县尉官,却多有以权谋私,残害百姓的,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

    柳砚刀见那人不是立刻出手,反而与自己讲起道理来,有些奇怪,她道:“那你今日来县令府,可是要杀那张县令?”

    黑袍人哼了一声,才道:“张诚为一方父母官,任由其侄嚣张邻里,为政不能安一县,为长不能管其亲,我就是要杀他,你们且去坊街听听,哪个百姓不是拍手称快的,我这是替天行道!”

    王离将这九天邪修说得愤慨,便有些疑惑此人的身份,为何对凡俗的豪绅官宦有如此大的怨怼,遂道:“凡俗自有凡俗之法,你虽然是九天之人,但也算修行之士,何必插手凡俗,将此地搞得一团风雨呢?”

    柳砚刀哼了一声,道:“王离,别和他废话了,就算他杀的是对的,那咱们也该将他拿下,九天的人每一个是好东西。”

    说完不等王离回应,便挥剑冲了上去。

    王离能感受到那人修为比柳砚刀低上不少,应该只是灵武境初品的修为,遂也不拦她,只见那人不慌不忙祭出一把长弓,柳砚刀喝道:“果然是羿门的人!”

    柳砚刀双手合而一分,身前忘川剑登时分成十数柄,化成十数道淡蓝的剑气,王离看不见这等景象,但黑袍修士知道,这显然正是当初在药山西境大泽,阮尽山使出的一招太幻剑法!

    当初阮尽山可是靠着这剑法一招杀了无数羿门长老,一剑力退数位陆地神仙的!

    黑袍修士眼见柳砚刀左手微斜,一道蓝色剑气凝聚在她手上,不敢小觑,将手中的长弓拉开满月,一支黑气长箭快速凝聚,正对着柳砚刀劈来的剑气射去。

    剑气和黑箭对撞一起,黑袍修士不敌,被余劲冲飞落下屋脊,跌倒在地上,柳砚刀趁势就要跳下身去追击,那人却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消失不见。

    “怎么了?”王离感受到情况不对,忙出声问道,柳砚刀道:“那人不见了。”

    此刻府内有不少家丁护卫将来到屋下,将王离二人围住,一矮胖中年人出来问话道:“何人深更半夜在县令府捣乱?”

    还未等王离说话,那胖子身后登时一阵黑烟飘过,周围家丁心中生了寒气,却陡然见到自家老爷身后有一黑袍人飘在空中,惊骇之下,诸人舌头都像是打了结,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

    张诚整了整衣冠,他方才睡在新娶得小妾屋里头睡得正酣,突然听到外边打斗声,害怕时凶手来找自个麻烦,他连忙召集家丁来询问声势,没想到只是两个像蟊贼打扮的家伙在自家楼上打闹,心中生了怒气,就要将他们捉拿下来。

    此刻见家丁面色惶恐呆滞,均是看着自己背后,似有所指,张诚便漫不经心朝身后一看,见到一个浑身裹着黑袍的人无声无息看着自己,他魂都吓飞出来,怪叫一声,拔腿就像跑开,但双腿不听使唤,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迈不出一步来。

    黑袍修士一动不动,就是张诚出了惊叫,也没什么反应,屋顶柳砚刀见此心生不妙,正要御气操纵忘川剑击向黑袍人,解救张诚,孰知那黑袍人袖口朝着张诚额顶一挥,他便被抽去魂魄,倒死在地上。

    将张诚的魂魄收入袖中,那人躲开柳砚刀的飞剑,看了看柳砚刀和王离,就要离开,此刻王离却道:“玉城,青云楼,秦佩儿。”

    不知王离为何要说这个,柳砚刀心中奇怪,那黑袍人却是浑身一颤,猛然看向王离,问道:“你是谁?”

    听得那人声音微颤,王离暗道应该是他,遂一手搭住屋顶的吻兽,道:“大姚,王离。许盛,你我好久不见。”

    不知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柳砚刀正要出声问王离,那黑袍人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没想到是你,我本以为按行程,你应该早就离开药山附近了。”

    听那人承认身份,王离心中才终于确定了他的身份,摸索着屋脊跳身下来,一众家丁像是对付什么猛兽一般,俱是连连退开,小心提防着。

    见到王离眼睛蒙着布,许盛问道:“你怎么将眼睛蒙起来了?若是没有这个,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当初在天宝阁和西境边缘的密林中遇到的黑袍人,应该就是许盛了,王离大笑道:“这事说来还得怪你,我问你,你为何要害我,叫我去找幽冥花落下的露水。”

    许盛讶然,“你找到了?那东西本来滴落幽冥花之后,会掉落至黄泉河畔,虽然只有一滴,但重若瀚海,你竟然真找到了?”

    指了指被蒙住的双眼,王离道:“这玩意冲进我的眼睛里,现在我可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原来是这样,许盛道:“幽冥花瓣落下的黄泉泪,那是顶级仙药,没有品轶的那种,活死人肉白骨这些都不是传说,它既然进了你眼中,自然有其意图,毕竟机缘和厄运,从来都是相伴的。”

    听闻许盛话里有话,王离便问道:“说来,你是怎么去了九天了?当初我在北漠可是看到你的……”

    许盛颇为惊讶,他道:“你去北漠了?”

    王离将前事大致说了,许盛听闻后久久不语,一边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问道:“王离,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跟个打哑谜一样?”

    见她还拿着剑,许盛道:“姑娘,你既然是王公子的朋友,我们就不必刀剑相向了。说来事长,却是我许盛命运多舛,王公子,我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许盛了。”

    说着他放下黑袍的帽子,王离见不到他的样子,柳砚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见他没了人形,只是一黑烟形成的似人似鬼的模样,不禁骇然。

    四周家丁见了这个,都以为是鬼魅出来索命,纷纷哭爹喊娘跑散开来。

    许盛苦笑道:“我本在北漠本已经死了,可是碰上赤天的一个神将,他把我魂魄抽取出来,带回了九天,让我成了神侍,虽也能飞天遁地,但却是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死样子。”

    “赤天神将?”

    王离连忙问道:“赤天是九天的一个分部么?这赤天神将是什么实力?”

    柳砚刀也忙看向许盛,听他细说赤天的情况,许盛道:“九天自然是有九个天部,其中次州赤天、神州阳天、青州杲天、薄州冥天、寒州玄天、幽州幽天、弇州成天、戎州朱天、冀州钧天。”

    “至于神将的实力。”许盛顿口,略有不确定道:“神将实力有高有低,大多是灵王境的实力,少数已经突破神关了。”

    柳砚刀不可思议道:“赤天竟然有神境强者?那可是陆地神仙境的大能!”

    王离问道:“前些时候,那九天在药山出动的人中,修为最高的是谁?有多少神将?”

    听了这话,许盛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毕竟我也才刚刚入了九天没多久,还是得了些机缘,才短时间内进入灵武境,也得知了一些仙药的秘密,但赤天天庭内秩序颇为严密,向我们这些底层的神侍,也只能偶尔接触到神将这些人,神将之上还有护法天君,那一人挡住青宫、忘水仙阁等数名陆地神仙的成天君,便是天庭的护法天君。”

    “不过护法天君之上还有不少人物,那些我却不知道了。”

    王离眉头紧皱,这赤天里头强者不少,忘水仙阁想要对付他,还颇有些不易,这回许盛像是想到什么,他道:“不过我听说,前些时候赤天庭里头的一个修为参天的巨佬被人捣翻了法场,现在拿巨佬还在赤天庭里修养呢。”

    王离心头一动,“那人法场可是在恨水峡谷里的妖神山?”

    “对!正是那个!”许盛点头道:“王公子怎么也知道此事?”

    当初他可是在场的,那会子徐奉请几招就杀了那所谓的赤天正神,他还未放在心上,如今一想,还是徐奉请实力太高,教他忽视了那正神的修为实力。

    修为比陆地神仙还高的,难不成就是仙了?

    摇了摇头,王离道:“许盛,九天并非善道,你为何还要留在赤天呢?”

    许盛黯然道:“沦落淤淖岂是本意,我被赤天的妖人搞成这幅样子,回也回不去了,只得混着这生不如死的日子,有一天算过一天,离开药山之后,我见你一如往昔,便感叹你我二人各自之路如此不同,不过我本就该死,却是王公子出手得救一命,只是苟延残喘之下,不得原本的快意潇洒了。”

    “就叫我死在北漠,好歹留下些许名声,也死得其所,谁知成了今天这个鬼样子。”

    柳砚刀道:“什么鬼样子,你踏上修行之路,日后机缘无数,谁知道你还会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魂魄归位,再寻肉身,这些法术神通,我可是在仙阁里的典籍上看到不少呢。”

    “姑娘也说了,那些是法术神通,像你我这等灵境的修士,何德何能才会碰上一个。”许盛摇头喟叹,“因我没有肉身,只得以魂养体,所以在这若明城中搜寻那些恶人,靠着他们的魂魄来度日,没想到今日竟碰上王公子,实在是难料。”

    王离心情颇为复杂,这许盛为人虽然有些瑕疵,但是纯正的君子,他在玉城时,救了他的性命,一是为答应秦佩儿,更多的则是他救了楚衣,使其免遭许况凶手,王离敬他为人,才出手救他性命,谁知二人再相见时,却是这等光景。

    “许盛兄,你既然两次逃得大难,那便是老天要留着你,修行一事,就是要顺天道而改己命,你如今虽然经历此劫,谁知不是日后蜕变的潜伏?我家乡有句话,叫做‘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这一番苦难,何尝不是日后得道正果之伏笔呢。”

    许盛定定地看着王离,恍然一叹,“长恨世间真意少,至今唯有王阁卿。王公子,许盛懂了。”

    听得许盛突然叫自己阁卿,王离动了臆想,回忆在京城和姚渐雪的种种,心中突然催发了动身赶回仙阁见姚渐雪的执念。

    柳砚刀在一旁打趣道:“王阁卿?这是你哪门子诨号?”

    “小孩子,别乱问,说了你也不懂。”

第一百九十八章 疯狂

    柳砚刀呸了一声,不依道:“谁是小孩子,论辈分我还是你的师姐呢!”

    王离摸了摸鼻子,不愿和她再纠结辈分这个事情,与许盛道:“许盛兄,既然你沦落九天并非本意,我们也不为难你。你虽未有杀及无辜,但难免滥杀凡人,这终归不是善道。之前你留给秦姑娘的信件,我已经帮你送过去了,若是你还存着念想,倒不如早日脱开九天,另寻他道。”

    许盛听罢怔然,王离抱拳一二,与柳砚刀就此离去。

    这若明城一行,却不料碰到了大姚的故人,王离忽而念及李云川来,心中担忧,如若他也被九天的人给招惹去了,不知又是什么现况。

    趁着夜色,向西走至天色将明,二人才终于过了若明城所属的凡俗梁国地界,到了一片郊野。这地方岗阜起伏,莽草丛生,满目都是干枯林木,端的一片荒野景象。

    一路上柳砚刀不停追问他在凡俗的往事经历,王离被问得烦了,便都是随口敷衍了事。

    柳砚刀性子活泼,到不觉得无聊,她见相思涯远不可望,遂道:“王离,不如我御剑带你吧,就这么步行着,那得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赶到仙阁。”

    王离一听便摇头道:“这可不行,现在次州的仙门都知道我身上有宝贝,我们这么招摇,倘若被人盯上了,岂不是自找麻烦。倒不是我说你,你驾着忘川剑,不日便能赶回去,何必跟着我一块赶路吃苦,再说我虽然看不见东西,但灵识稍比常人强上一些,认路什么的,那还不是玩意账。”

    听王离又要赶自己走,柳砚刀凤眼微怒,“没我带着你,你不知道在若明城里头要遭多少罪,哼,你认得路,那你告诉我,我们现在到何处了,距相思涯还有多远,前头是山是河?”

    王离哑然,柳砚刀得意道:“你接了仙阁的任务,就得和我一同去,一同回,怎么有舍弃的道理,况且你在药山几次救我,我可不想承你的人情。”

    摇了摇头,王离抱拳笑道:“柳女侠果然高义,是王某俗了。”

    柳砚刀心中欢喜,一身青衣俏丽俊秀,她也不落下风道:“王君子承让,承让。”

    二人向西走到一林荫内,见有一座茅草盖的茶店,便暂且坐着歇息停脚。

    叫店家上了两碗茶水,王离同柳砚刀说笑着,灵识一动,突然身后感到一道厮风杀来,忙拉住柳砚刀向一旁闪躲开来。

    二人堪堪避过厮风,一道闷声传来,方才柳砚刀坐的木凳便瞬间被一道劲气斩成齑粉,余劲将地面都冲成了一个巨大的洞坑。

    柳砚刀见此忙冷汗簌簌从额间流下,王离将柳砚刀护在身后,冷声道:“谁人再此地偷袭?”

    林间有女子娇笑声传来,“小兄弟离开秘境这才几日,竟然拜入忘水仙阁的门下,想必是得了不少机缘呢。”

    这茶店本就在荒郊僻岭,店家何时见过这等场景,受了惊吓,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露头。

    王离听声音耳熟,却不知那人的身份,心道这人知道我去过秘境,莫非是当时劫住自己的那个女人?

    正要问她,柳砚刀一扯王离的袖子,却是那人已经出现在野店之前,女子咯咯笑道:“你怎么蒙住眼睛了,难不成是瞎了?呦,还有个美人相伴,可真是艳福不浅。”

    声音魅而不淫,惑而不荡,但偏偏能挑逗人的心弦,王离如今灵识强大,心头遐思一闪而逝,他皱眉道:“你是合欢宗的?”

    见王离能瞬间摆脱自己的魅术,戚怜心头讶异,她可是运起合欢宗《阴阳和合功》中的魅仙之音,这人只不过灵脉境的修为,竟然能抵得住。

    她奇怪王离为何要将双眼被蒙住,看他不认得自己,便知晓他是真的瞎了,遂看了一边持剑而立的柳砚刀,兀自走到桌前坐下,“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在秘境里头抢了古神的尸首,现在拜入仙阁了,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柳砚刀听那穿着红衣,带着面纱的女人说得暧昧,遂暗中一掐王离的胳膊,传音道:“王君子,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合欢宗还有个姐姐?”

    王离胳膊吃痛,忙不得哎哟一声惊叫,这人是合欢宗劫持威胁自个的那女人,我和她能有什么干系,便忙推脱关系,道:“你别瞎说,我可不认得你,当初你在秘境里头要挟我,这能是姐姐做出来的吗?”

    戚怜听王离说的有趣,见他身边的俏丽的小美人眼角含怒,心思一动,便故作惊讶神态,“是么,那……那是妹妹记错了,哥哥对不起,妹妹记错了。”

    声音酥麻,挑人魂魄。

    柳砚刀终于忍不住,恨恨一扭王离腰肉,抽剑指着戚怜,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王离搞不懂柳砚刀怎么这么大怒气,揉了揉腰,却听戚怜继续道:“妹妹和他走了这么久了,是不是该让让位,也教姐姐来享享福气?”

    “呸!”

    柳砚刀啐了一声,脆声骂

    道:“你算谁的姐姐,我可没你这么放浪的骚蹄子姐姐!”

    “方才你要杀我,心肠如此歹毒,妖女,看剑!”

    柳砚刀心知这一身红衣的魅惑女子是想以言语激怒自己,便一剑追去。

    剑气朔起,戚怜飞身躲开,那木桌被柳砚刀一剑劈成了数块。

    王离此刻已经确定了戚怜的身份,他担心柳砚刀不敌受伤,便拉住她,朝着戚怜问道:“你找我们有什么事情?”

    柳砚刀被王离拉住手臂,听他问话,便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可不是见我和你待在一块,醋意成了怒气,想要杀我哩,你拉住我做什么,就让她杀了我,也好省了你的麻烦。”

    王离一拍柳砚刀的头,没好气道:“胡说什么,我都不认得她的名字。说你是小孩子还不信,几句话就被人家惹怒成这样。”

    柳砚刀听了王离解释,俏脸一红,却还是犟着嘴道:“你又不解释,谁知道!”

    戚怜娇声笑道:“妹妹出手可不比我仁慈上多少。”

    她此刻收了玩心,仔细盯着王离看这,轻声问道:“方才你们从若明城出来,我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刚刚离开药山仙城不久吧?”

    王离心头一凛,这合欢宗是冀州仙门,如今竟然到次州来查探药山情况,这是风声已经放出去,冀州仙门都要集中到此地了么?

    之前在仙城他见汇集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想来只是一个过渡阶段,现在仙城恐怕已经全是冀州仙门的弟子了。

    “原来你是为的这个。”柳砚刀从戚怜这句话里终于摸明白了她的意图,清声道:“是又怎样?”

    “完了。”

    王离听柳砚刀一口承认下来,心中悠悠一叹,这柳姑娘啥都好,就是性子太直憨了,哪有别人问什么,你就说什么的。

    果然,戚怜面纱之上的一双美目一亮,她心道没想自己还真碰上了。她自离开冀州一路飞往次州后,听得不少修士之间流传种种仙药的秘闻,除开那什么真仙对决,流传最广的,便数忘水仙阁一修士身怀望仙筒和凤形簪两种仙器的事闻了。

    戚怜行至药山西边的凡俗梁国,在一处酒楼落脚,因有地痞出言调戏,便顺手整治,未想被人看出是修行之士的身份,还询问认不认得两个穿着蓝衣青衣的仙长。

    戚怜便顺势套话,得知先前不久有有两个修士路过此地,还帮他制伏了此地的邪修。戚怜听得他们的打扮,心中猜测是忘水仙阁的弟子,便一路追了过来,不料还真是碰巧叫她遇上了。

    王离身怀望仙筒的事,戚怜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就算不能争得仙药,这人身上有两种仙器,真真是天赐的机缘!”

    戚怜一想到这,眼中寒芒略闪,看着身前的王离和柳砚刀,这两人一个是灵侯境,一个只是灵脉境,她虽然在秘境中没有得到什么机缘,修为不如宁神儿和俞展眉他们暴涨,但也是灵王下巅峰的境界,想要拿下柳砚刀,自然不是问题。

    不过王离在玉楼中力破邓西楼和秦子夜,合欢宗不善功法,他虽然看去双眼失明,但戚怜拿不准自己能否稳胜他手,遂袖中素手一翻,从戒指中取出一枚淡白色的灵丹,捏成粉末,悄悄运气催散开去。

    此刻王离道:“你追我们,定然是想要我手中的宝物,这不用多说都能猜到,不过今日我不像秘境中被你制住要害,你想要凭一人拦下我们两个人,那可还是打消这心思吧。”

    戚怜抿唇一笑,“我自然是斗不过你,当初在尸山上,你连古神都敢抢走,司墨仙都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敢和你动手。”

    “不过,小女子不善争斗,其他手段可是不少哦。”

    戚怜眼眸流转狡黠之光,王离听她语气不对,暗道不妙,未几便感到体内灵气提不上劲来,他骇然道:“你这是什么,用毒?”

    柳砚刀此刻也察觉到道门闭塞,宁桥不通之感,连忙喝问,“你这妖女,使了什么恶毒的手段,快说!”

    “好妹妹,打打杀杀怎么是女儿家所为,这封灵神散本是我合欢宗灵王境的长老用来闭绝灵气、感知神力的神药,用在你们身上,也算姐姐给你的一份大礼了。”

    戚怜妩媚一笑,点手挥出三道绵柔指意,正是合欢宗的镇宗战法拈花指意,劲气瞬间封住柳砚刀的经脉,叫她不能动弹。

    戚怜随即上前御气控住王离,就要将他带走。

    王离体内灵力不听使唤,心中灼急,自然不能任由戚怜下手,忙左手按住仙门,疯狂催动仙门引,林间灵气一阵波动,无数灵气朝将王离汇集而去。

    感受到四周灵气变化,戚怜皱眉却步,不知生了何事,是时灵气不断聚集王离的仙门,但灵气入体便被一股药力化去,王离心急如焚,感知到柳砚刀没了动静,以为是戚怜下了毒手,便横心大开仙门,教体内十二条经脉全开。

    一时间林木萧然,风声大作

    ,好容易抗住体内药力,将一道灵力顺着神门引牵至小指,王离来不及祭出秋水剑,伸手剑气激射而出,向戚怜刺去。

    此剑气虽然王离鼓足了劲道,但他毕竟灵力被化,实力大不如前,戚怜挥袖将剑气抽向另一边,大片树木被强横剑气拦腰斩断,惊鸟也乱飞而出。

    柳砚刀被封住经脉,虽然能看的东西,但却不能开口,王离感知到大致情况,却不知自己这一剑击中没有,连连大声问了几下柳砚刀,听不得回答,忙心慌下胡乱摸住她的手,见她还在自己身边,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柳姑娘,你怎么不说话?”

    戚怜道:“她被我封住了灵脉,不能动弹,自然不能说话。”

    王离忙侧耳听去,大惊道:“你,你没事?”

    “你都成瞎子了,都不知那一剑射中没有,就问我有事没事,实在太自信过头了。”

    戚怜轻声一笑,挥袖祭出一条红绸缠住王离腰间,飘身踏在红绸另一端,带着王离朝北飞去,末了人影飞至天空,才隔空点指一道劲气,解开柳砚刀的灵脉。

    柳砚刀脱开控制,忙要寻着戚怜离开的方向追去,此刻天际有戚怜的声音传来:“好妹妹,你的小男人姐姐借去一用,假以时日必然原封不动奉还给你,你可莫追了。”

    柳砚刀灵力本封,不能御剑追赶,眼见戚怜带着王离飞远,只得顿脚大恨,但她毕竟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在茶店丢下一块灵石,就往北徒步追去。

    却说王离被戚怜系在红绸灵气后头,在云端飞着,他只觉浑身被冷风吹着,便大叫道:“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就是要抓我作人质,也好给个灵罩护着吧,我现在体内没了灵力,这么被劲风吹着,等到合欢宗也被吹傻了,到时候你要问什么东西,我可是都不知道的。”

    戚怜听了莞尔一笑,“就怕你知道也说不知道呢。”

    掐指运开法诀,灵罩将王离也包裹住,他这才松了口气,未过多久戚怜又听他叫唤道:“姑娘,我这人生来就怕高,你不如带着我到地上走吧,我这会反正又逃不掉,还能在你眼皮底下溜了不成。”

    见王离有完没完,戚怜心生怒气,她美目带着煞气,却是笑道:“在地上走也是好事,不如我飞低一些,一头牵着你的脖子,叫你在地上跑,这样可好?”

    那不成狗了?

    王离心知她是威胁自己,忙哈哈一笑,不再说这事,可他终究心中放心不下柳砚刀,她一个小姑娘被定在荒郊野岭的,若是被歹人看去,岂不是酿成大祸?

    “姑娘,我师妹不知……”

    “放心,我虽然不做善事,但也每到坏事做绝的地步,那姑娘被我解开灵脉,不会有什么事,公子,你还是担心自己吧。”

    戚怜娇笑一声,引得王离心头一漾,他见戚怜不再说话,便有意套出她的身份,遂套近乎道:“姑娘,说来你我也算有缘,连番两次碰面,在下姓叶名火,却不知你的芳名?”

    戚怜驾着红绸,衣袂飘飞,如长虹划过天空,她道:“叶火?之前我在那个茅店可是听那姑娘一个劲叫你王君子,难道转瞬间你就更改了名姓?”

    见自己编造的名字被戚怜一下识破,王离尴尬一笑,不知说些什么。

    戚怜心中好笑,这人看着时常稳重,时常呆头呆脑,倒是有趣,遂不知怎的,她竟说出自己名字来,“修行之辈,不作凡俗规矩,小女子姓戚名怜,却不知公子真实名姓是什么?”

    她心道你这人被我掳去,自然没什么好下场,就是叫你知道名姓,也让你死得明白,算不得什么大事。

    王离见她说了自己姓名,也不好意思还藏着掖着,忙道:“在下姓王名离,戚怜戚怜,姑娘芳名婉约缠绵,但总归带了一些凄凉的韵味。”

    有你这么夸别人名字的么,戚怜翻了个白眼,好笑道:“王离王离,却也是离别之象。”

    王离心头一震,被她一语中的说了心事,他心道自个离开前世已有一年,这漫漫星辰如何回归,只能望眼兴叹,加之此世与姚渐雪分别不得相聚,可不是离别之象么!

    “怎么?被我说中了?”戚怜回头看了一眼王离,见他怔怔不说话,便以为戳中了他的心事,“我一个弱女子被你调侃都没什么反应,说你一句就中伤伤心了?这算什么大男人。”

    王离回过神,他将心中喟叹排除一边,听了戚怜的话,笑道:“这可是姑娘说错了,我只是想姑娘既然说中我名字中带着离别之象,何不将我放了呢,也算成人之美嘛。”

    他晓得戚怜捉住自己定然为的是望仙筒和古神之尸等物,那些东西都在玄黄袋中,自己不说出打开玄黄袋的法决,任她将玄黄袋夺走也拿不出里头的东西。

    小黑这么眼刁的看到玄黄袋惊讶无比,老付给自己的东西肯定不是普通货色,强行打开玄黄袋,王离料她没这个本事。

第一百九十九章 醉后不知天在水

    听王离要自己放了他,戚怜不怀好意看了他腰间的玄黄袋,道:“你若是将打开储物袋的法决告诉我,我当然会放了你。”

    此刻二人已经向北不知飞去多远,王离咽了咽口水,转移话题道:“戚姑娘,你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自然是合欢宗。”

    王离心道不妙,戚怜不能打开玄黄袋,谁知道合欢宗里长老宗主能不能打开,没了玄黄袋这个筹码,自个性命可就难保了,他可不敢冒身家性命的险,遂连忙思索脱身逃命之法。

    无奈封灵神丹教他体内不生灵力,虽然体魄健强,但却不能运开半点法诀,现在又被戚怜用红绸灵器捆着,手脚不能动弹,就是仙门引也没法催动了。

    戚怜见王离不再说话,也乐得清静,正催发灵力,飞速向北掠去。

    因药山本就在次州与青州的边界上,距冀州也不甚远,王离和柳砚刀凭脚力赶路,不能向西走太远,故而未过多久,戚怜便带着王离赶到次州与冀州交界的州关。

    九州各州间皆设州关,关内规模俨然如同仙城,管领州关之人称作知关,其次还有关长、关卫等职,他们也大多经由两州仙门巨擘长老、弟子轮流派任,每百年一换,王离这回颇有些倒霉,此轮关中才换不久,守关之人皆属冀州仙门,想要仙阁长老救下他,却是无望了。

    缴了过关的灵石,收了守关关卫的阵牌,戚怜便带着王离进入州关之内。

    关内禁飞,王离上身连同手臂都被戚怜用红绸绑住,他虽然看不得周围具体情况,不知道自己被戚怜带到了何处,但感受到周围修士颇多,他本就双眼被蒙住,现在身子也被绑住,实在太过丢人,于是苦笑道:“戚姑娘,这都被你封住修为了,你还担心我跑了不成,此地修士这么多,我被你绑着那也太丢人了,我一个大男人忍忍也就过去了,可我这么跟着你,你一个姑娘家的,就不担心别人说闲话么?”

    戚怜不为所动,她用红绸捆住王离,本就是为遮掩其衣服的,王离穿着忘水仙阁的标志性蓝衣,若是被有心人认出他的身份,恐怕又要多出不少麻烦。

    州关内俱是次州、冀州各地修士,大多都是散修,也有不少滔土戎州的修士。戎州地处西南,只与次州和西方弇州搭界,若戎州修士想要进入冀州,则必须得通过次州或是弇州的州关,才能前往冀州。

    过了关门大阵是一片空旷之地,向后走则是关楼,里面有冀州各处的传送阵坛。

    周围修士颇多,不少人见到一个蒙面的妙龄美女带着一个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蓝衣男子进了州关,纷纷驻足看去,暗自称奇。

    戚怜见不少散修都将目光集来,红纱面罩之上的一对美眸冷冷朝将那些人扫去,灵侯巅峰的实力显露,散修被这股气势吓到,面色大骇,连连低首,不敢再看。

    角落一佝腰踟躇的破烂黄衣老汉感受到关内动静,抬眉转动浑浊不堪的眼睛朝向戚怜看去,见到被红绸捆住的王离后,晦眼神光大放,转而又低下头去,继续向关楼慢步赶去。

    带着王离进了关楼,戚怜扔了一块中品次阶的灵石给关卫,“冀南,擢仙谷。”

    关卫手忙脚乱接过戚怜赏的灵石,小心翼翼收好,这女子出手大放,关卫不敢怠慢,连忙带着戚怜前往关楼二楼去。

    站在一处黑色阵坛之上,戚怜将进关时拿到的阵牌握在手中,用灵气催动阵牌,只见一道玄光虚影渐渐从阵坛升起,那阵牌上浮现出一个“冀南”的白光字印,听得“唰”地一声,戚怜便和王离消失在阵坛之上。

    二人离开不久,关卫收好掉在阵坛上的阵牌,见一黄衣褴褛的老汉颤颤巍巍递给自己一个不入品的灵石,裂开一口黄牙,“冀南,擢仙谷,有劳了。”

    ……

    冀州地处九州正中,又被世人称作中土。中土之广袤远胜其余八州,单单是南部就能赶上次州与戎州之和,端的广袤无比,若是凡人,就算是穷尽一生,怕也难以走出其中十一、百一,修士不到神境,亦不能飞渡,故而冀州多有阵坛,以作修行之辈去往他处的另一种手段。

    冀南,擢仙谷。

    只见两壁高崖深入云端,从中向下分开一道空谷,山壁越向下两壁则越往外侧扩张,人至谷底中央,仰首不见天日,只得于亭午夜分之际,能与两壁汇顶的空隙中见得太曦明月片刻,彼时一道光束只照谷底,宛若擢取仙光,故有此名。

    谷底中央一个被绿萝缠住的黑色阵坛,这时突然起了变化,两道玄光缓缓升起,一红衣女子带着一个浑身被红绸绑住的蒙眼男子登时出现在阵坛上,正是戚怜和王离。

    王离自被戚怜带到州关后,便隐约觉得不对劲,直到站在阵坛上之后,听戚怜说了什么“冀南”等话,才惊觉莫不是已经被她给带到冀州来了。

    “戚姑娘,我们到哪里了?”

    戚怜收回王离身上的红绸,笑道:“王公子,此地是冀

    州之南。”

    王离闻言大惊,他不敢置信道:“你带着我就此才走了多久,怎么就跨过次州,到冀州了!”

    戚怜奇怪道:“王公子不知道传送阵坛么?灵境修士本就不能跨州飞渡,莫说带着你了,就是我一个人要从次州飞到冀州,那也得要上年余。”

    王离听罢正新奇这传送阵法时,胡觉得腰间微风一动,反应过来时,玄黄袋已经在戚怜手中。

    “你!”

    王离伸手摸了个空,知道是被戚怜夺去,心生大怒,这女人变化多端,方才还与自己说笑,转眼就将玄黄袋抢夺走了。

    戚怜抛了抛手中的黑色小袋,“王公子,这储物袋看上去也不像寻常之物,你不如和我说了打开的法决,我拿走我需要的东西,这袋子还能还给你,若是等回到宗中,我师尊打开了你的储物袋,莫说这袋子,就是你的性命也休想保住。”

    被戚怜这番威胁,王离心态却渐渐平稳下来,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嘿,合欢宗的女娃,这小子交给我罢。”

    戚怜见阵坛玄光一闪,一个黄衣老汉出现在擢仙谷下,她皱眉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老汉干咳一声,满头枯发披散开来,浑浊细眼盯着王离不放,嘿嘿笑道:“老头不过一个将死之人,你们冀州的仙门大派认不得我,不过应该听说过戎州的羽山仙池。”

    戚怜像是想到了什么,惊声道:“你是戮仙老魔!”

    此人据传存活于世间已经超过三千年,因修得一身魔攻,以自身为炉鼎,炼化修士精血以延年晋境而恶名天下。

    那羽山仙池传闻是他以人骨堆的山坡,以人血填作的大池。

    戚怜心绪翻滚,此人作恶多端,手段残忍至极,不过近些年好久没了他的声闻,没想到今日却追着她来到冀州来,还是为了争夺王离。

    王离不知生了何事,这戮仙老魔是谁,为何要追着自己跑到冀州来,他可不认得这人啊。

    戚怜知晓了黄衣老汉的身份,心中忌惮,她道:“这是我合欢宗要的人,你是打算和我合欢宗作对么?”

    戮仙老魔咧嘴一笑,“合欢宗我不敢惹,你一个女娃娃我还不敢动手吗?嘿,这小子体内身怀仙药,旁人认不出来,我可是能闻出仙药的仙力外来,小子,你机缘不浅,可叫老头在州关碰上你了,也算命数,就叫你的精血帮老头击碎州关,再续命三千年吧,哈哈!”

    说道兴奋之处,戮仙老魔狂笑一声,佝偻的身躯突然爆发出巨大的能量,迈步便瞬间出现在戚怜身后,拉住王离的胳膊,朝天空之上飞去。

    戚怜见此怒哼一声,抽出红绸就追了上去,但她哪里追得过戮仙老魔,几息的时间就看不到王离和戮仙老魔的身影,不愿就此罢了,遂定了方向,她催动红绸飞身继续追赶。

    王离被戮仙老魔封住灵脉,带着朝西而去,脚下云彩瞬息闪过,他手臂被老魔抓得生疼,忙叫唤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抓我,我认识你么?”

    戮仙老魔嘿笑道:“方才我说得还不清楚么?老头是要炼化你的精血,将你体内的仙药给炼处来续命!”

    王离一听此话,身上寒毛遽立,这人怎么和小黑一个性子,都喜欢炼化旁人精血,他道:“喂老头,我是个瞎子,你炼化我的精血,要是也瞎了怎么办?”

    戮仙老魔桀然大笑,“能活下来,就是瞎了眼睛又怎么样。小子,你可真是浪费了天大的机缘,仙药被你这个灵脉的修士给糟蹋了,却没想到头来便宜老头我了,真乃命也!”

    老汉止不住心头兴奋,他从州关内注意到王离身怀仙药之力后,便忍住心头欣喜,直到如今稳稳擒住王离后,才教兴奋完全显露出来,他仰头狂笑,尖锐的笑声将云海都震荡开来。

    王离被他的笑声震得胸口发闷,他心道若是玄黄袋还在身上可就好了,运开仙门引取出谕仙令,也能教他脱身此难,可惜玄黄袋被戚怜拿了去,若是她带回合欢宗,教合欢宗内的长老解开来,那自己可真是找谁哭都没辙了。

    真是悲催,刚被戚怜拐到冀州来,又落入恶人之手,却不知这老头是要将自己带到哪里去。

    “小子,你是在何处找到那仙药的?”

    听戮仙老魔问及仙药,王离知道他问的是那滴黄泉泪,但他却道:“什么仙药,我可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就逮住我,老头你也不想想,我一个灵脉境的修士能碰的上仙药?”

    戮仙老魔冷笑一声,“老头眼睛虽然不行了,但还不相你这样瞎法。”

    王离大怒,想要反驳,一想若是说漏嘴,将黄泉泪说出来还是小事,倘若让他知道自己有广寒睛魄,那还不先将自己右眼扣了去。

    念及此处,王离便封口不再多说。

    戮仙老魔虽然看去身骨弱不禁风,有风烛残年之感,但带着王离在天空横渡速度却丝毫不慢,转眼

    便离开擢仙谷十余万里,他带着王离落在地上,朝西南继续步行赶路。

    “这里是古剑宗的地界,若是被人察觉到老头的踪迹,又得一番恶战。”老魔嘿嘿一笑,“小子老实点,等过了冀州,老头带你去我戎州的羽山仙池耍耍。”

    王离不理睬这人,心中思索脱身之法。他现在体内无法聚集灵气,玄黄袋被戚怜夺走,灵脉还被这戮仙老魔封住,不能动弹,想要逃脱控制,唯有等这老头解开自己的灵脉才行。

    那时候定然是老头想要对他动手之际,王离心中暗叹,但愿那药效能尽早过去,如若一直不能催使灵力,谈脱身简直是无望。

    此人实力深不可测,不驾驭灵器便能凭空飞行,定然是灵王以上的实力,若是陆地神仙,那王离真的唯有等死的份了。

    戮仙老魔带着王离向西南走了许久,终于跨过古剑宗所辖的地界,行至一处深山之内。

    “嘿嘿,世人皆以为从冀州去戎州,要过南土与中土的州关才行,却不知冀州极西南地有一隐藏的阵坛,不说去去戎州,就是去其余七州那也不是难事。老头横行三千载,杀人无数,能摆脱一众仇家的,靠的可不就是这个么。”

    老头嘿嘿一笑,伸手变出一枚木质的梭子,昏眼瞥了王离,道:“小子,等去了戎州,回到老头的道场,我再好好炮制你,看你到底得了什么仙药!”

    王离闷不吭声,那老头抛手将木梭扔到阵坛上,催动神力引导梭子指向西南某处,只见阵坛九彩仙光大放其明,木梭飞速围绕王离和老头旋转,未几便携着二人化作一段七彩流光,向西南穿梭而去。

    王离只觉双脚一震,下一刻立马便嗅到了骇人的血腥之气,他面色惨淡,这地方究竟是哪里,怎么让他有种重回尸山的感受。

    和尸山还不完全相同,这地方血煞之气极为薄弱,但血腥气太浓厚了,让王离颇为倒胃,他肠中犹若有车轮滚动,心府一阵恶心,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见了王离的狼狈样,戮仙老魔放声怪笑,点指解开王离的灵脉,任他趴在地上干呕,一边背手佝腰道:“这是老头我的法场,此地集结灵王以下修士骷髅十余万人,灵王境修士三千余人,陆地神仙十人,三千年来,所有被我炼化了精血之人的骨头都被我堆积在此,世上修仙之人无数,饶是那些跨过仙关,被称作当世真仙的大能又算什么仙,不如在此地尸解,这才是修行之道,我便将此地称作羽山!”

    王离听他说得残酷冷血,遂道:“尸解才是修行?那你活了三千年了,为什么还不死?说一套做一套,这嘴脸可真是恶心。”

    被王离揭穿本心,老头非但没有气急,倒是咧嘴笑道:“你这小子,路上我看你骨龄不过二十来岁,算辈分,那是我耳孙都要三十辈下去,我念及你给我老头送上了大礼,待炼化了你体内的仙药之力,给你留个全尸,放在羽山顶上,也算老头对得起你啦!”

    说完便不待王离回口驳斥,他伸手一拍腰间的小袋,一口小鼎落在手上,撇开鼎盖,他嘿嘿道:“这鼎乃是滔土鼎,万古前的仙器,虽然万年仙神之争叫九州鼎都去了仙威,但好歹也是仙器的体格,用来炼化你,也是对得起你啦!”

    被这老头连番说着对得起自个,王离心头烦琐,他现在灵脉被解,但体内封灵神丹的药力还未退去,还是聚集不得半点的灵气,如若强行催动仙门引,必然会引起这老头的注意,毕竟他说这羽山里头还有陆地神仙的尸骨,那想必此人修为定然不止是灵王境,他能有些信心斗得过灵王,但对敌陆地神仙,那简直就是吃人说梦了。

    陆地神仙的威能,他在药山西境大泽中可是见识过。

    老头运开神力催使滔土鼎,那小鼎赫然变大,化作一口巨鼎落在地上,激起漫天灰尘。

    这灰尘中都裹着无数腥气,引得王离又大声咳嗽几下,才算平息。

    “嘿!小子,来吧。”

    戮仙老魔说着便一手提着王离将他扔进鼎内,王离慌忙之下摔了个实痛,他刚抬头想要出去,老头挥手却把巨鼎封死,他在鼎外大声道:“我用滔土鼎炼你四十九天,叫你浑身仙药之力融进精血之内,四十九天之后,待你精血炼出之时,便是老头我跨过仙关,成就真仙之日!”

    王离心中大忿,这人果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之前还说要给他留个全尸,现在倒好,要将他全部给炼化了。

    此时戮仙老魔已经催动了巨鼎,鼎内陡然生了一股烈焰,将王离团团围住,但不知为何都不敢上前燃上其身,王离被蒙住的双眼此刻也生了异变,右眼寒睛完全脱受控制,布条被冻成碎块,消融于烈焰之内。

    无数寒气从他右眼四处溢泻,竟将鼎内的烈火都冰冻住,戮仙老魔见滔土鼎鼎外慢慢覆盖了一层细细的霜绒,以为是仙药之力被巨鼎逼了出来,心中大喜,遂催动神力,鼎内的烈焰也更为剧烈,破开冰霜,朝王离身上席卷而去。

第二百章 满船星梦

    戮仙老魔一手虚空持着巨鼎,一手捏动法诀,催引滔土鼎内的烈焰。

    世人皆知九州奇火除开凤凰一脉从未露过声闻的朱焰外,就唯独金乌的太曦真炎能冠绝天下,却不知万古前九州铸州之鼎内亦有仙火,能焚天地万物,虽不知比与朱焰如何,但却是远胜太曦真炎。

    这九鼎据传是天地初开之际,九州的“仙”锻造遗下的,自古前史闻流散于时间长河,万古前的一切东西都渺不可究后,天地仙气混化,只唯独有灵气漫散九州之内,遂仙不得仙,修士求仙而不得长生,其后万年又起仙神之争,一些别有私心的修士为将仙运独占,被妖帝笼络,企图绝灭九州修士,以“神”为修行之新道。

    是时玄帝出世,率仙琐一众力破妖帝,踏碎妖帝所建仙庭,自后神不得神,由是才有了如今的仙匿神隐之九州局况。

    而仙神之争后,九州鼎的母鼎,也便是冀州鼎随玄帝而去,不知下落,九州鼎因了无仙气可供参化,再加上母鼎遗落九州,遂仙威尽去,不复往昔的荣光。

    即便如此,鼎内的仙火依旧叫王离痛不欲生。

    无数炽热无比的火焰不断朝他身上扑,他右眼寒睛又不住控制,寒气将他右半边的身子都封住了,寒热交集之处,定然惨极,其状不可描述。

    王离双拳紧紧捏住,身上衣物尽皆灰飞烟灭,灼寒之时见胸前的一方手帕飘飞出来,王离心台登时一阵清明,看见上头的两重心字纹路,王离咬牙伸出通红的手掌,将手帕攥住护在胸口,以身挡住仙火,不让它被烧毁。

    这是姚渐雪绣给他的,舍不得放在玄黄袋中,王离一直贴身而存。

    身上寒气被仙火全部逼出,当初冲进王离右眼的黄泉泪也终于有了动静,只见一滴透明普通的水珠缓缓从王离眉心飞出,悬在他的头顶,王离全身登时被一层冰霜覆盖,仙火都不得贴近半分。

    王离蜷缩着护住手帕,整个人如同冻僵了一般,坐在鼎底中央。

    而他头顶的黄泉泪似是要与滔土鼎内的仙火抗衡,阵阵黑色寒光不断朝烈腾仙火洒去,鼎外的戮仙道人察觉到动静,心道:“这小子怎么真么难炼化?难道是仙药之力太过生猛,连滔土鼎都要盖不住么,哈哈,小子,你机缘越大,就越便宜了老头!”

    全力运转体内神力,催动巨鼎。

    原本倚着陆地神仙巅峰的修为,凭他可以活上一千五百岁,但因他修炼魔功,全靠修士精血增长修为,老魔愣是硬靠无数血海活到了三千岁,如今命数将至,却教他碰上了传说中的仙药,自然不计后路,就算消耗神力会使得他大限更快到临,他也不去顾虑了。

    若是吞化王离体内的仙药之力,一举突破神境巅峰的仙关桎梏,成就当世真仙,寿元必增一倍,到时候他又能活上三千年,根本无须担心现在的些许芝麻时间。

    然而鼎内情况并非如他所愿,王离意识被黄泉泪和寒睛散露的寒气封住,浑身冻僵,却没有被炼化出精血,只是黄泉泪离开他的身体,在和滔土鼎的仙火对抗着罢了。

    黄泉泪毕竟脱离开宿体,没有寒睛的庇护,不能和仙火对抗,未几便显现颓势,仙火趁着时机一扑而上,将黄泉泪掀入火海。

    不知过了多久,黄泉泪已被仙火完全炼化,鼎内仙火翻腾之间裹挟着寒霜,火焰冰霜本不相容,此刻却交集一处,端是神奇。

    没有黄泉泪的庇护,仙火自然向鼎中冻僵的王离烧去,他身上的霜花慢慢褪去,王离意识依旧消沉不醒,就待仙火炼化王离之际,他眉间一道玄光闪烁,无数的仙火朝王离识海扑去。

    鼎内仙火成了一道虹桥,王离身子不自觉盘腿而坐,仙火从四方飞入他眉间识海,场景颇为神异。

    “咦?”

    戮仙老魔掐指一算,现在已经过了二十来天,怎么突然仙火力见不逮呢?

    不明情况,老头此时神力消耗大半,枯发完全谢落,脸上皮褶耸拉垂挂,已是将死之相,他浑浊不堪的细眼凝光一闪,继续催动滔土鼎,使仙火大盛,恢复如常。

    如此又过了二十来天,距四十九天之下一天,老魔见鼎内情势稳定,心中暗自大喜,以为仙药精血已经成功,如此又过了一天,老魔见时辰已到,遂封手结了法诀,拍开鼎盖,只见鼎内寒气、灼气陡然升天,纠缠不休。

    “是了!这一定是一株寒药,起初这小子才进鼎的时候,那会滔土鼎外头都有冰霜,这仙药可真是厉害,连滔鼎仙火都不能力敌!”

    老魔此时宛若枯骨,一身破烂黄衣松垮垮搭在身上,他盯着烟雾升腾的鼎口,挥手想要将炼化成功的精血拿出,却见一个人影突然跳上鼎口,不由得面露骇然。

    “老头,你用火烧了我七七四十九天,该轮到我来整治你了!”

    这人影正是王离,他昨日便清醒过来,察觉体内并无异样后,见鼎内仙火已

    经完全被吸收进自己体内,心中大为奇怪,原来那些仙火被诛仙剑引导,从识海一路而下,填满了王离的十二条灵脉,就是道门和心府见也充斥不少烈焰,体内的封灵神丹的药效也已经被仙火焠炼干净。

    王离细细一查,才惊觉斩桥竟然被这仙火修复了,大喜之余,又发现黄泉泪被仙火炼化进入他识海之后,一股难言的莫名力量便汇集在自个右眼中。

    他清楚,这应该便是黄泉泪的“药力”,却不知是不是黄宵口中说的黄泉之力。

    广寒睛魄虽然正常了,王离双目也无恙复明,但那黄泉泪终究没有因此被炼化,只是换了一种更为稳定的方式,留在了自己的右眼之中。

    这却成了隐患。

    见自己未出大事,没教那戮仙老魔得逞去,王离心中大定,兀自在鼎内修炼,等第二日鼎口被人掀开,心知是时候到了,遂飞身跳出巨鼎,站在鼎口之上。

    一见到老头,王离便大吃一惊,这哪里是人,身形俨如骨立,若不是被戮仙老魔扔进滔土鼎时听他说要将自己炼化四十九日,王离还以为已经过去数年了。

    却说老魔见到那人影跳出巨鼎,微微一愣,旋即看清那人面目后,心神震怒,自己耗尽寿元炼化精血,到头来却教这小子摘了果子,一时他又惊又怒,这人怎么被仙火烧了四十九天,身子还没被炼化成脓血,就算是陆地神仙也奈不住他催动的滔鼎仙火,这小子肉身是真仙吗!

    这时王离浑身**,就是头上的发丝都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手上拿着一张白蓝色云锦缎的手帕还是完好无损。

    他盯着鼎下的戮仙老魔,见他快要油尽灯枯,猜到是为了炼化自己消耗了不少精气,但陆地神仙实力实在太过恐怖,王离赤手空拳依旧不敢犯险。

    老魔虽然是将死之人,但一身修为通天,推掌凝出一道神力,抓向王离,王离感受到莫大的压力袭来,跳下巨鼎,与老魔对峙着。

    “叫你逃得过滔土鼎,我便夺走你的躯壳,叫你魂飞魄散!”

    老魔怒声嘶吼,飞速欺身至王离面前,王离眼前一花,再定睛时只觉太阳穴一痛,原来戮仙老魔双指摁住王离的头,面目恐怖狰狞。

    老魔神识顺势进入王离的识海,正要将王离的灵识击散,却见他灵识优异,遂神魂大动,“你小子灵识怎么如此强大……不对,这不是灵识之力,这是仙识!”

    老魔怪叫一声,赫然见到王离识海之上的那柄黑色大剑,又连连尖叫,“这是什么剑,怎么会压制住我的神识!”

    诛仙剑似是无视了这股神魂,而剑尖之下的耀古之辉登时绽放出璀璨的光华来,老魔神魂刹那间便被耀古之辉灼烫,受了重伤,他立马撤出王离的识海,连退几步,虚弱道:“这是他妈是道纹?你一个灵境修士能有道果?”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

    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第二百零一章 渊源

    王离淡淡道:“干你何事?”

    此时老魔已经身负重伤,王离也不再惧怕于他,因没有玄黄袋,抽不得秋水剑来施展青云剑诀,王离因祸得福,重回了灵武境,遂一手捏着神门,运开仙门引朝老头打去全力一击。

    剑光白熠,直戳老魔心府。

    可神境强者毕竟有陆地神仙的称谓,就算老魔身体虚弱,神魂重伤,肉身之强悍亦非王离能够摧毁,那剑气射在老魔胸口,便被其皮骨抵住,寸寸断裂开来。

    王离见一招不得要害,还打算下手,老魔却桀声笑道:“老头虽然快要死了,神魂又被你小子算计中伤,但你想要杀我,那简直就是做梦!”

    “灵境与神境之鸿沟,譬如星宿海一般,你终归只是一介修仙之凡人,我好歹能称得上陆地仙,凡人想杀仙人,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王离怒声道:“你算什么仙人,真是敢给自己脸上贴金!”

    老魔嘿嘿一笑,却是直接坐在地上恢复伤势,王离见他一副不怕自己的模样,心中无奈,忽而余光注意到一边的巨鼎,生了主意,遂慢慢靠近上去,趁老魔盘腿疗伤,一举将他扔进滔土鼎之内。

    老魔本是见王离奈何不住他,自然高枕无忧运气疗伤,因神魂重伤,也不能察觉到王离的动静,突然被扔进滔土鼎内,他终于有些慌张,不顾伤势,就要飞身出来。

    孰知王离动作一气呵成,不给他半点机会。

    这老头形销骨立,王离一只手提住他扔进滔土鼎后,便抄手盖上鼎盖,死死将老头封在鼎内,见他不住在鼎内胡乱拍着鼎壁,王离担心他破开鼎盖飞出,忙不问这滔土鼎如何催使,灵气顺着手臂灵脉加在鼎上。

    灵气外放,一遇巨鼎,便化作熊熊火焰,滔土鼎霎时便成了赤红色,这巨鼎足足比王离高出三尺,如今却慢慢漂浮在空中,王离灵力化作的仙火在其底部燃烧着,滔鼎仙火宛若红莲,托着赤红色的巨鼎。

    王离见这情形,心道:“原来这老头不会使巨鼎,这火焰应该是在鼎外烧炼,并非是在鼎内炼化其人的。”

    滔土鼎本是戮仙老魔从一陆地神仙身上搜刮得来的,因九州鼎的诸多传闻早就淹没万古长河之中,老魔也不知如何催使,便一直是直接将人扔进鼎内,以仙火焠炼,王离误打误撞吸收了滔土鼎的鼎火,这才真正将九州鼎的威力发挥出一些来。

    老魔在鼎内被仙火烘烤,只觉得皮痒肉涨,想要飞身破开鼎盖,但那鼎盖死死压住,饶他使出浑身气力,也不能移动分毫,此刻老魔才终于懂了慌乱之心,他连声嘶吼哀求,皮包骨的手掌拍着滚烫的鼎壁,皮肉都被烫绽开,黑色血迹流淌不止。

    王离自然知道这些动静,这老头活了三千年,对自己性命可是看得重于一切,但他要炼化王离精血,其恶在前不久,王离不是圣人,固然不会善心将他放出来。

    况且这老魔一生杀人无数,罪恶滔天,今日将他杀了,也算是替九州除去一害!

    王离不为所动,继续以滔鼎仙火炼着巨鼎,如此过了三日,他体内灵力渐渐不支,鼎内也早已没了动静,王离担心老魔使诈,虽运开仙门引,恢复灵力之后继续焠炼。

    如此不支天日,王离终于撑不住体内消耗的疲惫感,眼前一黑,就此昏迷过去,滔土鼎也化作一口小鼎,落在他手边。

    片刻,王离苏醒过来,见滔土鼎化作小鼎,连忙掀开鼎盖,只见里头血气冲天,一颗指头大小的血珠慢悠悠飞了出来,落在他的掌心。

    王离暗道:“这老魔看来是被滔土鼎炼化了,此人一生害人无数,到头来却被自己的鼎给炼化成精血,却也是因果圆了了。”

    王离转身看了身后尸骨堆成的羽山,幽幽一叹,此地埋葬了无数修仙之魂,却只为这老魔一人长生之愿,到底是一场空谈。

    他想到这,神色迷茫,修仙修仙,这世上可真的有仙?老魔其间不断说,当世真仙算不得仙,连真仙都不是仙,那到底什么修为才能算是仙呢!

    将血珠放入小鼎中收好,见里头似是还有东西,王离取出一看,竟是一个木梭,以为是老魔身上的什么宝贝,便兀自放了回去。

    王离身上没有玄黄袋,这会身上不着丝缕,先前和戮仙老魔争斗,倒没有察觉不对劲,现在一切收拾稳妥,终于感到不适了。

    待到夜色降临,王离离开此地,寻了一处凡俗的富贵人家,借来了一件合身衣服,顺手刻了一副调养身性的方子以作借礼,便兜着小鼎,匆匆离去。

    这地方似乎是戎州,戎州是九州西南之地,要赶回冀州,便要往北边走才是,他不知道州关,自然以为戎州和冀州靠在一处,直接朝着东北方走就能到达。

    不过在戮仙老魔带他来戎州时,听他说过这冀州西南地有一个阵坛,可以去九州任意之地,遂寻着羽山折回,果然在山脚隐秘之处见到一个黑色阵坛。

    “这东西怎么用?”

    当初被老魔挟持来戎州时,他双目还未复明,自然不知如何催使,想到小鼎里头的木梭,王离拿出来细细把玩一番,这东西能熬过滔土鼎的炼化,想必不是凡物。

    王离见上头刻着“九州梭”三字,心道莫非这东西就是打开阵法的?念及此处,王离便横心站上阵坛,灵气催动木梭,只见九州梭一遇灵气,便微微一抖,遂迅速飞至空中,绕着王离转了圈子。

    脚底的黑色阵坛闪过九彩仙光,王离见木梭方向漂浮不定,只是围着自己打圈,心觉好玩,遂无意催使灵力想控制住木梭,九州梭登时指向东方,裹着王离化作一道九彩光桥,向东方飞速掠去。

    ……

    青州,天雷城外。

    时值隅中,日头还未升到最高处,只见天际一道九彩仙光瞬间从天边飞来,悄无声息落入城外的树林之中。

    “操!疼死了!”

    王离揉着被磕着的额头,爬起身,四下打量一番,见不远处有一巨大城门立在北边,心道这是哪里?自己不会被胡乱传送到别的什么地方了吧?

    细细观察那座城墙,见不似凡俗的规格,墙高数百丈,不见城门,正纳闷这是什么地方时,王离忽而看到几道流星光痕从南边飞来,城门之上登时雷光大作,一道电光肆射的巨大阵门缓缓闪现在城墙之上,几道光影顺势飞入,雷电阵门又缓缓闭合消失。

    此番场景教王离心头暗惊,这里莫非是什么仙家城镇么?难怪修建得如此雄伟,吃惊之余,又见得几人从东边飞驰过来,俱是驾着宝光,个个是灵武境的修为。

    瞧他们衣饰眼熟,王离略一思索,便拍头想起来,“这是万符派的弟子,这里难道便是青州吗?”

    王离在林中见得那几个万符派的弟子进了雷光阵门后,寻思此地应该便是东土青州,他看着手掌之中的九州梭,忍不住苦笑道:“从次州到冀州再到戎州青州,好家伙,我这几日算是将九州走去一半了。”

    他驾着九州梭本是打算先去冀州,待找回玄黄袋后再回次州,可王离不会催使那阵坛,也不知如何驾驭手中小小的木梭,竟被传送到青州来了。

    也罢,总归是挨着次州,若是传到天对边的一角去,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就待王离感慨之时,东边连连几道光影飞来,几人和之前万符派的弟子着装相似,几人正要进城,忽而南边遁来几道黑光,来人未到,声音先行传来。

    “昨日我诡枪门常师兄一枪挑落万符派十数名弟子,今日你们还想来自取其辱吗?”

    那人狂笑几声,万符派弟子大声呵道:“袁方!你们不要赢了几场就这般嘚瑟,今日沈师姐也来天雷城了,你们休得猖狂下去!”

    “原来是嫂子也来了,常师兄可是惦记得很呐,却不知在擂台上敢不敢和她相公对手!”

    听那人出口调息自己师姐,万符派弟子纷纷面色震怒,一人抬手射出一张黄底符箓,化作一道火龙朝诡枪门前首说话那人卷去。

    “哼!”

    只见那人轻哼一声,便浑身化作一束黑芒,枪舞如风,瞬间便将火龙尽数挥退,顺势一枪朝万符派弟子刺去。

    “张师兄!”

    万符派后头几人忙惊呼上前,想要救下万符派领队弟子,但那人枪速极快,弹指间枪尖就对在万符派领队喉前,他面露大骇,眼看就要身亡枪下,此刻一道劲风从南边传来,袁方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白光一闪,一道巨力便从枪尖传来,劲道穿过枪身,他双手一麻,便不由自主松开长枪,身子连同长枪都被击飞出去。

    “是谁?”

    袁方稳住身形,脚踏一截枪棍,一手执着枪头,喝问是何人出手,却见下方一素衣光头男子负手立在地上,便大喝道:“阁下是何人,为何要出手干扰我诡枪门和万符派同辈修士间的比试!”

    听了这话,王离笑道:“你这是比试?我若是再慢些,就要出人命了。”

    说完朝着天空万符派领队那人拱手微微一拜,道:“张远兄,别来无恙。”

    这人正是当初在药山帮自己治疗伤势的万符派弟子,张远。

    “王离?”

    起初没有看清王离的面容,此时他头发都被鼎火烧了干净,几番确认后,张远才惊喜道:“王兄弟,你没有回忘水仙阁么,怎么来青州了?”

    说着率一众万符派弟子落在地上,见王离头顶光滑,不见发丝,遂面露奇色,王离摸了摸头,摇头笑道:“说来话长,我也是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

    “你这秃子,你是哪门弟子,我诡枪门和万符派比试,你来插什么手?”

    空中诡枪门弟子袁方见王离扰了他本来必胜的一枪,不免气急,甩手便将手中枪头刺向王离。

    王离修为恢复,自然不惧这区区一个灵侯境初品的修士,只见他抬手一掌,那锋利的枪头犹若被人从后头拽住一般,不得靠近王离身子半分,悬在空中连转几下,随王离手掌微微一推,便化作一道黑光射向袁方。

    袁方只觉肩头一沉,便看到自己的灵器扎在其右肩之上,他痛吸口凉气,这人实力看去不过灵侯境初品的模样,怎么如此厉害。

    “哼!张远,今日天雷城内定胜负!”

    袁方不敢久留,带着一行诡枪门弟子进了天雷城。

    张远见王离一招

    便中伤了袁方,心道这袁方虽不如诡枪门的大师兄常醉厉害,但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这王离竟然一招就打得他受了不轻的伤,看去还只是随手一击,他的实力怎么如此强劲?

    “王兄弟,你修复宁桥了?”

    王离点了点头,世人称斩桥为宁桥,王离在恨水峡谷听了魏清影说的斩桥,便习惯了这个称呼,加之他斩桥也确实是建而后斩的,称作斩桥,却比宁桥更为贴合。

    得了王离准确的答复,张远满眼震撼,宁桥被斩还能再修回来,这等奇闻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当初在西境密林中,王离以灵脉境修为一人力敌羿门灵王境长老,现在他修为回到灵武境,那实力又将是何等可怕。

    王离指了指搞得的天雷城城门,问道:“张兄弟,这是什么地方?方才出言不逊的是何派修士?”

    “此地是天雷城,乃是天雷宗的宗门之地。”张远道:“这几日青州仙门大比,各仙门都拿出不少宝贝来奖赏胜出的弟子,也算是激励修行。现在只剩天雷宗、诡枪门和我万符派的修士还在擂榜上,最终胜负也在这几天了。”

    “方才那人名叫袁方,是诡枪门的内门弟子。”张远说道那人,便咬牙狠狠道:“这人最喜与我万符派弟子争斗,还爱呈口舌之利,若是叫我在擂台上碰到他,定饶他不得!”

    方才袁方出演挑衅,王离听得真切,他拍了拍张远的肩膀,道:“那人擅长疾攻,张兄弟,沉得住气就能胜他。”

    张远点了点头,道:“时辰不早,得赶快进城与师父他们会合,王兄弟,你不如同我们一块进天雷城,难得来青州一趟,怎么也得好好顽顽,婷婷早就来了,要是知道你不去找她顽,肯定要背后说你的不是。”

    王离听罢大笑,“婷婷在西泽救了我一命,的确得去当面感谢她。”

    随张远进了天雷城,见里头极为广阔,城中也有不少凡俗之人打些杂工,供给修为较低的弟子日常所需之物。

    张远要先去和派里的一众师兄弟汇合,和他约定好日昳正时在城中擂场相见之后,便兀自找了座凡俗酒楼,填饱肚子后呼呼睡了一觉,才算好时间朝城中走去。

    天雷城上空不断有修士朝城中飞去,王离顺着这些人的方向,到也能找到擂场。

    王离顶着一头光滑锃亮的脑勺颇为惹眼,他遂找了块布包在头上,行至擂场外,见有一座高大的蓝灰围墙阻隔着,门口都站着不少紫衣修士,腰间系着一块雷形的吊牌,王离以为是天雷宗的弟子,就打算进去,却被人拦下来。

    “借光借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王离回头一看,正是张远和张婷婷,张远见到王离包住头,略一思索便想到其意,他笑道:“差点认错了人。”

    说着朝天雷宗修士解释一句后,那人才让王离进了擂场。

    “青州诸仙门,以青宫为首,其余的便数我万符派、天雷宗和诡枪门三个,不过千年来万符派和天雷宗关系较好,诡枪门两边都不讨喜。”

    张远带着王离进了擂场,边走边介绍青州各仙门的情况,“我青州地理不如冀州大,但东隔旸海,北抵险仙大漠,幅员也不小。传言上古仙族龙族一脉就在那旸海里头,虽然没什么人见过,不过孟剑仙威名可是冠绝九州的,当年外域来敌,孟剑仙一剑挑落星河,一人镇压九州命数,那可真正是仙人风姿啊,冀州仙门也只是陪衬罢了!”“外域来敌?”

    听了这个王离愣了一下,张远道:“九州天宇之上有罡罩,每逢两千年,则会变得极为不稳定,一千多年前外域之人趁罡罩不稳,想闯进来占据九州,不过那些外域人和凡人无二,就是器甲颇有些厉害,但总归敌不过我们九州修士。”

    王离忙激动道:“那些器甲是不是可以带人飞行?”

    这回轮到张远懵逼了,他道:“这我不清楚,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了,我师父他们应该了解这些。”

    王离心头激动,听张远话中描述的,这世界看来不是只有九州一个文明,天外似乎还有别的科技文明,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一些地球的信息。

    张婷婷听了二人说的话,心觉好没意思,便和王离道:“王大哥,今天我哥站第三场,到时候你可要给我哥打气加油!我听说这回仙门大比拿出的宝物可有天雷宗的紫雷珠,这东西可稀罕了。”

    三人穿过长长的甬道,终于进了擂场,见里头空间颇大,呈漏斗状向中间深入,一个巨大的擂台立在中央,四周都有各类禁制阵法。

    王离见里头已有不少修士,暗道青州仙门可真会玩的,朝着张婷婷道:“那必须得给你哥加油打气,要是他得回天雷珠,到时候也给我开开眼界。”

    张远苦笑道:“婷婷你就别给哥找压力了,我能挨到现在就已经很吃力了,现在比试的都是三大门的内门弟子,以我的修为,上去也就走个过场,较真起来,谁知道会被打成什么模样。”

    王离听罢宽慰道:“张兄弟怎么不战就退了,就算不拿第一,怎么说也得整治一番那个袁方,出出恶气啊!”

    “王兄弟这话说的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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