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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卡文了~~~~~~

嗯,今天卡了一晚上,不停的写不停的删,总感觉没写好,所以今日无更,大家别等了~(未完待续。。)( )

第四百八十一节 商税的顾虑(第二更)

    放下刘阏的奏疏,刘彻站起来,对着旁边的王道吩咐一声:“朕要去上林苑看看,准备一下……”

    “诺!”王道点点头领命而下。

    半个时辰后,刘彻的天子御驾自未央宫东阙而出,沿着御道,朝上林苑而去。

    不得不提的是,在整个西汉,长安城里都有一条专门供皇帝出行专用的御道,而且皇帝也会常常沿着这条御道出宫,前往上林苑或者自己的陵寝所在。

    比较有意思的是,这条御道在平时,百姓也能行走。

    史记中就记载了太宗孝文皇帝某次出巡,一个行走在御道上的行人发现天子马车,连忙躲进桥洞下面,结果还是惊了御驾车马的故事。

    历史上,后来小猪朝有名的幸臣江充出任水衡都尉后,也一度是靠着专门抓捕那些擅自行走御道的路人、权贵来充当政绩,收缴罚款,后来江充居然抓到了小猪的太子刘据身上,由是埋下巫蛊之祸的导火索。

    这些都说明,在西汉前中期,所谓的御道,在皇帝没出行的时候,路人与权贵只要胆子够大也是能走上一走的。

    而刘彻即位后,觉得为了自己个人偶尔的出行,就专门在长安乃至于关中开辟所谓御道,劳民伤财不说,关键还无法禁止其他人平时逾越。

    这就有些蛋疼了。

    于是思虑再三后下诏规定,除天子出行之时,御道平时也面向公众开放‘毋有所禁’。

    而这条诏令的依据则是,御道这玩意啊,是惠帝所修,惠帝上不能奉宗庙,下不能佐社稷,关键他修的这条御道,还穿过了高庙,不孝啊!朕岂可因惠帝之错而一错再错?

    这倒是个好说辞,也没人能非议。

    毕竟,这条御道就是修建它的惠帝,也一度忐忑不安,多次告罪于高庙。

    后来还是叔孙通想了个折衷的办法,给刘邦在长陵和沛地再立两个原庙,才让惠帝勉强接受。

    所以,如今刘彻出行,多了一个程序:清道。

    每次出行前,会有一队骑士先行一路前往目的地,晓谕沿途百姓,天子出行了,赶紧让开。

    至于会不会有阴谋家暗地里就此埋伏刺杀什么的?

    这又不是博浪沙!

    在关中这个大本营,刘彻根本不怕任何刺杀。

    在关中也不会有反刘的政治势力生存的土壤。

    反正刘氏数十年乃至于之后百余年,从未有过任何刺杀天子的行为发生。

    况且,天子车驾出巡,安全本身就有保障,单单是随行护卫与军队就多达数百,御驾撵车更是做足了安全保障工作,除了床子弩和大黄弩能穿透御驾马车的防御外,其他武器皆不能损其分毫。

    真要有人拿了床子弩或者大黄弩行刺,那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长安都已经落到敌人手里了!

    那就不是行刺,而是改朝换代了!

    所以,这些方面刘彻都不担心。

    唯一的问题是,诏令下达后,御道不再专属皇帝一人,许多百姓都有事没事就爱往御道上凑,沾沾天子气,这样一来这御道就变得跟其他道路一样,遇到雨天难免有些泥泞。

    不过,这也让刘彻抓住机会,在内史衙门下新设了一个城管司,专门负责清理长安道路和闾里的垃圾,清洁城市卫生。

    早在当太子的时候,刘彻就已经在谋划这么做了。

    实在是长安的商业太发达了。

    而发达的商业也导致了长安城市的两级分化。

    尚冠里及其周边闾里等靠近戚里和未央、长乐两宫的闾里,属于长安的曼哈顿、王府井,居民非富即贵,庭院深深,阁楼亭榭,美轮美奂,而居住在长安各市及城区边缘的,则是典型的贫民窟,居所破旧不说,各种生活垃圾更是堆积如山,长久才会清理一次。

    而这些贫民窟,无疑是各种细菌与病菌的滋生温床。

    不清理一下,刘彻睡觉都会做噩梦。

    而城管司的建立,算是了却了刘彻这个担忧。

    而且城管司还能解决一大批长安底层百姓的就业问题。

    清理垃圾、打扫街道、清扫渭河淤泥这些工作,除了最底层的百姓外,不会有人愿意去干。

    而偏偏,这些工作都需要大量人力。

    至于清理出来的各种生活垃圾,尤其是渭河的淤泥以及各种人畜粪便,则全部被送去了上林苑,作为土化肥的原料或者干脆就直接作为肥料使用。

    更秒的是,城管司成立后,将全长安的卫生和道理环境都搞的焕然一新,受到了朝野称赞,甚至,连刘彻偷偷的打着城管司的名义,在长安九市和花街柳巷中加征了商税,都没人在意。

    “可惜……”想着这个刘彻也叹了口气:“如今的商税,还未达到吕后时一半的标准……”

    说起来,后来小猪搞的告緍什么的,其实也是捡的吕后的牙慧。

    吕后时期颁布的律令尤其是市律和商律,几乎无所不包,商人不管卖什么,都要给朝廷上税。譬如开矿,要按照产量以石上税,卖东西,按照所卖货物的最终成交价上税。

    可惜啊!

    诸侯大臣共灭诸吕后,这些吕后制定的律法除了户律和少数律令外,余者尽皆被废。

    时至今日,就算刘彻想恢复,也要小心翼翼。

    这也是人类政治斗争的传统。

    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不论他先前推行的政策是好是坏,一律要被泼上脏水,极力污化。

    仿佛那个失败者天生就是个脚底流脓,嘴角长疮,连走过的路都**不已的大魔头。

    秦与吕后,就是这样的证明。

    而后世欧罗巴的元首,也得到了这样的待遇。

    天朝、米帝和毛子,类似的例子也数都数不清。

    这大抵是人类的通性罢,对于自己的敌人,尤其是内部的敌人,一旦打倒,就必然严防死守,防止有朝一日,会被秋后算账。

    因此,刘彻深知,就算他将来真的恢复了吕后时的商税律法,恐怕也要换个马甲,换个名目来干了。

    这么想着,御驾就已然到达了上林苑。r1152( )

第五百零三节 邺邑公主

    长乐宫,太皇太后寝宫,永寿殿。

    已知世界权势最高的女性,大汉太皇太后窦氏安静的躺在榻上,周遭,几位贴身侍女,轻轻的为她捶打着身体,按摩着四肢。

    大汉太长公主馆陶刘嫖则跪在窦太后的塌下,哭哭啼啼的诉说着:“母后啊,您一定要给儿臣和阿娇做主啊……”

    皇帝有后,对汉室其他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但唯独对刘嫖不是。

    作为刘氏的一份子,刘嫖太清楚,刘家的男人是个什么德行了。

    她的父皇太宗皇帝,她的弟弟仁宗皇帝,都是出了名的**大萝卜,标准的推土机。

    现在的皇帝侄子,虽然看上去是挺乖巧的,对阿娇和她这个姑姑也很敬重,对阿娇也确实是非常疼爱。

    但皇帝的疼爱?这是什么?

    刘嫖又不是没见过那些被太宗、仁宗起初百般疼爱,其后弃之如蔽的女人。

    趟在榻上的窦太后却漫不经心的对刘嫖道:“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皇帝有子,汉家有后,这是好事情……”

    但刘嫖却是不依不饶,扯着自己母亲的袖子,抽泣着道:“母后,您又不是不知道,阿娇如今,别说是怀上了,皇帝连与阿娇都没同房,如今,皇帝有了儿子,万一要是立其为储,阿娇怎么办啊?”

    自古以来天家的传统,不是母以子贵,就是子以母贵。

    简单的来说,皇后生下的长子。那天然就是储君,而储君的母亲。则一定会被立后。

    这是纲理伦常,也是普世价值。

    虽然。那位义夫人的儿子,以目前来看,是绝对没可能被立储的。

    但,万一呢?

    更何况,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不管那位义夫人生下的皇子,会是个什么地位。

    刘嫖相信,自己来哭一哭,闹一闹,总是有好处的。

    窦太后却是叹了口气。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坐起来,对着刘嫖,严肃的道:“馆陶啊,别闹了,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你那点心思……”

    “方才,皇帝来过了,皇长子被赐名病已,公主取名桃桃……”窦太后摇着头道:“就是哀家,也觉着皇帝有些太过了呢……那位义夫人。挺委屈的……”

    刘嫖闻言,顿时愣住了,哭也不哭了,眼泪也没了。

    病已这个名字。在如今的汉室,就跟后世的小明、小芳一样,是民间普及率最高的名字之一。

    给一位皇子取这样一个名字。

    既是天子希望这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在另外一个方面。未尝没有表明,皇帝不希望此子承担太过重大的责任吗?

    窦太后眼睛虽然瞎了。但听力却是越来越灵敏。

    听着馆陶的声音,她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

    这个女儿,还真是不给她省心呢!

    “馆陶啊……”窦太后拉着刘嫖的手,让她坐下来,语重心长的道:“不是哀家说你,便是皇帝没有给皇长子取这个名字,你也不该这么鲁莽,风风火火的……”

    “你怕什么呢?阿娇是皇后,是长秋宫之主,是哀家册封,群臣认可的,宫里头的夫人、美人,生的儿子再多,再好,能比得上皇后所出的嫡子?”

    刘氏立国凡五十九年,未有废后,未有废储。

    这几十年下来,此事渐渐已经成为了传统。

    惯性之大,远超想象!

    先帝时,薄氏无后,先帝尚且要顾念这个传统的力量,不敢轻言废黩。

    至于窦太后自己更是这个传统的受益人。

    当年,在太宗晚年之时,她的眼睛就已经出问题了,后元元年后,更是几乎失明。

    而彼时宫中,可谓美人云集,然而,她这个瞎眼的皇后,却还是笑到了最后。

    因此,在窦太后看来,问题的关键不是其他妃子生了多少子女,而是皇后,有没有子女。

    只要陈阿娇有个一子半女,她就能将那个亲嫡孙扶上储位!

    说到底,窦太后觉得,还是自己平日里太娇惯,太纵容这个女儿了。

    以至于她到了今天这样恃宠而骄的地步!

    皇帝有女人,有很多女人,这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

    当年吕后的亲外孙女宣平皇后给惠帝为后时,惠帝后宫,也是三宫六院齐全,甚至惠帝都没碰过宣平皇后一根手指头。

    吕后与鲁元公主可曾干过什么出格之事?

    又如她当皇后时,年老色衰,太宗皇帝追逐那些更年轻更漂亮的妃子。

    甚至一度梁怀王刘揖对先帝的储君之位,都构成了巨大的威胁。

    她干过什么?

    没有,什么也没有!

    甚至,还主动放低身架,向那些得宠的妃子结好,至少表面上如此。

    想着这些,窦太后就叹着气道:“哀家现在还活着,馆陶你自可以如此放纵,可若有朝一日,哀家不在了,你怎么办?先帝时粟姬的前车之鉴,馆陶你要记住啊!”

    听着这明显带着警告和不满意味的话语,馆陶连忙跪下来,道:“母后怎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母后定然常享千秋,长命百岁的!”

    刘嫖当然清楚,自己的母亲,轻易不动怒,一动怒,那就是雷霆之怒。

    再说,皇帝都在母亲这里暗示了不会立那个义夫人之子,她若还不懂得见好就收,那就太蠢了些。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撒娇道:“儿臣方才说的都是胡话,万请母后不要放在心上……”

    “将来阿娇生了皇嫡子,还要抱来在母后膝下承膝呢!”

    窦太后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刘嫖。她看不清刘嫖的神色和模样,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摇了摇头,窦太后叹息了一声:“但愿吧……”

    对这个女儿。她实在有些失望。

    她说了如此多,本以为对方能知道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谁成想……

    “但愿将来阿娇能比她母亲聪明……”窦太后心里想着。

    在这宫廷之中的女人,只有足够聪明,才能笑到最后。

    与此同时,未央宫,温室殿之中。

    薄太后抱着刚刚出生一天多的小公主,乐得嘴巴都合不拢。

    “桃桃,哀家的乖桃桃……”薄太后在小公主的小脸上又亲又摸,怜爱无比。

    她这一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快乐过。

    她曾经朝思暮想,想着想要有一个孩子。

    但,这个梦最终被证明,只是做梦。

    然而,正因为如此,她如今才会如此兴奋,乃至于幸福。

    错非,身为太后,而且头顶上还有一位太皇太后。薄太后,此时真是恨不得将皇子与公主一并抱在怀中亲昵。

    “母后若是喜欢桃桃,以后朕会让人带桃桃常常去看望母后,给母后问安……”刘彻在一边笑着道。

    对于薄太后。刘彻的感情越来越复杂,渐渐的也真的将之视为自己的母亲一般了。

    见到薄太后喜欢小公主,刘彻自然是大开方便之门。

    薄太后听了。满意得不得了。

    她这辈子,曾经最大得愿望。就是能抱着一个孩子,看着他长大。无论男女,美丑甚至聪笨。

    儿女是没指望了。

    但孙女却是可以有。

    “皇帝,公主可有敕封?”薄太后忽然问道。

    刘彻一愣,汉室从未有过敕封任何刚刚出生皇子公主的先例,一般,都是等待那位皇子或者公主八岁甚至十岁后才会予赦命。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妇幼保健基础太过薄弱。

    便是出生天家,夭折率也是高的吓人。

    太宗皇帝生前有过十来个儿子,七八个公主,但太宗驾崩时,却只得两子一女送终。

    其中,头三个儿子,更是早早夭折。

    就连即位后所生的梁怀王刘揖,也因为一场意外,坠马夭折,顺便搭进去了一个未来的丞相候补,被视为萧何、曹参一样人物的贾谊。

    所以通常,皇室的册封,会等到皇子或公主至少脱离危险的幼年,能有一定抵抗力才会开始考虑。

    不然,前脚册封了,万一后脚夭折了,岂非是把皇帝的脸抽烂了?

    说好的受命于天呢?说好的天子呢?

    这在此时,可是很严肃的问题。

    但,看着薄太后欢喜的模样,刘彻也不好打搅,更不好说出担忧。只能笑着道:“正等着母后来给桃桃策命呢!”

    汉室,皇子公主的策命,基本是东宫来实施,当然,皇帝也有决定权,但最终的策命诏书,一定是由东宫太后颁布。

    如今,这个权力属于太皇太后窦氏,但,一个公主的策命,作为太后,薄氏还是能决定的,太皇太后也不会在一个公主额问题上与自己的儿媳为难。

    薄太后没有什么政治心机,听了刘彻的话,高兴的点点头,然后抱着小公主,慢慢的踱着步,思考着。

    过了一会,薄太后才笑着道:“哀家记得,太宗之时,邺县曾贡玉璧、金珠等物,哀家蒙太宗皇帝厚爱,曾赐了一副金珠,听说邺县地方不错,山水皆美,人民安居乐业,皇帝是否如此?”

    刘彻点点头。

    邺县,那确实是个好地方!

    历史上曹操就曾在邺狭天子以令诸侯,虽然,当时的背景是两京残破,且皆不在曹操控制范围。

    但也多少说明了,邺县的富庶。

    就是如今,邺县也不算什么小地方了。

    百余年前,它还是魏国国都呢!

    “那就封为邺邑公主罢!”薄太后笑着说道。

    刘彻微微一愣,邺邑公主?

    老刘家的公主封号,可不是后世唐宋元明清那样有名无实的封号,而是实打实的,属于公主的私人领地。

    甚至于有些强势公主,能决定封地县令的去留与选择。

    像现在的馆陶太长公主,她的汤沐之地馆陶,就是她自己的私人游乐场。

    非是如此,当年齐悼惠王刘肥献上城阳郡给鲁元公主作为汤沐之地,也不会那么的得到吕后的赞赏,甚至逃过一死了。

    而邺县,如今常住人口将近一两万户,比之馆陶县都要强。

    将这么一个大县给了桃桃,刘彻担心,将来这个小丫头长大后,恐怕会成为汉室诸王的噩梦!

    老刘家的公主,别说其他人了,刘彻自己都害怕!

    前有鲁元,能决定诸侯王生死,现在有馆陶,号称‘地下组织部部长’,后面还有一个鄂邑大长公主,能跟霍光掰腕子。

    而这些公主,为何如此强势?

    固然离不开她们背后的那几位太后或者皇帝。

    但其封地丰富的人力与财力也是她们强势的所在。

    手下的狗腿子与面首,可都是要钱养的!

    只是,刘彻看了看薄太后欢喜的模样,也不忍伤害,只能捏着鼻子道:“既是母后金口玉言,那儿子就待邺邑和义姬谢过母后厚恩!”

    不就是个邺邑公主嘛!

    反正老刘家向来有富养长女的传统。

    当年鲁元公主的汤沐之地,多达一个郡零三个县,比一般的诸侯国多大了,也没见人唧唧歪歪。

    对朝臣还有宫里的人来说,皇子的封号与名位,才是根本!

    未央宫与长乐宫的事情,向来很少能瞒得过长安城里的八卦党。

    没多久,消息就传得满天飞了。

    虽然对于皇子公主的具体情况,名字什么的,这些细节,外人无从得知。

    但公主被封为邺邑公主,馆陶太长公主去见了东宫太皇太后,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法子瞒,也瞒不了。

    很快,大家都知道了。

    当然,有些人知道的多一些,有些人知道的少一些。

    但不管知道多少细节,一些人依然根据自己所知的事情,开始衡量,打算。

    “皇长子被赐名为‘病已’,看来陛下是不愿意立长,更想立嫡了……”有人思虑着,天家无小事,任何风吹草动,大家都想从中找出些迹象或者隐喻,而皇长子的名字潜藏的隐喻太直白了,直白到连笨蛋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但是呢。

    皇帝的意思,是正还是反?

    这就看各人的理解了。

    万一天子是想给皇长子保驾护航呢?

    谁知道呢?

    再者,万一有一天,天子如同先帝一样忽然大行,在如今的情势下,皇长子就是铁上钉钉的继承人。

    况且,即使这些都没有发生,那也不要紧,一位刚刚生下皇子公主的夫人,必然正是最得宠也最受宠的时候,这个时候巴结甚至跪舔,只要抱上了大腿,那就是金大腿!

    于是,许多投机家们开始迫不及待的行动起来。(未完待续……)i1292( )

第五百一十节 绿茶婊

    雒阳城,往日的繁华,仿佛昨日黄花,整个城市,几乎陷入了一片萧条之中。∮

    执掌雒阳商业圈命脉十几年的师氏家族,已轰然倒塌。

    师家的倒塌,让整个雒阳的商人们,都察觉到凛冬来临的预兆。

    师氏家族,在雒阳经营了将近五十年。

    门生故旧、食客故友,遍布各个阶级。

    甚至,几乎所有雒阳数得上名号的商贾,基本上都曾是师家的学徒、雇工或者账房。

    师家的致富秘诀,与天下所有大贾巨头都不相同。

    从师氏创业的第一天起,师氏家族的先祖,就立下了帮扶后进,提携同行的家规。

    只要你有经商的天赋,赚钱的天赋。

    那么不拘身份地位贵贱,年龄长幼甚至性别,师家的大门一定会对你敞开。

    数不清的雒阳大贾,在年轻的时候,都曾在师家羽翼下,学习各种商业知识,并且跟随师家的商队,周游天下,贩卖各地特产。

    而等到你觉得你可以**经商,开创一番事业的时候,师家也不会阻拦,甚至,会视才华不同,给予帮助。

    这帮助常常是给予一笔不菲的启动资金当然,师家是要把这笔钱变成干股的。

    在这过程中,有的人失败了,有的人成功了。

    失败者,常常选择回到师家,继续效力,当然,因为你亏光了师家给予的钱财,那么下半辈子。就只能为师家卖命,为其努力赚钱了。

    而成功者。师家也没亏本。

    你赚的越多,师家的收益就越大。

    上一代的师家家主。就曾经说过:货无常主,富无经业,天下英雄,能者辐辏,不肖者瓦解,吾以薄赀,取天下英雄,此兵法所谓之奇胜也!

    如今,师氏为长安强迁关中。

    整个雒阳甚至河南郡。乃至于河东、河西、梁淮齐鲁,许多商贾,顿时就只感觉到兔死狐悲。

    连师氏这样的人家,都难逃廷尉摧残,吾等该何以为生?

    人心惶惶之下,雒阳商人们,为求自保,纷纷停止了外出经商。

    于是,整个雒阳城立刻就萧条了起来。

    甚至。整个天下的商业活动,一下子就萎缩的非常厉害。

    盖因为,以师氏为首的雒阳商人,在整个汉室的商业流通领域中占据了不可忽视的地位。

    雒阳。居于天下之中,面向齐秦赵楚。

    自古以来,雒阳商人就是行走天下郡国。互通各地有无的重要力量。

    仅仅师家,就拥有大小马车、牛车数百辆。船舶数十艘,雇工、护卫、奴仆数以千计。

    他们就是汉室商业流通领域的关键。

    没有他们。天下商业流通就要停滞。

    而这次,雒阳商人们不自觉的行为,让他们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自己也有如此的力量!

    看着雒阳城的萧条,以及洛水、驰道的冷清局面。

    无数人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吾等看尔到底怎么办?”许多人将目光投向雒阳城正中的河南郡郡守衙门,心中不无得意。

    在他们看来,雒阳萧条,洛水冷清,驰道空旷。

    不管是谁,恐怕都要顶不住压力了。

    要知道,雒阳的商税和市集的市税,占去了河南郡三分之一的岁入。

    任是怎样铁打的官员,在面对事关乌纱帽的问题下,都得好好掂量掂量继续对抗的后果!

    可惜……

    商人们的算盘落空了……

    如今主政河南郡的那位,乃是赫赫有名的天子鹰犬,号称国之爪牙的郅都。

    作为法家弟子,郅都看着一下子就冷清下来的雒阳城,非但没有任何忧虑,反而颇为欣慰。

    “这样才好嘛……”郅都心里高兴的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对法家来说,一切不可控和不稳定的法律、制度、群体、阶级,都应该去死!

    而商人们,毫无疑问就是法家最痛恨的存在。

    尤其是雒阳的行商们。

    他们行走天下,一出门,就是好几年没有音讯,根本不知道这些家伙在外面干了什么。

    更可恨的是,这些家伙还常常雇佣着大批的护卫、打手,许多人甚至就是武装行商,假如有需要,他们立刻就能转职成盗匪,杀人越货。

    譬如晁错当年,就曾在给太宗孝文皇帝的奏疏中咬牙切齿的描述商人们的特征皆非有爵邑奉禄弄法犯奸而富,尽椎埋去就,与时俯仰,获其赢利。

    通俗的说,商人这个群体,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全部都是非法的潜在危险分子,他们是靠钻法律空子,作奸犯科才发的财。

    郅都对此,深以为然!

    就任河南郡郡守以来,郅都就已经从过往的档案中发现了至少数百起杀人案。

    多数死者,是死在荒郊野外,暴尸山谷、河流与树林之中,为钝器所杀。

    更可怕的是,郅都通过调查发现,许多死者,常常是上一批死者的凶手,而这些凶手却被比他们更厉害的人所杀。

    而这些人的身份,几乎全是行商!

    而看上去为雒阳敬重,无数商贾的恩主的师家,却是这些凶杀案中的幕后主使者。

    不止一个证据,直接指向了,就是师家给某些行商施加压力,要求限期盈利或者得到回报。

    走投无路的行商,在经商失败或者受挫后,为了还债,只能将手伸向那些贩货返程的同乡。

    甚至,还有着证据隐隐证明,有些凶杀案,就是师家亲自下场造成的,那些死者,无一不是不肯接受师家资助或者与师家竞争的商贾。

    可笑。这样的师家,却被许多人认为是‘正直之家’。

    过去几十年。师家都能仪仗提携后进、照顾桑泽的名声,屡屡逃过迁徙命运。

    郅都却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对法家大臣来说。发现罪恶,而不惩处,是不可接受的!

    至于因此导致市面萧条,商路停滞。

    这对其他人来说,或许是个坏消息。

    但对法家来说,商人什么的,死光了最好!

    一切权力,归于官府,所有行为。都该由政府控制,甚至小民的生老病死,作息起居,最好都得跟着官府得节奏走。

    若借此机会,扫光雒阳商贾,让这些不安定的危险分子,全部去种田,纳税服役,这天下。就几近于道了!

    可惜……

    郅都叹了口气,这个愿望,怕是不能如愿了!

    因为,长安天子已经发来八百里加急训令。责令他尽快恢复雒阳市集的繁华。

    对一个法家大臣来说,律法大于一切,而天子凌驾于律法之上。

    换句话说。对法家而言,天子的命令。就是真理,合理要执行。不合理也要执行!

    每一个法家的血脉中,早已铭刻了服从天子的本能。

    揉了揉太阳**,郅都站起来发布命令:“召集郡中八百石以上,各有司曹令丞,前来议事!”

    天子既然已经下令,要求雒阳恢复市集贸易。

    郅都立刻就放弃借此机会,将商人一网打尽,勒令他们改邪归正的想法。

    转而开始思考,怎样恢复市集的贸易。

    不过,对法家来说,这样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考虑,必然是以法令开道,派遣官吏前往商人们的聚集区晓瑜政策。

    不服从者,统统是贼子,可以名正言顺的抓起来杀了。

    现在,可还是冬天,依旧可以继续杀人!

    这样想着,郅都的心,重新火热了起来。

    ……………………………………

    长安,未央宫,温室殿。

    刘彻拿着手里面的奏疏,也是哭笑不得。

    自从他将刀间放到了陵邑迁徙名单里,然后还下训令给天下郡国郡守、郡尉,要求仔细巡查郡国豪强,核实其行为,制定出一份迁徙名单后。

    这个事情,似乎有些失控了。

    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

    当刘彻表明,要严查豪强,尤其是商贾起家的豪强后。

    各郡国为了表明自己坚决拥护圣天子,自己是十足的忠臣的立场。

    于是纷纷开始拿郡中的大户开刀,尤其是商贾属性的大户。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

    抓些商人,送来关中,一来解决地方上的一些难以用律法或者正道手段剪除的豪强,避免门阀势力的出现,另一方面,也能丰富从上到下的各层官员的口袋,更有利于关中经济发展和财富的聚集。

    只是……

    刘彻想打击的是那些违法作歹,在地方上臭名昭著,同时以高利贷、保护费维生的寄生虫们。

    可没想向实体经济开刀。

    现在,这叫个什么事?

    河南郡的郅都,把盘踞雒阳五十年的师家连根拔起,送来关中。

    这在一开始,是个好事情。

    师家在雒阳待了五十年,再待下去,就可能发展成类似世家门阀的怪胎他已经有这么个迹象了。

    但你南阳把宛县孔家给报上来,这是个什么意思?

    要知道,南阳的孔家,刘彻可是颇有好感的。

    这个家族,虽然说在崛起的过程中,难保干了许多坏事,原罪多如牛毛。

    但,这个家族,却是汉室少有的技术达人。

    前世,盐铁官营政策的起源,就是孔家的孔仅推动的。

    虽然这个家伙不是什么好鸟,推行盐铁官营,只是为了自己家赚钱,玩官商,顺便打击其他竞争者。

    但孔仅在任上和之前,还是干了不少好事情的。

    并且推动了铁器农具在天下的普及。

    南阳郡正是在孔家的努力下,才成为了汉室的另一个冶铁铸造中心。

    况且,南阳郡如今,那么多的地主不报,为什么偏偏报一个根基还比较浅薄,除了冶铁就是爱好养鱼的孔家?

    刘彻不由得对南阳郡的官场很不放心。

    于是,因此导致的后果就是,刘彻任命张汤的小弟宁成为南阳郡郡尉,前往老家,好好的查处一下当地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以及士绅势力。

    另外,荥阳方面报上来了宣曲任氏家族……

    刘彻看到荥阳方面的奏报后,只想把荥阳的县令的脑袋塞到他的屁眼里。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荥阳任氏家族,是汉室所有商贾中唯一一个曾经被太宗孝文皇帝称赞的商贾,是‘长者’是汉室自己立起来的牌坊。

    你这家伙是想打太宗皇帝的脸还是自己智商实在不够用了?

    刘彻不由得充满了恶意。

    “或许,这些事情,只是某些人纯粹想恶心朕……”刘彻脑洞本来就很大,很快他就又想到了这么一个结果。

    关东地区的官场,腐朽已久,地方上的土地兼并,愈演愈烈。

    要说没有官方插手甚至合流,鬼信呢?

    这些家伙明着不敢对抗,暗地里玩这些恶心人的把戏,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老虎不发威,当朕是病猫?”刘彻哗啦的翻看着各地送上来的名单,越看越怒。

    这关东,就没几个郡让他省心的。

    “去,把张汤和王温舒,给朕召来!”刘彻吩咐下去。

    “老刘家太久没掀桌子了,看来,很多人都忘记了,天子一怒,流血漂橹,伏尸百万!”刘彻心中冷笑着,看着那些卷宗:“朕得让某些人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只是,这打击面,不能太广。

    杀鸡骇猴就可以了,毕竟,虽然关东的地方郡国,已经腐朽。

    要是全部收拾了,不是不可以,但,一下子打掉太多官僚,必然会引起动荡。

    而且,如今,汉室也实在缺乏可靠的官员。

    考举的士子们想要成长起来,独当一面,需要时间沉淀。

    “任家……呵呵……”刘彻复又拿起荥阳县令的奏报,看了一遍。

    这任氏家族,在汉室天下,是一个颇具传奇的商贾家族。

    说它传奇,是因为,同样是土地兼并,别人占个千把顷,地方官府就开始提防。

    但任家几乎将它的老巢宣曲的土地给吞了大半,却只引来齐声赞扬。

    在汉室所有商贾中,任氏的吃相,都不算文雅。

    但偏偏,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有仁义道德的‘长者之家’,且颇有古风。

    这算个什么事嘛!

    更离奇的是,历史上小猪发动告緍,天下所有商贾大户,基本都灰飞烟灭。

    唯有任氏,依旧好好的在荥阳称王称霸。

    甚至还得到了小猪的褒扬……

    这样的手段和心机策略,后世所谓的绿茶婊,大抵就是如此!(未完待续……)

    ps:ps:西汉的商人分工很明确,至少史料记载如此,各行各业,都带着明确的地域特征。

    常常某人因为某个行业致富后,当地其他人经商,就都会倾向于跟随成功者的脚步……( )

第五百一十三节 鼓噪

    王温舒非常兴奋,兴奋的都快要打摆子了。

    出了温室殿,他脑中还在不断的回想着方才短暂的面圣经过,尤其是天子充满希冀和期待的眼神,让他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

    “好好干……”顶头上司王道将之送到了司马门门口,嘱咐着道:“陛下已经说了,咱家这两年应该从绣衣卫抽身,一心服侍陛下,这绣衣卫未来,将要设立一个指挥使,总督绣衣卫大小事务,咱家很看好你!”

    王温舒闻言,浑身一战,连忙道:“王公栽培,卑职铭感五内……”

    绣衣卫指挥使啊!

    不管这个职位秩比多少,只是其总督绣衣卫大小事务的权柄,就已经不下于两千石了!

    王温舒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虽然理智告诉他,他是不可能成为那绣衣卫指挥使的。

    当今天子当年潜邸的心腹中,也就只有一位义纵,如今位列九卿,这还是因为外戚的加分。

    汉家外戚,天生就是九卿候补!

    但哪怕只是进入绣衣卫指挥使的候补名单里,对他王温舒的未来,也是难以想象的好处!

    王道呵呵一笑,轻声嘱咐道:“这两日,你勤快些来宫里,咱家已经给石渠阁那边发话了,你可以随意进入石渠阁,翻阅有关河南郡和任家的档案,尚书台那边会派一个尚书郎协助你,你要记得,万万不可辜负陛下的信重!”

    “王公教诲,卑职知道了……”王温舒连忙低头道。

    “你去忙吧……”王道摆摆手道:“咱家还得去一趟内史衙门。去将张汤接来……”

    “新丰令张汤……”王温舒闻言却是眼皮子一跳,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张汤的大名。对王温舒来说可谓如雷贯耳。

    早在张汤崛起以前,王温舒对其就已经不陌生了。

    说起来。张汤的父亲与王温舒的父辈,还算是熟识。

    从小到大,王温舒几乎就是活在张汤的阴影下。

    父亲每次教训他,总会感慨:鸿固原的张家有子曰汤,年七岁,便熟知刑律,年十一,乃能具刑堂,布文书、查律令。乃审老鼠,尔这逆子,怎就没有人家半分能耐?

    每每此时,王温舒都只能沉默不语,暗地里却把拳头握的死死的。

    关中男儿,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祖先的倔强与刚烈,早已深埋每一个关中丈夫的血脉之中。

    无论旁人怎么想,王温舒是不愿承认自己不如那个鸿固原的张汤的!

    永不!

    王温舒整理一下衣物。他抬起头,看着蓝天白云。

    他感觉自己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在竞争中击败张汤,然后去老爹坟前,夸耀这功勋。

    老头子。你儿子,不比鸿固原那个张氏的儿子差!

    而这次前往荥阳,在王温舒看来。就是一场与张汤的竞争。

    “我要不要去通知一下张汤?”王温舒想了想,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王温舒还是不得不认可,如今他与那个从小就笼罩在他头上的阴影之间的差距。比大河还宽,比高山还高。

    人家现在已经是全天下都炙手可热的政坛新星,冉冉升起的未来九卿甚至三公备选。

    贸然前往下战书,只会让人笑话。

    最起码……

    “也要漂漂亮亮的办完这次差事,等地位平等了,再去挑战!”王温舒心中想着。

    回家以后,王温舒立即召集自己的属下,说明了他将要去荥阳办大事。

    王温舒虽然年轻,但是,在社会底层沉沉浮浮,早就让他炼出了一套独有的御下之术。

    他的属下,与其他绣衣卫直指使者们招揽的属下都不同。

    王温舒敢用他们,是因为这些家伙的把柄全在王温舒手中。

    譬如某人身上曾有命案,又譬如某人曾经干过盗嫂这样的丑事。

    只要披露出来,全部都是死。

    这些人想要活命,就得给他王温舒卖命。

    当然,王温舒更明白,这个世界,并非是抓住了别人的把柄,别人就一定会听你的。

    对很多人来说,你抓住了他的把柄,他可能会表面顺从,但暗地里却在算计,寻找机会,杀人灭口。

    干过游侠,盗过墓,杀过人的王温舒,自然不会迷信拿着把柄,就能高枕无忧这样可笑的手段。

    关键,还是要有钱,足够让这些人豁出性命,卖命的钱!

    所以,简单的说了一下事情和办成此事后飞黄腾达的前程后,王温舒看着满屋子的属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诸君,任家在宣曲经营六七十年,地窖、仓储中堆满了铜钱,宅院、木箱里放满了黄金,可谓是金山钱海,我等此去,稍稍捞一点,就足够我等富贵一世!”

    唯恐这样的说服力不足够,王温舒干脆振臂道:“前日,河南郡郡守押送雒阳师家前来关中,据说,师家用来运钱的马车,多达数十辆,有些车辆的车辕,甚至走到半路,就被压断,几百万的钱,洒出来,洒在地上,洒了一路,许多百姓跟在师家车队后面,一路跟一路捡,一直捡了几十里,许多人甚至干脆就脱下衣服,用来包钱!”

    “师家如此,任家岂会穷?”

    大家的呼吸立刻全都急促起来。

    许多人的脑子里,甚至就剩下了那师家庞大的运钱车队,一路上不断洒钱,但怎么洒都洒不完的画面。

    师家虽富,但终究只是个行商。

    而且对于多数人来说,师家是个什么,并不清楚。

    相比名满天下的任氏,师家不过是个土财主罢了!

    “娘的!当年任氏在荥阳卖粮,一石粟米一万钱,俺太祖父大人,根本买不起,竟被活活饿死,这个仇,俺一直想报!”一个黑壮的汉子扑通一下,就跪在王温舒面前,拜道:“就是一分钱没有,俺也愿随明公,踏平任家!”

    众人的呼吸,更加急促起来。

    粟米一石一万钱!

    任家卖的粮食,据说全部是从秦国的府库运出去的,起码数百万石!

    这任氏的地窖里,该藏了多少铜钱啊?

    这要破了任家,哪怕只是手指缝里漏出一点点,自家这辈子恐怕都可以衣食不愁了。

    王温舒看着时机成熟,立刻就高呼道:“踏平任家,吃金戴银!”

    虽然匪气十足,但对提振士气,有着超乎想象的作用。

    众人立刻就全部归心,紧紧的团结在了王温舒手下。(未完待续。。)

    ps:抱歉昨天章节名打错了,应该是512节,我擦咧~

    另外,今天回南宁~~~嗯,只能更这么点了~( )

第五百一十七节 给他们主人

    当天深夜,得到了消息的纪候张开,连夜把婚书、信物退回了建陵侯,言道:某老朽,怎敢误卫公贵女?

    至于本来已经送到了卫家的聘礼,都不敢再要了。

    在汉室当列侯,就要学会察言观色。

    尤其是纪候这样的列侯中的底层,更得学会跪舔。

    不然,廷尉、宗正、内史乃至于太常都要请你过去喝茶谈人生了。

    建陵侯卫绾是朝野公认的老实人。

    看着这情景,也是叹了一口气,随即吩咐下人,将纪候家送来的聘礼,原样退还,又按照传统,加了大概一成左右的物品,作为赔礼,了结了这个事情。

    然后,卫绾就把自己的儿子卫信叫来。

    卫信在三年前,曾经混进了太子宫,当了一回郎中,可惜,能力有限,在太子宫的竞争中,被大浪淘沙了。

    现在,也不过混了个谒者的名头,勉强算是天子的身边人。

    但如今,宫里面最吃的开的,却是隶属少府的兰台尚书和侍中们。

    大部分谒者也就剩下了朝会赞礼的事务。

    所以,卫信现在等于是闲置在家啃老。

    而且,因为在太子宫的时候,被人打击的太狠了自信心和精神面貌都出现了问题,成天就只知道饮酒作乐,整个人都快废了。

    卫绾把卫信喊来的时候,这货睡眼忪惺,而且一身的酒气。

    气的卫绾嘴唇都有些发抖。

    “父亲大人!”卫信懒散的给自己父亲叩首,问道:“大人唤儿子。有什么吩咐?”

    卫绾感觉自己的眉毛都要起火了。

    真是家门不幸,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窝囊废?

    勉强忍住想打人的冲动。

    卫绾厉声道:“你这逆子。赶紧去洗漱一下,换上戎装。明天天子要去上林苑游猎,你跟着去随驾!”

    “不要!”卫信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他可不想去面对那些昔日的同僚,如今风生水起的新贵们。

    想当年,他卫信的地位,与那些人是一般的。

    如今呢?

    大部分人都已经是乘风破浪了。

    就连混的最差的,也混了个尚书官,天天跟在天子身边,参赞政务。

    “逆子!你想气死我吗?”卫绾气的眉毛都抖了起来。

    他现在真是后悔当初让卫信去参加考举了。本来,这个儿子还算可以,可惜,参加了考举,去了太子宫当差后,就被打击成这个样子了。

    卫绾也知道一些当初的事情。

    无非就是如今的天子心腹汲、颜、张、剧、义各派混战,结果卫信没看清楚形势,站错了队。被这些巨头给赶出了太子宫的核心,边缘化了。

    更麻烦的是。今上的潜邸,天才云集,人杰遍地。

    他这个儿子,虽然在同龄贵族子弟里算是拔尖。

    但哪里能跟汇集了天下英雄的太子宫中的人杰比?

    几番交锋下来。卫信的自信心与自尊被践踏的体无完肤。

    在心中叹了一声,卫绾柔声道:“吾儿,这是陛下的意思!”

    所谓可怜天下父母心。看着颓废的儿子,卫绾也只能撒个善意的谎言。蹲下身子扶起卫信,安慰道:“陛下的诏命。你也不听了吗?”

    卫信闻言,原本懒散的身姿,一下子仿佛活了过来,双目中放出了无穷的光,看着父亲,颤抖的道:“真的?”

    “真的!”卫绾点点头。

    虽然这严格说来,已经属于矫诏了。

    要是被人捅出去,那就是灭门的大祸。

    但卫绾觉得,这个时候,撒个这样的谎,天子不会追究。

    毕竟……

    卫绾的视线投向后院中的女宅中。

    给太宗皇帝赶了一辈子车的卫绾哪里还不知道,天子怕是看上他的女儿了。

    老刘家这尿性,真是万世不易!

    而通常,刘氏假如看上了某家的女儿,一般对这个家族都会很有耐心和宽容心。

    “快去洗漱洗漱吧,明天一早,吾要看到吾儿整装待发的模样!”卫绾温柔的道:“吾儿,你还没有败,也没有输,时间长着呢!”

    卫信深深吸了口气,拜道:“诺,父亲,儿子知道了!”

    “对了,明天把你阿姊也带上……”卫绾轻声嘱咐。

    虽然卫信很快就会知道今天这一切的缘故。

    也很快就会知道,他未来的所有一切前途,都将建立在自家阿姐在天子面前吹的枕边风。

    甚至整个卫家的未来,也将如此。

    但卫绾心中没有半分的羞愧,更没有什么纠结。

    这样的事情,可是别人打破了脑袋,做梦都想要的好事情!

    ………………………………………………

    翌日,刘彻刚刚起床,就让王道将昨天晚上绣衣卫们打探来的消息汇报一下。

    刘彻很好奇,这长安城里的贵族列侯们,如今对他这个天子的敬畏和尊重有多少。

    “纪候已经连夜退回了婚书,建陵侯也将聘礼送回……”王道拿着厚厚的情报,汇报着。

    刘彻微微点头,这两家人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纪候的嫡子,好像对陛下颇有些微词……”王道接着汇报说。

    “他叫什么?”刘彻问道。

    “曰阳……”

    “张阳啊……”刘彻摇摇头,问道:“纪候有几个儿子?”

    “回禀陛下,纪候有四子!”王道将身子低下答道,手却有些颤抖了。他哪里不知道,天子这是要废立世子了。

    “去告诉宗正,张阳不当为世子,请宗正从纪候余者诸子中择一善者立为世子!”刘彻淡淡的吩咐一声。然后就不管这个事情了。

    刘彻根本就不关心那个叫张阳的年轻人,是因为什么原因什么目的什么想法。而对自己这个皇帝有意见。

    但这个世界没有人可以反对和挑衅皇权。

    刘彻还算是脾气好的了。

    汉室历史上,有的是列侯仅仅因为说错了一句话。或者态度不好,而被废除爵位,甚至下狱论死。

    其中甚至不乏三千户、五千户甚至七千户食邑的顶级列侯,战功彪悍的开国功臣。

    譬如三年前,阳都候丁安成,不过就是私底下谈论了一下老刘家对他们家刻薄了一些,就被廷尉拿去下狱,然后废除了侯爵。

    这可不是阿猫阿狗,初代阳都候丁复那可是樊哙一样的绝世猛将。龙且就是死在丁复手里的!

    要不是丁复不是属于在一开始就追随刘邦打天下的老兄弟,而是半路入伙的降将,其列侯排名,恐怕还要在周勃之上!

    即使如此,这也是一个食邑七千八百户的顶级列侯。

    但,然并卵。

    “其他列侯、大臣有议论吗?”刘彻问道。

    “回禀陛下,他们那里敢议论?”王道笑嘻嘻的道:“天家私事,敢议论的,用不着奴婢。廷尉和丞相就能收拾了他们!”

    刘彻点点头,在汉室,列侯们也就看上去风光而已。

    尤其是在长安城里常住的列侯,稍微有点行差踏错。就要被问罪!

    在石渠阁的记录里,不止一位列侯,因为伤人、不偿人责。甚至家门口的卫生没搞好,而丢掉了爵位。

    所以。一般聪明的列侯,早就跑回封国称王称霸去了。

    留在长安城的。要嘛是有野心的,要嘛是实在太穷,只能巴望着长乐宫那边救济的窝囊废。

    “去通知一下夏夫人,让她准备好,随朕前往上林苑游猎……”刘彻想了想,就吩咐下去。

    夏胭脂在这宫里面宅了大半年了,也是时候带她出去散散心,顺便让她在上林苑里的那些陪嫁来的胡骑面前露个面。

    不得不说,匈奴人这次把夏胭脂嫁过来,刘彻真是赚大了。

    白得一个妹子不说,单单就是陪嫁来的那些牧民和奴隶,对汉室的骑兵建设,起到了很关键的推动作用。

    诚然,这些陪嫁来的骑兵和牧民,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或者是匈奴人俘虏的其他反抗部落的降人。

    在匈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但在汉室,这些人一下子就成了宝贝了。

    陪嫁的牧民,帮助太仆和军方,建立健全了各地马场的培育和驯服制度。

    陪嫁来的骑兵,更是教会了汉室军队,许多骑兵的常识以及骑术。

    更重要的是,他们教会了汉室骑兵,如何节省马匹的气力和怎样照顾照料伤病战马。

    这些知识,假如是汉室自己去慢慢摸索,恐怕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付出极大代价,才能探索出来。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彻觉得,让夏胭脂这个他们的主子去他们面前露个面,有助于激发各族奴隶以及牧民的工作热情。

    嗯,你没看错。

    在匈奴各部族的观念里,主人是比一切都重要的精神支柱。

    许多人的生命里,甚至离不开主人。

    没有主人的关注和鞭策,他们可能会生不如死。

    而来自主人的奖赏和勉励,是很多奴隶,生存和奋斗的动力。

    看着虽然可笑,但却是实际。

    “所以说,真是愚昧的夷狄……”刘彻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很难理解游牧民族的思想观念。

    但这样也好,通过这些事情,刘彻知道,未来应该怎么对付匈奴人。

    很简单,打败他们,征服他们,然后给他们一个永世在他们头顶上作威作福的主人……(未完待续……)( )

第五百二十节 条件(1)

    犯下了如此多的大罪,尔打算怎么办?”刘彻淡淡的问道。

    师旦却是一愣,听出了天子话外的意思。

    再仔细一想,心中不禁狂喜。

    “倘若陛下不是需要用到吾家,那还会亲自接近?更不可能如此问话了!”师旦心中想着。

    这种事情,只要智力正常的人,在冷静的情况下,稍稍一想,就能想到。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何况堂堂天子?

    假如天子真想对他师家动手,岂须如此麻烦?

    一小吏足以令师家阖府上下死绝!

    来不及多想更多,师旦立刻就叩首拜道:“小民自知死罪,甘愿伏法,唯陛下发落……”

    这时候,他也不提什么罪责归于己身,为族人开脱了。

    道理很简单,是死是活,是圆是扁,根本就由不得他师旦做主。

    天子想怎样就怎样,唧唧歪歪扯东扯西,说不定会惹恼天子,导致全族遭殃。

    “发落啊……”刘彻呵呵笑了起来:“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贿赂官员,走私人口,私吞国家作坊与矿山,朕就让他们出钱去修褒斜道,总计给了十万万钱的标准……”刘彻眯着眼睛,看着师旦,问道:“你说说看,你想拿什么赎罪?”

    师旦心里一咯噔,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拜道:“陛下,臣家小业小,不敢与临邛两位相比……”

    开什么玩笑嘛!

    十万万钱?

    就算是师家全盛时期,大抵撑死了也不过三四万万钱的家产,这还是把不动产和奴仆,外债全部算上的结果。

    那临邛程郑氏与卓氏是很有钱。

    但那是人家整个吞了当初邓通在蜀郡的产业暴富起来的缘故。

    这天下,谁敢去跟这两货比富?

    但是,天子却是无动于衷,依然笑眯眯的看着他,让师旦感觉有些发毛。

    师旦心知,今天要是不出点血。那么,很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甚至阖家上下数百口,都要死!

    而且,人死了。钱财与家产,照样会落到天子手中。

    没有办法,一咬牙,师旦哭着道:“小民自雒阳至关中,曾见陛下所修之轨道马车。甚为精妙,如行之天下,可谓功德无量,小民自知罪无可恕,愿每岁奉钱一千万,修建长安至函谷关之轨道马车,以赎小民所犯之罪!”

    刘彻终于眉开眼笑,露出一个如沐春风的笑容,道:“先交三千万钱给少府那边罢!”

    师旦心里都在滴血,三千万钱?

    这几乎是师家现在所有的流动资金了。

    但他能怎么办?

    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出血是不可能的!

    师旦只能叩首拜道:“诺!”

    刘彻也是叹了口气,这些商人,基本上都是这么个尿性。

    想历史上,小猪为了筹措经费,把自己的脸面全拿出来了,好话说尽,希望商贾们捐款,资助国家。

    可惜,除了一个叫卜式的傻瓜,没有一个人鸟他。

    这也就罢了。小猪又退一步,加征商税和车船税以及赀算,希望商贾们能在税收上让一步。

    但还是没人鸟他。

    于是,小猪发飙了。掀桌子了,然后,商贾们的末日就来了。

    告緍令下,无人能活。

    不止大商贾死绝,就连中小商人也遭池鱼之殃。

    事实证明,商人们。刀子没架在脖子上以前,为了利润,绝对是敢卖出绞死自己的绳索的。

    这是全世界商人的劣根性和天性。

    根本无药可救。

    正因为是看到了这些事情,刘彻才知道,假如他现在加征商税,那么,商人们愿意鸟他的,基本没有。

    就拿眼前的师旦来说,假如不靠天子之威,以生死之间的大恐怖威胁,单纯只颁布一个律法,师家愿意出多少商税?五十万钱有没有?

    答案是,可能连五万钱,人家都嫌多。

    反倒是现在,三千万钱,连还价都不还,一口就答应了。

    “只是仅靠吃大户,远远不够……”刘彻心中感慨一声。

    天下似师家这样的家产累积以万万计的大贾有几家?

    撑死也不过十指之数而已。

    就算敲骨吸髓,又能拿多少?且固泽而鱼,根本就只是一锤子买卖而已。

    只有恢复吕后时期的商律,甚至将商税提升到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补充地位,才是长久之计,才有可持续发展的未来。

    但,此事现在却也只能是想想。

    商人、舆论和朝臣,都不会允许刘彻这么干。

    只能是潜移默化,缓缓图之。

    甚至,刘彻有种预感,想要实现这个目标,他就要先做到击败匈奴,完成汉室四代天子的夙愿,然后狭此不世之功,树立说一不二,圣心独断的地位,才可顺利实施。

    现在嘛……

    刘彻看着师旦,伸出手道:“还有几件事情,你要做到,朕才会考虑,既往不咎!”

    师旦哪里敢有异议?立刻就欢天喜地的叩首:“请陛下示下!”

    师旦此刻,真心是觉得先前他一口答应的那三千万钱的支出和每岁千万钱的奉献,真是太划算了!

    这笔投资,甚至堪称师家六十年以投资!

    因为……

    从此以后……

    吾家即为天子爪牙,是皇商,是天子意志的延伸。

    只要能把天子交代的事情办好了,谁能动得了他们家?

    且借着天子虎皮,这天下关防,郡国,师家何处去不得?什么买卖不敢做?

    就是那位号为苍鹰的河南郡郡守郅都,恐怕再次相见,也要对他家无可奈何。

    真真是一本万利啊!

    师旦只感觉,自己的眼中仿佛看到了师家成为汉室有数豪门,威风不可一世,甚至出相入将的未来。

    “据说,当初程郑氏与卓氏,出资捐款,修建褒斜道后,陛下就纳其家族女儿为妃……”师旦的眼珠子迅速转起来。

    献女为天子侍寝,在汉室等于是鲤鱼跃龙门一样的变化。

    当年,石奋之姊,不过是为太祖高皇帝封为少使,就奠定了石家六十年富贵的基础!

    但师旦知道,此事,要先放下,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全心全意的听天子吩咐下来的事情,牢牢在心中,然后不惜一切代价,将它们漂漂亮亮的完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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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一节 条件(2)

    “朕听说师家商队走遍天下,远至朝鲜、三越乃至于西南夷,皆有所往?”刘彻伸出一个指头,慢悠悠的问道。

    师旦此刻的心情,大抵好比孔雀开屏,恨不能将自己家族的优点全部拿出来,立刻就是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刘彻呵呵一笑,道:“朕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师家的所有商队,朕都要派人进驻!”

    师家的商队,巅峰时期多达百余支,加上外围控制和附庸的其他商队,这一数字可能多达四五百支。

    拥有马车、牛车上千辆,大小商船数百艘,师家借此经营起了一个庞大的销售网络。

    这样庞大的一个网络,在刘彻眼中,已经算是一个庞大的情报、商业以及监视网络的雏形了。

    正因为这样,他才会动心,才会冒险,亲自下场。

    只要控制了师家的网络,将之整合。

    未来,不管是要将绣衣卫的耳目安插到天下也好,还是刘彻的许多其他计划也罢,都有施展拳脚的空间。

    而且,顶着一个民间商贾的马甲,很多事情,都可以放手去做,大胆去试验了。

    师旦闻言,立刻叩首道:“陛下旨意,小民不敢违抗,只是……”他俯首道:“小民阖府如今具被迁到关中,往日的伙计、账房以及各路商队的主事人,如今恐怕都不会怎么听命了……”

    说话间。师旦眼角闪过了一丝狡魅。

    确实,师家下面的很多商队,在师家被迁徙的那一刻。都出现了不安分的迹象。

    迁徙关中,对师家是灾难。

    意味着从此远离根本之地,属下的管事的,只要不笨,都会寻机自立,甚至贪婪胆大的,趁机黑掉师家的产业。化为己有。

    这样的事情,在过去六十年。屡见不鲜。

    但是……

    当世的巨贾豪强们,见过了过去六十年那些倒在陵邑迁徙制度上的前辈们的下场后,岂能没有预案,留下后手?

    这世上。有矛就有盾,矛与盾之间的进化是紧密相连的。

    一方强势,另一方就必然会针对对方做出改变。

    时至如今,当世大贾豪强,都已经针对陵邑政策,自我进行了变革。

    或是在本地与官府紧密相连,用金钱开路,美女为弹,腐蚀和拉拢官僚阶级。借此避开被上报长安,强制迁徙的命运,或是经营出一个好的名声。让官府无出下口,也没有借口,更可狭民意,逼迫地方官,不敢下手。

    但这些都只是被动防御。

    狡兔三窟的道理,谁不懂?

    任何一个能从历次迁徙中逃过的豪强商贾家族。都有着自己的准备与计划。

    为的就是防备,有朝一日。假如真的被强制迁徙到关中,自己家族如何涅槃重生。

    这些准备中,自然就有着如何规避强制迁徙后,自家名下的主要产业与重要财源,不被强制迁徙所摧毁,好方便在被强制迁徙后,依然能源源不断的提供财富,供给已在关中的家族使用。

    历史上,这些商人豪强的准备,确实是精细到了这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极点。

    以师家为例,这个家族通过二三十年的布局,在雒阳城和河南郡的其他商队里,广泛施恩,投资,更与各路人马保持了长久的亲密关系。

    主要的大型商队和船队,更是向来被掌握在师家的自己人手里。

    所谓自己人,当然是女婿、外甥以及那些出自师家自己从小就培养起来的仆役、家生子。

    虽然不可能让这些人一直忠于师家,但最起码,在强制迁徙后的三五年内,师家依靠积威和过往的恩赏,还是能控制住大局。

    至于那些不稳的,不安分的,基本都是些小商队或者无关紧要的商铺。

    但是很可惜,历史上,他们遇到了不安常理出牌的小猪。

    而且,小猪直接掀了桌子。

    告緍令可不管你有多少后手,这个法令的主体核心,就是鼓励民众互相检举揭发隐匿的财产,一经查实,举报者可以获得被举报者没收财产的一半。

    这就导致,很多人甚至都不需要证据,只要找郡中最富裕的几个人家,随便往衙门递一个举报信,然后就可以坐着数钱——反正,大户家族,肯定都隐匿和瞒报了许多财产。

    小猪以力破巧,商贾豪强们再多的布置,再多的后手,都是一拳打在空气里,然后被不讲道理的官兵冲进家里,把财产全部查抄出来。

    但现在,可没有任何商人会想到,自己惹毛了皇帝,会导致皇帝开地图炮,放出告緍令这头凶兽。

    而商贾逐利,胆大包天,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干的。

    像临邛的程郑氏和卓氏,趁着新君即位的混乱时刻,吞了邓通在蜀郡的财产。

    这胆子,谁敢说他们小?

    此刻的师旦也是如此。

    既然有机会能借助皇权,让那些可能会借机从自己家身上咬下血肉,然后逍遥的属下们知道厉害,收回损失,师旦自然不会放过。

    刘彻微微低头看了一眼师旦,眉毛一跳,不置可否的道:“此事,不需你担心,朕会让郅都处理好!”

    对郅都,刘彻还是有足够的自信的。

    这确实是个忠臣。

    等河南郡事了,刘彻就已经打算任命郅都为江都王太傅,让郅都坐镇广陵国,开启统一三越之路。

    师旦立刻就喜不自胜的拜道:“陛下圣恩,小民感激涕零……”

    刘彻的这句话,等于给师旦开启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等于告诉师旦。从今以后,师家就可以以皇商自居了。

    皇商,那可是比官商还要牛逼一万倍的存在。

    有了这块虎皮。那过去经商中面对的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背靠天子,有少府的接济和帮助,从采购到货源再到售卖,每一个环节,都将变得完美无缺。

    而且还不需要担心地方官忽然跳出来抢夺果实,瓜分利润。更不需要担心沿路的安全,汉室苦心建立的亭里系统和遍及天下的关防系统。都将成为师家生意网络上的一个节点。

    这好处,简直只是想想,都让人心醉神迷。

    刘彻懒得去理师旦是个什么想法。

    他对师家商队的态度是很明确的。

    整个网络和所有的商队,全部都要国有化。归属于少府。

    刘彻已经想好了,让王道去负责这个方面的事情的统筹。

    师家的未来,大概就是个职业经理人的地位。

    甚至过个几年,等刘彻培养出了能掌握和管理好这个网络的人才后,一脚踹开师家也是很简单的。

    当然,现在,师家的作用还是很关键的。

    所以,刘彻也就耐着性子,继续道:“第二。师家过去行走天下,所见所闻所记的天下郡国道路、山川、地理情况,你给朕整理好。半个月后送到石渠阁,交给太史公!”

    太史公司马谈家族,世代都有个野望,那就是编篡出一本上朔三皇五帝,下叙当世政治地理军事经济的史书。

    这也是司马家族背负的历史使命。

    从后世的史记——太史公自传中,这种使命感和责任感就表现的很强烈。

    司马家族。历代都是以此为目标存在和延续的。

    刘彻打算帮司马家族一把,推动史记的诞生。

    甚至不排除在未来以国家的力量参与进来。共同编辑完成汉室的百科全书。

    这样做的好处,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秦始皇书同文,车同轨,给后世留下的属于他的不朽印记。

    身为穿越者,刘彻岂敢落于人后,不留下些什么让后世无论王朝更替,世道变迁,也不磨灭的印记,那就等于失败。

    师旦闻言,立刻再拜道:“诺!”

    “小人回去以后,就命家中上下,立刻整理……”

    作为行商,各地地理,山川地貌以及河流湖泊道路等等相关情况,自然是他们必须了解和知晓的东西。

    刘彻听了,满意的点点头,然后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记住,不要跟人说今天与朕见过面……”

    嗯,这就是掩耳盗铃了。

    刘彻很清楚,这个事情是瞒不住人的。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知道,今天他这个皇帝与一个商贾见过面,谈论过一些事情。

    就像当年程郑氏见了他以后,没多久,大家就都知道了相关事情,甚至连程郑氏与卓氏出资修建褒斜道一事,在现在都成了公开的秘密。

    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的。

    你不去到处嚷嚷这事情,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会当做不知道。

    但你要是公开叫嚷某些事情,那么,其他人就没法装聋作哑,必须表态了。

    这就是政治。

    看着师旦消失在门口,刘彻对王道招招手,吩咐道:“前段时间,朕让你在王温舒那里安插的人,安插好了没有?”

    王道立刻道:“陛下,奴婢已经办好了……”

    刘彻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温舒是一柄双刃剑,这个疯子跟汉室其他酷吏一样,都是文武双全,上马能治军,下马能治民的天才。

    不控制好,很容易割伤使用者自己。

    而且……

    王温舒这个人,跟他的残暴与暴虐成正比的是他的贪婪。

    前世小猪的朝臣里,能在贪财方面与之媲美的,也就寥寥几人。

    这个家伙放出去咬任家,刘彻相信,他一定能咬死任家那个绿茶婊。

    但是,就跟鹿鼎记里康麻子让小宝去抄家一样,刘彻实在很担心,任家的财产,最后可能都要落到王温舒手里。

    若只是几百万钱,刘彻懒得去理会。

    但任家,却是能与程郑氏、卓氏斗富的真正巨贾。

    其家产,光是田地,估计足有一万余顷。

    刘彻实在很难放心啊!(未完待续)( )

第五百二十五节 劳务派遣

    看着南宫信的模样,刘彻明白,濊人已经是调、教好了,可以用了。

    从新化城向东,可以镇压朝鲜半岛上任何可能的反汉势力,向南,可以监视和警惕匈奴以及匈奴的附庸力量,如鲜卑、乌恒。

    更可保护右北平、渔阳等长城战略要点。

    因为假如,匈奴人抽调乌恒、鲜卑等仆从部落,攻击右北平、渔阳,那么,汉军骑兵就可以从新化城出发,沿着大兴安岭山脉前进,用不了半个月,就能端了乌恒跟鲜卑的老巢。

    历史上,小猪灭亡卫氏朝鲜后,乌恒人就立刻归附了汉室,而鲜卑人也跟匈奴划清了界限,岂非无因?

    还不就是蛋蛋被人抓住了?

    至于现在?

    新化城与怀化城先后落成以后,汉室,就能将自己的触角,向着蒙古草原延伸。

    鲜卑与乌恒,只要不笨,肯定会明白自己该怎么做。

    这样一来,汉室就可以绕过匈奴,从鲜卑和乌恒那里获得战马和牲畜。

    当然,现在,濊人的作用,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劳动力和奴隶方面。

    刘彻自己不想沾捕奴,也不希望汉室境内重新出现蓄奴风潮。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奴隶制在中国,可是还有着残余。

    后世天朝的历史课本上,也不止一次提及,蒙元之时,贫穷的蒙古人。也照样是他人的奴隶。

    虽然这是民宗委为了给自己的爹妈们遮丑,纯粹为了结论而找的证据。

    但是,在此时的中国。

    刘彻敢打赌。只要他这个皇帝敢带头蓄奴,那么,国内的官僚豪强地主,绝对能玩出n个花来。

    要知道,即使是现在汉室政府努力的抑制蓄奴之风,通过法律,限制大户人家所能蓄养的奴婢数量。

    但。遇到那种不差钱,胆子大的家伙。还是一愁莫展。

    史记——货殖列传,和汉书的许多篇章中,描述某人或者某个家族富裕,怎么形容来着?

    富至僮千人……

    甚至就连王莽政权的灭亡原因。也有一部分是那货居然作死的想要限制豪强蓄奴,导致豪强阶级们非常非常不满。

    东汉政权建立后,甚至不得不承认和默许地主豪强可以蓄奴,当然了,换了个比较好听的马甲,叫做‘部曲’,两晋南北朝时期的门阀政治,就是建立在部曲制度上的。

    刘彻可一点都想给国内的列侯贵族世家豪强官僚们一个正大光明蓄奴的借口和理由。

    那会动摇整个汉室的立国基础,更会让他这个皇帝的后代。变成一个只能坐在长安看戏的傀儡,政令不出未央宫都是很有可能的!

    刘彻是绝对不会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但,现在汉室想要发展。想要开发水利,想要完成原始的工业化积累,不去奴役其他人,不去剥削其他民族,只靠内部的人力物力来完成。

    那等待刘彻的不是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诸侯。就是什么都搞不成。

    所以,人一定要学会变通。学会圆滑。

    譬如后世的天朝企业,那家没有一个叫劳务派遣公司的马甲?

    入职的员工,虽然在实际上,是给这家企业服务,工作。

    但在名义上,这些员工,都属于另外一家公司‘派遣’到这个企业,与该公司并无聘用合同。

    这样,想裁员的时候,想减工资福利的时候,想玩花样的时候,各个企业都不用担心,因为法律、政策以及其他种种原因,而投鼠忌器,更不用承担什么社会责任以及道德风险。

    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光鲜亮丽的国企、合资企业,乃至于外资,也都是这么玩的。

    甚至,苹果这样的巨头,为了规避道德和法律风险,选择外包生产——你们要喷就喷富士康那个没良心的吧,俺大苹果纯洁善良光鲜亮丽,社会责任一级棒,道德水平杠杠滴!每年捐款xx亿,物资xx万吨,真是业界良心,道德楷模啊!

    通过学习后世的先进经验,刘彻决定在这西元前,也玩一出‘劳务派遣’‘工程外包’的幌子。

    最近几年,可以确定,汉室绝大多数外来奴隶的来源,只会是属于东夷的濊、真番、马韩等国。

    既然如此,那么,刘彻可以选择‘雇佣’各国。

    没错,来自各国的奴隶们,虽然最终都是要在汉室内地干活,修工程,挖矿山,甚至于修葺道路、城墙。

    且全部要服从汉室少府的指挥和调度。

    但是,在名义上,刘彻会给他们安一个马甲。

    譬如说‘濊奴工程队’‘真番王国开发团’‘马韩建设营’等等马甲。

    而且,刘彻也确实会真金白银的向这些人支付奴隶的购买费用。

    只不过,是从一次性买断,变成按年按人头付费。

    虽然在本质上,这两者并无差别。

    这就好比后世你去买房,不管是全款还是按揭,那套房子已经是你的了。

    这样做的好处就是——刘彻这个皇帝,完美的规避了一切因捕奴以及奴隶贸易带来的道德风险与价值观冲击。

    捕奴的是濊人、真番人、马韩人甚至匈奴人、乌恒人、鲜卑人。

    与我大汉真是完全无关啊!

    圣天子仁心为怀,与民休息,自掏腰包,雇佣外劳。

    哪里知道这帮夷狄,不通礼数,不懂仁义,竟做出此等下流卑鄙之事。

    真真是令人气愤!

    嗯,大汉天子,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坚定的反对蓄奴、捕奴,更不用说买卖人口这样卑鄙无耻的事情的。

    至于那些先期已经被送来的奴隶,刘彻已经打算,过段时间,就给他们披上一个沧海君派遣的马甲。

    嗯,夷狄没有受过教化,干出这样的事情,正是理所应当。

    “朕真是越来越卑鄙了……”刘彻在心中感慨一声,随即就一脸笑容的跟南宫信探讨其了相关事情。

    南宫信虽然不明白天子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圈,但既然只是天子的要求,那他还有什么好拒绝的?

    更何况,此事,汉室会按照奴隶的人头,按年支付给他一定的钱财。

    譬如现在,那三千已经在汉室在奴隶,天子就愿意每年给他一百钱的雇佣费用。

    而且全部是以铸造精美,分量十足的五铢钱支付。

    南宫信高兴都来不及,岂会有什么异议?

    更何况,天子还跟他保证,以后每送一个奴隶,就支付给他南宫信三千钱的费用。

    而且,每年只要提供超过一千人的奴隶,那么,天子就可以免去他这个沧海君当年需要朝贡给长安的定额。

    这更让南宫信摩拳擦掌,准备回去以后,就大干一场。

    在广阔的远东地区,濊人的亲戚貘人,近亲沃沮,邻居乌恒,都是可以抓一抓的嘛……

    南宫信之后,刘彻又把真番王刘忠汉、马韩王萁准,也单独叫来,交代此事。

    这些家伙的反应,都大同小异。

    对他们来说,奴隶贸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更别说,天子还给真金白银了。

    自然一个个都是一口答应。

    私底下都卯着劲,准备回去大干一场。

    要知道,这可是难得的,能拉近与汉室皇室关系,在天子面前露脸的机会。

    将这个事情交代完,时间就到了中午了。

    此时,没有午餐的习惯。

    在刘彻即位前,甚至连皇室,也都是早晚一餐。

    但刘彻即位后,就在未央宫里推行三餐制。

    这次出来游猎,自也不例外。

    刘彻在濊观摆下宴席,款待随行的臣子。

    午餐很丰盛,少府宰了一头牛,杀了几只羊,加上随行侍从从镐池里捕获的鱼。

    只是烹饪技术,还是很原始。

    好在,少府最近在烹具方面有所突破,成功的按照刘彻的意思,发明了铁锅。

    一顿饭吃完,精致的小炒和美味的菜肴,瞬间征服了大部分的口舌和胃。

    真番王等人,自然是感慨‘天朝上国果然不凡,就连食物都是如此美味。’

    但刘阏等汉室自己人,却是震惊无比。

    师家的人,更是几乎就要按捺不住,想要问这些菜肴都是用什么烹煮的。

    因为,他们知道,若是烹煮的器皿可以大规模生产,那么,这就是一座金山啊!(未完待续)( )

第五百二十六节 匈奴的抉择(1)

    吃过午餐,游猎活动就正式开始了。

    为了增加天子游猎时的兴趣,上林令下令,从鹿苑里放了百余头鹿,另外还从其他地方,调来了几百只兔子什么的,丰富镐池附近猎场的猎物。

    不然,这正月里的,上林苑的野生动物,大都进了深山,天子游猎去那里找猎物呢?

    只是这样一来,猎杀的趣味就大大降低了。

    人工蓄养和繁殖的动物,比起野生动物,无论灵活性还是警惕性,都大大不如。

    好在,刘彻今天并非是为了打猎而来的。

    随便射杀了两只猎物后,刘彻就找了个机会策马晃到了卫信面前。

    “臣信拜见陛下……”卫信激动万分的立刻翻身下马,俯首叩拜。

    “卫信是吧……”刘彻叹了口气,看了看这个年轻人。

    还记得前年的时候,刘彻可是很关照这个前世的小舅子的。

    不仅仅让王道给他安排了一个很容易出成绩的位置,还有意无意的让张汤、汲黯,分别带过此人一阵。

    但可惜啊……

    扶不起的阿斗!

    刘彻在心里摇了摇头。

    虽然后来事情太多,刘彻也就没空关注卫信,+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短短两三个月内,就从太子宫的中坚、核心,迅速的边缘化,甚至几乎被人一脚踹出门外。

    但,无论还什么原因,因为谁而导致今天的处境。

    在刘彻看来:朕给了你这么好的机会,那么好的位置。那么多便利的条件,你还混不出来。那就只能说明,你确实能力上有问题。

    这样的人。并不值得继续投资。

    刘彻将视线微微偏斜,落在跟在卫信身后的那个身影身上。

    卫雅儿啊……

    勒着马匹,刘彻的双眼,扫过她身上每一处地方。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能永远保持理性的,事实上,人是感性动物。

    刘彻自然也不例外。

    他直勾勾的看着卫雅儿,眼神充满了霸道和侵略性,似乎恨不得立刻就剥光她。

    在这个时代。在这个世界。

    不夸张的说,不管是什么女人,只要刘彻勾勾手,她们就只有宽衣解带,尽心侍寝的份。

    所以没有人绝对有任何不妥。

    就连卫雅儿自己也是如此。

    她微微恭身,盈盈道了个万福:“臣妾卫氏拜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注1)

    刘彻哈哈一笑,走上前去,扶起这个前世的女人。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盯着她那张因激动、紧张、害怕以及畏惧而有些发抖的小脸,道:“襄王有梦,神女有心否?”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的典故,谁人不知?

    卫雅儿甚至没有多想,立刻就道:“妾蒲柳之姿。能入陛下之眼,此妾之福……”

    刘彻呵呵一笑。双手微微用力,就抱起卫雅儿。朝着不远处的观阁而去。

    所谓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皇帝想睡一个女人,难道还要跟她谈恋爱?

    搞笑吧!

    想当初,万石君石奋还是个小人物,不过是高皇帝刘邦身边的一个侍从,因为侍奉刘邦很细心,颇得刘邦欣赏。

    刘邦就决定赏他点什么,最好给他升升官。

    但是,石奋这人,也就只有侍奉皇帝的能力,别的带兵打仗啊,出谋划策啊,简直是一塌糊涂,至少在当时是这样的。

    于是,刘邦就问石奋,你有没有姐妹啊。

    石奋答曰:奋独有母,不幸失明,有姊,能鼓琴。

    于是,刘邦就诏其姊入宫为美人,顺便提拔石奋为中涓,石奋家族得以进入戚里,由此打下兴盛汉室近百年,子孙四代均列为两千石,号为万石君的汉室第一官宦世家的基础。

    换句话说,在这个时代,皇帝肯睡你家的女人、老婆、妾室,那是看得起你,想抬举你。

    而有意思的是——刘彻现在干的事情,其实跟刘邦干的事情没多大差别。

    建陵侯卫绾,刘彻一直想将这个自己前世的太傅,朝野出名的老好人,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

    譬如卫尉、中尉。

    因为,卫绾好控制,而且没能力,没野心,完全不会威胁到刘彻。

    更重要的是,此人给太宗皇帝赶车赶了十几年,熟悉朝野,深谙各种潜规则,有他在明面上打掩护,很多事情都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办。

    譬如,将南北两军中的校尉以上军官,全部换成刘彻自己信得过的人。

    但问题来了。

    建陵侯卫绾,在朝臣中的根基算是最浅薄的一个。

    毕竟,卫绾前几年可是一直被先帝打入冷宫,不闻不问的。

    也就是吴楚之乱时,因为才得以率兵讨逆,从而起复,更因军功封侯。

    但卫绾的这个列侯爵位是有水分的。

    他是领着几万大军,在徐沛与刘濞手下的食客周丕对阵,立下的军功。

    虽然周丕带领的下邳军队,一度是汉室的心腹大患。

    但当吴楚之乱平定后,这事情,就不是这么算的了。

    更何况,卫绾并未击败周丕,擒杀此人,甚至一度被周丕逼的狼狈不已,错非城阳王率军支援,战事走向,可能还说不定。

    这在唯军功论的汉室,卫绾是很吃亏的。

    因此,回朝后,除了封侯外,甚至没有出任任何职位。

    因为,一则,朝廷实在没坑了,要知道,卫绾可是做过太宗皇帝太仆,出任过九卿的人,你要任命他做什么九卿衙门下面的实权或者虚位两千石,你这是羞辱他呢。还是逼他死啦?

    二则,刘彻刚刚登基。需要的是稳打稳扎,先收权。

    但现在就不同了。

    皇位稳固后。刘彻想要的是大权独揽,圣心独断。

    这就需要好几条应声虫、牵线木偶,去出任一些关键位置。

    譬如卫尉、中尉、御史中丞、监御史以及丞相长史等。

    卫绾的条件完全符合刘彻的需要。

    但问题是,刘彻凭什么给他升官啊?

    总得要个理由吧!

    不然别人不会服气的!

    特别是那些将军们!

    所以,纳卫雅儿是迟早的事情,前几日的宫宴,不过是促使刘彻提前行动的引子罢了。

    ………………………………

    随着一声长长的呜鸣,卫雅儿的整个身子像弹弓一样绷紧,雪白的身子上。香汗淋漓。

    刘彻也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轻轻伸手,抱住卫雅儿丰满雪白的娇躯,在她饱满的山峰上肆意抚摸着。

    塌边,几位娇羞的侍女,红着小脸,送上毛巾,更有侍女跪在塌上。为刘彻与卫雅儿,清洁身子。

    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刘彻,还是卫雅儿。都已经很习惯了。

    在封建社会,别说皇帝了,就是一般的地主家里。也是这么个待遇。

    刘彻也不止一次在与后妃们亲热的时候,顺便办了一个侍女。

    像先帝时。为先帝生下了长沙王刘发的唐姬,最初就是伺候程姬的侍女……

    “能得陛下垂怜。妾身三生有幸……”卫雅儿旁如无人一般得趴在刘彻的胸膛上,温柔的道。

    刘彻微微一笑,在她脸上轻轻一吻,道:“今天,爱妃就随朕回宫吧,朕会让人尽快准备好册封事宜!”

    “陛下怜惜,臣妾拜谢!”卫雅儿闻言感动无比,立刻就为刘彻献上自己的香唇。

    ……………………………………………………

    刘彻正享受着艳福之时。

    数千里外,匈奴单于庭,此刻已经是在狼居胥山脚下。

    此地距离汉室边境,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骑兵急行军,大概一个月就能抵达汉边,扣关长城。

    往常数十年,单于庭通常都会在狼居胥山脚下,举行盛大的会盟,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所有东方的匈奴部族首领,仆从部落酋长以及奴隶部族,都要携带各部族最精锐的骑兵以及最好的战马和牲畜,来奉献给单于。

    匈奴帝国,就像一个用绳子串起来的链子。

    看似松散,但只要单于庭的积威还在,绳子就牢固无比,无人能挣脱其控制。

    何况,如今的匈奴帝国,正是如日中天。

    去年,大单于与汉朝皇帝和亲、贸易、互市,东方部族,都因此受益。

    尤其是娄烦、白羊等嫡系部族,人口几乎膨胀了一倍,牲畜群壮大了近乎四倍之多。

    与之相对应的是,有超过十一个部族的酋长,没有出现在此次会盟的大会上。

    这些酋长,运气好,反应快的,也不过是成了白羊、娄烦、休屠等大部族中的小贵族甚至奴隶。

    至于那些还想顽抗的,头颅早就已经被制成酒器,牙齿变成了白羊、娄烦等部族勇士的首饰,被挂在胸膛,成为其勇武的象征。

    从这方面来看,匈奴人倒是有些类似后世西方奇幻小说中的兽人族。

    此刻的狼居胥山脚下,假如有穿越者在此,远远观察的话,恐怕,也会以为,自己穿越到了类似wow的异世界。

    因为,聚集于此的匈奴战士,确实跟兽人相差无几。

    假如在汉室,帅哥比较受欢迎,那么在匈奴,就反过来了。

    脸越丑,越受尊敬。

    特别是那些满脸都是刀疤,狰狞的有如魔兽的战士,更是受到了所有人的畏惧和敬畏。

    在匈奴,个人的勇敢善战,与他脸上的刀疤伤痕,几乎是成正比的。

    匈奴人有传统,当有战友战死,或者至亲战死时,他们会用小刀,在脸上划开一条血痕,让泪水与血水一同流下来。

    换句话说,这些满脸伤疤的战士。就是匈奴帝国的支柱,也就是所谓的射雕者。

    而此刻。聚集在狼居胥山脚下的万余匈奴骑兵,几乎人人脸上都是纵横交错的刀疤。

    若有熟悉匈奴帝国构架的人在此。肯定能一眼就认出这支骑兵。

    它是匈奴单于的箭,匈奴帝国的矛。

    立国以来,每战,都是他们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他们用东胡人、月氏人、汉人、西域各国的血,见证了他们的悍勇与强大。

    他们就是匈奴左贤王的直属万骑。

    从冒顿开始,这支直属左贤王的精锐骑兵,就创造了一个又一个传奇。

    去年,这支万骑。更是在西域灭国四五个,征服不臣之国十余个,更与过去的小弟乌孙人掰了一回腕子,结果是匈奴骑兵完胜。

    乌孙人丢盔弃甲,不得不缩回了伸向西域的爪子。

    有这支骑兵在,匈奴单于的威信,就无人能动摇。

    此时,来自乌恒与鲜卑的骑兵,就在这支万骑面前。瑟瑟发抖,甚至浑身冒汗,几乎瘫软。

    “乌恒、鲜卑,两个下贱的奴隶部族!”一个披着狼皮的矮壮匈奴贵族。大声的呵斥着乌恒与鲜卑两部的族长:“大单于给你们定下的是,一年五千匹马,三万头羊。三千奴隶的朝贡标准,你们居然只交上来了不到两千匹马。一万头羊,奴隶更是只有一千多人!真当我大匈奴的箭不够锋利吗?”

    “大当户恕罪!”乌恒族族长也力一屁股就瘫软在地上。磕着头道:“去年冬天,贱部部族范围下了大雪,冻死了许多牲畜和奴隶,这些都是贱部所有的全部了啊!请大当户禀明大单于,待贱部好转,一定补完所有贡献!”

    鲜卑族族长古特也道:“贱部也是如此啊……”

    去年,乌恒山与鲜卑山遭了冰灾,这个事情,这位匈奴的大当户当然知道。

    但,匈奴人才懒得管你鲜卑乌恒遭没遭灾呢!

    大匈奴做事,不需要任何人的解释。

    想做就做,想干就干,想杀就杀。

    这大草原上,匈奴人连自己人都常常内讧,杀的血流成河,更何况乌恒、鲜卑这样的东胡残余,可耻的奴隶部族。

    要不是看在过去几十年,这两个奴隶部族,一直很恭身,也很勤恳的份上,匈奴大军,早就踏平了他们的老巢。

    “哼!”大当户哼了一声:“我可不管你们!”

    “大单于说了,既然你们部族遭灾,牲畜不够,那就拿奴隶来补吧,一头羊算一个幼奴,半个男人,三分之一个女人,一匹马抵五个幼奴、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今年秋天之前,送到单于庭来,否则,我大匈奴铁骑,踏破你们的乌恒山和鲜卑山,把你们赶到北海去跟那些可耻的罪人为伍!”

    也力顿时就大惊失色,抱住那大当户的脚,哀求道:“大当户,行行好吧,这奴隶,贱部实在是抓不到啊!”

    古特也哭着道:“贱部也是!”

    “怎么回事?”大当户嗤之以鼻,道:“那东方的蛮族,多的是奴隶,往年,你们还抓过一万奴隶抵债呢!”

    匈奴人从来都不讲仁慈,他们只认可和尊重强者。

    实力不够,如乌恒、鲜卑,连当仆从的资格都没有,只是单于庭的提款机而已。

    要不是乌恒与鲜卑,一直用着大量的牲畜和奴隶满足单于庭的索取,匈奴人早将这两个部族给灭绝了。

    当然,另一方面,乌恒与鲜卑,确实跑的很远,而且很穷。

    故此,匈奴才会容忍他们的存在。

    也力哭着道:“大当户有所不知,那东边出了变故,汉朝的军队,到了濊人的地盘,建了城,如今,据说也在抓奴隶呢,贱部实在抢不过,也不敢跟北海阏氏的丈夫抢奴隶啊!”

    “北海阏氏?汉朝?”大当户眼神凝重起来,道:“我去跟大单于说一下看看……”

    非是他想放过这乌恒与鲜卑。

    实在是北海阏氏与汉朝的事情,已经超出了他所能处置的权力之外。

    没有单于的许可,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匈奴的政治斗争,简单而残酷。

    胜者通吃,败者全死。

    甚至有时候,很多大人物,只是惹得单于不高兴了,就要被发配北海去养羊。(未完待续。。)

    ps:注:在两汉,臣妾是所有妇女在皇帝面前共同的自称(太后、太皇太后除外)。

    譬如,著名的缇萦救父故事中,淳于缇萦给汉文帝的奏疏中就说‘妾父为吏,齐中称廉平,今坐法当刑……’

    东汉初年,班超的妹妹班昭在给东汉皇帝的奏疏中也自述‘妾同产兄西域都护超……’等,更有很多贵族妇女,在给皇帝的奏章中以‘妾’‘臣妾’自居,出土的文物里,有许多官员的妻子的墓葬中出土了类似‘臣妾某某印’一类的证据。( )

第五百二十七节 匈奴的抉择(2)

    军臣魁梧的身影,一步一步走向王帐的正中。

    许多贵族纷纷低下头,俯下身子,以额头触底,表达对他的臣服。

    “白羊王!”军臣将视线投向王帐中一位贵族,粗声粗气的问道:“我听说,有一个重要的情报,从汉朝传递到了你那里!”

    “回禀撑犁孤涂,臣确实收到了一个来自汉朝的,非常重要的情报!”白羊王爬着来到王帐中,匍匐着禀报。

    帐中贵族,纷纷将好奇、不屑、挑衅以及不信任的眼神投向白羊王。

    ?

    不是因为大家不重视汉朝的情报。

    恰恰相反,虽然现在匈奴帝国定下了南安西进的国策。

    但是……

    对于已知文明世界里,唯一一个能与匈奴帝国掰腕子的帝国,汉朝的存在,本身就是威胁。

    匈奴人的祖先陵寝之所,几乎所有重要的祭祀场地,全部集中在靠近汉朝边境的地方。

    就连这狼居胥山,其实距离汉朝长城,直线不过两千里(注)。

    甚至,三四百年前,匈奴人的祭天之地,甘泉山,如今成为了汉朝皇帝避暑的行宫。

    七八十年前,蒙恬统帅的秦帝国长城军团,更是在所有草原民族身上,留下了他们无敌的传说。

    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来自汉朝的情报,没有人不重视。

    甚至于,帐中有贵族,本身就是来自汉朝的降臣。

    譬如东胡王卢他之的祖父,就是汉朝开国皇帝刘邦的把兄弟卢绾。

    大家好奇也好。不屑也好,挑衅也好。不信任也好,都只是针对白羊王。

    因为。现在在场的这位白羊王,是今年冬天刚刚继承了自己叔叔王位的。

    匈奴人的地位继承制度,非常混乱,讲究拳头最大,血缘次之。

    这位白羊王,能击败他的叔伯兄弟,成功坐稳白羊王的位置,看上去应该是有些能耐的。

    但在匈奴,扫清内部竞争者。只是王位征途上的第一步。

    想要稳固地位和权势,还要面临外部部族的挑战。

    白羊部落虽然实力强大,即使在匈奴国内,也算顶尖的大部落。

    然而,去年老王去世,兄弟子侄相互争位,彼此征战,必然损耗了一部分力量。

    其他部落,当然都闻到了血腥味。

    只要白羊部落露出颓势。他们就会一拥而上。

    虽然有着单于庭的控制,没有人能真正把白羊部落怎么办。

    但是,在强者为尊的匈奴,弱者不配享有资源。

    白羊部落这几十年占据的肥美草场。拥有的天然牧场,大量的牧奴,每一样都吸引着难耐的其他部族。

    因而。此刻,各个匈奴部族的首领。都在观察、打量、琢磨白羊王。

    以一种猎人看待猎物的眼光。

    只有白羊王充分证明了他的勇武,打消其他部族对他控制下的草场和牧场的觊觎。

    不然。这种窥视与觊觎,就不会停止。

    比起外部的战争,内部的倾轧更加残酷。

    在匈奴,即使是单于,也需要证明自己,不然,就要下台,就要被杀。

    正因为这样,从老上单于开始,单于庭就渐渐的开始模仿和学习汉朝,希望能稳定秩序,中央集权,树立权威。

    但,这样的做法,根本得不到匈奴贵族和部族首领的认同。

    所以几乎没有什么成效。

    新任的白羊王姑射,感受着王帐中其他部族首领充满恶意和窥视的目光,浑然不惧的抬起头,直视这些人。

    挑战与挑衅,几乎是每一个匈奴贵族人生中的日常。

    只有战胜来自内部与外部的一切挑战的贵族,才能赢得尊重和权力。

    姑射在心中冷笑两声,只是单于当面,他不好回击。

    “这是从汉朝传来的地图……”姑射直视着那些不怀好意的潜在挑战者的目光,拍了拍手掌,很快,两个匈奴武士就托着一个被包裹在血衣中的布包裹,走了进来。

    “据说,这是汉朝皇帝从大海上的商人那里,得到的情报,然后绘制出的地图!”姑射环视着其他部族首领,然后恭身对军臣道:“伟大的撑犁孤涂,臣从这个地图上发现了月氏人!”

    军臣矮壮粗大的身子忽然战栗起来,披散在脑后的辫子因为激动而舞动。

    “月氏人?!”军臣大叫一声,仰天长啸,然后盯着姑射,问道:“告诉我,告诉受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无耻的小偷,肮脏下贱的奴隶,到底在那里?”

    对军臣来说,月氏,就是他心底最大的痛,最大的疤痕,最大的耻辱!

    二十多年前,老上单于统治时期,他作为左贤王,匈奴帝国的太子,统军与月氏人交战,屡战屡败,最后老上单于没有办法,下令他的死敌右贤王率领东方部族讨伐,结果一鼓而下,攻破月氏,杀其王,制成酒器,更将残余月氏人撵去了西边。

    这是军臣生平最大的耻辱与最大的痛脚。

    在匈奴,人们崇拜胜利者,鄙视战败者。

    虽然他通过一场宫廷政变,彻底扫清了那个他曾经的死敌的全部势力,只留下一个儿子还在苟延残喘。

    但军臣清楚,他一天没洗刷掉自己身上的那个耻辱,那么,他的位置就还是不牢固。

    国内,国外,觊觎他位置的挑战者,窥视他权柄的叔叔伯伯侄子们,都会有机会。

    甚至于,他的死敌右贤王的儿子,被放逐到西部的左谷蠡伊稚斜,能得到许多部族的庇护与拥护,也与此有关。

    国内的部族首领们。只是表面上臣服他,但。实际上,并不像老上单于那样信任他。

    大家都在用怀疑和审视的眼光。打量着他,揣摩着他。

    一旦有机会,这些人必然会簇拥在那个左谷蠡王的身边,对他发起挑战。

    正如当年,头曼单于能力被人怀疑,于是冒顿单于鸣镝而杀之。

    所以,坐稳了位置后,军臣发动了他的一切力量,寻找和搜寻着月氏人和其王庭的下落。

    军臣发誓。只要找到月氏人,一定将这些该死的小偷,卑鄙的奴隶,碾碎,碾成渣滓,用他们的头颅制成酒器,来夸耀自己的勇武,奴役他们的女人,鞭打他们的孩子。

    可惜。月氏人跑的远远的,甚至跑出了匈奴人的视线范围,就连西域的诸国,也没有这些家伙的踪迹。

    而现在。当白羊王说出,从汉朝发现了月氏人的下落后。

    可想而知,军臣是多么的激动。

    他简直恨不得立刻挥鞭统帅匈奴无敌的大军。找到那些渣滓,碾碎他们!

    还好。仅有的理智,让军臣克制了下来。

    月氏人逃得很远。就算发现了他们的踪迹,现在也不能前去征讨。

    起码要到夏天,战马与牲畜都开始长膘,水草丰盛之时。

    姑射恭身将那托盘中染血的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丝帛地图,然后,将之展开在军臣眼前。

    “回禀天神眷顾,大地护佑,日月照耀的伟大的撑犁孤涂。那些卑鄙的小偷,现在正躲在这里……”姑射指着地图上的一个地方说着:“根据汉朝来的情报,这些肮脏的奴隶,正在恢复元气,据说已经有三四十万人口了,而且,他们正在计划征服一个前所未有的富庶无比的国度!”

    帐中其他部族首领,也抬起头来。

    月氏人!

    没有匈奴人会忘记这个曾经的草原霸主。

    特别是老上单于曾经将月氏王的头颅都制成了酒器。

    以己度人,匈奴贵族认为,有朝一日,假如月氏人恢复了实力后,一定回来复仇!

    甚至有些年长的部族首领,还记得很清楚。

    二十多年前,月氏人遁走后,那些被俘虏和捕获的月氏贵族和萨满,在死亡前,用着无比恶毒的口吻和最坚决的态度诅咒匈奴人。

    “你们等着吧,我王一定会回来的,他会带着太阳和月亮的力量,在天神的保佑下,踩着火焰归来,到那个时候,整个草原都会燃烧,拳头大的冰雹将从天而降,而你们,将会变成冰雕与灰烬,在火焰中毁灭!”

    即使是今天,那些藏在犄角旮旯里的小月氏部族,也依然是匈奴帝国,极为头疼的问题。

    这些生命力比杂草还顽强,固执的小偷与卑贱的奴隶,要是恢复了实力,杀回来,那还了得?!

    要知道,二三十年前,整个西域和草原,都是臣服在月氏人的马蹄下的。

    匈奴引以为傲的骑兵,在月氏骑兵面前,并不占优。

    所以,在匈奴,不分立场,不分派系,所有贵族与部族,对月氏的态度都是一样的:找到他们,杀死他们,烧掉他们的草场和牧场,吃光他们的牲畜,污染他们的河流与湖泊,凌辱和霸占他们的女人!

    “撑犁孤涂,臣娄烦部一万四千勇士,愿为您的先锋!”

    “我们休屠部八千骑兵,愿为撑犁孤涂的利刃!”

    “我的主人,兰氏就是您的箭,请您鸣镝,赐予月氏人毁灭!”

    “天神指定的撑犁孤涂,须卜氏三个万骑已经整装待发!”

    即使是左谷蠡王伊稚斜,也在大势之下,匍匐在军臣这个杀父仇人面前,大声的道:“无敌的撑犁孤涂,让天神的怒火,毁灭那些卑鄙的月氏人吧!”

    但军臣此刻,却好似没有听见诸臣的声音。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那副绘制在丝帛上的地图吸引了。

    这地图是如此的大,展开来,足足有两三丈。

    上面用着文字与线条,分割着世界。

    “这是汉朝……”军臣的手从地图的东方摸过去,即使军臣不认识汉字,但也知道这是那里。

    广袤富饶的汉朝疆域。占据地图东方的全部,那巍峨的山脉。奔流的大河,静静的山陵。平整的平原,雄伟的城市,繁荣的世界,文明的灯塔,从未如此清晰的展现在军臣眼前。

    在军臣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他感觉,他看到了光。

    一个全新的世界,就在光门之后,向着他招手。

    “汉朝果然强大、广袤。并不弱于我大匈奴!”军臣在心中想着。

    匈奴人虽然愚昧,文明层次极低,甚至没有自己的文字。

    但,它的统治者并不愚昧。

    像军臣的父亲,老上单于稽粥,甚至颇有文艺气质,性格也比较宽厚,待人和善,能容忍部下的过错。甚至能宽恕挑战者。

    当年,右贤王以单于胞弟的身份,曾经密谋挑战,结果。事败。

    但老上单于并没有杀死他,反而继续任命他为右贤王,给予其全权负责东方攻略的大权。

    右贤王于是誓死报答。

    甚至就是军臣政变能成功。也多半建立在右贤王不愿意与老上单于的继承人刀兵相见的份上。

    不然,这个经营东方部族二十多年。战功赫赫,近乎无敌的匈奴战神。要是赖在东方,不来单于庭,军臣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即使是军臣,其实也很开明。

    他能容忍伊稚斜活着,并且冷眼旁观,那些从前右贤王的部下、朋友和姻亲,暗中接济和扶持伊稚斜,就是很好的证明。

    因为,军臣并不如他表面上表现的那么暴躁。

    相反,他跟历代单于一样,很冷静,很清醒。

    他明白,杀了伊稚斜,极有可能激怒那些右贤王的老部下、姻亲与朋友。

    甚至可能导致匈奴帝国内部的残酷内战。

    所以,他容忍了伊稚斜的存在,甚至封他为左谷蠡王。

    因为,匈奴帝国需要团结,需要统一,需要秩序。

    就像现在这样,只要他能带领匈奴帝国前进,获取奴隶、牲畜,那就没人能挑战他的地位。

    “这就是我大匈奴吗?”军臣的手从长城向北,一路看过去。

    这地图虽然模糊,但,军臣的单于庭,向来是随着季节而在匈奴的国土上游动,他很快就知道了,汉朝的地图,基本的框架没错,确实画出了匈奴的大概疆域。

    虽然很模糊,完全没有标注任何名山、大河与重要的祭祀场所与草场。

    但这在军臣看来,已经足够震撼了。

    更让军臣震撼的是——在这个地图上,庞大的匈奴帝国与同样庞大的汉朝,竟然只占据了不到一半的版面。

    在西方,更西方,那未知的世界,那繁华的世界,此刻,向军臣敞开了大门。

    军臣的脸上,露出了无比兴奋与复杂的笑容。

    因为,他知道,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新世界,一个陌生的新世界,一个全新的,可供匈奴帝国征战和征服的世界。

    在今天以前,军臣一直很迷茫。

    无敌的匈奴骑兵,在西域,已经无敌了。

    虽然乌孙人和更西方的其他几个强国,对匈奴人构成了一定的挑战。

    但在军臣看来,这只是疥藓之疾而已。

    匈奴人只要认真,这些人就是渣渣,无敌的匈奴骑兵,完全能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但碾过去以后呢?

    没有敌人,匈奴人的手脚就会迟钝,拉弓的手,会变得软弱,他们的脸上,会没有刀疤,用不了几年,就会重蹈当年东胡人跟月氏人的覆辙,然后被新的势力击败,取代。

    所以,实际上,匈奴帝国扶持乌孙人,对西域征服但不占领的政策,其实是将那里当成自己的后院、提款机和磨刀石。

    在老上单于统治的时候,这个政策,就已经被制定,并成为国策。

    至于东方的汉朝……

    军臣反正是死都不愿意去碰那些长城下的坚固城市与严整的步兵战列。

    况且,军臣觉得,汉朝都是步兵,全是农民。虽然有骑兵,但从过去几十年的交战记录看。汉朝的骑兵,与其说是骑兵。倒不如说是骑马的步兵。

    并不会对匈奴帝国构成什么威胁。

    反正,匈奴骑兵要是去碰汉朝的城市,那铜墙铁壁一样的防御系统,足够匈奴勇士喝一壶。

    与之相反,汉朝的步兵,要是来到了开阔的草原上……

    先不说他们能不能打得过匈奴骑兵。

    就一个问题——他们在广袤的草原和无垠的戈壁上,能认得回家的路吗?

    反正,军臣知道,就是匈奴人自己。也常常发生某部族在迁徙路上迷路,结果绕到了瀚海或者北海去的丑事。(注2)

    正是基于这些认知。

    军臣才会选择与汉朝和平,转而向西。

    一面敲打已经臣服的西域部族和国家,一边扩张匈奴帝国的新边疆。

    去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成效。

    匈奴帝国的控制疆域,在西域拓展了至少数百里,新征服和臣服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部族与城邦,抓回和捕获了许多的奴隶和财富。

    但在今天以前,匈奴帝国该何去何从这个问题。一直让整个匈奴上上下下都很迷茫。

    他们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那里?

    但,现在,看着这全新的世界。这陌生的世界。

    军臣知道,自己找到了方向。

    生平第一次,军臣知道。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广阔。

    他基因中的征服之血。沸腾了起来。

    只是,看着地图。军臣皱了皱眉头。

    他对着姑射,招招手,问道:“月氏人在那里?”语气非常平和,完全没了最初的暴躁和狂猛。

    但熟悉军臣的人都知道,这样的撑犁孤涂,才是最可怕的!

    这意味着,他开始思考了。

    而在这个世界上,需要军臣思考的人或事,真是不多。

    “回禀撑犁孤涂……”白羊王姑射恭身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西方的中部一角,道:“这些卑贱的奴隶,就躲在这里,根据来自汉朝的情报,他们所在的地方,称为‘伪水’,据说,他们正计划渡过‘伪水’向东征服……”姑射的手指在地图上一划,指向了一个让军臣呼吸急促起来的广袤国度。

    这个国度的大小,甚至超过了汉朝。

    “这是那里?”军臣的声音越发的柔和了起来。

    “回禀撑犁孤涂,据汉人所说,这里名曰‘身毒’,据说……据说……”姑射也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才道:“据说此国富庶远超汉朝,月氏人曾经只派了五百个士兵,就从身毒带走了上万奴隶,数不清的黄金……”

    所有的匈奴贵族,闻言全部深吸了一口气。

    五百个士兵,就抢走了上万奴隶,无数黄金?

    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以羸弱著称的某些西域国家,匈奴人也从未做过五百骑,抢一万奴隶这样的事情。

    姑射看着众人,也道:“臣也不怎么相信,大抵是那个商人夸大其词罢,但,月氏人得到了很多好处,是肯定的!据说,月氏人已经在那‘伪水’重建了王庭,重立了王帐,还选出了新王……”

    包括军臣在内的所有匈奴人的脸色,都开始凝重起来。

    在中国,称王建制,象征着某个政权开始向中央挑战。

    而在草原,建立王庭,王帐,则象征着某个部族,向草原霸主发起挑战的信号。

    中国王朝有多恨那些称王建制的反贼,游牧帝国就有多恨那些建立王庭王帐的部族。

    加上匈奴与月氏的世仇,几乎不用考虑,所有部族首领,在这瞬间就达成了一致:月氏必须死!

    军臣伸手在月氏所在所谓‘伪水’摸了一下,然后丈量了一下,月氏与匈奴之间的距离。

    大约等于一个半从狼居胥山到乌孙都城的距离。

    “这群肮脏的豺狼,倒是跑的挺远的……”军臣哼哧哼哧着低声道:“难怪我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

    然后他道:“继续说那个身毒,不管汉朝人说的多么荒缪,你都给我复述……”

    虽然汉朝的情报可能有水分。

    但至少,汉朝人的情报证明,月氏人的存在。并指出了它现在的动向和踪迹,对军臣来说。这就足够了。

    不管多么荒缪的事情,总有些是符合实际的。

    十个谎言里。只要有一个是真的,对匈奴的战略,都是有益的!

    “遵从您的命令!”姑射恭身道,然后接着说道:“汉朝人传说,这身毒国,也是农耕,也做城池,据说庄稼一年四熟,而且土地肥沃。身毒的人,甚至不需要料理庄稼,只要播下种子,然后就可以一边喝酒一边晒太阳,顺便玩女人,等着庄稼收获,就能填饱肚子,另外身毒各种黄金珠玉,满地都是。传说有个月氏的奴隶,只是跟着大军去了一趟身毒,回国以后就用于他一样重量的黄金,向主人赎买了自身。然后,购置了无数奴隶与美人……”

    随着姑射的话语,整个王帐中的匈奴贵族的呼吸都开始急促了起来。

    无数人的胸膛与心脏都被一个名为贪婪的事物所填满。

    “说说身毒人的军队……”军臣敏锐的指出关键。

    “回禀伟大的撑犁孤涂……”姑射咽了咽口水。道:“汉朝说的东西,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姑射低着头道:“汉朝人说。那身毒人的军队,上万人。也打不过几百人的月氏人,据说月氏人曾经只用了五千人,就横扫了身毒几千里,灭国数十,抢掠了十几万的奴隶……”姑射说完,摇摇头道:“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天神在上,怎么有这样的国家与人民?”

    军臣沉吟片刻,道:“如果汉朝的情报属实的话,这确实有可能……”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臣子们,道:“就像那西域的莎车……”

    于是,贵族们纷纷大笑了起来。

    莎车国,在西域只是个中等的国家。

    但以富庶闻名,与其富裕对等的是,此**队,羸弱无比,几乎没有战斗力。

    它能存在,是靠着每年向匈奴单于庭贡献海量的财富、珍宝、食物、美人。

    匈奴单于庭,也害怕这么一个金娃娃被人玩坏了。

    专门在莎车放了半个万骑,保护莎车国不被外来侵略。(注3

    在西域,莎车就是匈奴的禁脔,禁止任何人打扰和攻击。

    而在匈奴保护下,莎车人干脆连军队都不怎么组织了,全国上下,都是努力生产,供养和伺候匈奴。

    而对于如此恭顺的属国,就连一向贪婪的匈奴人,也有些感到羞愧和不好意思。

    军臣即位后,就特许莎车不必每年都朝贡,可以三年朝贡一次。

    不是军臣仁慈,而是军臣绝对,这莎车就是匈奴养的一头金猪,要养肥了吃,不能逼迫和盘剥太甚,要是玩死了,去那里再找这么好的属国?

    这么一对比,那身毒的传闻,就极有可能是真的了!

    想着那身毒的富庶与羸弱,再看看温顺无比的莎车国。

    没有匈奴贵族能安稳的坐在位子上了。

    尤其是军臣,他看着那辽阔无边,几与汉朝、匈奴相当的身毒,呼吸都粗重了起来。

    天神在上,这身毒,难道就是您赐予匈奴人永恒的宝库吗?

    一个数百倍甚至千倍的大号莎车国。

    若是拿下来,那他军臣的地位就要直追冒顿大单于,超越自己的父亲,老上大单于了!

    “我要身毒的所有消息!”军臣看着姑射,命令着:“传我的命令,让乌雕、黑狼、呼衍氏,向西域派出万骑,搜集所有与身毒有关的事情,派人去乌孙,告诉猎骄靡,月氏人出现了!”

    假如汉朝的情报是真的,那么,这个身毒的消息,必然在西域诸国中也有所流传。

    那么,匈奴帝国就一定能找到相关的情报来佐证汉人所说的真伪。

    另外,月氏人出现了,乌孙人必然坐不住。

    别看乌孙现在起了小心思,小老弟想要翻身做大哥。

    但是,面对月氏人,乌孙人比匈奴人还要紧迫,还要有动力。

    因为,现在的乌孙大昆莫猎骄靡的父母家族,全部是死于月氏人手上。

    相比匈奴,乌孙人对月氏人更加仇恨!

    军臣很自信。只要猎骄靡还活着,就一定会去找月氏人算账!

    “诺!”满帐的贵族。都是轰然应诺。

    对月氏人卷土重来的警惕以及对一个数百倍大号莎车的向往,让整个王帐顿时群情激奋。斗志昂扬。

    看着这场景,就连军臣也着迷了起来。

    匈奴帝国整个内部如此团结,如此积极向上的场景,军臣已经十几年没用看到过了。

    自从月氏人遁走,匈奴独霸草原后,匈奴的贵族和上层,就开始沉迷于享乐,不再如老上单于统治最初那样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了。

    “哪怕。汉朝人说的是假的,我也要把它变成真的!”军臣在心中想着。

    身为君王,军臣当然知道,什么是朝气蓬勃,什么是暮气沉沉。

    更清楚,对匈奴这样的帝国,假如失去进取心,意味着什么。

    散会后,军臣得到了他派去征收各仆从部族与奴隶部族朝贡赋税的大当户的汇报。

    “鲜卑与乌恒今年所应供应的牲畜与奴隶数量都不够?”军臣沉思片刻。就对自己的大当户道:“既然是因为汉朝的缘故,而且遭了白灾,作为鲜卑与乌恒的主人,本撑犁孤涂是仁慈的!这次就对这两部族免除惩罚吧。另外,传令下去,鲜卑、乌恒两族因白灾之故。三年免征!”

    大当户颇为惊讶,对鲜卑和乌恒。单于庭向来是穷追猛打,怎么。这次会‘仁慈’起来了?

    殊不知,军臣已经决意西征。

    西征就要动员部分的东方部族,像那些不是很安分的部族,更是要全部带上,免得他们趁单于庭主力远征,自己在后方搞鬼。

    左谷蠡王伊稚斜更是要带在身边,监视起来。

    若是能在西征路上,消耗掉这些部族,那就更好了。

    但这样一来,问题就来了。

    匈奴的人口,本来就很少(奴隶不算人,只是工具,在匈奴只有能骑马射箭,随军征战的男人才会统计到丁口中),带走这些部族后,东方的力量就会变弱。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汉朝趁机对河套地区发起攻击,那么,这个时候鲜卑与乌恒就显得很重要了,这两个部族的战斗力,虽然很差劲,但,有它们在东北方向,就能牵制住部分汉军,使得汉朝长城防线的东北侧出现不稳。

    再配合留守河套以及东方的部族力量,军臣自信,是可以与汉朝一较高下,等待自己西征归来的。

    这样一来,对鲜卑与乌恒就需要安抚和拉拢,不能让它们倒向汉朝。

    想了想,军臣觉得,鲜卑与乌恒,是天生的二五仔,想要控制住它们,军臣是没有信心的。

    于是他命令道:“派人去北海和瀚海,召回虞迁王与康居王,让他们率领自己的本部万骑,移防至乌恒山和鲜卑山附近!”

    虞迁王与康居王,是军臣在当左贤王时的心腹亲信。

    四年前,军臣发动政变,血洗右贤王派系,杀的血流成河。

    但是,除了当场处死的那些人外,右贤王剩余的嫡系,在抓捕后没有当场处死的,就不能再处死了。

    不然,其他部族会跳出来说话。

    于是,只能流放。

    流放到瀚海与北海去,让他们与野人为伍。

    军臣后来又担心这些家伙偷偷跑回来,联系旧部,于是派遣了自己的两位亲信,带领一个万骑,前往监视和警戒。

    四年过去了,那些流放的倒霉蛋,也该被磨光了棱角,懂得恭顺和臣服了。

    兼之,比起那些失败者,军臣更担心,鲜卑与乌恒这两个东胡的残余势力,天生的二五仔倒戈,甚至趁他不在,拉起人马,壮大起来——草原上一个部族想要兴盛,其实很简单,有一个足够聪明、果敢的首领,有一批足够勇敢,善战的部下,只要几年,就能通过抓野人、抢掠和袭击,壮大起来。

    当年的匈奴就是趁着东胡被蒙恬痛揍,在夹缝里壮大起来的。

    短短数年,匈奴部族就通过抢掠、收拢流散小部族的牧民和奴隶,迅速壮大,然后趁着秦国长城军团回援的机会,吃下河套地区,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能与东胡掰腕子的大势力。

    所以,乌恒与鲜卑,军臣是既要用,又要防备。

    只要发现他们有什么小心思,立刻就要镇压!(未完待续……)

    ps:注1:狼居胥山应该是在今天的内蒙古,具体是那个山,众说纷纭,倒是与长城的距离史书上有记载:根据史记与汉室有关霍去病行军路线的记述,它与代地的距离是两千余里。

    注2:瀚海不是贝尔加湖,它在今天的杭爱山,是蒙古北冰流域与内河流域的分水岭。北海才是贝尔加湖所在的区域。

    注3:万骑是匈奴的战斗单元,一个万骑多则万人,少则两三千,是匈奴最重要的战斗军团,你可以将它理解为蒙古的万户( )

第六百零九节 定策(3)

    刘彻听完申屠嘉的发言,缓缓的抬动了一下手臂。

    对匈奴复仇,同样是汉室王朝的政治正确。

    从刘邦开始,这个使命就已经深深印刻进汉室王朝的骨髓之中。

    没有任何一个皇帝敢公开放弃对匈奴的复仇战争。

    事实上,也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放弃对匈奴复仇。

    道理也很简单。

    这个世界只能有一个老大,一山不容二虎!

    所以,刘彻不能拒绝将军们的提议。

    刘彻站起身来,看着群臣,朗声道:“高帝遗朕平城之忧,吕后单于书绝勃伦,朕一日不敢或忘!”

    这个态度是一定要表的。

    也是维系君臣关系的基石。

    “昔齐襄公复九世之仇,春秋大之!”刘彻继续道:“仲尼曾曰:十世之仇,犹可复也,是以朕即位以来,赏励士卒,任用贤将,开考举,广开言路,遍取英才,轻徭薄赋,鼓励农桑,以劝耕为要,为的就是来日,提兵北上,执单于于朕御前,献俘于高庙!”

    刘彻这番话,算是说到了群臣的心坎里面去了。

    北上出塞,击败匈奴,雪吕后之耻,复平城被困之仇,这就是当前汉室军方的主流意见和民间的共识。

    六十年前的平城之战,汉室不清楚,匈奴人是怎么想的。

    但反正,汉室这边是不服气,也不甘心的。

    明明打了个五五开,却受限于经济和政治,只能低头认怂,签订屈辱的和亲条约,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匈奴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任何一个骨气有尊严的人,都不会舒服。

    更别说之后几十年,匈奴人隔三差五就要来撩拨一下汉朝。

    十四年前,匈奴火烧回中宫。五年前,大掠边郡,士卒死伤数以千计。

    从云中到右北平,自渔阳至邯郸。跟匈奴有血仇的汉室臣民,不计其数。

    而南北两军,有超过七成的兵源和军官,来自这些地方。

    这就是使得,汉室的主战派。拥有了最稳固的基本盘。

    没有任何人可以忽视这股庞大的力量的声音。

    听着天子的话,主战派们欢欣鼓舞,意气风发。

    但刘彻却将话锋一转,道:“只是,孙子曰:主不可因怒而兴师,自古以来,大国征伐,皆以庙算为先,庙算多者胜!”

    “欲伐匈奴,不可不庙算布置。审视敌我!朕身为民父母,也不可不为臣民性命谋算!”

    这两句话让原本有些黯然神伤的主和派,一时间都昂首挺胸起来。

    至于主战的大臣将军,则有些忐忑。

    但没有人能反对天子的说法。

    自春秋以来,庙算布置,就是国家级别的军事行动中最重要的一环。

    经过司马骧且、孙武、吴起和孙膑等先贤的发扬,庙算在此时,已经成为军事行动中必不可缺的一环。

    所谓庙算,最开始是带有严重的封建迷信色彩的行为。

    夏商周时,每次军事行动都要卜卦、祭天。求问鬼神,得到吉兆,才会出兵。

    但经过春秋战国时期的列国攻伐兼并,中国战争的艺术和水平不断提高。

    发展到今天。庙算已经褪去了它的大部分迷信色彩,成为了国家战略布置的代名词。

    典型的例子就是秦赵长平之战,交战双方在战前和战时都进行了无数次的商议和针对战争的推演。

    秦廷方面更是几乎动员了全国的所有力量,将它的每一个村庄,每一个人口,每一粒米。都进行了全面的动员。

    为了不让赵国知晓秦廷的布置,秦国甚至下达了严令:有敢泄武安君为将者杀无赦!

    赵国方面也不例外。

    著名的纸上谈兵的故事就很好的说明了,在当时,赵国已经很重视战略布置了。

    而在汉室,庙算布置更是发展到了一个新的顶峰。

    三年前,吴楚叛乱,周亚夫领军平叛前,就是先跟刘彻的皇帝老爹,密议了数天,君臣相互坦承,交代各自的要求和底线,并对战事的可能发展方向,进行了推演。

    正是这样的战前预估与预算,在平叛过程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吴楚之乱三月而平,庙算布置好,在其中占据了很大的因素。

    不然,要是梁国一告急,周亚夫就被逼着去救睢阳,吴楚之乱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

    而刘彻,则想更进一步。

    将后世的参谋联席会议机制引入汉室。

    将庙算这个词汇,进行更细致和更深入的再理解。

    于是,刘彻拍拍手,少府令刘舍立刻就心领神会,命人将一副巨大的纸质地图,抬进了殿中。

    这是史上第一副,绘制在纸质材料上的地图。

    它由两个巨大的木轴卷在一起。

    这两个木轴长达七尺,卷在一起的纸张,是少府方面开发的厚皮纸,这种纸,比起现行的白纸,更厚也更粗糙,但却是很适合用来绘制地图。

    但这样一来,这副地图就变得很重了。

    它是由四个人抬着抬进的殿中。

    刘彻挥挥手,刘舍就让人将这地图打开。

    两个宦官拉着地图的两轴,缓缓的将之摊开。

    于是,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副长达十余丈,宽约七尺的庞然大物。

    上面,山川河流,城市湖泊,一览无余。

    巍峨的长城,沿着山峦的线条延伸,将这个地图一分为二。

    汉朝在左,匈奴在右。

    一个又一个的木制人偶,在少府官员的布置下,出现在了地图上。

    刘彻走到这副巨大的地图前,看了看,非常满意。

    这副地图,应该是目前全世界最先进最清晰的军用地图了。

    许多新的地图绘制技术和新的标准在这地图上使用。

    譬如,出现了等高线,比例尺以及各种符号的解释标注。

    而那一个个人偶,则代表了一支支汉匈双方的军事力量。

    在汉室这边,自云中以南,猬集着一支庞大的军队。

    汉室的野战主力军团。句注、飞狐、北地、细柳、灞上、棘门依次排开,而长城的驻屯军,则依托与长城防线,散布在长达千里的边境上。

    而匈奴方面。限于情报和信息的来源,只能将目前已知的匈奴幕南部族和其大概兵力和位置布置在地图上。

    但,仅仅是这样,也是一个令人恐惧的武装力量。

    仅仅在河套方向及其附近,匈奴就有六个人偶在相互守望。从右北平到云中的漫长边境附近,还有十多个人偶,散步在草原各地。

    在腹心深处,匈奴庞大的幕南集群,让人望而生畏。

    刘彻拿起一个人偶棋子,道:“句注军,有兵,万一千七百人,骑兵五千,去年皆已换装。然,句注在雁门,负有守备之要,因此只能调动最多三千骑兵!”

    “飞狐军,有兵八千七百人,其中骑兵三千,今岁四月完成换装!”刘彻又将在句注身后的飞狐军的人偶拿起来:“然,飞狐乃天下要塞,负山河之重,轻易不可动!”

    刘彻于是将这枚人偶放下。

    飞狐军的驻地。是著名的广昌县,在后世,此地名曰保定。

    早在楚汉争霸时,郦食其就曾对刘邦建议:愿足下急复进兵。收取荥阳,据敖庚之粟,塞成皋之险,杜大行(太行)之道,距蜚狐之口,守白马之津。以示诸侯效实形制之势,则天下知所归矣。

    飞狐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不到危急时刻,此地驻军就不会调动。

    三年前吴楚之乱,飞狐驻军就一个兵也没有调动。

    刘彻将视线北移,放在北地身上。

    这里有着汉室最大最强的骑兵集群。

    北地郡及其周围的陇右,代上,汉室在那里拥有二十多个马场,以及多达三万人的骑兵。

    最重要的是,这支部队,从来都是汉室的预备部队。

    换句话说,他随时可以调动,他随时处于战备状态。

    两个月前,义纵奉命前往云中,沿途经过北地,然后义纵回报刘彻:北地兵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国有事,必用北地军!

    事实也证明了,北地军始终是汉室军事力量中的王牌。

    从吴楚之乱,到征伐朝鲜,乃至于历史上小猪与匈奴的番战,北地军的身影都活跃于其中。

    甚至,刘彻现在的宿卫武装力量,虎贲与羽林两军中,五成以上的军官,是从北地抽调的。

    在历史上,北地郡和陇右郡以及代上的军事贵族集团,在中国历史上活跃了千年,主宰着王朝兴衰。

    刘彻拿起这枚人偶,将之推到云中城上。

    “北地、陇右及代上,可出骑兵两万!”虽然咬咬牙,在这个地方,汉室动员出一支五万人的军事力量,也不是不可能。

    但那样的话,等于杀鸡取卵,没有那个理智的统治者会干这种蠢事。

    战马,士卒和军官,都要留下种子,才能有未来可言。

    “至于细柳、灞上、棘门以及南北两军,还可再出骑兵一万五千人!”刘彻说道。

    细柳和灞上、棘门这三支军队,因为驻扎在关中,骑兵规模不足是肯定的。

    因为关中没有太多合适养马的地方,娇贵的战马,也很难在关中被大规模放养。

    至于出步兵去草原上,刘彻可还没疯。

    李广和程不识还有李陵的教训,已经足够证明,再精锐的步卒,到了草原上,也比不过最差的骑兵。

    “朕再发属国、五官中郎将以及郡国骑兵,还可出兵一万!”刘彻淡淡的道:“我汉家目前,可最多动员五万骑兵,居于云中!”

    刘彻将视线重新投向河套。

    在那里,匈奴人就像个刺猬一样,让人难以下口。

    “休屠部族,有口四万余,昆邪部族,有口三万余,楼烦部族有口四万余,白羊部族已走,但俱云中奏报,匈奴单于令居皋南山的卢侯、折兰两部,南迁至胭脂山,以充白羊王之缺!”

    “朕要在这里提醒诸卿,卢侯、折兰两部,不比白羊王差!”刘彻严肃的道。

    卢侯部在汉室历史上,也算是汉室的老对头了。

    但自从十四年前,卢侯部族的首领难氏因为唆使右贤王挑起与汉朝的战争,被老上单于处罚,滚去皋南山跟折兰部族玩泥巴,已经有十四年没有出现在汉室记载中了。

    但对这个老对头,大家都很清楚,他的厉害。

    卢侯部族,哪怕是在匈奴人中,也是以野蛮和好斗著称的。

    只是,这个部族比较倒霉,跟错了主子,自从军臣上位后,它就被打入了另册,原本,汉室朝臣都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跟这个残暴的部族打交道了,没想到,军臣居然放它出来了。

    至于折兰部族,大家就没什么印象了。

    但军臣既然调动它出来,那么,它的战斗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而刘彻更加清楚,折兰部族的战斗力,究竟有多强。

    历史上,胭脂山之战后,霍去病横扫整个大漠,唯独在皋南山之战,吃了个不小的亏。

    虽然最终全歼了卢侯和折兰两部的主力,还俘获了休屠部族的祭天金人。

    但霍去病本部也损失了超过五千人的有生力量。

    使得霍去病不得不退兵,返回汉境休整,直到第二年,才重新出塞。

    能让霍去病一口咬上去,都差点崩掉了牙齿,折兰部族的战斗力,可想而知。

    你要知道,折兰部族跟霍去病交战的时候,使用的可是石头跟骨头做的武器。

    “算上卢侯与折兰两部,还有胭脂山和皋南山的匈奴五部族,在河套地区,一个月内,匈奴人可以集结出超过十万人!”刘彻说道。

    当然,十万人口跟十万军队,那是两回事情。

    只不过,匈奴人全民皆兵,交战的时候,全部族上下,从老人到女人、孩子,都会成为其战争机器的一部分,作为后勤工作人员。

    所以一般情况下,在计算兵力的时候,那些老弱也是要算进去的。

    就像汉室这边,虽然调动的骑兵是五万人,但为这五万人和战马的吃喝拉撒以及其他后勤保障工作,就还要动员至少十万人。

    总的来看,在骑兵战斗兵源方面,汉室是占据上风的。

    匈奴人的十万人口,按照过去的经验来看,战斗兵力,大概在三万到四万之间。

    而且,他们分散在长达千里的辽阔草原上,而汉室则可以集中兵力。

    总的来说,以战前的兵力对比来说,汉军占据了目前的绝对上风。

    但战争的事情,哪里是比拼兵力和数字的简单游戏?

    要真是这样,曹操就不会有赤壁之败,苻坚也不会有肥水之败了。(~^~)( )

第六百一十一节 匈奴体系(1)

    散会后,刘彻特意让人将魏尚和义纵留了下来。

    魏尚是一个精神力极为旺盛的人。

    尽管,他已经有八十多岁了。

    但却依然精神抖索,步履如飞,一起一坐,都有着相当强大的气场。

    作为,邯郸四君子之一,魏尚在整个天下,都有着极大的声望和威望。

    关中的游侠,甚至有许多就是魏尚的脑残粉。

    刘彻凝神望着这位汉室北方的守门人,道:“孟舒公,远来辛苦了,朕即位以来,就一直想与孟舒公促膝长谈,可惜,诸般琐事缠身,一直未能与孟舒公相见,今日,孟舒公即来,朕当与公长谈,有关匈奴、云中以及长城之事,朕有许多不解之处,还请孟舒公,为朕解惑!”

    当今天下,若论对匈奴的了解,魏尚说自己是第二,没有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这位汉室最年长,同时也是在任郡守时间最长的老将军,自从太宗孝文皇帝即位以来,就没有离开过云中郡。

    他亲身经历了除了平城之战外的其他所有汉匈战争,见证了汉匈关系过去三十年的点点滴滴。

    匈奴人在云中城下,伏尸以万计。

    包括一位正牌大当户在内的数十名匈奴高层贵族被云中军民格杀。

    匈奴人甚至在其国内,给魏尚建立神祀,认为魏尚是神明,不可冒犯和侵犯。

    在李广郅都崛起之前,魏尚就是匈奴人最害怕和最畏惧的汉军将领,没有之一。

    同时,魏尚还跟匈奴的一些贵族,有着很好的私人关系。

    别奇怪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神转折。

    在实际上,在历史上,大凡匈奴人自己搞不定的汉军将领,他们都会特意交好。

    从当初的灌婴开始,一直到如今的魏尚,后来的李广。程不识,郅都,韩安国,乃至于卫青霍去病赵破奴。匈奴人从头到尾,都是这么干的。

    这其中大概有着朴素的草原游牧民族崇拜英雄的情节,但更大的可能却是,匈奴人觉得,只有他们打不赢的人。才有资格与他们做朋友。

    简单点来说,就是抖m。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魏尚因此,也算是如今汉室大臣中,对匈奴情况最了解的匈奴通。

    很多问题,看史记还没有问魏尚来的详细。

    毕竟,史记的作者司马迁,虽然不是个宅男,但却也从来没有去过草原,跟匈奴人尤其是匈奴的贵族面对面的交流过。

    史记里的许多东西。都是司马迁听了别人的描述后记载下来的。

    魏尚闻言,临襟一拜,道:“陛下但有所问,老臣,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点点头,微微笑着道:“孟舒公,快快请起……”

    左右侍从也连忙上前去扶起魏尚。

    刘彻想了想,问道:“朕听说,匈奴国内多置部落。各部落酋长,称为某王,各部族与单于的关系,似乎颇为复杂。朕曾听说,前几年,匈奴政变,单于杀其右贤王,放中行说等于北海,却立其子为日逐王。另外,匈奴国中,称王者除部族首领外,还有各种小王,卑小王者,更有没有部族的大王,譬如,过去曾有汉臣,叛逃匈奴,单于册封其为王,却没有让他们拥有自己的部族,诸如此类,还请孟舒公教朕!”

    要对付一个敌人,你就不能不了解他。

    俗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必然是你的敌人。

    连敌人都不了解,谈什么去打败他呢?

    难道想满清一样**?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登基以来,刘彻就经常调阅石渠阁的历代出使匈奴的使者报告,还查阅过大量的边郡和地方报告的有关匈奴的报告。

    但,受限于当前的文本问题,很多事情,刘彻都没办法了解清楚以竹简为载体的文档,通常都是言简意赅,惜字如金。

    就像后世的人,看史记上的匈奴列传,只能是雾里看花,如同盲人摸象,只能窥知匈奴帝国的一部分表象。

    但匈奴这个政体,以什么样的形式,靠什么样的体系维系,他们如何管理自己庞大的疆域,怎么控制那些散布在万里草原上的部族。

    他的权力构造和军事系统是怎么组成的。

    匈奴内部的部族之间,关系如何,谁跟谁是死敌,谁与谁是不共戴天的世仇。

    这些问题,完全没有描述。

    甚至就是如今的汉室档案中,对此的记载和描述也很少。

    大家通常都是扯一通匈奴的种种不普世的一面,然后一笔带过其国中的政治构架。

    直到小猪统治时期,汉室才正视这个问题,付出了大量的努力,通过俘虏以及收买匈奴贵族,总算摸清楚了匈奴的金字塔的结构和体系。

    但刘彻对此,却还真是所知不多。

    也就只记得一些道听途说的内容。

    夏胭脂嫁过来后,通过夏胭脂还有她陪嫁来的奴隶和侍女,刘彻倒是对匈奴有了一些新的认知。

    但这些认知,还是太粗泛了。

    毕竟,在匈奴女性的地位本来就不高,了解的东西,自然也不会多,无非就是一些王庭的常识。

    但真正的权力结构和组织体系,就不是夏胭脂和她的陪嫁侍女、奴隶能了解的了。

    如今,见到魏尚,刘彻自然有必要要好好弄清楚,匈奴人的体系结构和组成方式。

    只有知道这些,才能在未来的战争中,做出针对性的布置。

    魏尚沉吟了片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拜道:“回禀陛下,这些事情,说起来就复杂了,但陛下既然想知道,老臣自然愿意将之详细的告知陛下!”

    “首先,陛下问臣,匈奴各部族与单于庭之间的关系,这个问题,臣觉得。就有必要,先向陛下阐述匈奴的崛起过程!”

    “嗯?”刘彻点点头。

    匈奴的崛起过程,这不是什么秘密,世人皆知。当初,秦王朝的崩溃,为匈奴人送上了一特等奖。

    由于国内的起义军队声势浩大,秦的军队,几乎不堪一击。

    陈胜吴广的起义军。甚至喊出了兵入函谷,灭亡秦廷的口号。

    惊慌失措的秦国统治者,一方面以章邯为将,发骊山刑徒二十万,武装起来,东出函谷关,前往扑灭起义军。在另一方面,秦廷紧急下令,调回驻扎在河套的秦国王牌,长城军团回防国内。

    长城军团回调后。河套就成了天下掉下的馅饼,让匈奴人吃的满嘴流油。

    不提秦国在河套地区留下的那些如山如海的大量军需辎重和各种器械。

    单单是秦王朝为了开发和守住河套,而建立起来的完整成熟的城防系统和各种手工业作坊,就能让匈奴人半夜做梦都能笑出来。

    秦登峰造极的青铜冶炼技术,匈奴人就算只消化千分之一,也足够他们吊打整个草原了。

    更别说,秦人几乎抛弃了他们当时在河套的所有产业。

    许多关键的作坊,甚至是原原本本的留给了匈奴人。

    靠着这些秦人的遗产,匈奴人才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从一个小部族。成长为一个能吊打草原,称霸东亚的帝国。

    但魏尚似乎有他的一番见解?

    刘彻因此端正的坐下,仔细的听着这位跟匈奴人打了超过三十年交道,几乎每年都要跟匈奴人来一次‘深入’交流的汉室大臣对此事的看法。

    因为。魏尚是目前唯一一个亲身经历了自冒顿至今,匈奴三代单于统治变迁及其变化的汉朝大臣。

    不是没有比魏尚更懂匈奴的人。

    譬如娄敬、陆贾等前代的著名外交家,对于夷狄世界的了解,非常详细。

    尤其是娄敬,曾经亲自跟冒顿单于面对面的交流过,一手促成了汉匈和亲政策。他跟冒顿还有老上单于,都有着一定的私人关系。

    但他们都已经死了。

    哪怕是从匈奴跑回来的韩颓当兄弟跟那些投降的归义候,也不如魏尚对匈奴的了解。

    因为魏尚在云中郡,每时每刻都要面对对面的匈奴幕南集群的庞大压力。

    假如不能对匈奴有足够的了解,魏尚就不可能让云中郡三十年来,始终安如磐石。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地郡这个重兵云集的地方,在历史上,曾经两次陷落在匈奴的骑兵手中。

    魏尚顿了顿,道:“该怎么说呢……”

    “是这样的陛下,您应该看过太宗皇帝时,出使的汉使与匈奴人的对答记载,臣记得,太宗孝文皇帝十年,汉使自匈奴归,曾经汇报过,其与中行说之对答!”

    刘彻点点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情。

    魏尚道:“那么陛下应当记得,中行说曾经说过:匈奴人众不能当汉一郡这样的话”

    刘彻点点头,这个确实是明文记载的。

    魏尚抬起头,看着刘彻,问道:“中行说是在老上单于初立之时,随和亲队伍,送嫁匈奴,然后为老上计谋,图谋我大汉,彼时,为太宗孝文皇帝前六年,当时,中国一郡人口,不过三四十万!”

    “如中行说所言不假,以匈奴之口,何以在前者平城之战时,以四十万大军入我境内?”魏尚站起来道:“答案就是匈奴人口确实只有三四十万,然,匈奴统计人丁,始自中行说教老上点算人口、牲畜,换句话说,其只算男丁!”

    “世人常以为,北方夷狄,尽为匈奴……”魏尚顿了顿,有些激动的道:“朝中肉食者,尤其如此,然老臣身在云中,日夜与匈奴搏杀,自然知道,对面的人,并不尽然全是匈奴人!”

    “匈奴之所谓昆邪王、休屠王者,其实并非匈奴人,其所谓白羊王、楼烦王,也非匈奴人,真匈奴部曲,实为其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左右大当户所统帅之兵,余者,休屠也罢,昆邪也好,皆为匈奴走狗,乃冒顿起兵后归附其兵锋的夷狄杂胡之属!”

    魏尚的话,如浆糊灌顶,让刘彻拨开了迷雾,一下子就明白了许多他三辈子也没弄明白的问题。

    原来如此啊!

    刘彻心里想着。

    他已经大概明白了匈奴的组织结构了。

    大概是一个类似满清的八旗制度的原始版本。

    满洲八旗,就是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将,左右骨都侯还有左右大当户的直属部族。

    其他休屠、昆邪什么的部族,就是蒙古八旗。

    后来归附的鲜卑王、乌恒王,东胡王什么的就是新附军,绿营兵。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很多问题。

    譬如,霍去病单枪匹马,劝降休屠部,一声令下,就让昆邪王杀了自己八千不愿意投降的人。

    这样的一个奇迹,在史书上,简直是神话一样的存在。

    无数史学家打破了脑袋也没弄明白为什么。

    最后只能将之归咎于霍去病开挂,昆邪与休屠两部中了霍去病的脑残光环,一见霍去病就纳头就拜,忠心度瞬间ma。

    但翻开史书,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昆邪与休屠两部死心塌地的投降跪舔霍去病有一个前提其秋,单于怒昆邪、休屠所居西方为汉军杀掠数万人,欲召诛之。

    再前面的一节,则详细的描写了汉军在那个地方杀掠数万人:其夏,骠骑将军复与合骑候数万骑出陇西,北地两千里,过居延,攻祁连山,得胡首虏三万余人,小王以下七十余人。

    这一战发生在漠北决战前的第三年,在霍去病胭脂山和皋南山之战后。

    霍去病在胭脂山和皋南山的辉煌胜利,没有让单于怒,召诛杀之。

    反而,接下来,比胭脂山和皋南山之战影响力低得多,几乎全程吊打的这一场两千里远征,让单于发怒了,要诛杀两个在其国内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的部族首领。

    假如不是当时的伊稚斜脑袋进水了,就一定是霍去病捅到匈奴人的软肋,就像他初出茅庐的那一战就烧了匈奴祖地龙城一样,让伊稚斜愤怒的失去理智。

    毕竟,休屠与昆邪的投降,直接导致了匈奴的整个河西地区,彻底落入汉军手中。

    “失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嫁妇无颜色。”这句后世经典的匈奴悲歌,就很好的道出了昆邪与休屠两部族投降后,匈奴人面临的战略窘境。

    祁连山与胭脂山,从此不复为匈奴所有。

    此事直接了导致了伊稚斜不得不在第二年就带领其王庭主力在漠北与卫青霍去病决战,最终大溃败,匈奴几乎陷入灭族的灾难之中!

    漠北决战的失败,让匈奴损失了大半的成年男子,整个上层贵族更是阵亡和被俘了接近大半,只有单于和少量贵族,王族仅以身免。

    那么,那被霍去病杀死和俘虏的那三万多匈奴人的来头,就必然很大了。

    就像满清那样,新附军什么的死再多,爱新觉罗也不会心疼。

    但,要是挂掉了一整个满洲八旗,那在旁边看戏的蒙古八旗和新附军,汉八旗什么的,还能活?(~^~)

    ps:这一章查了无数资料,然后自己也脑补了一些。

    没有办法,关于匈奴的史料记载太少了,只能在现有的史料记载的基础进行一定的猜测和再理解,不然很多事情没办法解释清楚。( )

第六百二十六节 温言在口

    阳信侯刘中意,下相候冷慎,高陵候王行,三个加起来食邑足足有六千三百户的列侯,被刚刚走马上任的执金吾郅都逮捕。

    这个事情立刻就像一颗重磅炸弹,丢进了平静的湖面,泛起无数涟漪。

    在汉室六十年的历史上,从未有过在承平时期,一次性有三位列侯被下狱的故事。

    更别说,还有舞阳侯樊市人被廷尉衙门叫去喝茶,安平侯谔寄家被一大堆太医占领,拿着天子手诏的太医署的医官们告诉旁观者:安平侯经诊治,确实是个精神病!

    他要不是精神病的话,为何会屡屡干出那么多的夸张事情呢?

    谔寄顿时就哗了狗了。

    他只是有些个性,爱张扬而已,怎么就成了精神病了?

    但,太医官们言之凿凿,天子拳拳爱护之心,没办法,谔寄只能搬到太医署去养病。

    因其疾病不能行使封君的权力,所以,安平侯国被少府接管。

    这跟宣布废除安平侯国已经没有太多的区别了。

    五个列侯,同时出事。

    顿时就吓坏了其他人。

    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了——天子这针对的就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列侯串联。

    所有参与其中的列侯,一下子就噤若寒蝉。

    但事情还没完。

    执金吾郅都紧接着,又在原中尉的体系里,开展一次轰轰烈烈的反腐运动。

    包括京辅都尉薛泽在内的五个部门主官在三天内全部落马,被赶回家种田。

    当然,为了维护朝廷的颜面和高冷的贵族体面。

    对外只是说‘京辅都尉泽等,乞骸骨,退位让贤,高风亮节’。

    但在实际上,在执金吾上奏和下发给丞相府和九卿其他衙门的邸报里,郅都半点面子也没有给他们留,将他们受贿、贪污、渎职的罪证全部公开。

    这些人这辈子也别想做官了!

    京辅都尉广平侯薛泽更是在回家后。立即选择自杀。

    一旦获罪,即自杀,这是汉室列侯们长久以来默认的游戏规则,同时也是保护自己家人和亲朋的最佳办法。

    薛泽的自杀。震动了整个列侯阶级。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很多人都担心,这次风暴的打击面扩大化。

    但他们却又不好明着站出来说话。

    毕竟,这次栽了的六个列侯,每一个都是证据确凿。

    尤其是下相候跟高陵候,更是坐死了谋反罪!——说起来也是搞笑。六十年了,列侯们造反的模式,一点也没变。

    积蓄甲兵,结交匪类,最关键的是,他们毫无保密意识。

    很多人都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自己的谋反计划……

    别说列侯,诸侯王造反也是这样。

    譬如三年前吴楚叛乱。

    但在其叛乱前的一年,全天下就都知道了,吴楚要反。

    吴王刘濞和他的使者们。穿梭天下,联系同盟,几乎是公开的……

    于是,绣衣卫的探子甚至都不需要去调查,只要有心,蹲在这些家伙常出没的地方,带个耳朵,就能带回大量‘图谋不轨,阴谋叛乱’的证据。

    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于是,在例行的常朝的前一天。

    刘彻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

    此人姓刘名礼。乃楚元王刘交的次子,受封为平陆候,也是前世被皇帝老爹封为楚王的男人。

    楚元王刘交,这是老刘家的一面旗帜。

    这个刘邦的异母从弟。跟他的哥哥们完全不同。

    刘交善于诗赋,文采横竖都溢。

    他师从荀子的弟子浮丘伯,封为楚王后,积极整理和收集诗经篇章,并开创了一个全新的儒家派系——楚诗派。

    刘交和他的儿子刘郢在位的二十七年里,受到这两位诸侯王资助的儒家学者。将中国的文化和典籍,向着四面八方传播。

    三越、西南夷,甚至中南半岛的不毛之地,长袖善舞的儒家学者,将他们的脚步遍及已知世界。

    他们就像后世十七、十八世纪,欧罗巴的传教牧师一样,勤勤恳恳,专注的将他们的理念传播到世界。

    现在三越国内,一半以上的亲汉派,是他们培养的。

    更重要的是,吴楚齐鲁地区,存在着大量的曾经受惠于楚元王父子的地主、贵族、富商。

    而且,汉室成立六十年,有三位宗正,出自楚元王一系刘交自己,他儿子刘郢,现在的刘礼。

    这就是为什么,楚国必须要用一个刘交的子嗣来传系的原因。

    作为现任宗正,监督诸侯王及其子弟以及列侯的九卿,刘礼来找刘彻,完全合理,也完全正常。

    “宗正来找朕,是因为执金吾的原因吗?”刘彻对刘礼这个长辈还是很尊重的,经过吴楚叛乱,淮南,赵王谋逆的事情后,老刘家现在迫切的需要的向天下人证明:刘氏是一个团结的大家族,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相亲相爱。

    所以,刘彻也没有揣着明白装糊涂,跟刘礼玩猜谜游戏。

    “圣明无过陛下,老臣此来,确实如此!”刘礼有些意外的低头道:“陛下即以当头棒喝,群臣已经知错了,还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施以恩泽雨露,安定人心!”刘礼在政坛上混了几十年,看过了无数的政变,见识过无数的血雨腥风,他非常清楚,该怎样把握分寸,同时刷好声望。

    就像三年前,吴楚叛乱,他的侄子刘戊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跟着刘濞胡闹。

    刘礼第一时间就站出来发声,并且紧随其弟弟刘富上交自己的列侯印玺以及全部财产,在先帝面前磕头痛哭。

    正因为这个关键的选择,楚王一系,不至于断绝,而且,很快就能重新恢复。

    这次的风波,刘礼同样看的很清楚。

    天子震怒,那是一定的!

    刘氏天子,从来都不会在这样软绵绵,且无力的所谓串联下屈服、退让。

    他们就像一根弹簧,你越施加压力,反弹起来的杀伤力就越大。

    老刘家向来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刘礼知道,已经到了一个关键的节点了。

    天子不可能也没有能力将所有涉事列侯全部一网打尽,这样做,风险太大,且得不偿失。

    而且,离开列侯们的支持和辅佐,天子也很难统治天下。

    因此,刘礼确信,他这次出现的时机是恰到好处的。

    而且也能给自己带来足够的利益。未完待续。( )

第六百二十七节 温言在口

    刘彻现在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台阶来下。

    一次性将五六十个列侯给废了。

    这样做要付出的代价太大。

    而且,很容易使得其他列侯们抱团反击。

    而一旦这些人抱团,其能量将是无比巨大的!

    在汉室历史上,正是这些家伙抱团,把诸吕的势力连根拔起,两个少帝被推进小巷子里用乱刀砍死。

    然后反过来说:少帝非孝惠子。

    把自己给洗得干干净净。

    然而,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

    作为皇帝,刘彻心知肚明。

    所以,汉室自太宗以来,就用了无数手段,分化和瓦解以及打击列侯集团的力量。

    过去,太宗输粟捐爵,乃至于历史上,老刘家不断挖军功勋爵名田宅制度的根基,都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但刘彻为了集中力量,开始加强军队的势力。

    这就使得列侯的势力,跟着膨胀起来。

    目前汉室七成以上的高级将领,是列侯或者与列侯们有亲密关系的人。

    几乎八成的野战军团,是由列侯们和他们的家臣在掌控。

    这股力量要是铁了心,要拉刘彻下台,也不是办不到。

    李世民玄武门政变,赵匡胤陈桥兵变,可都是冒着巨大的风险,且为舆论和民心所不容的!

    但,这个世界上,真理只在弓弩剑戟的杀伤范围之内。

    枪杆子里出政权。

    枪杆子里还出真理!

    就算史家公正不阿的在史册上写下‘赵盾弑其君’,那又如何?

    好在,列侯集团内部,长期以来就分裂成了无数个派系。

    有开国功臣派、孝惠功臣派、太宗功臣派和先帝功臣派和外戚宗室派。

    各个派系内部,又分出无数个小派系。

    这些大大小小的派系,有的已经沉寂许久,有的则是刚刚新生,朝气勃勃。

    彼此之间,有着巨大的分歧和矛盾。

    譬如周亚夫肯定就跟那些当年对他老爹落井下石的家伙没有好脸色。

    而高皇帝功臣派,则永远是高冷的蔑视着晚辈。孝惠功臣和太宗功臣。

    这使得历代刘氏天子,能很好的拉拢分化他们,使他们永远无法拧成一根绳子。

    最经典的案列,当属刘彻的祖父太宗孝文皇帝驱逐元老派系的骨干周勃了。

    所以。目前来说,刘彻还不用担心,一觉醒来发现长安城里已经打成了一锅粥。

    但列侯集团还是需要安抚的。

    就像一个调皮的孩子,打完一巴掌,总得给颗甜枣不是?

    而甜枣早已准备就绪。

    只是。刘彻还打算拿这颗甜枣换一点东西。

    总不能跟跪台办一样,别人一哭,自己就马上跪下来添吧?

    所以,刘彻不紧不慢的站起来,拍拍手,从王道那里接过一张帛书,递给刘礼道:“正好宗正来了,朕拟了道诏书,宗正带回去,让诸位臣工都参详参详。明日朝会,将主要讨论此事!”

    刘礼虽然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还是接过帛书,恭身拜道:“臣谨奉诏!”

    然后,他就坐下来,将帛书打开,看了起来。

    一看之下,刘礼大惊失色。

    “陛下深谋远虑,老臣深感钦佩,只是。此事恐怕很难……”

    “宗正放心,此事易尔,朕会将另一道诏书,与此诏书捆绑。此诏廷议不过,另外一诏就永远搁置!”刘彻淡然的笑道。

    后世的见识告诉刘彻,假如某个政策阻力太大,无法在议会国会、长老会上通过,那么,明智的政治家。常常会选择将另一个政策与之捆绑起来。

    要过全部过,不过一个也别过。

    虽然这样子干吃相有些难看。

    但对权贵、既得利益阶级,不需要讲究这些。

    “顺便告诉宗正一声吧,另外一诏,就是加恩令!”刘彻笑着说。

    刘礼却是浑身一震。

    加恩令三个字,就像磁铁一样,牢牢的吸引住了刘礼的全部注意力。

    这道诏书的存在,宫廷内外和朝野上下,都传说了许久了。

    只是,天子一直没有将之拿出来。

    这让列侯们真是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

    但偏偏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以免让人以为自己是轻浮**的纨绔子弟。

    如今,加恩令千呼万唤终于出现。

    但它却被天子跟另外一个命令捆绑了起来。

    刘礼不太清楚,列侯们究竟会怎样抉择。

    是要眼前的利益呢?

    还是长远的未来?

    刘礼感觉有些无法判断。

    刘彻却继续道:“至于执金吾那里,宗正回去告诉臣工们:下相高陵,谋反,罪在不赦,舞阳侯一案证据确凿,而广平侯有疾,亦乃事实,朕从来没有,也不会因言加罪他人,太宗皇帝‘除诽谤诏’,朕都记着呢!所以,忠臣孝子不需要担心!”

    虽然没有明着说,执金吾郅都不会扩大打击面。

    但意思却已经表达了出来了。

    至于信不信?

    反正刘彻自己是信了!

    刘礼此来,为的也是天子的这句答复。

    刘礼当然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天子当面说出‘此事到此为止’的话。

    若是这样,这话反而不可信!

    譬如当年,太宗孝文皇帝当面宽慰张武‘这种小事情绝对不会伤害你我的君臣之谊’回头就把张武卖了,明确下诏赐其五百金以愧其心!

    若非当事人是张武,脸皮够厚,心够豁达,换了其他人,恐怕回家就会自杀。

    诸如此类的故事,在过去老刘家的历史上,简直不要太多!

    而这些事情,也让大臣们在面对刘家皇帝许诺和安抚的时候,极为小心,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成了彭越、张武这样的悲剧。

    “对了……”刘礼正准备告辞,却听刘彻又道:“宗正,故廷尉、故淮南相、江都相张季病危,宗正回去去跟太常商量一下,派人去江都和堵阳代表朕慰问和看完张季及其亲人,有什么要求,让使者回来报告给朕,朕将酌情考虑!”

    张季自然就是张释之了。

    因其是堵阳张氏的第三子,所以字季。

    表字季是汉代的老三专用表字。

    像刘彻的祖宗刘邦,也表字季。

    对于张释之的病危,刘彻其实是很内疚的。

    事实上,在一年前,张释之的身体其实已经大为好转了,他患的肝病经过淳于意的精心调理,已经起色不少。

    但刘彻将他推到江都王相的位置上,今年四月的江都风灾,更是让张释之足足忙了一个多月。

    肝病病人本来就需要很好的休息和调理。

    但张释之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

    风灾过后不久,他的病情就复发了,而且加倍的严重起来。

    对此,刘彻当然要给予补偿了。

    无论是故后哀荣还是子女的前途问题,刘彻都觉得自己有必要为他解决。未完待续。

    ps:明天开始爆发~每天保底一万字,持续到月底~~~~

    嗯,因为后天我又上安卓推了。(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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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