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擂鼓式
骤然的凌冽杀意,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宁君惜浑身一僵,有种如坠冰窖的冷意,似乎只能等死。
他脑海中猛地闪过一大伙儿半人半妖打扮的妖兽跑到这里哭天喊地,然后知道他一进来就被宰了的荒唐场景,心中一颤,猛地回神,抓起那把枯枝,转身抛了出去。
身后之人却未受半点影响,一道冰寒入骨的匕首刺杀而来。
杀手的招式,快与准是基本。
匕首转瞬而至。
寒光摄人。
避无可避之时,只能退而求其次。
宁君惜微微侧身,然后闷哼一声,匕首已大半没入宁君惜胸膛,他却死死抓住了那人手腕,借了个千金坠的巧劲,猛地一拉。
那人重心不稳,却也不是这般容易对付的,抬起手便是一道掌力轰了出去。
这也是借力,可借机遁走。
宁君惜如他所愿,与他硬对一掌,只是右手力道一松又一紧,死死抓住匕首。
对,他在抢匕首。
那人倒也果决,直接松手,豁然间转身,朝着密林当中而去,黑暗中瞬息不见身影。
一击未成立即遁走。
“够谨慎的。”宁君惜咂舌嘀咕了声,并未将匕首拔出来,也不停留,这次就不大摇大摆了,悄无声息而去。
短短几个呼吸,黑暗峡谷的冰山一角他算是见识了点。
不说其他,单单是隐匿能力,他自愧不如。
所以,现在还留在原地,他就是个傻子。
……
暗淡的树林间,偶尔有风吹过,平日的簌簌声响,如今倒好像魔鬼的催命符,听得人胆战心惊,感觉恐惧要一点点渗入骨子里。
宁君惜躲在茂密枝叶间,背靠着树干,呼吸放得极轻,可每一呼吸,胸口很痛。
他已经取出了匕首,胸前的伤口很深,毕竟是进去了大半匕首的,好在勉强避开了要害,只是要小心翼翼一点,免得伤口崩了。
他伤口结痂得这般快,自然完全是小葫芦的功劳,否则宁君惜真要哭了。
李秋白给宁君惜留了小葫芦,小怪,却将毛球和他的软剑杂物都拿走了。
当然,不是宁君惜咬了小葫芦
一口,而是小葫芦咬了自己一口,这让宁君惜对这个小葫芦一点都嫌弃不起来了。
风微凉,树影婆娑。
窸窸窣窣声渐渐多起来。
宁君惜呼吸愈发轻缓。
繁杂枝桠间,寒芒绽放而出,快若闪电。
与此同时,又一道闪电般的寒芒划过空间,与那道寒芒相击,擦出一片电光石火。
这一瞬间,火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容。
宁君惜对面是一个遮了面的少年人,剑眉星目,可惜目光冰冷漠然。
那人并未一击遁走,而是反手刺去,于此同时顺势转身。
宁君惜侧身避过,一掌打向那人肩头,那人另一只手格挡,两人顺势交手数十招。
宁君惜只是防守,并不出手攻击,那人却招招狠辣,毫不留情。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宁君惜还不是泥人,顿时便有几分恼,手中匕首一旋,化守为攻,施以剑术。
有虚无洞天数万藏书的底蕴以及当初被几只修为玉璞的妖兽指点,哪怕是身经百战的杀手在宁君惜的剑术下也有些捉襟见肘。
那人一见事不可为,顿时转身,便欲遁走。
宁君惜之前怕伤口开裂,只守不攻,如今被打出了火气,哪里允许他走,微微提气,运转轻功,身如轻燕,快速追击而去。
诚然,宁君惜的速度很快,身为顶尖杀手的速度自然也慢不了,两人拉开不了距离,却也奈何不得对方
异常的风声,脚步踩踏积叶的轻微声响,枯枝折断的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有些突兀杂乱。
宁君惜觉得胸口有微微暖意,他皱起眉头,却没打算放弃。
这次,他就是钻死胡同里了。
“疯子!”那人很郁闷,没想到会碰到宁君惜这么个疯子,竟然不惜引起这么大的动静也要追杀他,若是引了那些人注意,两个人都要玩完。
他霍然转身,迅猛刺去。
两人速度本就奇快,如今相对冲来,数丈距离瞬间而至,擦肩而过。
可在擦肩的瞬间,只见那人左手一翻,一道寒光以快到不可思议的速度朝宁君惜脖颈处划去。
刺骨的杀意,锋锐的令人窒息的寒意,濒临危机的心悸,在一瞬间
而至。
这是必杀的一招,如此近的距离,根本无从闪躲。
因为宁君惜下意识认为,每个人带一柄匕首,完全没料到,这人会还有一柄匕首。
冰冷锐利的罡风还未到达,已在宁君惜脖颈上划出血痕。
一瞬之间,宁君惜脑袋里闪过很多东西。
宁君惜清晰看到对面那人嘴角讥讽的微微弧度,以及冰冷无情的眸子。
每个能活到现在的杀手,必然都会有自己的底牌,保证一击必杀。
当然,这个底牌不能常用,否则就不能叫做底牌了。
而现在,他觉得面前的人死定了。
毕竟,这里禁法,那就没有绝对的力量压制。
因为,这里的人全部是顶尖杀手。
电光石火之间,宁君惜轻轻一跺脚。
这是个拳架!
那六式的最后一式拳架。
擂鼓。
宁君惜抬手一拳递出,却有罕见的拳罡而起。
举重若轻!
拳罡与匕首相撞,那人只觉得胳膊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紧接着,宁君惜又出一拳。
以超乎常理的轨迹和速度,以更快速度递出这一拳。
来不及抵挡的少年只得略显滞后地抬起手肘,挡在身前。
然后,自己的一肘肘尖撞在了胸口处。
那人砰然倒飞出去,落地身形倒滑出去,直直撞在一棵树干上才停止下来,双臂耷拉下来,口吐鲜血。
当然,宁君惜虽然算是命悬一线的厚积薄发,情况也不是很好过。
他拳头上被匕首刺出个大口子,胸前更是鲜血染红一大片,脸色不知因失血过多,还是疼痛,苍白得厉害。
那人见此,转身就跑,只是因为受伤,速度没了之间的迅速。
宁君惜却不愿罢休。
“你走得掉吗!”一道冰寒的声音传出,尚有余力的少年整个人倏忽闪烁,顿时挡在了那人面前。
那人被宁君惜一掌直接压倒在地,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只是顷刻间,那人的身体忽然一缩,似乎泥鳅般从宁君惜钳制下挣脱,再次迎着宁君惜面门刺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杀手之王与猎杀
因为那人受伤,速度比之之前慢了不止三分,况且宁君惜也没放松警惕,所以,忽然袭来的匕首在宁君惜眼中,只是普通得快,却并没有什么威胁。
宁君惜微一皱眉,侧身,猛地一踢,将对方再度震趴下,半跪下身,匕首比在那人脖颈上,“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对方那双眼眸却格外寒冷,死死盯着宁君惜,在淡淡的光线中显得有些阴森森的。
“你也活不了!”他冰冷吐出一道声音,面色漠然。
宁君惜并不在意,“好好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考虑放了你。”
那少年一愣,瞬间又冷笑起来,“你当我傻吗?”
这里的人,都是为了争夺那十个名额而杀戮,会有人手下留情吗?
宁君惜收回匕首,面色轻松,“这里应该是杀手之狱吧?”
那少年并未说话。
宁君惜也不在意,将小葫芦放进衣服里让它自己施为,“我与这里的人不太一样,不是杀手,也不知道怎么跑进来的,毕竟你见谁傻乎乎的穿一身白衣在这里的,很显眼,所以,给你五个呼吸时间,你若还不回答,我便当你拒绝,我可不会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等你改变心意。”
“真的?”那少年愣了一下,面色狐疑。
竟然还有活着的机会?在这里,失败,基本就意味着死亡,没有人会手下留情,可对方竟然说不杀他。
哪怕他确定他不可能是那十个名额中的人,可并不意味着他便真的可以漠视自己的生命。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你只说,答应不答应,再多问几句,我可能会改变想法。”宁君惜眉一竖,冷声道。
“这里是杀手之狱,是缥缈阁的试炼之地,这一届七百五十人进入,争夺杀手之王的名额。”那少年开口道。
宁君惜咂舌,七百五十人,最后剩下十个,平均一个人要杀七十五个人,的确够残忍的,心念电转间,对着地上的人道:“那这里有多浩瀚,现在还剩下多少强者?”
那少年并不隐瞒,“一座城大小,至于多少人,我也不知,不过已经形成了十一方组织。”
“十一方组织,什么意思?”宁君惜奇怪道,他只听说过杀手独来独往,怎么这里还抱团取暖了,而且便是抱团取暖,能信得过,不怕被别人一剑透心凉了?
那少年听到此话之后沉吟了下,竟没有立即回答。
“你最好实话实说,我忘了告诉你,我在外面是蛊师,将你炼成蛊人,也是能知道答案的。”宁君惜淡淡说了一声。
那少年面色一凛,终于流露出几分忌惮,“在这里,有人杀死三十个人便不会再被人攻击,那个人可发起号召,接纳前来投靠的杀手,形成组织,一起猎杀游散的杀手,直到只剩下这些组织,然后开始决战,最后活下来的十人便可获得杀手之王的名额,安然出去。”
“这倒是个好办法。”宁君惜觉得好笑,杀手竟然还真会抱团取暖了,不过这种方法明显很直接有效,“那就是还剩最多四百二十个人……你杀了多少人了?
那人目光闪烁了下,“二十七。”
“可是,怎么看谁杀
的?”宁君惜又问。
“自然要做下标记。”那人淡淡道。
“那十一个组织有什么厉害之处?”宁君惜点了点头,又问。
那人摇摇头,他这种打算自己发起个组织的,应该是那些组织首要猎杀的对象,他对那些人避之不及,杀手之间又独来独往,哪有什么机会了解这些。
宁君惜点点头,表示理解,忽然道,“标记应该很私密吧,也是可以将战果据为己有的吧,你的是什么?”
那少年面庞僵硬,这次不说话了。
宁君惜笑了一下,“命都要没了,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那少年脸色难看,“你若因为这个要杀我,我认,但想让我说,不可能。”
宁君惜略一想,微笑道,“这个也算是入组织的投名状吧?”
“你应该不知道杀手之王的涵义,杀手之王,意味着完全自由的人生,可以如正常人般生活,娶妻生子,只需要在一定时间内完成相应的任务。而且一甲子或者突破宗师境,便可做个正常人,完全摆脱杀手的身份。”那少年声音倔强,“这个条件,对我们诱惑很大,甚至大过生命,所以,一旦进入这里面的人,绝对不会留情,只会杀戮或者尽量让自己活下来。”
宁君惜眸子平静,“你这是跟我打感情牌?”
那少年摇摇头,“我们刚才的打斗一定将那些人引来了,你杀了我,你也会死,你放我走,你我尚有一线生机。”
宁君惜轻笑,“你走吧。”
那少年愣了一下,站起身来,深深的看了宁君惜一眼,“谢谢!”
很显然,他有些惊讶宁君惜竟真的放过了他。
“走了。”宁君惜挥挥手,缓缓往远处走去。
“喂!你可以跟着我!”那少年忽然说,“我可以举荐你!”
宁君惜浅笑了下,只是抬手挥挥,并未回头。
这种组织,的确是个省事的好去处,但他去了也就是当先锋的命,再者他身上有小怪,有小葫芦,真去了那里,十之**两个小东西要给最强者,小怪说不定还要给揪揪毛,烤巴烤巴吃了。
所以,他要么杀三十个人,发起个组织,要么当个游散的人,投靠这种办法,想都不用想。
他只是有些发愁,这种局面明显是越往后越糟糕,而他已经浪费了两天还是三天,显然局面只会更糟糕。
那少年见宁君惜不搭理他,不由摇摇头,暗骂了声傻子,不再管宁君惜,朝着一个方向离去。
……
宁君惜缩在的区域,显然不止宁君惜与那个还不是太冷的少年杀手,宁君惜在找藏身之处时,听到了数次惨叫,叫到一半,戛然而止。
然后,他渐渐发现,那些惨叫声距离他越来越近,显然是有人在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他也不慌,一路只是拣石子,碰上些坚硬或者尖锐的东西也会装在口袋里。
体力不好,那就用机关术或者暗器嘛,虽然是半吊子,可也不是拿不出手,想当初他还收了个不算徒弟的徒弟呢。
“啊……”
又一道凄厉的声音突兀的传出,这次已经在附近了。
宁君惜脚步微微一顿,刚才这一道惨叫声就在附近,这意味着附近已经有人在进行猎杀了。
“行了,你去口袋里吧。”宁君惜将趴在他手掌上给他舔伤口的小葫芦揪着柄揪起来,放进口袋,朝着惨叫声相反的方向而去。
“沙沙……”
还未走多少步,细微声响在周围响起,树枝轻摇,似乎风吹。
宁君惜脚步再度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了下,这般快便被人盯上了。
敌在暗,我在明,不宜轻举妄动。
宁君惜很快眉头舒展,继续若无其事缓行。
诚然,在这片杀戮之地被人盯着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不过他当务之急是恢复体力,否则连逃跑都困难。
这时,宁君惜就该庆幸他之前的经历,在生与死的边缘不知道挣扎了多少回,所以在面对险境的时候绝对的冷静,虽然,险境过去会被自己吓得半死。
就在这时候,林中一阵凉风兜兜转转而来,宁君惜身周树木树叶一阵飒飒作响。
宁君惜依旧不急不缓走着,只是他微微攥起了拳头。
“嗤!”
一道璀璨的寒芒化作一点寒星,在暗淡的空间中绽放而出,一抹血痕在空中飞洒。
暗淡的林间,没有看到任何人影,那一道光华只是绽放了瞬间便消失不见,彻底的没入了黑暗当中,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好厉害。”宁君惜左臂上划出一道血线,他轻轻吐出口气,喃喃低语一声。
那种刺杀的速度,只是短暂的瞬间,要不是他警惕,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有点想毛球了。”宁君惜皱了皱鼻子,便继续抬步前行,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小葫芦想跑出来给宁君惜处理伤口,被宁君惜又按回了口袋。
四周依旧不时传出轻微声响,听得人心里痒痒的,慌慌的。
宁君惜猜,这里不止一人,或者之前那人还没走。
他很镇定,全神戒备。
宁君惜气质本就偏向清冷,如今这般,以致于他那一身狼狈装束都不显得如何狼狈了,反而忽略掉身上的狼狈,会给人一种陌上人如玉的错觉。
“嗡!”
如闪电的黑芒划过空间,发出轻微的声响,瞬息而来。
宁君惜脚尖一旋闪避开来。
这时,一柄碧绿色匕首瞬间砍来。
宁君惜眸子一凝,心中几乎本能闪过一个想法,不能让自己被这柄匕首伤到。
这一刻,一直安静的少年,眼中闪过一道精芒,匕首在手中一旋,瞬间与那柄匕首撞击在一起。
与此同时,宁君惜左手作弹,几颗石子与激射而来的流光相击。
碧绿的匕首一闪而逝,那道人影又消失在了宁君惜视线里。
不过,那几道流光虽然稍微偏移,威力也略有减缓,却也又两道落在了宁君惜身上。
那是一枚枚如同花朵的有五瓣花瓣的暗器,叫梅钉。
宁君惜一咬牙,拔下落在身上的那两枚,看到其上闪烁这乌光,不由皱起眉头。
第二百二十八章 命悬一线
黑暗的密林间,轻微声响依旧不绝,越来越响,从四面八方。
冰冷的风刮过,透过衣衫在伤口处一掠而过,透着一股彻骨的冰寒之意。
宁君惜捏着那两枚梅钉,眉头紧皱。
没想到一进来便是这种局面,这老天爷待他实在是太厚道了些,不对,他就该老老实实呆在原地的。
他脚尖用力碾压地面,发出枯叶碎裂的轻微声响,警惕环视周围。
很平静,也很镇定。
身体的略微不适感提醒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了,但他更清楚,自乱阵脚只有死路一条。
四周依旧不见人影,只是细微的声响,似乎无处不在,整个密林似乎都笼罩着一层令人心悸得阴霾。
“坐以待毙,不如先发制人。”宁君惜心中无奈,轻轻吐出口气。
随他吐出那口气,浑身气质便是一变。
那是一种平平无奇却又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拳意。
他快速迈出一步,朝着面前一棵大树,四平八稳一拳递出。
他面前的树只是微微摇晃,可那棵树为中心的方圆数丈大树尽皆响起噼里啪啦一阵树枝折断的声响。
这是在翠坞山里时齐实的一拳拳意,当时平平无奇只是因为真正做到了收放自如,浑然天成,所以熙宁才会自愧不如,才会说宁君惜傻。
宁君惜做不到齐实那般,所以弄出的动静很大。
杂乱中,一股冷风刮过,卷起败叶飞沙。
飞沙走石间,寒光倏忽闪过。
宁君惜迅猛前冲,不闪不避,手中匕首灵活转动,同样刺杀而去。
这一瞬间,宁君惜却看到无数道影子一齐朝着他刺杀过来,似幻似真。
“幻术!”宁君惜眉头一皱,出手却丝毫不停留。
铿一声脆响,真实匕首相击,两人瞬间手上交锋数招,那人又瞬间遁走。
宁君惜神色寒冷,身形倏忽闪去。
他不是杀手,不喜欢一击遁走的套路,所以,既然出来了,便别想再回去。
只是,猎杀宁君惜的不止一人。
“嗤!”
突兀间,一道璀璨的剑芒划破黑暗
宁君惜身形猛地一顿,那道剑芒落空,却瞬间偏转方向,速度丝毫不减。
宁君惜眸子微凝,自知躲避不及,便直接不闪不避。
长剑瞬息到达,空间中毫不意外响起长剑入肉的轻响。
下一刻,一道血箭飙射,猝不及防。
只是,不是宁君惜的,而是宁君惜对面的娇小身影的。
一剑而来时,宁君惜就作了两败俱伤的打算,不过剑不如匕首快。
所以,对面的人死了。
短暂的一瞬,结果顿显。
只是,周围的人却不会有一点惊愕或者犹豫,之前那人去而复返,无数道幻影袭杀而来。
在这些幻影之中,有一道暗淡的光华绽放而出,朝着宁君惜的咽喉刺杀而来。
宁君惜瞬间爆退,那柄碧绿色的匕首在瞳孔中不断放大。
然后,他猛地停住脚步,瞬间跃起,瞬间空翻。
他身后几道梅钉飙射向拿碧绿匕首之人,那人面色不变,脚步挪移,手中匕首灵活如使臂,手腕翻转间叮当几声脆响将未闪避开的梅钉尽数打偏。
树冠上有人直坠而下,手中寒芒凛冽刺目,直逼宁君惜面门。
半空之中,宁君惜既无法还手,又无法闪避,只能一拳打在匕首尖,正巧借力一脚踢在那人胸口。
只是勉强的还手,自然没什么力气,那人落地,又迅速前冲,寒光划过。
宁君惜横向跃出,落地有些踉跄,还没喘一口气,三道匕首瞬间袭杀而来,迅猛滑退。
哪怕受了重伤,宁君惜的速度依旧快,脚步丝毫不见慌乱。
可杀手的速度更快。
三柄匕首在宁君惜瞳孔中靠近,放大。
宁君惜猛地后仰,贴地骤然前冲。
三人几乎同时跃身空翻,落地毫不停顿,出招狠辣。
四人瞬间缠斗,招式之间,仅仅与目标差之毫厘,转眼十余招,并未找出对方的丁点破绽。
血液的大量流失却让宁君惜觉得浑身发冷,视线有些模糊,他猛地一跺脚,身形拔地而起。
三人亦紧紧跟随,丝毫不落。
几次树上借力,视线不再保持清晰的少年跃下树,觉得浑身很冷。
三人紧随其后,齐齐扑杀而来。
宁君惜再次爆退。
面对生死一线的危机,他这次觉得无能为力。
他低估了这些猎杀他的人,或者说高估了自己,从开始的第一步就错了,他应该谋而后动的。
当然,他无论多么懊恼,事实总不会变成一场噩梦,梦醒只是吓出一身冷汗。
可他真的就要这般死掉?
他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就这般轻易死掉?
他不甘心!
宁君惜眼中闪过绝然,猛地顿住脚步。
猎杀?
那你们也别想活。
三道身影瞬间已到身前。
黑暗掩盖了空间的细微波动。
在宁君惜决定将三个人一起拉进空间乱流里来个同归于尽时,嗤的一声入肉的轻响在匕首刺在宁君惜身上的前一刻响起。
两道身影不知何时后发先至,刺在两道直逼宁君惜的身影身上。
剩下一人面色不变,匕首调转,刺杀而去。
三人瞬间交手,几个呼吸又尽皆消失。
侥幸没死的少年愣在原地,完全没料到自己就这么捡了一条命回来。
渐渐,宁君惜反应过来,猎杀他应该是十一个组织的其中一个,至于那两个后来人应该是游散的杀手。
他不由苦笑,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不就是这种情况嘛。
“他们回来,一定会杀了我的。”宁君惜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想了想自己之前走过的路,刚想转身离开,心口忽然一阵尖锐剧痛,痛得他蜷曲在地。
那剧痛却并未停止,反而越来越重,似乎心绞,一波又一波,痛得宁君惜冷汗涔涔。
他自然知道是梅钉上的毒,可他手上连一棵草药都没有,更何况连什么毒都不知道,如何破解?
他蜷曲成一团,听到了熟悉的心跳声,咚咚得如同雷鸣,越来越响。
他听到树林中再次发出沙沙的声响,有人影自密林中钻出,缓缓靠近,可他的视线却越来越模糊,渐渐一片黑暗。
第二百二十九章 杀手夏津
幽暗光线下,可见一道瘦小身影缓缓靠近。
他很小心翼翼,并没有因为那人因痛苦而有些狰狞的面容而放松警惕。
在这片森林里,再如何小心翼翼也不过分,更何况是面对与自己一样甚至更加高明的杀手。
只是,地上蜷曲的那人显然没让他费劲,因为那家伙挣扎了两下,似乎个死人,没了动静。
他依旧未放松警惕,匕首紧握在手中,眉目中满是冷肃。
然后,他猛然加速,匕首朝着那个不知死活的人脑袋刺去。
无论死活,只要把脑袋洞穿了,那铁定是死的。
只是,在他匕首在接触到那人的白发时,他看到那人衣服里钻出来一只白色的小鸟。
他听到那小鸟叫了一声。
然后,他就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
黑暗峡谷,每时每刻都会进行杀戮,都会有人员的移动,暴露在外的人都会成为最明显的猎杀对象。
当然,尸体也是明显的。
林间很静,一道道细微的声响忽然响起,顷刻间仿佛整片空间都有异动,如同黑暗里死亡的诅咒。
只是很快,那道细微声音消失,有个黑影从密林中出来,终于确定了自己看到的是什么,失声道,“怎么可能?”
那道身影似乎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绪十分激动,仓皇离去。
暗淡光线下,可见有什么东西闪烁微微光亮,静悄悄的。
……
黑暗峡谷的白日与黑夜还是有些差别的。
对于普通人来说,黑夜是伸手不见五指,白日是有暗淡光线洒落,稍微可视物。
格外黑的暗夜里,如尸体一样躺着的少年手指动了动在,猛地皱起眉头。
他觉得有个东西压在他左臂上,很重很凉,以致于整个左臂都没了知觉,他浑身又冷又疼,很难过。
他抬右手去推了推那个东西,奈何没推动,反而摸了一手的水,冰得刺骨。
“什么东西?”他有些虚弱嘀咕,眯起眸子,觉得眼皮有点重,然后,他愣了一下。
在他胳膊上压着的是一个冰雕,还是一个里面裹了个黑色身影的家伙的冰雕。
他眨眨眼,有点懵。
这似乎是个杀手,可被冰冻起来……这里不是禁法吗?
不对,不对,他为什么还活着?
虽然浑身很难过,可他确定触感是真实的,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所以,他确定自己还活着。
可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不对呀!
不说他的伤势,仅那个毒借够他死上一回的了,他怎么可能现在还活着。
有个小家伙麻利窜到少年胸膛上,蹦跳了两下,示意是自己的功劳。
还有一个小家伙笨手笨脚,爬不到少年身上,所以一直在少年耳朵边打转,欣喜又焦急。
少年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很渴,可惜这附近不可能有人管他,只能忍着。
他倒是不准备这般早动弹,先让别人把他当一具尸体,至少要等他有些力气,再
离开。
失血太多,让他浑身软绵绵的,眼皮沉重得厉害,以致于一觉醒来发现黑暗峡谷竟会多出个冰雕也不觉得多么震惊,至于停在这里会不会被人捡漏杀掉等复杂问题,更是直接忽略。
“我再睡一会儿。”他嘀咕了声,眼皮耷拉下来,再次睡了过去。
……
黑暗峡谷中发起的杀手组织,不是成立之后便能万事大吉,组织人员对发起之人可能的心思不纯,组织与组织间的相互吞并,都是惊险的事。
所有的人都是为争夺那十个名额而杀戮,自然是人越少越好,能够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少了更好。
杀手不是傻子,相反很聪明,他们绝对的冷静,所以自然也懂得如何做好对自己最有利的事。
所以,所谓的组织也永远不能指望真有所谓的同仇敌忾,否则你连小命丢了也可能替人家的钱呢。
当然,这种临时的组织,忽然间崩溃也是件极正常的事。
此时,幽暗密林间,一道血箭瞬间飙射而出。
一道人影缓缓倒下,没了生息。
出手的黑衣男子冷哼一声,扫了眼树林间隐匿的几人,并未说话,身影瞬间消失。
类似于这样的场面,在这片广阔的森林中不多见也不少见,总之算是稀松平常。
那男子并未隐匿身形,而是大摇大摆前行。
因为他已经发起了一次组织,整个黑暗峡谷里的大半杀手便会刻意避开他。
这是杀手之狱中的人对强者的尊重,也是优胜劣汰后的传统,看似荒唐,其实很有道理。
毕竟,一开始的黑暗峡谷绝对不可能有弱者依附强者的概念,多是一对一单挑,情况简单直接的很。
而这种消息,在这片峡谷中,也不是闭塞的。
杀手间有自己独特传递信息的方式,而这种方式,往往是最简明扼要的。
当然,这种传递方式也只有在杀手界中资历尚可之人才会知道,像毛都没长齐的少年人,哪怕是杀手,也有点自视甚高的意味,往往就只能乱闯。
所以,也会有些缺少情报,不长眼的后生出来试探试探,见事不可为,立即遁走。
男子倒是不在意,任由着他们试探过后离开,可要是有二度捋虎须的人,那就别走了。
他走得很悠闲,因为刚被人差点捅一刀,饶是他杀手生涯已经四十多年了,也没被人阴过,现在想来仍有点气闷,所以,他需要调解一下情绪。
杀手,可不只是冷漠孤独的代名词,也可以活得像个正常人,而且他们进入这九死一生的杀手之狱,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他走着走着,看到远处有光点闪烁,并不明显,可在他眼里就有点意思。
所以,他顿时隐匿身形,悄无声息往那个方向潜去。
等他看清楚那个东西时,愣了一下,然后玩味勾起嘴角。
在禁法之地发现一个大冰块,大冰块下面压着个人,这就好像狗嘴里吐象牙一般有意思。
……
宁君惜觉得又冷又热,喉咙干涩得厉害,整个脑袋昏昏沉沉,无意识低喃,“水……水……”
几个呼吸,有冰凉
略涩的汁水流入他嘴里,很难喝,但解渴。
他下意识吞咽,迷迷糊糊,脑子里一片混乱。
“小子,醒醒了。”一个有些戏谑的中年嗓音响起,紧接着,宁君惜觉得有一只满是老茧的大手拍了拍他脸颊,“伤成这样竟然没死,也是服了你。”
宁君惜恍恍惚惚睁开眸子,茫然了几个呼吸,眸子清明下来,“你是什么人?”
“救你的人,你打算什么报答我?”那中年男人有些调笑道。
“我……等我出去了……我可以给你很多灵石……”宁君惜眸子中有些茫然,过了会儿一本正经道。
中年男子笑起来,“就你这样,你还想出去?小子啊,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什么地方?”宁君惜眨眨眼,茫然道。
“黑暗峡谷,”中年男子笑眯眯道,“或者说,杀手之狱。”
“杀手……”宁君惜激动起来,一激动就咳嗽起来,“我不知道……我怎么跑到这里来的……不是我想来的……”
中年男子玩味一勾嘴角,“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宁君惜一呆,“什么?”
中年男子打量了眼宁君惜,啧了一声,“我当然知道不是你想来的,否则穿了这一身白衣进来,这不是招仇恨吗,不过,小子,你这一身伤怎么弄出来的?”
“我……”宁君惜恍惚了会儿,“我不知道,我一觉睡醒就在这里了,然后我本来想四处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便有人想杀我,之后,人越来越多,都要杀我,我本来都等死了,结果忽然来了两个人,跟杀我的人打成了一团,然后,就都走了,可我忽然觉得心口很疼,疼得我昏了过去。”
中年男子笑容愈发玩味,“当真?”
“我骗你做什么?”宁君惜一脸无辜。
“那它呢?”中年男子忽然抬手,手里揪着一只小葫芦张牙舞爪。
宁君惜面色一喜,“这是小葫芦,我家老头子给我找的,怎么跑到你那里了?”
中年男子挑眉,“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宁君惜毫无心机道,“金盏子啊,老头子说是个好东西,不让我给别人,你要是真要的话,那要等出去了同我家老头子说,否则他会生气,很吓人的。”
中年男子又揪起小怪的腿晃了晃,“这个呢?”
“小怪啊!”宁君惜眸子亮晶晶的,“我也不知道它是只什么鸟,反正是我捡了个蛋,它自己就孵出来了。它没受伤吗,我之前睡过去的时候,又担心它的。”
中年男子哈哈一笑,没跟宁君惜说大冰块的事,“好着呢,你感觉怎么样?”
“头疼,想喝水。”宁君惜实诚道。
中年男子摸摸宁君惜额头,“你发烧了,若是能熬到退烧,应该就没事了,以后我罩着你。”
宁君惜眨眨眼,有点懵。
“傻了吧?”中年男子一拍宁君惜脑袋,“记得,我叫夏津。”
宁君惜皱起眉,“不要拍,脑袋晕。”
男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章 短暂的安宁也是好的。
锦州城外既有鹏船渡口,也有普通渡口,而渡口对应的那条河名洗沙江。
洗沙江发源于翠坞山,上游多激流险滩,到了锦州城一带有个叫葫芦湾的曲折之地才略有缓和。
而葫芦湾无异于老百姓眼中的鬼门关,单单看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就能让人心惊胆战。
当然,这般刺激经历,也不是所有人都避之不及,毕竟人间千奇百怪,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所以也会有技艺精湛的船夫冒险撑船在这葫芦湾里走一遭,归来,必然收获颇丰,囊中鼓鼓。
洗沙江于锦州城的渡口虽然不知当初为何修建,如今已经荒芜多时,因为绝大多数人更乐意去十里外的渡口撑船,而不是经过这么个惊心动魄的激流勇进,所以荒草丛生,人员寥寥。
此时,有个布衣草履的中年人静静停在老渡口前,抬头看了眼远处的小小一点舟子。
河风微凉,吹动中年人一身薄衫,显得身形愈发单薄。
他掩口轻轻咳嗽,抬头看阳光明媚,浅浅一笑。
小舟很快靠近渡口,舟上的汉子便用一口地道益州口音喊,“先生,可是要去乘船?”
中年人招了招手,待登上小舟,与船家商量了价格,不多不少的十两银子,便开始与船家攀谈。
船夫倒是愿意与这个温和友善的中年男子聊两句,只是有些纳闷,这么个性格温良的教书夫子,怎么也喜欢这种刺激惊险的游赏。
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激流勇进,小舟渐渐驶入了地势复杂的葫芦湾,两人便不再交谈。
小舟在激流之中随波起伏,不断有浪花溅射到两人身上,不时还会有暗礁和突然的转弯,哪怕是走惯了这段河道的船家也不时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有惊无险。
小船驶出险滩,来到较为平稳水面,船家长长松了口气,视线看到他下意识定义为教书夫子的男人面容平静,似乎刚才的惊险于他而来只是秋日的一场毛毛雨,不由心中敬佩。
难怪这位先生敢往这里跑,看来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的了,那可真是个让人竖拇指的人物呢。
他有点崇敬又有点忐忑问,“先生可是外乡人?去了多少地方了?”
中年人抿唇微笑,好脾气道,“是土生土长的锦州城人士,是出来过几次的,这次是从家里来想到处走走。”
船家哈哈一笑,“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那叫负笈游学,对吧?”
中年不点头,也不摇头,“以前也就在锦州城附近走走,最远的地方是栖云山,见识也不大。”
船家挠挠头,有些赧颜,“栖云山……是哪里呀?”
中年人耐心道,“也就距锦州城几万里的一个山头,还不如城东头的那座重山高。”
船家眼睛都瞪圆了,立即竖拇指,“那么远,先生,厉害的。”
中年人抿唇一笑,“船家一日游船少说千里,日复一日,可是比我走得多得多。”
船家有点不好意思,“我就是个划船的,哪能跟先生比?”
中年人不在意道,“哪个人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没什么不能比的。”
船家讷讷了半天,觉得诚惶诚恐。
好在中年人善解人意,直接皆过这一茬儿,“船家,你对这一带最为熟悉,可知道哪里的酒好喝,便放我下来。”
船家哈哈笑道,“先生这个就问对人了。要说最香的一定是锦州城的忘年酒,隔着大老远就能闻到酒香味,这个先生肯定知道,但是往前再走也就五里路,有个老人酿的醉猴酒,比忘年酒还香,关键是不算太贵,一两银子能打斤半酒,舍不得喝多了,就实在忍不住了,喝那么一小口,解解酒瘾。”
中年人微笑,“那便去那里吧。”
船家呦了一声,“那里可偏僻着呢,想再坐上船可不容易。”
中年人微笑道,“那还要劳烦船家了,不如我请船家喝一盅?”
船家欣喜道,“先生真是客气了。”
中年人微微一笑,看向远处江水滔滔。
正巧有大鱼跃出水面,激起水花无数,波光粼粼。
“先生,这次您打算走多远啊?”船家跟中年人熟识了,随口问。
中年人收回视线,“可能会去洛京看看。”
船家惊讶道,“那可是天子脚下呢。”
“要走很远的路。”中年人轻声道。
船家看着中年人单薄的身形,有些担忧道,“山高路远的,那您可得悠着点。”
中年人浅笑,“多谢。”
……
哪怕宁君惜对这个伸援手的家伙并不信任,也不可否认,夏津对他很好。
宁君惜伤得很重,用夏津的话说,你小子活着估计是阎罗王打了个瞌睡,忘了收你去了。所以,一开始,宁君惜动一下眼前就一阵发黑,疼得要晕厥过去,很多事都是仰仗的夏津。
夏津这人不会照顾人,还大手大脚,但耐心很好,宁君惜的要求总会满足,而且很迅速,也并不在意宁君惜只能待在一个地方数日,反而似乎很乐意这般安和的生活。
夏津还跟宁君惜说,你也别觉得过意不去,这个跟你没多大关系。我现在好好享受平静,以后好好享受大风大浪,在往后,出去还是不出去,都值了。
宁君惜当时听懂了他的意思,却并不能理解,便没接话。
有金盏子在身边时不时给他两滴汁水喝,宁君惜的伤势好得很快,让夏津都惊讶,曾开玩笑道,小宁啊,要不你把小葫芦给我,咱救命之恩一笔勾销怎么样?
宁君惜当时直言,若是老头子同意,送了也没关系,反正他拿着也没用。
结果那一天,小葫芦一整天都没搭理宁君惜,也不咬自己一小口给宁君惜葫芦汁了,还是小怪叼着它的葫芦柄到宁君惜面前,然后啾啾着让宁君惜咬小葫芦一口,才吓得小葫芦赶紧跟宁君惜和好了。
这几天,宁君惜身上的伤口渐渐都结了痂,在夏津出去找食物时,便会四处走动走动,适当舒展一下筋骨。
知道是他们二人运气好,还是其他,这几天,并没有杀手来找他们的晦气,都让宁君惜怀疑他在的地方到底是不是黑暗峡谷了。
这时,林间传出轻微的沙沙声。
宁君惜神色瞬间警惕下来。
“小子,是我。”一道黑影从树丛间倏忽闪出,将两件黑色衣服丢在地上,“换上。”
“哈?”宁君惜愣住。
夏津从脖子上缠下来两条五尺余长的无头花环蛇,丢在地上,“你想穿那一身布条?那也行。”
宁君惜拿起一件,打量了两眼,面色古怪,“死人身上扒的?”
“嫌弃啊?这件已经很干净了,要不你就光着。”夏津熟练剥蛇皮,没好气道。
宁君惜的确很嫌弃,可夏津都这般说了,他也不能说什么,将衣服凑在鼻子前嗅了嗅,一股汗馊味,也只能无奈穿上。
等他穿完,夏津已经剥掉了蛇皮,拿着匕首削下一片蛇肉吃了起来。
“夏津!”宁君惜凑到他身边,咽口水道,“不能烤一烤吗?”
这几天,得益于夏津,宁君惜并未像李秋白吓唬宁君惜的那般择人而噬,可也算是茹毛饮血了。
虽然生蛇肉味道微甜,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难以下咽,宁君惜还是觉得恶心,不想吃。
夏津瞥了眼他,又削了一片蛇肉进嘴里,“小子,你还以为你是富家公子哥啊,谁给你那么多时间烤熟了,会死人的。”
宁君惜低下头,小声道,“可是,你不想吃熟的吗?”
夏津嗤笑了一声,“小子,快点吃,吃完了带你去个地方。”
宁君惜看着那条还没被剥的蛇,眼角抽了抽。
夏津瞥了眼他,一个小孩子样,咧了咧嘴,“你烤吧,就这一次啊。”
宁君惜眸子一亮,欣喜道,“谢谢。”
“滚一边,老子是直的。”夏津没好气翻白眼。
“我也是直的啊。”宁君惜美滋滋堆了一堆枯枝,准备钻木取火,“我手艺很好的,你吃不吃?”
夏津看了眼手里血肉模糊的一长条,犹豫了下,一扬手丢过去,“给我烤了。”
宁君惜看了眼粘了不少落叶的蛇肉,又无奈瞟了眼夏津,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拿枯枝戳了戳对生蛇肉同样嫌弃的小怪。
小怪赶紧啾啾两声。
这几天吃生的,它都瘦了。
小葫芦赶紧蹦跳两下,示意也戳自己两下啊。
这几天给宁君惜献血,小葫芦光滑的葫芦皮都蔫蔫的了。
宁君惜伸手把小葫芦丢进口袋,“好好睡觉。”
小葫芦没从口袋里钻出来。
等宁君惜生起火来,开始烤肉,抽空看了眼口袋里的小家伙,那小葫芦睡得正香。
小怪缩在宁君惜脚边,迷迷糊糊,不时轻轻啾啾两声。
宁君惜不由浅浅勾起嘴角。
他觉得这般短暂的安宁,也是好的。
第二百三十一章 试探
极深的黑暗,风吹动树叶,发出飒飒的声响。
一身黑衣站在密林里,面色平静,听着四周动静,耳朵微微动了动。
“嗤!”
终于,一点寒光如同星点,飙射向那道身影。
那人身形不动,抬手面前,那枚梭钉便被他夹在了两指之间。
几乎同时,一道光芒乍现,瞬息消失。
那道身影依旧未动,那道光芒也未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沙沙……”
细微的声响,四周树叶飘落,随风飘荡。
“嗤!”
“嗤!”
数道流星般的光点划破长空,瞬息飙射。
紧接着,数道人影如同鬼魅,向那人袭杀而去。
匕首反射寒光,令人心凉。
人影闪烁,瞬间交手数十招。
那些人影又如同鬼怪,几个呼吸尽数消失。
四周风声飒飒,再无其他声音。
“试探完了,请回吧。”密林中依旧光明正大的人淡淡道。
“我收了个小弟,你不妨与他过两招。”幽幽渺渺的声音如同鬼语,在这片森林里渐渐消散。
密林中的那人并未回答,只是长身而立。
杀手之间的规矩,要发起组织,杀死三十人只是基础,能在资历更高的人的试探下依旧安然无恙,他有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
所以,这种挑战,密林中的人拒绝不了。
细微的飒飒声响忽然消失,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有风声瞬间起,一道寒光瞬间而至。
那人面色不变,后仰,瞬间空翻。
来人来势不减,骤然跃起,袭杀而去。
那人在半空,忽然下坠,手中寒光乍现。
来人手腕一转,匕首瞬间变向。
铿一声脆响,匕首之间激起一阵火花。
两道身影擦身而过,骤然顿足。
那人微微皱眉,摸了下自己脖颈。
来人转身看了眼与他交手的对手,然后看向那人对面不远处的黑影,挑了挑眉。
两人四周,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十三道黑影。
这几日的时间,又有两人通过了考验,成为了有一为这片峡谷上游之人。
“代号?”那人却不在意,转身看向差一点杀了他的少年。
那少年眼角一抽,求救盯着不远处的那个中年人。
“回来吧。”中年人笑了下,那少年身形倏忽便到了中年人身边,一副畏生模样,中年人哈哈一笑,“诸位,这是我新收的小弟,感觉如何啊?”
“夏津,这不合规矩。”有个冷漠的声音淡淡道。
夏津大大咧咧,“什么规矩,我怎么没听说过。”
“黑暗峡谷从来没有越俎代庖的事情发生。”另一个清冷女声淡淡说。
“我这小弟胆子小,不敢杀人的。”夏津笑呵呵道。
四周一片安静。
杀手不敢杀人,这估计是天底下最荒谬至极的事了。
“就知道你们不信。”夏津不在意哈哈道,“我这是为你们好,要是我们兄弟两个联手围杀,这不是很没意思的事?”
“他代号是何?”有人淡淡问。
“他没有代号,不过之前穿了一身白衣。”夏津懒洋洋说。
“那就是还不够资格,该死!”有个尖锐男声冷冷哼了声。
夏凝又哈哈一笑,“记得有个组织派了四人围杀我这小弟,结果都没回去,这是恼羞成怒了吧。”
“夏凝兄有些过了。”一个略带温和的声音从容道。
“玉书生,那你用你的三千大道理讲讲,那要如何?”夏津没好气道。
“他若在我们中随意三人联手袭杀中安然,让他破例发起组织也无妨。”玉书生声音平静。
“可我不想让他发起组织。”夏津打了个哈欠。
“不合规矩,不过,”玉书生淡淡道,“要是让我们心服口服也无妨。”
“那要是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可别抱怨。”夏津翻白眼。
“无妨。”玉书生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夏津打了个响指,“行了,小宁,好好表现。”
“啊……哦……”宁君惜病蔫蔫应了一声,心中却想骂人,这不是拿他当出头鸟嘛,一在立威,二在探探他虚实,亏他还觉得杀手该高冷孤寂不为外界扰,结果,他成了出来让人认识认识的鸟。
可他还要装作一点不知情,似乎自己给人卖了不知道,还帮着别人数钱的,傻乎乎的。
当然,再如何腹诽,这一
架宁君惜是逃不了了,否则就是被十几个人一起围杀,他可不信他还有第二次好运了,所以,只能应对。
宁君惜轻轻吐出口气,上前了几步。
十三道人影连同幽灵,瞬间消失。
而那个被宁君惜划在脖颈间伤痕的人,在只剩下宁君惜一个人时便也瞬息离开,身影消失。
密林中很快只剩下宁君惜一人。
林间再次响起沙沙声响,四面八方,似乎无处不在,越来越急促。
宁君惜闭上眸子,静心聆听。
听到有时比看到反应更快。
两柄匕首寒光闪闪,直逼而来。
宁君惜听到异常的风声,身形瞬间倒滑。
两人如影随形,不依不饶。
“嗤!”
一道寒光自宁君惜手中瞬间射出,与左侧一人擦身而过。
那人微微侧身,脚步却一点没停,匕首瞬间转刺为划。
宁君惜猛地顿足,手中匕首一旋,挡住另一人的匕首,然后后仰,瞬间空翻。
“嗤!”
“嗤!”
一连串破空声接踵而来。
半空翻转的少年身子忽然一坠,偏离预计落地位置近一丈,稳稳落地。
与此同时,少年身上瞬间迸射出十数根木刺,朝袭杀而来的两人激射而去。
两人身形倏忽闪过,隐匿起来。
在这瞬间,数道流光接着宁君惜的身形飙射而至。
宁君惜身形一晃,险之又险避开那一波流光。
紧接着,暗器如同不要钱,一波又一波袭来,逼得宁君惜只能被动防守。
悄无声息间,一道碧绿色的匕首带着凛冽寒芒自宁君惜身后袭杀而至。
忽然的如芒在背让宁君惜瞬间一个激灵,生生挨了两道暗器,霍然转身,手腕一抖一旋,铿锵几声脆响与碧绿色匕首之主交手十几招。
那人只是几个呼吸,又如鬼魅般消失。
紧接着,密林中倏忽出现数十道黑影,自一个方向袭杀而来。
这是幻术。
宁君惜眸子一眯,毫不迟疑,身形爆退,挥袖撒出数十道木刺。
那数十道身影瞬间又消失不见。
第二百三十二章 走出寺的白衣僧人
林间再次安静下来。
静得飒飒风声不闻,令人愈发心悸难安。
宁君惜警惕环视四周,脑袋中飞快闪过无数思绪。
夏津显然是试探,试探他的身手,底牌,当然,最想知道的应该是那个大冰雕怎么来的。
剩下那十二个人对他的态度更不友好,毕竟杀手之间少有联手,而夏津把他推出来了,无论他是跟着夏津还是自立组织,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这次试探,他要么被人失手杀掉,要么凄惨一些弄个半残,最好的是再变出一个大冰雕出来,那估计就没人敢招惹他了,最省事直接。
不过,大冰雕这个变数似乎只有在他命悬一线时才会出现,一次是在龙首山,冰冻了蔺肖,第二次就是这次了。
至于怎么弄出来,反正他不知道,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不值也不智。
那么如今,他似乎只有弄得凄惨些这一个下场了,而且还要看夏津会不会发善心替他出头。
宁君惜眉头微皱,这可不是个好结果,而且太丢人了。
一缕清风吹过树梢。
枝叶摇曳,有叶露汇集,顺着叶脉滑落下来。
在这一瞬间,一支乌青飞镖自浓密枝桠间破空而来,瞬间将叶露撞的四分五裂。
七八支飞镖紧随其后,瞬间飙射而去。
宁君惜跃起侧空翻,身形往一侧闪避。
几乎同时,五道身影瞬息一掠而来。
一瞬之间,五道身影化成无数道幻影,在宁君惜瞳孔中不断放大。
“嗤!嗤!”
宁君惜迅猛后退,一挥衣袖,十数道木刺齐齐自衣袖间飙射而出。
人影如鬼魅般闪烁,无数道身影瞬间变成五道,寒光一闪划过。
宁君惜脚步挪移,动作迅疾闪避,寒光差之毫厘而过,瞬间又变换方位,一划而过。
宁君惜抬手臂一挡,手臂立即划出一道口子,他眉头都没皱一下,身形飘然后退。
五人紧随其后,半步不落。
十几招瞬息而过。
那五人却并未准备隐匿下去,依旧纠缠不休,似乎这次不把宁君惜杀死,誓不罢休。
可宁君惜却觉得自己心悸得厉害,似乎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不由眉头紧皱。
“速战速决。”宁君惜瞬间决定,手中骤然迸射出六道乌黑星芒,先后不一。
这是以唐家堡的星云手的暗器手法射出的梅钉,最是角度刁钻。
虚无洞天的书库藏书百万,种类繁多,自然也有唐家堡独门绝技的学习法门。
五人身形倏忽挪移,齐齐闪避开来。
宁君惜借着这个机会,身形疾冲,瞬间逼近一人。
铿锵几声,匕首瞬间碰撞,两人手上动作皆是飞快,身形倏忽闪烁。
某一瞬间,宁君惜脚后跟猛地踩地,停住身形。
那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眼睁睁看着宁君惜以自己撞上去的架势撞在了她匕首上也没有一点愕然,迅速后退。
却见宁君惜手中寒光一闪,两枚梅钉飙射而去。
这般近距离,那黑衣女子没办法躲闪,硬生生受之,身形倏忽消失。
四人未受半分影响,身形瞬间逼近,抬头却见到面前少年眸子平静似一汪死水,心中一颤,瞬间爆退。
一道剑光骤然乍现。
宁君惜身形看准有一人,疾追上前。
几道流光自密林瞬间飙射。
宁君惜这次却只是避开要害,去势不减,一剑划出。
那人见状,身影瞬间闪退,消失在密林之中。
三道身影也瞬息不见。
风吹过树林,水露如雨,滴滴答答落地,树枝摇曳,飒飒作响。
“差不多就行了。”林中有人淡淡说了一声。
飒飒声响戛然而止。
一道身影瞬间光明正大出现,看了眼宁君惜。
宁君惜点了点头。
夏津便哈哈大笑,“行了,都出来出来了,我就说我这小弟不会杀人吧。”
剩下十二道身影也悄无声息出现。
玉书生那标志性的文雅声音响起,“少年人火气不小。”
“被一群前辈欺负,要是你你必定要讲讲道理的。”夏津掏了掏耳朵,声音有些戏谑。
“你们好自为之。”之前出声的那个冷冷淡淡声音说了一句,密林中瞬间少了一人。
密林中寂静几个呼吸,又有三人消失。
“夏津兄,保重。”玉书生上前一拱手,身形倏忽不见。
夏津扫了眼剩下的七人,呲牙一笑,“我退一步,我往后不发起什么狗屁组织了,我们兄弟俩个闯天下,要是还不乐意,那就跟我过两招,正好少人找竞争嘛。”
又有四人倏忽消失不见。
剩下三人略一迟疑,也消失在了密林里。
夏津瞥了眼宁君惜,打了个哈欠,“这次算我倒霉,走吧。”
宁君惜踉跄两步,拉住他,声音虚弱,“夏津,毒……”
“啥?”夏津一愣,见宁君惜干脆利落晕了过去,不由无奈,“这小子,说晕就晕了。”
他把宁君惜往肩上一扛,身影瞬息跃上树枝,几个呼吸也没了身影。
……
将宁君惜丢进黑暗峡谷,李秋白在外面逗留了些日子,为了不让有些人胆战心惊得自己吓唬自己,便返回了虚无洞天。
近日,虚无洞天可是去了不少人,也让竹楼热闹了。
除了被苏媚几头大妖邀请作客去的十几头大妖,还有几个少年人和两个孩子。
最让李秋白喜欢的是李柳儿,当然,这偌大虚无洞天也没睡讨厌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时不时蹦出的歪理常常逗得人忍俊不禁。
其次是小和尚十方,没脾气的很,就知道跟在人家小姑娘屁股后面傻乎乎的笑,整天把成佛烧出舍利子来放在嘴边,说是给柳儿买胭脂,结果前几天被白熊说了句,那你烧出舍利子了,谁陪咱家柳儿啊,小和尚这几天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不怎么说话了。
那四个各有机缘的少年人,李秋白印象倒是一般,还不如唐婉晴,当然,主要是那三个少年人怀着一种又敬又畏的复杂心绪,不太敢像两个孩子那般亲近老人家。
虚无洞天很大,景致很好,李柳儿与十方从早野到晚,依旧乐此不疲,等晚上回竹楼,李秋白就揽着两个孩子跟两个孩子聊宁君惜小时候的糗事,偶尔唐婉晴也会在旁边听一会儿,四个人便时不时笑作一团,其乐融融。
至于那几个少年,就比较悲催,要么跟前辈们练练手,要么就打坐修行,整天过得苦兮兮的,那几个前辈还阴阳怪气地跟几个少年人说,还不如不到十岁的娃娃。
那个娃娃自然是以前在前辈们手底下吃苦头的宁君惜。
虚无洞天有春夏秋冬二十四节气,与外界一般无二。
随着霜降过后,天气也逐渐寒冷下来,两个孩子便习惯性缩在火炉前烤火,实在是他们记忆中的冬季实在太冷。
这日,虚无洞天下了雪,两个孩子本来想着雪后出来玩,结果飘了两片雪花便没了动静,期待站在门口的两个孩子不由失望至极。
不过很快,他们就瞪大眸子,目瞪口呆在了原地。
这时,李秋白负手走出屋子,对来人并不意外,微微一笑,“来了。”
白色僧袍的高大僧人手合十,恭敬一揖,“前辈。”
李秋白转身往屋里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龙虎山下有个老道士
屋里烧着火炉,其中烤了几个地瓜,是李秋白放进去的,因为小时候的宁君惜喜欢往里面烤,说是物尽其用,久而久之,李秋白便也习惯了。
烤地瓜的味道很香,整个屋子里都飘着不浓不淡的甜香味。
十方嗅着香味直咽口水,有点馋了。
李柳儿就缩在自家爹爹怀里,软软糯糯问,“爹爹来了,娘亲怎么没来?”
一禅立即笑眯起眸子,“你娘亲去听戏,买了一堆胭脂蜜饯,说自家闺女没跟着,真快活啊。”
李柳儿撇撇嘴,“娘亲太不讲义气了。”
一禅低头,在小姑娘耳朵边嘀嘀咕咕了些什么,小姑娘立即眯起眸子,咯咯笑起来。
李秋白慢吞吞喝完一杯白开水,给地瓜翻了个身,等了会儿,拿根银针戳了戳,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用钳子拿了出来,递给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小和尚,“喏。”
“啊?”十方愣了一下,傻乎乎眨眼。
“不吃呀?”李秋白钳子举了举,便要收回来,“不吃拉倒。”
“吃吃吃。”十方连忙伸手,将地瓜拿下来,又烫得连忙丢地上,直捏耳垂。
“过来,我瞅瞅。”一禅笑呵呵。
“没烫起泡,回去还能洗衣服。”十方伸手过去,小眉头紧皱。
“那就好,还给我看啥?”一禅立即一巴掌将送到面前的小胖手拍走,继续跟自家闺女悄悄话。
小和尚一脸悻悻,几个呼吸就低头去戳那个热乎乎的烤地瓜了。
李秋白摇头失笑,放下钳子,将剩下几个地瓜一并拿出来,放在炉子边煨着,谁若想吃自己拿。
然后,他拿了把瓜子,一颗颗嗑着吃,顺便将瓜子皮丢入火炉里,半点不差。
十方在又烫了几次后,终于将地瓜掰成了两半,一半放在袈裟上,另一半就一个劲儿吹,吹了半天,献宝似地递到小姑娘面前,“柳儿,小心烫!”
李柳儿笑嘻嘻接下,一笑便有两个小酒窝,看得小和尚只会傻笑了。
结果一低头,他袈裟里的那一半地瓜不见了。
十方眨眨眼,抬头一看,果然看到自家师父也在吃地瓜,吃的可香了,顿时苦了脸,“师父!”
一禅转头,一脸满足,“徒弟会疼师父了,为师甚慰啊。”
“那是我的。”十方面色委屈,瘪着嘴巴。
一禅一愣,瞬间怒道,“孽徒,为师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到这般大,你竟然连块地瓜都不给为师吃。”
十方咧咧嘴,悻悻低下脑袋,重新拿了个地瓜,好不容易吹凉了,结果小姑娘那一半已经吃完了,赶紧又给小姑娘掰了一半,另一半就好像护鸡仔儿一样,看得很严了。
一禅见没人帮自己凉地瓜了,也不是很在意,弯腰自己拿了个,烫得龇牙咧嘴,好歹没丢出去,吹着气别吃
别摸耳朵,不比小和尚从容。
三个人吃地瓜时,外面忽然下起了大雪,如同鹅毛,飘飘洒洒。
李柳儿眼尖,顿时从爹爹怀里钻出来,拉着小和尚跑出去,又蹦又叫。
李秋白与一禅都没出去,一个嗑瓜子,一个吃地瓜,都淡定得很。
“还剩多少时间?”终于,一禅将最后那点地瓜吃完,拍拍手,漫不经心问。
“不到十年。”李秋白依旧在嗑瓜子,抽空回了句。
一禅动作一顿,哈哈一笑,“十年,也不短了,我家闺女都成大姑娘了。”
李秋白没反应,吐了个瓜子皮进炉火里。
一禅也不尴尬,搓了搓手里的灰,“他呢?”
“西边。”李秋白淡淡道。
“黑暗峡谷。”一禅皱了皱眉,又舒展开来,有点遗憾道,“我本来打算去东边一趟,看来要先去西边一趟了。”
李秋白又抓了把瓜子,又放下点,继续嗑,“路上顺便教教他棋艺,等回来再跟老夫下两盘,便能出去走走了。”
一禅愕然,“前辈没教他吗?”
李秋白摇摇头,有些无奈又好笑,“他看到棋头疼。”
一禅立即苦恼起来,“那您可是给了我个大难题啊。”
李秋白抬头看了他一眼,“两个孩子老夫挺喜欢的。”
一禅立即大义凛然拍胸脯,“这事,前辈大可放心,包在我身上。”
“除了九华山,龙虎山,其他的态度都已明确。”李秋白嗑出了粒烂瓜子,呸呸吐了几口唾沫,“小齐去了龙虎山,他们若再闪烁其词,免不了要受些教训。”
一禅瞪大眸子,“老齐一个人?”
李秋白喝了口水,继续嗑瓜子,“嗯。”
“厉害了。”一禅感慨。
李秋白补充道,“若是玄冥找麻烦,你让他直接来雪原跟老夫过两招,他若是不讲道理,就别怪老夫去把他老巢劈了。”
一禅面色僵硬,“这个……那个……前辈威武……”
李秋白将手里那点瓜子放回去,挥手赶人,“滚滚滚,别在这里碍老夫的眼。”
“前辈,我还没吃饱呢?”一禅跳起来,连忙道。
“滚出去吃。”李秋白板着脸道,“滚滚滚。”
一禅只能,揣了两个烤地瓜,灰溜溜跑出屋子了。
竹楼外此时雪落如毛,雪色铺了浅浅一层。
远处画桥,水面如镜,白雪悄无声息融入其中,簌簌白羽中,隐约看见两个孩子身影,在画桥上玩闹,欢笑声快活无忧。
一禅浅浅勾起嘴角,然后,微微仰头,看向并不像雪景这般安和的阴沉沉天幕,嘴角笑容又渐渐收敛起来。
然后,他从袖里摸出一个烤地瓜,掰成两半,咬了一口。
又香又甜。
所以,他又笑了起来。
……
道教祖庭龙虎山,因老祖宗张坷的‘丹成而龙虎现’而得名,自古以来便有不下二十位老神仙举霞飞升,再加上近些年与元臻王朝关系密切,这些年愈发香火鼎盛,更是将南北相望的同样被誉为道教祖庭的武当山硬生生压了一头,以致于,天下皆知龙虎山上有神仙,却鲜少有达官显贵前去只是没落了不足百年的武当山。
龙虎山上脚下有一条上清河,上清河旁有一座简陋茅庐伫立,每到风雨交加,屋顶的茅草四飞不说,还屋外大雨,屋内小雨,这屋主人实在是凄惨了些。
茅庐的主人是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士,听说是从龙虎山上下来的,不过他整日浑浑噩噩,游客问道法自然一窍不通,最后这件事便成了笑谈,真假不知了。
老道士身边本来有个小道士,憨憨傻傻,是个跟他师父一般好脾气的人,前些天说是四方游历去了。
只是这一去近两年,山上的道士都出来回去两拨了,这小道士还磨磨唧唧的没回家一趟,便有山上的小道士刻意下山,时常挑逗老道士,说小道士在外面看到了花花世界,不要老道士了,老道士只是咧嘴笑。
可说是有人说小道士死在外面回不来了,这老道士铁定拿着扫帚追着人打,虽然结果往往是一伙儿小道士将老道士打得蜷曲成一团,老道士也依旧是这个倔脾气,永远不知道改改,于是,一群小道士便愈发乐此不疲。
直到有一次,老道士被小道士打得吐血,蜷曲在地上,半天没爬起身来,那群小道士也知道自己闯的祸,仓皇四散,结果被龙虎山的大师兄宋钦宗一一揪出来,在上清河前跪了整整一日,宋钦宗又亲自照顾老道士生活起居,直到老道士能下床走动才离开。
从那之后,龙虎山的小道士们才再不敢戏弄这个孤苦伶仃的可怜老人,只是那场大祸让老道士整整瘦了两圈,身体更是大不如前,是真的老了。
老道士并不喜欢四处走动,除了在上清河前坐坐,也就是在自己院子里编些草鞋什么的,要不出去挖些野菜裹腹,总之生活清贫也平静。
而经历了一群小道士的那般折腾,老道士精神头愈发的不济,做事也愈发的力不从心,总让人觉得这是要寿终正寝了。
所以,哪怕是偶尔路过茅庐的游客也不会在茅庐前停留,免得沾上晦气,茅庐便愈发冷冷清清。
这日,阳光明媚,老道士坐在门前青石上打盹儿,迷迷糊糊感觉面前一暗,原来是来人了。
他抬头看了眼,老眼昏花,只觉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来这个人在哪见过。
于是,他有些迟疑问,“这位道友找谁?”
双鬓半白的佩剑中年人半跪下身,看着面前行将朽木的老道士,眼中流露着真实的惋惜与怜悯,喊了声,“前辈,我是小齐。”
第二百三十四章 从容不迫宋钦宗
茅庐内简陋,光线黯淡,还有霉味积久不散,显得愈发阴气森森的。平心而论,这的确不像个讨喜的地方。
好在齐实不嫌弃。
他让老人在屋外晒太阳,自己则耐心将茅庐收拾了一番,又将门窗尽皆大开通风散湿,忙完这些才出去,坐到老人身边。
老道士一点没有熟人来访的欣然,反而很是局促一直搓手,眼神飘忽不定。
“前辈既已下了山,何必在忧心山上事。”齐实显然知道老道士心中所想,淡淡提醒了一句。
老道士唯唯诺诺,只是眉头依旧纠结在一起,不仅没感觉被宽慰,反而愈发坐立难安,最后只是说,“山上也有几个好苗子,尽量别伤了人。”
齐实轻轻叹了口气,因为对老人由衷的敬意,并未说出什么让老人更加忐忑的话,“我在郦州碰到过张无峰,虽然落魄了些,好在安然无恙。”
老道士面色一滞,一时间激动得不知所措,“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然后,老道士欲言又止。
“应该还要费些日子才能回来。”齐实声音平静,“他的路还是要自己走的。”
老道士没说话,抬头看着蔚蓝色的天空,神色恍恍惚惚。
齐实不再说话,也抬头看着天空。
天蓝如洗,白云悠悠,皓皓暖阳照耀,一片明媚。
不知过了多久,老道士回过神来,四周已经空空荡荡,那个中年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他抬头看天际,夕阳洒下金辉,染了云朵一片瑰丽,可惜已近黄昏,不由轻轻叹了口气,颤巍巍起身往屋里去了。
……
数千年历史的龙虎山,自古以来便是山水天成,千峰竞秀的奇秀景致,若自最高处往下看,蜿蜒千里尽收眼底,山势如龙盘虎踞,屏矗墉回,恰有一江翡翠在神奇隽美的群山间静静流淌,山刚水媚,端端是一番绝景。
龙虎山的最高峰名道坷峰,是曾经道教老祖宗丹成现异象的那座山峰,山势最是巍峨,也是龙虎山主脉的所在地。
山顶的那座殿宇匾额上三字是正一道,这是龙虎山掌教及各支脉会谈之地,此时在山门的掌教与三位与掌教同辈的张姓长老汇于一处,皆静坐蒲团之上,仙风道骨,尽显仙家风采。
相比于山顶长老们的淡然处之,半山腰的弟子们便只能用人仰马翻来形容了。
毕竟是有人一剑劈了天师府的前的两尊威武石狮子,又单人独剑往山上闯的罕见事,
别说四方前来瞻仰的香客目瞪口呆,便是自诩见多识广,高人一等的弟子们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还有弟子庆幸那位气势汹汹的香客还是有几分客气的,至少没将被元臻王朝高高在上的那位亲手题字了的天师府匾额也一剑劈了。
天师府的弟子不多也不少,可能拦住那位往山上冲的人的弟子还真不多,一开始还有弟子不要命往上冲,结果人家连剑都不用,轻描淡写一挥衣袖,那几个弟子便从数百阶的台阶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弄了个灰头土脸。
再之后,弟子们学乖了,奔走相告,几个弟子抄着小道往正一门禀报,还有弟子前去找门中的几个出类拔萃的师兄出面应付。
总不能真让人这般明目张胆的打上山,否则龙虎山的脸岂不是要丢得光了,仅仅贻笑大方便也罢了,若是折了山门的气运,岂不是在毁龙虎山的几千年基业。
真正挡住来人的是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一身黑白色锦衣道袍,面容冷峻,玉树临风得很。
这人在弟子中按辈分的排行老七,名张持真,龙虎山上不少弟子要称呼一声师叔的人物,无父无母,被长老捡回来,跟着主脉姓了张,性子孤高,自小不修丹道,不研道法,单习剑术,在弟子一辈中,也就大师兄宋钦宗能压他一头。
要说大师兄宋钦宗倒是个能文能武的全才,师承龙虎山二长老张诚通,既是丹道大家,也是剑术奇才,龙虎山弟子一辈都心甘情愿以他为首,可惜是洛京宋家之人,又非张姓,否则以其声望与能力,十之**是能举荐为下一任掌教的。
张持真的挡住,自然不会是与一个战力远超普通宗师的大宗师打得旗鼓相当,而仅仅是在那人手中过了几招,便被打飞了出去。
好在,在张持真落地之前,有一股柔和力道在其身后一扶,免了这位在年轻一辈中战力不俗的年轻人也像之前那些普通弟子那般,顺着台阶骨碌碌滚下去。
张持真回头一看,便看到自家大师兄冲他点了点头,然后以缩地成寸的道门神通瞬间挡在来人面前。
张持真愣了原地,这才知道大师兄已经成了弟子辈中第一个迈入大宗师的存在了。
来人面色平静,只是单手附在剑柄上,一剑劈了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对龙虎山的弟子拔剑,也算是对宋钦宗实力的认可。
宋钦宗面色不变,双手掐诀,手指间一道道青色流光激射出去,蚕食那一道剑气。
只是,那道剑气实在凛冽,已到面前仍不见颓
势。
宋钦宗立即使用神通,身影瞬间出现在往后数丈,手中一道青莲迅速绽放,快速迎向那道剑气。
剑气依旧没有湮灭,威能却也减了七分,落在宋钦宗面前只是让他后脚跟抬起,退了半步,微有狼狈。
来人面上微有赞许,微微颔首,算是认可,脚步依旧往前。
“前辈,且听晚辈一言,若不满意,再上山也不迟。”宋钦宗站立原地,诚心诚意一礼。
来人微微挑眉,并不说话。
宋钦宗从容道,“若不涉及天下局势,龙虎山只做看客。”
“他们的意思,还是你一个人的意思?”来人略一迟疑,淡淡问。
“我宋钦宗以整个宋家担保。”宋钦宗语气平静却自有铿锵风骨。
来人皱皱眉,转身往山下而去。
宋钦宗冲张持真微微颔首,转身往山上走去。
殿宇之中,四人依旧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只是齐齐睁开了眸子。
二长老张诚通是个面色慈祥的老头儿,此时面上有些苦笑,微微摇头,“我这弟子倒是大胆得很。”
七长老张诚达倒是个乐观的,抚须道,“总比让他打上来得好,到时我们也不能拿他如何,岂不是更加尴尬。”
四长老张诚信是个火爆脾气,冷哼一声,“我便是打杀了他又如何,难不成那些老不死的还会因为这么一个人,掀翻了我们龙虎山?”
张诚通摇摇头,转头看一直没说话的掌教,“我那徒儿若是上来问,该如何回答?”
掌教张诚明略一沉吟,抬头正色道,“既然宋家长子都拿了整个宋家作担保,我们也不好让宋家难堪。”
他叹了口气,语气中明显带有惋惜,“诚通真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张诚通语气中也有些遗憾,“可惜不是张家人啊。”
这次连张诚信都未反驳,点了点头。
这时,大殿外有脚步声传来。
四人对视一眼,张诚通面露微笑,“性子还是有些急了,需要锤炼一番。
三人尽皆点头赞同。
ps:历史上,正一道的创始人名张道陵,最高峰名道陵峰,不过,《剑殇》的世界背景毕竟是异界,名称略有不同,位置也是不同,再者若是对照历史,千年前是秦朝,那时龙虎山还没出现,许多局也就矛盾,所以是架空历史,不能将之与现实历史对照,在此提醒一二,若给各位造成不适感,只能说一句抱歉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苦苦挣扎
“嗤!”
幽暗密林中,突兀一声轻响,一道血箭飙射,溅在黑色树干上。
只是找些吃的裹腹的杀手被突如其来的袭杀,精准做出损伤最小的决定,捂着手臂,瞬间爆退。
“嗤!”
这时,又一道比之之前更加迅疾锋锐的寒光一闪而过,伴随的又是一道血箭,只是这次是在脖颈上。
那杀手身子僵在原地,捂着脖颈缓缓倒了下去,抽搐了十几个呼吸,渐渐没了气息。
看着杀手缓缓死去的中年人咧了咧嘴,半跪下身,用匕首在那死去的人脖颈上画了个符号,身影悄无声息消失。
四周依旧静悄悄的,没几个呼吸,林间一阵沙沙声响,有一道黑影掠出密林,半蹲下身检查了下那个还有余温的尸体,摇摇头,又瞬间消失。
……
林间静谧,突兀传出咳嗽声。
一道身影自密林间钻出,扶着树压抑着清咳起来,咳得很厉害,跟着身子微微颤抖。
过了十几个呼吸,又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站在那道身影身后,将一个水囊递过去,“喝点水。”
“谢谢。”少年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稍微缓和舒服了点,嘴边就凑过来一只小小的爪子,想往少年嘴里塞。
少年却显然不太领情,将那个还没指甲盖大小的小爪子捏着塞进小葫芦嘴里,瞪了瞪眼。
小葫芦立即病蔫蔫下来,一双小眼睛中满是委屈。
少年视若不见,转头看身边的人,“你估计这里还有多少人?”
中年人略一沉吟,“一百多个,超不过两百个。”
少年皱皱眉,清咳了两声,“那你觉得游散的还剩多少?”
“加上我们一共十五个组织,每个组织少则四五人,多则十人,应该不到百人了。”中年人正色道。
“两个月应该还不够。”少年有些苦笑。
“你还能撑多久?”中年人直截了当问,显然这是他更关心的问题。
“你说,我要是死了,你是不是便能再发起组织了?”少年并未回答,靠着树坐下,抬头认真问。
“傻小子,想什么呢?”中年人锤了少年一拳头,“你还欠我两条命呢,还了再死,听到没?”
“对。”少年掩口轻轻咳嗽,然后眨眼道,“我有点饿了。”
中年人一愣,笑骂道,“臭小子,待在这里,我去找吃的。”
“嗯。”少年抬头笑笑,“早去早回。”
中年人一呲牙,身影跃上树,只是瞬息消失在密林里。
少年便将头埋在膝盖上,闭目养神。
这两个人自然是在黑暗峡谷特立独行的夏津与宁君惜了。
那日的试探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了,
这两个月,两个人过得还算清闲,不过宁君惜的状态却越来越不好。
因为,宁君惜当日中的毒到如今还没解开,就连金盏子也只是能勉强压制毒性,以致于现在宁君惜稍一运气便难受得厉害,严重了还会咳出血来。
炼毒是一件很繁杂的事,要想炼出奇毒,更是困难,而黑暗峡谷中允许用毒,却不允许带进来毒,所以炼制出瞬息要人性命的毒几乎不可能。
宁君惜仰仗着有小葫芦,原本以为这里的毒对他不会有多大影响,前面的几次也是如此,可这次却让他真真吃了大苦头。
好在夏津没嫌宁君惜拖后腿,将宁君惜杀了或者抛弃,当然,宁君惜也算不得拖后腿,他身体情况虽然不好,可刺杀手段却是一日千里,有时候时机把握,手段连夏津都啧啧称奇,说宁君惜是天生是这顿饭的,宁君惜就只有苦笑的份儿了。
因为这个,夏津特地给宁君惜找来了水囊,免得宁君惜把他仅剩的那点血咳没了。
实际上,找这个个水囊就花了两人很大工夫,毕竟对这里的人来说,水囊是非必需品,极少人会带。
这次,夏津去的时间有些长,宁君惜精神头不好,差点睡过去,只是被树林中轻微又异常的风声惊醒了过来。
这两个月的胆战心惊,稍微的异常便会让宁君惜瞬间警惕下来,这是让夏津最啧啧称奇的事。
因为在这一方面,夏津觉得自己比不过宁君惜,他觉得他若一直如宁君惜这般警惕,别说两个月,三天自己就能疯了。
所以说,李秋白说宁君惜不愧是喝白柔的奶长大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四周很静,那种异常的风声再未出现,似乎之前是宁君惜的错觉。
宁君惜依旧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放松警惕的意思。
刻意注意时,时间会变得很慢。
宁君惜觉得过了很长很长时间,密林中乍现一抹寒光,几道破空声瞬间而至。
宁君惜微一皱眉,竟然并非一人。
他身形贴地,猛地前滑出去,又瞬间跃起,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匕首,后发先至,直刺而去。
在这一瞬间,又有两道身影悄无声息袭杀而来。
一切发生得猝不及防。
宁君惜眉头一皱,放弃袭杀,瞬间遁走。
那三人哪里容许宁君惜这般轻易离开,速度丝毫不落追去。
谁知宁君惜忽然转身,衣袖一挥,一片木刺铺天盖地射去。
这是用得机关术。
三人被迫身形一顿。
只是这瞬间的耽搁,宁君惜已经消失在了密林里。
……
宁君惜这边受到袭杀,夏津耽搁了些时间,也是被三个不长眼的杀手猎杀了。
不过,相较于宁君惜的捉襟见肘,夏津就比较游刃有余,毕竟他可不是宁君惜那个病蔫蔫模样,龙精虎猛得很,一番缠斗,直接将捋虎须的三人一并宰了。
其实,他是有意留了个活口,看看是不是那些组织搞鬼的,可惜那少年傻乎乎的,不仅没跑,反而二度潜回来,继续跟他过不去,这就完全是给脸不要脸了,他就一点不留手,反手刺杀了。
等他回到宁君惜原本待的地方,发现那个病蔫蔫的臭小子已经跑没影儿了,不过在树上留了几个字:猎杀,勿念。
夏津就有点心情复杂。
他让傻小子跟着,最大的原因是不用防身边人,就让他觉得相处起来很舒服,就是有人能给人一种很人畜无害的感觉,而且是真的挺人畜无害的,当然,前提是你别招惹他。
第二个原因,就是傻小子身上的秘密了,这傻小子铁定是能出去的,要是他一直让傻小子跟着,是不是说,他出去的可能性也能大几分?
当然,还有一些比较不太重要的原因,比如就是想气一气那几个人,他在缥缈阁里就是跟那几个人相看两相厌,再比如,给自己出去找后路。
这些天,他看那傻小子情况一天比一天差,也不是没想过把傻小子丢在这里不管了,只是想得是,要是傻小子给他拖后腿,被杀手反杀他是不会出手相救的,这叫生死由命。
结果,现在傻小子跑了。
他有些迟疑,要不要去找找,可找回来也不知道傻小子能撑多久,要是几天就死了,岂不是浪费他精力。
他站在树下,围着树打转,然后觉得要不烤蛇试试,看能不能把傻小子馋回来?
……
冷风刮过,树影婆娑,映在地上如同群魔乱舞。
一道单薄的身影踉跄落下树,靠在树上掩口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只是浑身止不住颤抖。
胸腔里似乎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叮食,又痛又痒,让他恨不得将胸膛剖开,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掏出来。
他将身体蜷曲起来,冷汗涔涔。
“啾啾……啾啾啾……”自那道身影的衣服里传出急促的像鸟又不太像鸟的鸣叫。
少年完全没精力理会它,只是竭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死亡是解脱,可他不甘心。
小葫芦连忙从少年口袋里钻出来,站在少年肩窝上将小爪子递过去。
少年痛苦摇摇头,他怕一不小心把小葫芦的爪子咬下来。
小葫芦见此,一下子急了,便想将小爪子往少年嘴里塞,结果整个葫芦被少年一巴掌拍飞。
只是这细微的分神,少年愈发痛苦,整个面容都有些扭曲起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蛇女丝丝
黑暗峡谷常年不生浓雾,偶尔生了薄雾便是积久不散。
雾气涌动中幽幽传来曲调,诡异又空灵。
四周响起窸窸窣窣声,四面八方,越来越嘈杂。
无数颜色暗淡的蛇在草丛,树枝,地面缓缓爬行,纵横交错,渐渐密密麻麻。
曲调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树杈纵横间有道人影,跳跃而来。
“咦?”一道疑惑的音节在幽幽黑暗里扩散开来。
那人身形前掠,却不似这里其他杀手的狼狈不堪,反而一身整洁。
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少女,穿了一身黑色裹身裙,手中捏着一个类似埙的奇怪乐器,梳了个精致灵蛇髻,微施浅黛,眉眼顾盼神飞,一点不像杀手,更与这里困了两月的杀手们相差甚远。
无数毒蛇纷纷让出位置,对她十分敬畏。
少女莲步落地,看着不远处被群蛇自行让出来的一片地方,微微挑眉,眼中有些新奇。
那边蜷曲着个瘦弱的少年人,看打扮应该是这里的杀手,不知是死是活,不过让少女奇怪的是,她指挥的蛇群竟然不敢靠近那人。
难道这少年跟她是一样的人?
可也不对啊,她这种人其他人避之不及呢,怎么可能会有人招惹,而且还弄得这般狼狈。
少女歪歪头,愈发想不通,便抬起手腕,“小青,去看看。”
少女手腕上有一条碧绿小蛇,如同手镯,闻言瞬间遁去。
“啾啾。”少年身上忽然跳出来一只白色小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啄了那条小蛇一口。
小蛇似乎受到了天敌,嗖一声溜了回去。
少女一愣,看了眼缠回自己手腕上当手镯的小蛇,又看那只家雀大小的白鸟,释然又愈发疑惑。
天赋异禀的她自然知道小白鸟是在护主,也因为小白鸟将自己的小青蛇吓退,更确定那少年应该是与她一样的人,所以,群蛇才不敢逾矩半分。
但这个自小当杀手跟玩儿似的少女更奇怪,既然小白鸟能把她的小蛇吓跑,应该是比她潜力还要大些,那怎么落得这般下场?
难道是没有老师教?
啧啧啧,那真可怜!
她暗暗感慨了一番,还有些少女的精灵古怪,小心翼翼上前,“我告诉你啊,小白鸟,我没有恶意的,就是看看他,你别动手啊,虽然我的小青怕你,我可不怕你……”
她自顾自嘀嘀咕咕了一连串,那白鸟却只是盯着她,似乎没什么恶感,也没什么好感。
她不由撇嘴,依旧没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踢了踢那少年。
那少年本来侧卧,被少女一踢,翻了个身,露出真实面容来。
少女被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两步,警惕盯着那少年,似乎怕少年忽然活过来。
好在那少年老实得很,依旧是不
死不活的凄惨狼狈样儿。
少女松了口气,上前一步,然后眨眨眼,“脸色发青,气虚体寒,中府,云门闭塞……咦,似乎是那个娘娘腔的‘病美人’哎?”
她蹲下想查看,又想到那只小白鸟,她的经历让她本能觉得宠物比人要厉害得多,咳了一声,“小白鸟,你别激动,放心,我一定不伤他,我是……救他,对,是救他。你相信我。”
她说完,见小白鸟没什么反应,才敢去碰那个少年,翻翻眼皮,看看舌苔,探个脉,本来想翻翻少年身上的伤口的,结果小白鸟啾了一声,她就不敢乱动了,只眼珠子滴溜乱转。
她自小就跟那个娘娘腔相看两相厌,最大的过节是她代号蛇女,那个娘娘腔竟然取代号为蛇蝎美人。
美人个屁!
堂堂七尺男儿,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也不嫌害臊。故意挑衅她的是吧?
那就是没完儿。
所以,既然是那个娘娘腔要杀的人,她自然是怎么恶心他怎么来,只是这‘病美人’可是那家伙的独门毒药,难解得很。
不对,这里似乎凑不齐炼制这种毒药的材料啊。
她唇角渐渐勾起,笑容玩味。
哎呀呀,这次可是让她抓住大把柄了吧,便是师父也没办法了吧,看她出去了怎么整他。
对于蛇女丝丝来说,进来黑暗峡谷这种地方又出去,是一种几乎算手到擒来的简单事,至于杀手之王的名额更是手到擒来。
蛇女,是理所当然接受万蛇朝拜的存在,而黑暗峡谷中蛇很多,所以她的帮手更多。
当然,没有蛇的地方,小青便是她最后的倚仗。
缥缈阁里,总有那么几个比较另类的奇葩,她算一个,师父算一个,还有出去的三个师叔师伯也算是,是不算杀手的杀手。
……
丝丝是一个比较讲究的女孩子,虽然被蛇喜欢,也喜欢蛇,却一点不喜欢湿冷,更不喜欢脏乱。
事实上,她对于杀手之王的待遇一点兴趣都没有,很满足于以前的日子,从小被阁主爹爹收养,一直以来她都觉得缥缈阁是她最最可爱的家。
这次,要不是阁主爹爹亲自找她,希望她进来玩玩,还给了她一枚芥子戒,便是她师父也别想让她进来这个黑漆漆的地方,还要待上这般长时间。
她在缥缈阁一直便是个特殊的存在,隶属缥缈阁的杀手绝大多数都听说过她的名字,是缥缈阁杀手榜中排名第三的杀手,最难招惹的杀手。
所以,在黑暗峡谷里待的这两个月,她很悠闲,悠闲到可以慢悠悠找条河梳发沐浴,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慢悠悠烤些小虫子吃。
本来就是进来玩玩嘛,为什么要太较真呢?
虽然也会引来些没长眼的,不过这点小麻烦,小青可以很轻易地处理掉,小青具有超越大宗师境的速度与
瞬息要人命的毒性。
至于,丝丝自己所占的那个名额,可不是她乐意的,是阁主爹爹的主意嘛。
丝丝托腮看着水面,笑容狡黠。
水面有个少年连人带衣服浸在水里,两只手臂被绳索拴着,绳索的另一端系在河边矮树上,整个身子便在水里起起伏伏,凄惨狼狈得很。
丝丝在等少年泡干净了,然后给少年换上一身自己的衣服,少年那一身衣服太脏太烂,她看着难受。
至于男女有别什么的,虽然阁主爹爹跟她提过,不过她才不在乎。
泡了一会儿,丝丝觉得差不多了,便揪着那根绳子往上拖,结果看到少年身上蹭上了淤泥,眉头一皱,又将少年丢了下去。
来来回回折腾了三遍,丝丝终于觉得少年身上干净了,身形如飞鸟,掠过水面,一把将少年揪出水面,毫无分寸丢在地上,晃了晃手臂,奇怪道,“竟然这么轻。”
“咳咳咳……”身边忽然传来剧烈的咳嗽,丝丝一愣,低头看那少年似乎是醒了,蜷曲着身子咳得厉害。
很明显,刚才的一摔把少年摔醒了。
“哎,你醒了。”丝丝毫无愧疚感居高临下打招呼。
少年没空搭理她,很专心咳嗽,他身边两个小东西就在那里急得打转。
丝丝第一次见到少年怀里的小葫芦竟然会动,一下子好奇至极。
少年咳了有一阵子才将呛的水咳得差不多了,虚弱撑起身子看了眼丝丝,眉头微皱,“你是什么人?”
“爹爹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救了你,别说涌泉都有了,你就这个态度跟我说话?”丝丝对于少年的冰冷语气很不满,顿了顿,斜睨少年道,“当然,你要是拿那个小葫芦给我赔罪,我就原谅你。”
丝丝显然对于那个忽然会动的小葫芦很好奇,只是不敢抢。
少年眉头皱得愈紧,“我没让你救,而且你不仅没帮我解了毒,还差点淹死我。”
丝丝瘪嘴,有点委屈,“谁让你那么脏,我嫌弃你。”
少年动了动嘴角。
丝丝又忽然理直气壮道,“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我就不给你解毒。”
少年看了少女几个呼吸,淡淡道,“我叫宁君惜,你喊我什么随意。”
虽然不知道这少女的底细,又凭何能活到现在,稍安勿躁总不会是错的。
丝丝眸子忽然亮晶晶起来,她喜欢这个名字,像阁主爹爹的一样好听,笑嘻嘻道,“我是蛇女,你喊我丝丝就好。”
“蛇女?”宁君惜觉得这个名字似乎听夏津说过,一句带过,至于说得什么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不过是杀手就对了,浅浅笑了下,“丝丝好。”
丝丝眨眨眼,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也就比阁主爹爹差那么一点,不由笑得更开心了起来,“宁君惜好。”
第二百三十七章 又遇猎杀
丝丝跟宁君惜相互认识了,便从芥子戒中拿出一套跟她穿得一模一样的衣服让宁君惜穿。
十五六岁时,女孩子还是比男孩子长得稍微快点,宁君惜的个头又向来在同龄人中属瘦小的,所以丝丝其实比宁君惜高半个脑袋,也就不存在穿不上的问题。
不过,宁君惜觉得他这一身正合适,不必换新的,铁了心不换衣服。
宁君惜不穿,丝丝就乐意,威胁不穿不给宁君惜解毒,结果,宁君惜还是不穿,丝丝就开始撒泼打滚耍无赖,毫无淑女风范。
宁君惜觉得,丝丝太单纯,身为一个杀手,对人的警惕心小得实在令人发指,让他这么个半吊子都觉得不像话。
当然,若是宁君惜知道,这丫头手腕上有一条能瞬息要人命的毒蛇,他便会知道,是他太天真了。
“松手,我去洗澡。”宁君惜无奈看着抱着自己大腿不撒手的丝丝,心道中腹诽,这时候,你咋不嫌弃我了?
“宁君惜,你才洗了,换件衣服不好吗?”丝丝泫然欲泣。
“我身上还很脏,”宁君惜一本正经,“我已经两个月没洗澡了。”
“那你上来了要换衣服,不能穿你就一身了。”丝丝倔强眨巴眼。
“我衣服还能穿,等不能穿了自然会换。”宁君惜不为所动,夏津说,杀手也是演员,心中是哭是笑谁也不知道。
“不可以,你这一身太烂了。”丝丝连连摇头。
“若是碍你的眼,我可以走。”宁君惜一脸认真,实际上求之不得。
“不可以,我还没给你解毒。”丝丝较真道。
宁君惜沉默了两个呼吸,“不必。”
丝丝一呆,不可思议道,“你知道怎么解?”
宁君惜不说话,他会尽力,至于结果看天意。
丝丝神色夸张道,“宁君惜,你别以为不知用什么熬了两个月,便能这般一直熬下去,‘病美人’是增长性毒,就好像蛇一样,两只变一片,一片变两片,这样下去你会死掉的。”
“你很熟悉?”宁君惜奇怪道。
“不熟悉,但是会解。”丝丝表情有些自豪。
宁君惜眸子闪烁了一下,语气瞬间正经起来,“我不穿女孩子衣服。”
“可是我只有女孩子衣服啊。”丝丝表情又可怜兮兮下来。
“那
你就松手。”宁君惜语气坚定。
“那你换衣服。”丝丝语气也很坚定。
宁君惜没辙,“要不我们打个赌,若是我赢了,我不换衣服。”
丝丝眨眨眼,有点小兴奋,“怎么赌?”
以前都是看其他人打赌,现在终于有人跟她打赌了,好开心。
宁君惜有点奇怪,这也不会多问,“那你松开,否则怎么赌?”
丝丝迟疑看宁君惜,“那你不会就这么跑了吧?”
“我这么半死不活的,能跑得过你这个活蹦乱跳的?”宁君惜没好气道。
丝丝眨眨眼,缓缓松开宁君惜的腿,又忽然猛地抱紧,抬头见宁君惜只是淡淡看着她,有点不好意思,“不许耍赖。”
宁君惜哑然,你这姑娘怎么跟小孩子似的,连连点头。
丝丝这才放松下来,站起身抖了抖被宁君惜的衣服浸湿的胸前一大片衣衫,风光便有点若隐若现的意味了,“怎么赌?”
“剪刀包袱锤,会不会?”可惜宁君惜不解风情,很敷衍问。
“会呀!”丝丝立即兴致勃勃。
宁君惜看着这丫头这般兴致盎然,有点悻悻,这丫头好可怜啊,“那就赌这个,不许耍赖。”
丝丝连连点头,重复,“就赌这个,不许耍赖。”
“一二三!”
“剪刀包袱锤!”
宁君惜包袱,丝丝拳头。
“……三局两胜!”丝丝坚定道。
宁君惜抿唇看着她。
“来,一二三……剪刀包袱锤!”
宁君惜包袱,丝丝拳头。
丝丝看看宁君惜,呆呆的,“你为什么不变?”
宁君惜浅浅勾了勾嘴角。
丝丝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宁君惜大腿,“是五局三胜。”
宁君惜不说话。
然后,丝丝出了个剪刀。
宁君惜出了个拳头。
丝丝二话不说,这次直接扑到宁君惜身上,八爪鱼似的缠了上去。
宁君惜大病初醒,站着都让人觉得弱不禁风,冷不丁一个几十斤重量扑上来,踉踉跄跄两步,还是没站稳侧摔了一跤。
丝丝被宁君惜护着,没磕着碰着,就是有点呆,因为以前从未被人护着过,觉得
怪怪的,然后她忽然觉得肩膀上有点暖意,就随手摸过去,摸了一手的血,眨眨眼,看宁君惜。
宁君惜可没有暖玉在怀的荣幸,他这次被两个人的重量一带却是被磕惨了,不由眉头紧皱,语气也不是很好起来,“走开,别闹了。”
丝丝连忙站起来,又想把宁君惜拉起来,结果宁君惜没伸手,自己爬起来了,“别跟来。”
“宁……”丝丝连忙想叫住他。
宁君惜一个眼刀飞过去,眸子中是初见的冰冷。
丝丝停在原地,忽然有点委屈。
宁君惜没再管她,活动了下左臂,用力一拉一带,缓了会儿,然后又活动了几下,跳下了河。
他就是想洗个澡,顺便处理一下伤口,弄出来这么多事,真是麻烦。
丝丝没再叫宁君惜,觉得莫名其妙,一点不明白宁君惜在生得哪门子气。
不就是摔一跤,流了点血嘛,用得着这般娇贵,那你刚才也不用护着我啊,我又没让你护。
从小到大一直是杀手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少女越想越觉得不可理喻,渐渐就一肚子气了,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戳她手腕上的青蛇。
青蛇温驯,哪怕被戳疼了也就是叫一声,从不会对丝丝有什么怨言。
结果,她戳了一会儿就觉得没意思,放下袖口,踮脚往河里看了看,结果没看到人,便开始好奇宁君惜跑哪里去了,不会是溜了吧。
她越想越有可能,特别是宁君惜最后看她那个眼神,就是不想跟她一起走嘛。
亏她还救了他,亏她还给他她的衣服穿,亏她还想给他解毒,哼哼,果然除了阁主爹爹,都是坏人……不过,她好像也没想过跟他一起走吧?
她眨眨眼,猛地一个激灵。
要是宁君惜跑了,她就没有那个娘娘腔偷带进来东西的证据了,那就不能给自己出气了,她不就白救宁君惜了。
可找到了……给他解毒吧,只要这个家伙不死,阁主爹爹一定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中过娘娘腔的毒的。
阁主爹爹最厉害了。
她思绪飞快闪过,便猛地一个扎子,扎进了水里。
大约游了百丈,丝丝眸子一凝。
她看到,四周河面渐渐有血丝缕缕扩散。
这里,有人在猎杀。
第二百三十八章 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丝丝见惯了生死,没什么感觉,只是微不可查撇了撇嘴。
她对于猎杀之事向来不屑,对于那些抱团的组织更是瞧不上,弱者才会抱团取暖,她睁只眼闭只眼已经算给他们面子了。
弱者本来就没有活下来的资格啊。
丝丝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钻出来,见身周河水蒙了层淡淡血色,几步外搁浅了两具尸体,一个半个身子掩在草丛里,另一个仰面倒在淤泥里。
丝丝让小青蛇去看了眼两具尸体,确定都已经死透了,不由撅了撅嘴,喊了一声,“宁君惜!”
相比于其他杀手在此的小心谨慎,这个,小奇葩从不吝于搞出大动静来,而且她要是无聊够了,便会大张旗鼓地引得群蛇乱舞。
只是,这附近显然没人,或者没人搭理她。
“宁君惜,你没死吧?”丝丝抹了把脸,很没心没肝又吼了一嗓子。
依旧没人愿意理会她。
丝丝鼓起腮帮,皱了皱鼻子,这是她有点小生气的意思,哼哼两声,“竟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跑了,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然后,她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线索,挥了挥小拳头,又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没一会儿,她又从水里钻出来,一愣,“阁主爹爹,好大一坨冰块。”
……
河风冷冽,河道两侧是人高的荒草,在昏暗天幕下,不停摇曳,发出窣窣声响。
荒草深处,白发黑衣的少年跌坐在地,闭着眸子,紧抿双唇。
过了好一会儿,他满头大汗,睁开眸子,眸子中满是血丝,呼吸有些沉重。
宁君惜觉得,他今天格外倒霉。
碰上个看不懂的丝丝也就罢了,下河竟然也能碰到猎杀,还是三个人,差一点就去见阎罗王了。
他果然是进来遭罪的。
小葫芦照例将自己的小爪子往宁君惜嘴里塞,宁君惜看到小葫芦那副葫芦皮蔫蔫的模样,知道小葫芦之前已经给他够多的葫芦汁了,扯了扯嘴角,“不用了。”
小葫芦连忙手舞足蹈。
“好了,你该睡觉了。”宁君惜不由分说将小葫芦放进口袋,将小怪拿到面前,一脸复杂,“之前都是你出手吧?”
小怪无辜啾啾两声。
“我应该早猜到的。”宁君惜叹了口气,将小怪杵在地上,难怪他说能不能拿着小怪进来,老头子那么勉强,就是不知道小怪是个什么鸟。
他掩口轻轻咳嗽了两声,看着小怪有些迟疑,最后还是问,“你能对付多少人?”
小怪啾啾两声,也不知道回答的什么。
宁君惜苦笑,他现在需要四处走走,找些草药,否则便是把小葫芦整个吃了,他也撑不了太长时间。
只是让他为难的是,时不时会冒出来的杀手和他有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到想要的草药。
“罢了,罢了。”他压倒一大片草,仰面躺了下去。
天空灰蒙蒙的一片,不见星月,很是单调。
……
宁君惜不否认自己是个谨小慎微或者说比较胆小的人,只要他觉得有威胁的东西或者人,他的警惕心会比普通人强不止一点,就好像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因此,宁君惜以前曾纠结于一个很矛盾的问题,他胆小,可为什么不怕死?
他幼年时听那些叔叔姨娘讲故事,偶尔会跟着李秋白出雪原,听戏本子里倒是听过胆大但怕死的,胆小怕死的,就是没听过他这样的。
难不成他是个奇葩?
宁君惜自然不会觉得自己比较另类,于是自我催眠成了谨小慎微,是好事。
如今,知道了小怪这个护身符,宁君惜便小小放松了点,然后便在草丛里睡了过去。
前几个月的神经紧绷,换谁都会累,宁君惜自然也不会是例外。
一觉醒来,宁君惜先吓出了一身冷汗,感知到自己的胳膊腿还在,才松了口气,看天色比之前黑了不少,知道已经是晚上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夺命时。
宁君惜长长吐出口气,虽然知道此去定然要吃多番苦头,可他别无选择。
“小怪,就看我们两个的默契了。”他感叹说了一声,深深吸一口气,往草丛外掠去。
动静自然不小,不过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
树影婆娑寒风徙。
一道寒光倏忽闪过,在树干上投下光斑。
铿一声脆响,匕首相击,人
影瞬间一闪而逝。
另一道身影疾追而去。
数十丈瞬息而过。
一片木刺往前面那人飙射过去。
前面的人影猛地上跃,侧身空翻避开木刺,身形顿住,声音低沉,“都是游散之辈,何必咄咄相逼?”
回答他的是瞬息到面前的匕首。
那人眉头一皱,一掌打在拿匕首的那只手手腕上,侧身匕首划去。
白发的少年身形瞬间后仰,一脚踢去,猛地后翻。
那人借势倒滑,转身便欲再次遁走,却见白发的少年脚尖正好一点后面的树干,身形疾冲。
这时,却见右侧一道寒光飞快刺向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神色丝毫不变,唇角忽然微微一勾。
噗嗤一声轻微的血溅声。
紧接着咚一声闷响。
白发少年半跪下身,压抑轻咳,眉头紧皱,最后咳数出口血,闭眼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过来。
“果然……越来越难对付了。”他有些苦笑。
他面前,那个以为自己能借机逃脱的杀手已经开始临死前的抽搐。
他身侧是一个人形大冰块。
这些天,宁君惜与小怪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只是,宁君惜身上的毒也越来越厉害了。
“啾啾……啾啾啾……”小怪忽然叫起来。
“知道了,这就给你找吃的。”宁君惜撑着身子站起身,甩了甩脑袋,脑袋有点晕。
小葫芦坐在宁君惜肩膀上,小心翼翼咬自己一口,站起身将自己的小爪子递过去。
宁君惜吮吸了两下便松开,金盏子的汁水略有清甜,很好喝,可对于小葫芦来说,应该是它的血吧,每每想到,宁君惜有种想吐的冲动。
小葫芦甩甩手,蹭蹭宁君惜脖颈,钻回自己口袋里睡觉。
宁君惜轻轻叹了口气,当初他还嫌弃小葫芦,不想要它,现在他却是仰仗着小葫芦吊命,而且这小葫芦还没有一点怨言,让宁君惜觉得五味杂陈的。
明明是他无能,可每次的后果为什么都是别人因他受难。
他微微攥拳,面容愈发复杂。
以后,绝对不能这样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齐聚
密林幽静,一堆火在幽幽黑暗里燃烧,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火堆旁坐着位白发黑衣的少年,正认真翻烤着一条手腕粗的蛇身,时不时清咳两声。
少年脚边,小白鸟时不时往火堆方向凑凑,却又被木材燃烧的声音吓得仓皇跑回少年脚边,缩成一小团,好半天才敢动弹。
少年看到只是轻笑,习以为常。
这时,少年衣服动了动,一只小葫芦便从少年衣服里钻出来,在少年膝盖上跳了两下。
少年便很熟练从腰上拿下个水囊,倒了一点水在手心,小葫芦便伸出小舌头一点点舔光。
树影婆娑,风吹树叶声飒飒作响。
少年抬头看了眼,并不是很在意,将蛇肉凑到鼻子前嗅了嗅,然后吹了吹,咬了一口。
味道尚鲜,火候正好。
他不由点点头,拿匕首在烤好的蛇尾巴上一划,尾巴便掉在地上,白鸟便赶紧蹦跳两下,啄一口蛇肉,抻抻脖子吃掉。
少年低头自己吃自己的。
清风拂面,火堆对面多了一个中年人,啧啧道,“亏我还担心你,你一个人吃得倒是够香的。”
“吃不吃?”宁君惜歪歪头问。
“不吃是傻子。”夏津一脸理所当然。
“小心我下毒。”宁君惜毫无诚意恐吓。
夏津嘿了一声,“傻小子,你这么干不太合规矩啊。”
“我知道。”宁君惜又用匕首削下来一块蛇身,递过去,“但是,我没得选。”
“不是啊,”夏津哭笑不得,接过蛇肉,道,“我是说,你好歹给我们打个招呼,毛毛躁躁的发起号召令,很容易拉仇恨啊,再者,你连标记都不做,谁知道是不是你杀的呀。”
宁君惜没说话,组织不组织他不在乎,他只是想立威,然后好好找草药解毒。
“你就是在找死呀。”夏津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
“夏津,这里还有多少人,多少组织?”宁君惜抬头认真问。
夏津一愣,不明白宁君惜想干什么,迟疑道,“应该不到一百个了,十三个组织。”
“谁死了?怎么死的。”宁君惜奇怪道。
“纸鸢,青鸟。”夏津咬了一口蛇肉,漫不经心回道,“不知道,反正是死了。”
“蛇女,你知道吗?”宁君惜轻声问。
夏津猛地抬头,“咋啦?你不会连这个小祖宗都惹了吧?”
宁君惜眨眨眼,没说话。
“行了行了,那你算彻底完了。”夏津用一种生无可恋的语气道,“那小祖宗可是杀手榜第三,招惹蛇蝎美人也别招惹她呀,你你你……这算是难逃厄运了。”
“杀手榜……是什么东西?”宁君惜奇怪问。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了,你的毒解了吗?”夏津忽然想到一事,连忙问。
“没有。”宁君惜低下头,撕了一小条蛇肉给小葫芦。小葫芦嗅了嗅,打了个喷嚏,退了两步。宁君惜便又将肉放回了自己嘴里。
夏津打量了宁君惜几眼,叹了口气,“原来如此,罢了罢了,那你倒不如博这一把。”
“撤销号召令,往昔之事我等可既往不咎。”玉书生那温和友善的声音在密林里幽幽渺渺传来。
“来了几个人?”宁君惜抬头看夏津。
“再过一会儿,应该都来了。”夏津语气中有些惋惜。
“那就再等一会儿。”宁君惜微笑了下,“夏津,你应该不会出手吧?”
夏津哈哈一笑,“那是,你可是我兄弟。”
宁君惜抿唇一笑,低头撕着蛇肉一点点吃。
又过了会儿,有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道,“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宁君惜将小怪放进口袋,点了点小葫芦葫芦柄,也将小葫芦放进口袋,“我不悔。”
密林中传来一声轻蔑的低笑。
一道悠悠扬扬的笛音传来,如同夜深人静时薄雾的涌动,静谧却无处不在。
十几个呼吸后,数道身影极掠而至,匕首反射寒光,瞬间直袭而来。
宁君惜霍然起身,猛的一剁,一圈七郎震起无数火花,他身影急掠而去。
他竟然想在这般多人为难下进行猎杀,简直胆大包天。
所有人的惊愕只是一瞬,然后觉得可笑至极。
瞬间数十招交锋。
宁君惜身上并未添多少伤痕,其余众人也没什么损伤,似乎只是意气之争。
那数道身影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
四周风萧瑟,枯叶落,树影斑驳添萧索。
宁君惜面色警惕,环视四周。
“嗤!”
破空声在身后传来。
很近,所以快得无法闪避。
宁君惜只来得及侧身,匕首入胸让他闷哼一声,然后一掌拍过去。
夏津瞬间后退,毫不犹豫,瞬间消失。
然后,一片破空声响起。
宁君惜面容平静,跃身飞快闪避。
七八道身影又瞬间从密林中钻出,瞬息袭杀而至。
这时,一大片木刺铺天盖地打去。
那些人飞快作出决定,脚步挪移闪避,下一瞬又直逼而来。
宁君惜身影也不闪避,形如鬼魅,分毫不让,同样袭杀过去。
数招交锋,宁君惜身上平添几处新伤,一**暗器又入站团,丝毫没有留情的意思。
这些人是铁了心要将宁君惜这个破坏规矩的家伙就地正法了。
宁君惜闪避得吃力,却也没乱了阵脚,自保却不钻牛角尖。
似乎是暗中看着之人没有足够的耐心等着将宁君惜一点点耗死,暗器暂止,一柄碧绿色的匕首反射着诡异的光芒瞬息逼近。
宁君惜眸子中有精芒一闪,衣袖一抖,不知多少木刺再次铺天盖地而去。
那七人身形一顿。
宁君惜却借着这个机会与那道拿着碧绿色匕首的男子快速逼近,然后,擦肩而过。
“你是蛇蝎美人,对吧?”擦肩而过至极,宁君惜这么说了一句。
然后密林中的打斗声忽然停了下来。
自然不是因为宁君惜的一句话,他还没有这么大的面子,而是他们所见
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蛇蝎美人,那个喜欢捣鼓毒药的男子,在他们面前,在与那个少年擦身而过后,不知怎么着,冻成了一坨冰疙瘩。
黑暗峡谷不是禁法的吗?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难道是对那个少年例外的吗?
所以,这才是那个少年的底牌吗?
可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只是,很快,所有人被宁君惜的几声清咳打断。
“我杀蛇蝎美人,是因为他对我动了杀心,至于诸位,我暂且不想为敌,当然,你们若还揪着我不放,”宁君惜声音平静,字字却铿锵有力,“我奉陪到底。”
四周一片安静,一股压抑的气氛在这片密林里酝酿浓郁,渐渐几欲爆发。
遥遥有诡异曲调传来,似有若无,渐渐清晰。
四周开始有窸窸窣窣的枯枝杂草倾轧折断声,毒蛇吐信儿声,压抑气氛反而一滞,然后是另一种平静,如同一汪死水的平静。
“宁君惜,我可算找到你了。”银铃般的清越笑声传来,打破了这片平静。
紧接着,一身黑色裹身裙的女子自密林中跳跃而来,笑吟吟停在宁君惜面前,环视一圈周围,“哎呀呀,我似乎错过了一场好戏。”
宁君惜皱皱眉,并未说话。
丝丝舔了舔唇,玩味看了宁君惜一眼,宁君惜的身体什么情况,她还能不知道,拖了这么些日子,死撑而已。
不过,她也不会主动拆穿宁君惜,她其实觉得这样还挺有意思。
很快,她发现了个新奇的东西,惊讶道,“这是……这是……啊呀,蛇蝎美人!怎么变成冰雕了?”
然后,她连连摇头,故作哀伤,“可惜了,真是可惜了,可惜不是我杀的。”
宁君惜依旧不说话。
丝丝忽然转身,又看向宁君惜,“对了,那个没有前缀的号召令是你发的吧?我是来投靠你的。”
宁君惜完全不知道这丫头想干什么,皱眉低哑道,“那要问他们同意不同意。”
丝丝一愣,奇怪看宁君惜,“是你发号召令,跟他们什么关系,凭什么让他们同意,他们脸大吗?跟他们打声招呼是脾气好,讲礼貌,不跟他们打招呼,是本分。要是不服,单挑啊。”
她笑得实在人畜无害得很,只是说得话实在不客气得很。
宁君惜不说话,他这不是在挑吗。
丝丝忽然道,“走了走了,都走了,谁再待在这里,丝丝可就让小青跟你们打声招呼了。”
林间树影微微晃了晃。
宁君惜猛地想到一事,喊道,“等等……”
他一着急,就忘了自己会咳的事,硬生生梗在喉咙里,清了清嗓子才说,“夏津,这次,算我还了你一命,以后我会对你再留手一次,你我再无瓜葛。”
四周没有回应,除了风声,也没有其他声音。
丝丝一撇嘴,随意道,“人都走光了,说了他也听不见呀。”
宁君惜没回答,忽然弯下腰,压抑着咳嗽起来。
有鲜血随着咳嗽声,一滴滴落在地上。
第二百四十章 以毒攻毒
风吹林动,火光跳动,四周依稀还能看到些打斗的痕迹。
两个少年人坐在火堆前。
“你的解毒就是让它咬我一口?”宁君惜皱着眉头,活动手腕,手腕上有两滴绿豆大小的黑血摇摇欲坠。
“这叫以毒攻毒。”丝丝啃着被宁君惜啃了一半的蛇肉,漫不经心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啊,那些我做实验的人都是抽搐了很久才活下来的,要不就口吐白沫会儿,直接僵了。”
宁君惜猛地抬头,愕然道,“做实验?”
“对呀。”丝丝理所当然,皱了皱鼻子,“你应该庆幸,要不是我跟那个娘娘腔誓不两立,才不会研究这些破东西,那你今日就死定了,知不知道?”
“的确很侥幸。”宁君惜浅浅笑了下,低头看着自己手腕,果然不愧是杀手,他差点忘了。
“不过,你怎么能把他杀了呢,阁主爹爹都一直偏袒他,你这么杀了他,就算出去了,阁主爹爹也一定会生气,那你可就有好日子过了。”丝丝抹了抹嘴角,撑着下巴看宁君惜。
宁君惜愣了一下,“阁主……爹爹?”
“怎么了?”丝丝眨眨眼,无辜询问。
“没什么。”宁君惜摇摇头,并不多打听,转移话题道,“你那条蛇是什么蛇?”
丝丝眸子一亮,刚想回答,又瞬间脑筋一转,笑嘻嘻道,“你先说你那只白鸟是个什么东西。”
“小怪……”宁君惜看了眼脚边的白鸟,挪了挪脚,小怪便再靠过去,“不知道,捡了个蛋孵出来就拿着了,一直当鸡养的,没想到喜欢吐口水,口水还能变成大冰块,我瞬间觉得,不是自己的宠物了。”
丝丝噗嗤笑起来,“你这个家伙,果然是糊涂虫一个。”
宁君惜不以为意,谁叫小怪一开始生得那般奇葩,害得他有一段时间对鸡都避之千里,至今想来还头皮发麻。
想当初他给小怪取名的时候,还想叫它小怪物的,但又觉得太直白,实在伤鸡面子,才去了一个字。
丝丝咳嗽了一声,倒是不食言,露出皓腕,戳了戳上面的小蛇,“其实呢,我也不知道小青是什么东西,不过阁主爹爹说我是从蛇
群里找到的,小青是我的伴生灵物,跟着我十五年了。”
宁君惜点点头,表示理解。
所谓的伴生灵物是有些天生受天地眷顾的人在出生之时,会有灵物主动上门,缔结契约,算是天地的一份馈赠,民间也说是前世之缘。
古来还有衔玉而生,人生狸猫的怪事,民间喜欢将之混为一谈,却是不知多半是另有隐情,剩下的那就是孽缘了。
天地生人虫禽兽,花草树木,皆可得天地造化,幻化形态。
到玉璞境可重塑自身,即兽可化人。
修行之路,生灵尽皆平等,实际上有一层意思是,踏上修行路,种族之间不存在所谓高低贵贱。
但这只是指修行。
那些除了修行以外,不能善始善终的缘分,自然便是孽缘。
“它一直这般大吗?”宁君惜忽然想到毛球,问了句。
“很小的时候,它能缠我手腕五圈,现在是三圈多一点,是变小了吧。”丝丝一本正经道。
宁君惜抿唇提醒,“你其实也是会长的。”
丝丝一愣,反应过来,似乎是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忽然仰仰下巴,哼哼道,“我告诉你,要不是小青不让我杀你,你早死了十次八次了。”
宁君惜笑了下,“我自然是信的,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这还差不多。”丝丝有点得意,不过她还端着架子,“不过你这个谢还是早了点,要是死了,你在地下一定会骂死我。”
“我说的是,你让他们走的那件事。”宁君惜捡起根枯枝丢入火里,火堆里正巧噼啪一声轻响,“若是他们一直待在这里,我可能撑不到他们耐心耗尽的时候。”
丝丝撇撇嘴,“你倒是拎得很清楚,像阁主爹爹说的识时务的人,不过……”
她微微拉长了些声音,神色却是俏皮,“你似乎不是我们缥缈阁的人吧?”
宁君惜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是。”
“我就说,要是你,以你这般刚烈的性子,我铁定是会去逗着你玩玩的,那些人无趣得很。”丝丝将蛇肉丢掉,伸手在宁君惜身上擦了擦手,见宁君惜眉头微皱,
不满意挑眉,“怎么,救命之恩,我就在你身上擦擦手,怎么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有人用刚烈形容我,人家都说我闲云野鹤,淡然随性什么的,还说我实实是谪仙般的人物啊。”宁君惜满脸遗憾。
“就你?”丝丝差点被口水呛到,两个指头扯扯宁君惜头发,又扯扯宁君惜衣服,一脸嫌弃,“你看看,你看看,跟乞丐有的一拼了,还谪仙?谁说的?跟我说,既然瞎了眼,我就帮他把眼珠子扣出来。”
宁君惜知道丝丝是直性子,话虽然不好听,可他现在这副尊容,也的确狼狈不堪得很,自然不会在意,他其实只是不想让丝丝继续问下去,“这么凶残,以后谁敢要你啊。”
丝丝嘁了一声,不屑道,“谁要嫁人啊,一群笨蛋,还不如我呢,才看不上。”
“也对,丝丝是杀手榜第三嘛。”宁君惜失笑,虽然没看出来这丫头有什么厉害的,不过他从来不曾小看过她。
“那两个人也是笨蛋,”丝丝更加愤愤起来,“他们明明接手任务的成功率不如我,阁主爹爹非把他们排在我前面,还让我别闹。我有闹吗?明明就是不公平!”
宁君惜眉头猛地一皱,双手紧攥,低下头,手上青筋暴起。
丝丝没察觉到,自顾自愤愤道,“我接的任务哪一次失误过,那个奇媛失手了一次,那个宋濂更是失手两次,他们凭什么排在我前啊,我越想越气,要不是他们不进来,我铁定跟他们分出个子丑寅卯……”
小怪忽然啾啾叫起来。
丝丝声音一顿,低头看过去,咦了一声,“宁君惜,你又怎么了?”
宁君惜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摇头,又闭上眸子,一言不发。
丝丝恍然,安慰道,“那个,你撑着点,也就……一个时辰,对,差不多一个时辰,是死是活也就分出来了。”
宁君惜额头上开始渗出冷汗,呼吸沉重起来。
丝丝咽了口唾沫,“要不,我敲晕你?”
宁君惜眉头几乎纠结成了疙瘩,却摇摇头,“不必。”
丝丝撅撅嘴,觉得宁君惜实在不给她面子,很不开心哼哼道,“那就疼死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