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 你们瞒着我，难道我就能高兴了吗？
婢女一路搀扶着静贵妃回到承明殿。
虽然她没说什么，但婢女却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崩溃和颤抖。
靳瑶回到寝宫，就不吃不喝，一言不发。
把一屋子的奴婢都急坏了。
与她最亲近的常嬷嬷把下人都撵出去，她独自来劝解。
“娘娘，您为何连饭也不吃呢？若是身子不爽利，奴婢叫她们换可口的来……”常嬷嬷说道，“娘娘喜欢蜜豆做的汤面，奴婢去请蜜豆姑娘……”
“蜜豆如今是皇后娘娘的人，我们怎好轻易劳烦。”靳瑶淡道。
“虽说是皇后的人，可到底只是个奴才，如今皇后不在宫里，便是让她给娘娘做几天饭，还能委屈了她不成？”常嬷嬷说道，“娘娘未免太心善了。”
靳瑶没说话。
她慢慢抬起手，放在心口位置上。
常嬷嬷见了有些紧张：“娘娘可是不舒坦？都怪老奴乱说话，不该惹娘娘不高兴。”
“嬷嬷，”她转身直视着常嬷嬷，“我从生下来，就是嬷嬷你照看的，你一天也没离开过我，在我眼里，你比母亲还亲近。”
常嬷嬷听着这话，激动的想流泪。
“说句大不敬的话，奴婢是把娘娘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常嬷嬷抬手擦眼泪。
“既如此，嬷嬷为何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呢？”她木然的看着她，“你们瞒着我，难道我就能高兴了吗？”
常嬷嬷有些茫然：“娘娘说什么呢，无论奴婢有什么事，也绝不会瞒着娘娘的。”
靳瑶眼角落下眼泪：“难道嬷嬷不知道，我还只有一年的活头了吗？”
常嬷嬷大吃一惊：“娘娘您说什么呢？”
“过了年，我就十七了，距离十八岁，还有一年而已。”靳瑶抬手擦眼泪，“御医都说我活不过十八岁，为什么你们还要瞒着我？”
常嬷嬷因为过于吃惊而显得有些呆滞。
她手无足措道：“娘娘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混账话？谁说娘娘只能活到十八的？夫人不是说了吗，只要娘娘好生保养，就会一直平安无事的。”
“我听的很清楚，你们就别骗我了！”靳瑶猛地抬高声音叫道。
常嬷嬷被吓的怔住。
在她眼里，靳瑶一直是大家闺秀，从来温言软语，安静优雅。
从来也没这么大喊大叫过。
常嬷嬷有些害怕，问道：“娘娘是打哪儿听来的这话？奴婢伺候您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听说过这样的话。况且您身子依旧渐好许多了。”
“说这话的人，是绝不可能说假话的。”靳瑶摇头，“他……也绝不会拿这件事开玩笑。”
“到底是谁啊？”
“嬷嬷，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靳瑶盯着常嬷嬷的眼睛，沉着脸问道，“事到如今，您若再不说实话，也就枉费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感情。”
常嬷嬷连忙跪下来，说道：“奴婢若是敢欺瞒娘娘一句话，叫奴婢死无全尸，烂在地里头，被虫子啃咬！”
靳瑶听的有些恶心，皱眉道：“嬷嬷说没有就没有罢，何苦如此咒自己。”
第七百八十六章 能瞒几天是几天
常嬷嬷跪着不动。
靳瑶长叹一口气，说道：“嬷嬷起来吧。”
常嬷嬷站起身，苦口婆心劝道：“娘娘，您别听那些混账话。奴婢看着您出生，长这么大。您的身子，没有人比奴婢更清楚的。”
靳瑶露出一抹苦笑：“他们若要瞒着我，自然是要连带着嬷嬷一起瞒着的。”
“他们？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靳瑶缓缓摇头。
她独自在屋里待了很久。
第二天，她让人送信回娘家给哥哥靳岚。
靳岚拿到信，心里咯噔一声。
他眉头紧锁，也没敢跟父母说，赶紧进宫求见皇上。
他问皇上，是否告诉了靳瑶那件事。
赵元自然否认。
“朕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
“可是她忽然写信给臣询问这件事。”靳岚忧心忡忡的，“这件事，即便是家中长辈，也是不知道的。她怎么会察觉了呢？”
赵元道：“其实，朕一直觉得，你没必要瞒着你父母。他们是靳瑶的爹娘，应该知道靳瑶命不久矣。”
“母亲身子一向不好，臣怕告诉她，她承受不住。”靳岚叹气，“原想着能瞒几天是几天，谁知道，一瞒就瞒到了现在，臣就更加不敢说出口了。”
赵元心中微动，想到昨天靳瑶离开后，刘德全确实提起了这件事。
可那时候，靳瑶已经离开了。
“许虎！”他叫道。
“微臣在！”
“昨天是谁在门口值守，你去问一问。”
许虎转身出去，不多时，把卫锦泰带来了，说道：“昨儿是阿泰在昭华殿门口值守，陛下有什么话，问他便是。”
卫锦泰跪在地上。
赵元先让他起来，然后问道：“昨天，静贵妃离开这里后，有什么异常吗？”
卫锦泰回想了下，说道：“昨天贵妃娘娘走出昭华殿，没一会儿又回来了，说是帕子落下了。”
赵元和靳岚对视一眼。
“你们下去吧。”赵元让许虎和卫锦泰出去。
靳岚脸色有些不好，叹气：“看来，她果然是听见了。”
刘德全脸色发白，过来扑通跪下，说道：“都是奴才多嘴，求皇上降罪。”
“你也不是有心的，行了，起来。”赵元道。
靳岚叹了口气，说道：“当时孟御医说她活不过十八岁，我想着，她没几年的日子，就让她过的开心些，别活的愁云惨淡，如今眼看着还有一年的时间……罢了，她知道了也好。”
赵元道：“朕听说，欧阳御医医术了得，给她诊治的不错。”
“欧阳说是能延缓个两三年就顶天了，她这病是胎里带来的，天生的，治愈不了。如今不过是拖延着时间，多挨过一天是一天。”靳岚跪下，“她既然听见了，臣也就不打算再瞒她，求皇上准许臣去见静贵妃一面。”
“朕允了。”
“谢皇上恩典。”
靳岚磕了个头，转身出去。
他直接去了承明殿。
常嬷嬷见他到来，大喜，忙领着他去见靳瑶。
“大公子不知道，从昨儿晌午到现在，娘娘一口饭都没吃。”常嬷嬷心疼的说，“娘娘身子本就弱，这样下去可怎么撑得住？”
第七百八十七章 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娘娘现在在哪里？”靳岚问。
“在琴室呢，大公子跟奴婢来。”常嬷嬷领着靳岚来到琴室。
靳瑶正坐在桌后，手里拿着毛笔，桌上和地上，扔的到处都是纸团。
靳岚弯腰捡起一个纸团，展开看了，发现上头写的都是关于雪的凌乱的诗句。
他把纸团一个一个捡起来，展开了，叠在一起，轻声说：“你心里不高兴，何苦拿这些死物出气？”
靳瑶身子一颤。
泪水从她美丽的眼睛里流出来。
她抬头看过来，说道：“哥，你早就知道的，是吗？”
靳岚没有说话。
“既然连皇上都知道了，哥哥一定早就知道了。”靳瑶看着他，“父亲和母亲也知道的吗？”
靳岚摇头：“母亲身子不好，我没有说。”
靳瑶的脸色变得苍白，她趴在桌上，无声哭泣。
“妹妹，”靳岚蹲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后背上，叹道，“我不告诉你，也是不想让你活在难过中。”
“我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哥哥以为瞒着我，我就会高兴吗？”靳瑶抬起头，满脸是泪，“哥，你不该瞒着我。如果我早知道，我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我不会这样浑浑噩噩的过！”
靳岚道：“你如今过的不好？怎么能叫浑浑噩噩呢？”
“不好，一点也不好！”靳瑶有些崩溃的哭着说，“哥，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你知道一年是多久吗？才三百多天！那意味着，我只能看见日升日落三百次，如果这样的雪天，我甚至看不见太阳……”
她失声大哭。
靳岚看妹妹这样，心里更是心痛难受。
他倒宁愿妹妹始终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余下的时间。
可眼下，他除了道歉，也不知该说什么。
靳瑶趴在哥哥肩膀哭了许久，直到哭的眼泪干涸，只剩下泪痕印在脸颊上。
她不哭了，但还是呆呆的，木然的。
靳岚很心疼，说道：“妹妹，我不知做什么，才能让你高兴一些。但欧阳御医说了，他的医术有办法让你的时间延长一些的。”
“延长多久？一年，还是两年？”
靳瑶摇摇头，沉默了许久，低声说：“死，我不怕，我怕的是，自己没有留下任何东西，让别人记得我。”
靳岚不解的看着她。
靳瑶抬手擦了擦眼泪，低声说：“哥，我好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这不行！”靳岚断然拒绝，“你的身子绝对不能怀孕生孩子！”
靳瑶平静的说：“如果我注定只能活一两年，那么，我想留下一个孩子。我不想这辈子连做母亲是什么感觉都不知道。”
“这真的不行，妹妹，生孩子会要了你的命。孟御医说过，你的心脏承受不了这么大的负担。”靳岚苦口婆心劝道。
靳瑶却很坚决，说道：“哥，这是我最后一个愿望。我是个女人，我有喜欢的男人。难道，我想为喜欢的男人生一个孩子，也不行吗？即便是死，我也愿意。”
第七百八十八章 红豆出嫁
靳岚见劝不动她，也就算了。
他站起身，说道：“我早就跟皇上说过你的情况，所以，他绝对不可能让你侍寝的。”
靳瑶垂着头，没有言语。
靳岚叹了口气：“你又是何苦？不如好好把握余下的时间，何苦要把时间浪费在生孩子上头。生了孩子，他没了娘亲，难道你就忍心吗？”
“哥，你不是女人，你不懂。”靳瑶低声说，“我是个女人，不生孩子的女人是不完整的。当母亲是我的愿望，如果不能生孩子，会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靳岚摇头：“我说不过你。”
他想着，反正皇上也不会理会她这个想法，也就懒得再多费唇舌劝。
“就算你想生孩子，也得把身子调养好了再说。”他说道，“你看看你，从昨天到现在什么都不吃，平时又极度挑食，人瘦的像一把骨头。这能生孩子吗？”
靳瑶如梦初醒，忙站起身，说道：“哥你说得对，我得吃饭。吃完了饭，我要让欧阳再好好给我诊脉，给我多多开些调养的药。”
她不管靳岚还在这里，径直走出去，对婢女说：“本宫要吃饭，喝汤。人参燕窝都要有，只有对身子好的就行。你们快去准备。”
常嬷嬷和婢女听了都是大喜过望。
唯有靳岚苦笑摇头。
……
眼看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腊月十八这天，是靳岚成亲的日子。
他这次要娶两门妻子，红豆和方家的姑娘，名叫方喜妹的。
方家也是清贵的读书人家，与靳岚算得上门当户对。
至于红豆，虽说是罪臣之女，但先帝已经赦免了她。她又是皇后娘娘身边最有体面的一等大宫女，外嫁到靳家，也是不能被小看。
因此，靳家对两门儿媳都很重视，双方的嫁妆各方面，都是一式两样，绝不厚此薄彼。
云黛一直记着这个日子，提前三天就跟皇帝说了，要回宫送红豆出嫁。
赵元允了。
这对于靳家和红豆来说，也是莫大的体面。
在婚礼前一天，云黛就带着玉竹和保兴，坐着马车回到皇宫，抓紧时间收拾红豆的嫁妆。
红豆自己是没什么积蓄的，她的所有嫁妆，都是云黛给的。
云黛把库房里存着的好东西，都拣出来，只要能用得上的，登记到嫁妆单子上。
一大早，八十八个黄花梨木镶金边的箱子，就堆满了院子。
这些箱子，都是云黛为了红豆出嫁，特意请云舞帮忙，叫外头的工匠现打的。
都是最上等的黄花梨木，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传给女儿的好东西。
红豆的屋里，玉竹和青衣紫衣，正给红豆梳妆打扮。
云黛牵着晏儿的手，走进去。
红豆忙起身行礼。
“你今天是新娘子，最大。”云黛笑着扶住她的手，仔细打量她。
红豆本就是绝顶的美人，是那种清水出芙蓉的窈窕之姿。
平常她不施粉黛，寡淡衣衫，已经美貌惊人。
如今她长眉入鬓，朱唇一点，头戴凤冠，身穿红色婚服，美艳不可方物，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
第七百八十九章 添妆
“奴婢穿的这样，是否太过了？”红豆指着自己的头上的凤冠。
云黛笑道：“民间的新娘子婚嫁这天，都是被特许可以穿凤冠霞帔的，你为何不能穿？方家姑娘也是要这么打扮的，你可别丢了我的脸面。”
玉竹笑道：“娘娘亲自准备的凤冠霞帔，咱们红豆又是这般的美人儿，满天下，谁还能把她比下去？”
青衣也笑道：“昨儿我跟外头的侍卫大哥打听过了，说方家的那位姑娘，容貌只能称得上端庄，比红豆姐姐可差远了。”
红豆摇头：“他们那样的人家婚嫁，容貌并不是最要紧的。”
“长得好看，总是赏心悦目的。”云黛笑道。
很快郭宁来了，带了一对儿官窑出的瓷器，给红豆做添妆。
周亦芷和玉芙公主也来了。
她们两个对红豆没什么，过来是看着皇后的面子。
都知道红豆是极得皇后娘娘重视的，甚至为了她，特意返回宫里来。
她们也都带了添妆来，一副镯子一套头面之类的，虽然算不上特别贵重，但都是她们的心意。
周亦芷如今在宫里的位置比较尴尬，完全就是留在慈安宫陪伴太皇太后了。
玉芙倒还好一些，赵元登基后，她成了长公主，地位高了不少，在宫里的待遇也好许多。否则她连这一套头面都拿不出来。
红豆分别给她们行礼道谢。
没多久又来了好事，皇帝传来一份圣旨，不仅赦免了卫家的罪，还恢复了红豆的原名，许她以“卫红鸾”的原名出嫁靳家。
这是红豆最喜欢的一份礼物，真心实意的给圣旨磕头谢恩。
云黛倒没想到赵元如此细心。
周亦芷笑道：“都说红豆姑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打扮了，实在好看。若我是个男人，恐怕也要动心的。靳大人真是好福气。”
“这话，我可早就说过了。”郭宁笑眯眯的说，“当初都说陈雪燕是京都第一美人，我倒觉得，还是红豆姑娘比较美。”
红豆无暇的肌肤浮现一抹粉色。
她笑道：“宁妃娘娘谬赞，奴婢不敢当。”
“你们别在这里笑话人家了。”云黛说道，“也被挤在这里，让红豆再好好装扮装扮，你们都到我屋里喝杯茶，吃块喜糖。”
于是一屋子的人都挪了地方，坐到了暖阁里。
云黛出门半个多月，如今回来，与郭宁和周亦芷都有说不完的话。
她们一边喝茶，一边吃点心聊天，没一会儿就听见隐约有吹吹打打的唢呐声传来。
“这是来接亲了。”周亦芷伸长脖子。
云黛道：“出去看看。”
她走到外面，看见几个穿着喜庆的喜婆和丫鬟走进来。
她们是靳家的奴婢，一进来得先给这里的主子，也就是皇后娘娘磕头，得到皇后娘娘的允许，才能把人带走。
云黛抬手让她们起来，她们便去红豆门口候着。
很快，红豆走了出来。
玉竹捧着盖头，跟在她身边。
红豆脸上没什么喜悦，也没笑容。
第七百九十章 先迎哪一位新娘子？
她提着裙子，走到云黛面前，跪下来，规规矩矩给她磕了三个头。
“快起来吧。”云黛抬手。
红豆跪着没动，声音带了一丝哽咽：“能遇到主子，是奴婢今生最大的幸事。今日，奴婢就去了，求娘娘莫要惦记。”
她这话说的，叫云黛也忍不住酸了眼眶。
她弯腰把她扶起来，笑道：“你只是嫁去靳家，又不是千里迢迢，今生再无相见之日了。以后你得了诰命，成了诰命夫人，随时都能进宫来看我。”
红豆眼眶含着一包泪光：“奴婢舍不得娘娘……”
“我也舍不得你。离得近，还能见到的。”云黛笑道，“好啦，被耽误了好时辰。靳岚该等着急了。”
红豆冷淡道：“他又不是只娶我一个，我便是不去，他也不至于着急。”
“嘘，别口没遮拦，传到靳家，多难听。”云黛拍拍她的脸颊，“知道你性子直，但去了靳家，也要处处当心，别跟在我身边似的。”
“奴婢知道。”
“虽说要谨言慎行，但也不用害怕。”云黛笑道，“不管是靳家，靳岚还是方家的人，谁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有我给你撑腰，看谁敢。”
红豆破涕而笑：“奴婢记住娘娘的话了。”
云黛见她露出笑脸，才放心。她从玉竹手中拿起盖头，给她遮在头上，说道：“去吧。”
红豆便只能看见主子的黄色凤袍的下摆了。
她被两个喜婆搀扶着，走到外面，坐上一顶小轿子。
等出了太和门，还有靳家派来的八抬大轿等着。
八十八台嫁妆，浩浩荡荡的跟在轿子后面，占据了一整条长街，惹的京城无数百姓出来围观。
靳岚容貌俊美，才情过人，本就名声在外。
如今他同时娶了两门妻子，更是引起许多人兴趣。他们看热闹的同时，就免不了要对比两个新娘子的嫁妆，排场等方面。
虽说靳家给两个新娘的都是一样的，但新娘子娘家给准备的嫁妆却不一样。
很快，百姓们就得出了结论。
皇后娘娘身边的姑娘竟陪嫁了八十八抬嫁妆！
而方家那边，只有三十六抬。
数量悬殊，对比十分强烈。
一来方家知道红豆是皇后娘娘人，也不敢压过皇后娘娘去。二来，方家虽然清贵，但也不是大富人家，掏空了家底弄出来这些，实在也拿不出更多了。
换做寻常，这份嫁妆也已经很体面，但跟宫里出来的比，就差太多了。
两个迎亲队伍同时到了靳家门口。
靳岚穿着一身红色官府，俊逸温润的脸庞上，微微泛红，显示了他内心的紧张和欢喜激动。
“公子，咱们先迎哪一位？”靳家的管家悄声问。
靳岚半点犹豫也没有，直接走向了红豆的轿子。
方家那边也到了门口，见此情形，也只能等着。
不高兴又能如何？
那边是宫里出来的，就是看着皇后娘娘的面子，靳岚先去伺候人家那边，也是应当的。
靳岚把红豆扶着出了轿子，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别怕，我牵着你走。”
第七百九十一章 尽在不言中
红豆把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随他一步步迈进靳家的大门。
靳岚把她送到喜堂后，才转身再来迎方家的。
方喜妹倒也没有什么怨言，温顺的跟着他，也来到喜堂。
虽说遮着盖头，但从底下，她也能看见红豆的裙子下摆和鞋子。
很明显，红豆的嫁衣鞋子，比她穿的要华贵得多。
方喜妹心里涌上几分自卑，垂下头，去找靳岚的手。
却摸了个空。
靳岚已经去牵着红豆了。
在一片热闹笑声中，三个新人拜了天地。红豆和方喜妹被分别送进新房中。靳岚还要留下招待宾客。
靳家声望一向好，亲朋故友也是数不胜数。
靳家大公子娶妻，自然人人都来庆贺。
最让靳家惊喜的是，皇帝携皇后娘娘，也亲自来靳家道贺。
这可是给了靳家以及靳岚莫大的体面。
皇帝和皇后穿着一样的明黄色礼服。
皇帝是龙袍，皇后是明黄色凤袍，打扮的隆重端庄。
他们二人携手出现，立即成了整个喜宴上万众瞩目的一对。
靳老爷子和儿子儿媳带着孙子，亲自来磕头迎接。
“朕只是过来道贺，很快就走。”赵元说道，“靳老爷子不必多礼。新郎官今天最大，也起吧。”
云黛听了，弯唇微笑。
靳家人恭恭敬敬的把他们迎到正席坐下。
靳岚来敬酒，云黛只抿了口，让赵元应付他们。
从一进门，她就始终觉得，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的总是落在自己身上。
之前一直没机会，这会儿坐着没事了，她环顾大厅一圈，与一双略显淡漠清冷的凤眸对上了。
竟然是秦王赵纾。
他也被邀请来吃喜酒，在他身边，坐着的是逸王赵元和。仔细看，能看得出来，那一桌子的都是王公贵族，皇亲国戚。
刚才所有人一起给皇帝行礼，云黛一时间也没注意到他们。
秦王看起来，与往日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英俊冷酷的杀神模样。他穿着一身黑袍，长发如瀑，随意的披在肩头。
他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便气场强大，令人无法忽视。
云黛看过去的时候，他也正看着云黛。
自从云黛撞门昏迷至今，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赵纾。
他精神不错，也没有吃苦受折磨的样子。
云黛朝他微微一点头，无数的感激之语，也尽在其中了。
以前她没发现赵纾对自己有特殊的情愫，只把他当作一个谈得来的朋友。如今既然知道了，又不能回报什么，就只能远离，不能再靠近了。
赵纾很快就垂下眼帘，神色冷漠。
“小皇叔，看什么呢？”赵元和推了推他的手肘，温和笑道。
“没有。”赵纾冷道。
“侄儿感觉到小皇叔的心跳，快了一些。”赵元和轻笑，“所以，小皇叔是在看皇后娘娘吗？”
赵纾瞥他一眼：“你真是个瞎子吗？”
赵元和温柔一笑：“侄儿是眼盲，但不是心盲。”
这时靳岚过来敬酒，他们便止住了话语。
云黛端起茶杯喝了口，等了一会儿，对赵元说：“时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回宫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 帝后一起用膳
赵元虽然在喝酒，在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
他朝秦王所在的方向看了眼，淡声道：“就依皇后的意思。刘德全，摆驾回宫。”
今天毕竟是人家靳岚的大喜日子，他这个做君上的过来道贺，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让人家紧张不说，也容易抢新郎官的风头。
刘德全忙过来喝道：“皇上，皇后娘娘，摆驾回宫”
于是靳家老爷子带着所有宾客，起身行礼，恭送皇上和皇后娘娘离开。
路过赵纾身边的时候，赵元伸手挽住了云黛的手，牵着她，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的凤驾鸾车前，他才松开云黛的手。
云黛朝他脸上看了几眼，不像是不高兴的模样，也就没说什么，坐着鸾车，跟在御驾后面，回到皇宫。
她本是请假回来送红豆出嫁的，如今任务完成，就准备回甘泉寺。
赵元却叫住了她。
“天色不早了，皇后今晚就留在宫里，明天一早再去吧。”
“妾身遵旨。”云黛从善如流，立即应下。
她心里有些高兴。
今晚可以好好的陪浅儿和幼儿两个小丫头了。
晏儿时常过去，倒也罢了。两个小公主太小了，一直没见着，虽说郭宁照顾的很好，她也还是想念的要死。
一想到小丫头们的柔软小脸蛋，满是奶香的小身子，云黛的想念就变得愈发迫不及待起来。
她正想着，赵元又道：“朕让御膳房准备了一桌素斋，皇后过来昭华殿，与朕一起用晚膳吧。正好朕有些事情与你商议。”
云黛恍惚了下。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跟赵元一起吃饭了。
“怎么，不肯？”
“不，妾身先回去换身衣服。”她应道。
“去吧。”
赵元淡声说完，转身朝昭华殿走去。
刘德全小跑着跟上去，小声说：“爷什么时候让御膳房准备的素斋宴？”
赵元瞥他一眼。
刘德全脖子一缩：“奴才这就让御膳房准备去！”
云黛回到平乐苑，把繁复隆重的黄色凤袍脱下来，沉重华丽的凤冠取下，换了身轻便简单的奶黄色袄裙，披着斗篷，只带了玉竹一人，去了昭华殿。
傍晚时分，天色阴沉，下了一点小小的雪粒子。
昭华殿中却暖意融融。
桌上已经摆着热腾腾的饭菜，赵元也换了舒适的常服，正坐在窗边的软椅上提笔写字。
“爷，皇后娘娘来了。”刘德全小声提醒。
赵元嗯了声，又写了一阵子，才放下笔，说道：“皇后过来坐。”
他如今这态度……
真是客气的不得了。
云黛简直有些不适应。
她坐到桌边，不知道赵元忽然叫自己过来一起用膳，是要说什么。
“吃吧。”赵元也坐过来，随意说道。
云黛看了眼桌上，挑了一个奶香豆沙包子。
赵元注意看着，说道：“朕才知道，原来皇后比较偏爱甜软的食物。”
云黛怔了下，笑道：“可能是因为妾身牙口不好，吃不惯硬的东西。皇上还是爱吃辣的吗？”
“其实，朕从来不爱吃辣的。”赵元道。
刘德全在旁笑道：“皇上的伤啊一直没好全，都是因为不忌口的缘故。如今吃了素斋，果然好了。”
云黛停下动作，抬头看他：“什么伤？”
第七百九十三章 伤
刘德全说完，忙捂住了嘴巴。
他支支吾吾看向皇帝：“奴才，奴才是不是多嘴了？”
赵元道：“出去。”
“好嘞！”刘德全立马麻利的跑了。
云黛看向赵元：“你……受伤了吗？”
“没有，一点旧伤罢了，早就痊愈了。”赵元不紧不慢的用调羹喝汤，“刘德全咋咋呼呼的，皇后不必理会。”
“旧伤？什么时候的旧伤？”云黛追问。
在她的印象中，赵元上一次受伤，还是晏儿进宫之前的事情，被先帝鞭打。那个伤并不重，没多久就好了。
刘德全不可能再拿那么久远的事情来说。
赵元不甚在意说道：“诚王造反时留下的一点小伤。”
“那时候你受伤了？”云黛吃了一惊，“伤在哪里了，给我看看。”
“已经好了，还看什么。”赵元冷淡道。
“诚王造反到现在都多久了？我听刘德全的意思，是拖延到现在才好，得多重的伤？”云黛不信他的话，放下包子，必定要看看他的伤。
赵元不想让她看，就拒绝。
“你好好坐着不要动，给我看一眼。”云黛站起身，按住他的肩膀，“若是不给我看，今天的饭也没法再吃了。”
“你确定要看？”
“自然。”
“那好。”赵元放下调羹，站起身，开始解腰带。
云黛下意识移开视线。
赵元扫她一眼，淡定的抽出锦带，放到椅子上，又接着解锦袍上的系带。
屋子里很暖和，他脱了锦袍，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没有停下，继续解中衣的带子。
“怎么，这就不敢看了？”赵元似笑非笑看她。
“皇上继续。”云黛抬起头，直视他。
赵元随手扯掉中衣。
他的身材很好，修长，肌肉匀称。
腰部一块四五寸长的疤痕几位醒目。
云黛目光微凝，走近了瞧。
这道疤痕并不平整，从一道变成了成年男人巴掌大的一片。
以云黛的经验来看，应该是伤口没有得到好好的护理，导致溃烂，复发等情况，以至于伤口变的更严重。
云黛抬手轻轻碰了下，问：“还疼吗？”
“若是现在还疼，朕恐怕也就没必要再养着那帮御医了。”赵元本想立刻把衣服穿上，但看着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指尖，却又没有穿。
他的肌肤上，起了一层浅浅的粒子。
云黛很快收回手，说道：“快把衣服穿上吧，别着凉了。”
赵元站着没动：“皇后，侍奉朕穿衣，不委屈你吧？”
“……当然不。”云黛拿起衣服，给他穿上。
穿好衣服，赵元又坐回桌边，说道：“现在你满意了，能继续吃饭了吗？”
云黛坐到他对面，说道：“皇上就不打算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诚王造反的时候，一片混乱，死了不少人，受点伤也实属正常。”赵元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云黛盯着他的眼睛。
“当时你不在宫里，肚子里还怀着浅儿和幼儿，朕只是不想让你过于忧郁担心。没什么特殊的原因，皇后不要想太多。”赵元淡道。
第七百九十四章 因为你吃醋
云黛怎么能不想多。
她看着眼前丰盛的饭菜，一口也咽不下去了。
“所以，当时你不让我回宫，也是这个原因？”她问。
“原本那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朕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便允了。”赵元说道，“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是朕想错了。朕本该第一时间接你回宫。”
如果当时他早些把她接回宫，也就不会发生被伏击之事，也就不会让她和秦王在野外山洞共处一夜。
说不定，就不会导致秦王对她暗生情愫。
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事情。
赵元说：“也许你说得对，夫妻本该坦诚相待，不该有所隐瞒。”
云黛挑眉。
他竟然能记得自己以前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难得他有这等觉悟，云黛也就不客气了。
她问了个自己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皇上当时把我关在平乐苑，是真的想让我死？”
“胡扯什么，朕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更不可能要你死。”赵元伸手拿了个奶黄包子，放到嘴边咬一口，淡声道，“当时朕只是……气昏了头。”
云黛道：“那您这气性可真够大的。”
“是你不领情。”赵元冷哼，“朕的确是不信任你，但你也一样不信任朕。你以为朕一心要你死？”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包子，皱眉：“又甜又腻，亏你怎么喜欢。”
他把包子放到云黛碗里。
云黛看着咬了一口的包子，有些无语。
她喜欢吃豆沙包子，不代表她喜欢吃别人剩下的。
“怎么不说话了？”
“我还说什么。”云黛说道，“你是皇帝，你醋意最大。想怎么惩罚别人就怎么惩罚。”
“如果你是皇帝，做的会比朕好吗？”
“……不一定。”这一点，云黛得承认。
人一旦拥有了登峰造极的权利，会变成什么样，真的很难说。
赵元放下筷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朕虽然生气，但也没想到，你会自尽。你……现在还怨恨朕吗？”
“被关着的时候，自然是有怨气的。”云黛实话实说，“但事到如今……我也反省过，意识到自己有很多做的不对的地方。”
“你有什么错的地方？”
“我不该私自出宫，跟秦王回去，也不该喝酒乱说话。”云黛说道。
“你为何要出宫？”赵元问。
“因为……”
“因为你吃醋，是吗？”赵元一双眸子，灼灼盯着她。
云黛与他对视一眼，很快的移开视线，没有说话。
赵元道：“小皇叔已经都告诉朕了。那晚，你是因为知道我去靳瑶屋里过夜，才会吃醋伤心，想要出宫的。”
云黛脸庞有点烧。
虽然她可以在秦王面前随意的说起这件事，但被赵元这么当面拆穿，还是有些尴尬窘迫。
赵元伸出手，放在她的手背上，轻声说：“为何不告诉朕？如果你说了，也许就不会……”
云黛涨红了脸，说道：“不是所有的心事都能随便就说出口的。”
第七百九十五章 你让她侍寝
赵元被这句话击中。
他怔忪了片刻，笑道：“你说得对。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想问朕吗？”
云黛看向他：“皇上今晚叫我过来用膳，就是为了说这些？”
“是。”赵元说道，“朕是皇帝，你是皇后。我们本该是心意相通的夫妻一体。但你我之间有许多误会，帝后不和，对谁都不好。”
云黛笑了笑：“我这个皇后可是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谁说你名不正言不顺？”赵元说道，“你的册封与朕的登基大典同时举行，这在大周历代皇后中，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万千臣子都一起见证，大周还有比你更名正言顺的皇后吗？”
“我是意思是，我不是皇上属意的皇后。”云黛说道，“皇上当时已经定下了靳瑶。”
“朕是觉得，靳瑶本就没多久时间，既然给了她太子妃的位置，便让她做两年皇后，也不无不可。”赵元摇头，“到时，你自然是顺理成章的皇后，没必要因此闹的前朝后宫都动荡不安。”
云黛没说话。
赵元又道：“另外，朕当时给你定的位份，不是贵妃，而是皇贵妃。”
“皇贵妃？”
“不错。”赵元说道，“皇贵妃乃是副后，是皇后重病不能理事才会设置的位份。”
这些云黛知道。
皇贵妃是不能随便册封的。皇后还在的时候，就册封皇贵妃，就是很明显的宣告了皇后的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赵元说道：“不过，后来小皇叔鼎力支持你做皇后，朕也就顺势而为了。”
“那你还罚他？”
“你是不是傻？”赵元瞪她一眼，“朕是皇帝，怎么能容忍臣子觊觎朕的女人？他越是如此，朕便越生气。”
云黛想了想，笑道：“看来，皇上跟秦王还是叔侄情深的。换做一般的臣子，恐怕就回不来了吧。”
“何止。”赵元低哼。
“你这么生气，还放过了他？可见皇上还是宽容大度的。”云黛玩笑道。
赵元见她对自己露出了笑脸，心下也是有些宽慰。
他说道：“朕虽然生气，也不是疯子。小皇叔喜欢你，到底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这段时间，朕也想明白了，只要你心里只有朕一人，便可以。”
云黛弯唇：“就像好多女人喜欢皇上，我也没有胡乱吃飞醋啊。因为我知道，皇上心里始终在意我。”
“你不是吃了靳瑶的醋？”
“那……还是要吃的。”云黛道。
“为何？”
“你让她侍寝。”
“朕没有。”赵元说道，“当时朕只是为了糊弄皇祖母。若非如此，怎么能抓到你跑出宫喝酒的事情？”
“你真的没有让她侍寝？”云黛眼睛微亮。
“朕保证，没有。”赵元握紧她的温软的手，柔声说，“朕心里，从始至终，只在意你一个人。靳瑶……朕只是怜惜她，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云黛撇嘴：“哪有人会娶自己妹妹的。我如果把一个男人当作哥哥，或者弟弟，我是不会嫁给他的。对一个人好，又不是只有娶她一个方法。”
第七百九十六章 朕让你进来了吗？
赵元失笑：“偏你牙尖嘴利。如果你早些出现在朕身边，朕一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
云黛道：“别以为你这样，我就原谅你。”
“在你来之前，朕已经下定决定，对你低声下气，求得你原谅。”赵元说道，“那你倒是说说，怎么样才肯原谅朕？”
云黛想了想，说道：“以后，不要随便生闷气。如果不高兴，告诉我，不要有误解。”
“朕答应你。”
“如果你要求一个人一心一意对你，那么，你也要用同样的态度回报对方。”云黛说道，“虽然你是皇帝，你天生就该拥有很多女人。但如果以后你让其他女人侍寝，我还是会生气。我可是皇后，我若是吃醋生气，不知道会做什么。”
赵元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若是传出去，一定会被成千上万的读书人讨伐。”
“如果皇上想要那种主动为你挑女人的皇后，我这辈子也做不到。我就是我，做不到在这种事情上宽容大度。”
“朕也不想要那样的皇后。”
“那么，选秀之事呢？”云黛挑眉。
“朕还以为你不会提到选秀的事情。”赵元勾唇，“其实，太皇太后操办选秀的事情，主要是为了小皇叔。难道皇后不觉得，小皇叔应该成亲了吗？”
云黛想到之前见到的秦王，一身黑衣的散漫冷漠的模样。
那样的他，将来会娶什么样的王妃呢。
赵元瞥她一眼，说道：“这次太皇太后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大选，势必要为小皇叔选一个真正合心意的女人。朕没有理由拒绝。”
云黛回神，说道：“到时候太皇太后……一定会顺手朝后宫塞几个女人吧？”
“那就是皇后的事情了。”赵元微笑，“皇后是六宫之主，不管来什么人，皇后应该能管得好。”
云黛感慨道：“皇后这位置，可真是讨人嫌呐。”
说起来，皇帝管前朝，皇后管后宫。可后宫毕竟也是皇帝的后宫，皇后若是管的不好，必定要被认为是不称职，遭人嫌弃。
云黛心想，还是当皇贵妃比较好。
名声地位都有了，还不用担责任。
她没想到，这顿饭，赵元是专程来找她和解的。
云黛也就不去说什么不和谐的话题。
两个人头对头吃稀粥，吃小菜，气氛还算融洽。
赵元都已经把手搭在云黛的后背上了，却被刘德全跑进来打断了。
“朕让你进来了吗？”赵元冷冷道。
刘德全恨不得把头缩到裤裆里。
他瞅了眼皇后娘娘，无奈的说：“奴才知罪，可是……贵妃娘娘那边来人，说贵妃娘娘病了。比较严重，奴才们都慌了，想求皇上过去看看。”
云黛看向赵元。
赵元道：“你去传老孟和欧阳过去诊治。”
“奴才领旨。”
刘德全忙跑出去。
云黛说：“我听你说过，靳瑶活不过十八岁，转年她就要十七了吧？说不定是真的很严重。”
“孟御医是这么说过，不过，靳岚不是找来了欧阳吗，欧阳说有法子拖延个一两年年。”
第七百九十七章 不信你尝尝
“欧阳大人果然厉害。”
“多一年半载的又能如何。”赵元放下碗，“你接着吃，朕去那边看一会折子。今年冬天尤其寒冷，北边已经冻死了不少百姓。那边的折子一天来好几次，必须得处理。”
“是。”云黛点点头，接着吃。
赵元拍拍她的手，就坐到旁边的矮桌旁，翻开一叠折子看。
烛火明灭中，他的专注侧颜显得特别诱人。
云黛一边吃，一边欣赏。
赵元也会偶尔朝她看。
等他们对视到第三次的时候，赵元低声开口：“黛儿，今晚留在昭华殿吧？”
“好，好啊。”
“朕叫人去安排。”赵元声音里带了几分喜悦。
“皇上，”云黛说道，“我白天只见了浅儿和幼儿很短时间。”
赵元立即说：“朕叫人把她们两个抱过来，今晚她们也住在这里。可好？”
“好。”云黛展颜露出笑容。
虽说皇家的父子关系一向比寻常百姓家的淡漠，也绝没有让子女在皇帝寝宫过夜的道理。但云黛却觉得没什么。
两个女儿还很小呢，父亲的陪伴对她们来说很重要。
崔嬷嬷和玉竹一起，去郭宁那里，把浅儿和幼儿抱了过来。
两个小丫头被裹成了小包子，雪白的皮肤，溜圆漆黑的漂亮大眼睛，一模一样的小脸儿，萌的让人忍不住想在她们的脸颊上咬一口。
就连一向重男轻女的太皇太后，也对她们很喜欢。
赵元伸手抱过幼儿，端详了片刻，给她一根手指。
幼儿伸出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指头，拉到自己嘴里啃。
赵元笑起来。
他的笑声引得浅儿好奇的转着脑袋张望，也咧嘴笑。
云黛腾出一只手，拍他的手，嗔道：“别把你的手给她吃。”
“朕的手洗过了，很干净。”
“再干净也不行。”
“不信你尝尝。”赵元把手伸到云黛嘴边。
云黛好气又好笑：“闹什么。你生怕她们两个学不会吃手么。”
赵元看她灯下的柔美笑脸，有些意动。
他把手改为在她脸颊抚摸了下。
云黛低头看着两个小丫头。
这时刘德全又不情不愿挪进来，小心翼翼说：“皇上，承明殿那边来人，说贵妃娘娘不大好，还吐血了。”
赵元皱眉：“吐血了？”
“不会现在就坚持不住了吧？”云黛看他，“不是说，还能拖延两三年的吗？”
“这种病，说不好。”赵元沉吟，“对了，我忘记跟你说，靳瑶好像也知道这件事了。”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她偷听到的。”赵元扫了眼刘德全。
刘德全忙垂下头。
他实在太愧疚太后悔，也更加警惕自己，隔墙有耳，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再乱说话。
云黛问：“那皇上去吗？”
赵元道：“如果她真的要不行了，朕还是要去看一眼的。”
不等云黛说话，他把孩子放到床上，说道：“先让乳母过来看一会儿，皇后，你与朕一起去承明殿看一眼。”
第七百九十八章 好看吗？
云黛有些意外。
赵元笑道：“黛儿，你要好好习惯自己的皇后身份。去吗？外面下雪了，很冷，如果你想留下陪小公主们，朕就自己去。”
云黛道：“恭敬不如从命。”
她让玉竹和几个乳母照看小公主们，自己披上防雪的斗篷，与赵元一起朝承明殿走去。
雪果然渐渐的大了。
靴子踩在雪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赵元朝云黛伸出手：“把手给我。”
云黛朝他的手看了眼，把手放到他掌心。
赵元皱眉：“你的手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冷？”
“一点也不冷。”云黛说道，“与体质有关吧，有许多女人，到了冬天就是会手脚冰凉。”
赵元点点头，把她的手握紧，牵着她走到承明殿。
一进门就隐约的听见了咳嗽声。
好几个御医在这里，包括孟御医和欧阳御医。
他们忙都过来行礼。
“微臣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都起来。”赵元问，“静贵妃怎么样了？”
欧阳开口：“回皇上，静贵妃因为情绪不稳，加上天冷受寒，此次发作的有些严重。微臣已经给她服了丸药。孟御医也已经扎了针。”
“应该无碍了吧？”
“如果静贵妃能安心养着，应该无碍。只是……”欧阳摇头，“微臣看贵妃娘娘情绪不太好，怕是……”
赵元和云黛对视一眼。
“进去看看吧。”云黛说。
赵元点头。
里头的常嬷嬷听说皇上来了，有些高兴，忙对靳瑶说：“娘娘，您听见没，皇上来看您呢。”
靳瑶睁开眼，神情疲惫，哑声说：“嬷嬷，你快扶我起来坐着。帮我把头梳一梳。我的脸色是不是很难看？”
“不，娘娘一点也不难看。”常嬷嬷笑着说，“娘娘只是肤色太白了。奴婢给您沾点腌制。”
她拿来一盒胭脂，给靳瑶腮边抹了点。
靳瑶靠着枕头，笑道：“好看吗？”
“好看。”常嬷嬷转头擦拭眼角泪痕，把胭脂收起来，说道，“奴婢这就迎皇上进来。”
靳瑶也期待的朝门口看。
赵元进来了。
她没来得及露出笑容，就看见了跟在赵元身后的云黛。
她怔了。
常嬷嬷也没想到能看见皇后。
她忙跪下行礼：“奴婢给皇上，皇后娘娘请安。”
“起来。”赵元牵着云黛的手走进来，看向坐在床上的靳瑶，问道，“静贵妃，你觉得怎么样？朕和皇后来看你。”
靳瑶挣扎着要起来行礼。
“你好好坐着别起来。”云黛开口。
靳瑶也就不勉强，垂下眼帘，低声说：“妾身多谢皇后娘娘，恕妾身不能给娘娘请安。”
云黛道：“你身子要紧，别理会那些虚礼。”
一旁的常嬷嬷见了这一幕，心中酸涩的难受。
以前娘娘是太子妃，云侧妃见到她要给她跪下行礼。
如今……
这才过去多久，侧妃变成了正宫皇后，自家主子变成了贵妃，反过来要给人家行礼问安。
连她这做奴婢的都难受，何况是娘娘？
第七百九十九章 都是妾的错
赵元问：“怎么忽然病的这么厉害？”
靳瑶哑声道：“妾身没什么要紧，只是这两日天气寒冷，又下雪，夜里起来就受了点风寒。”
“你这身子，一点也不能受凉。这么多年伺候你的奴婢，难道不知道？”赵元皱眉，看向常嬷嬷。
常嬷嬷忙跪下，说道：“都是奴婢伺候不当，求皇上降罪。”
“不怪她们，是我不当心，起的急了，没有披衣裳。”靳瑶说道，“皇上，您别怪她们。咳……”
她掩口咳嗽起来。
云黛把茶杯端给她，说道：“喝口水顺一顺。”
“多谢皇后娘娘，怎敢劳烦您。”靳瑶咳的脸色绯红，喝了口水，才缓和下来。
她勉强笑道：“妾身真的没事，都是奴才们大惊小怪。这么晚了，还要劳烦皇上和皇后娘娘过来。妾心里不安。”
赵元说道：“你没事就好。以后多注意保重自己。若你有什么差池，朕也愧对靳老爷子的托付。”
靳瑶垂下头：“都是妾的错，让皇上忧心。”
“行了，你们好生伺候，朕和皇后先回去了。”
赵元就拉着云黛要走。
他还想着来之前未进行下去的事情。
这时靳瑶开口：“皇上……妾身有几句话，想单独与你说，可以吗？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要说什么，朕听着。”赵元道，“皇后是六宫之主，你的事情，她没什么不能听的。”
靳瑶轻轻咬唇，垂下头。
云黛一看，人家这分明是不想让自己听，想跟皇上说悄悄话呢。
她非要赖在这里，就未免太不识趣了。
她朝靳瑶看了眼，笑道：“既如此，静贵妃便说罢，本宫去外面等着。”
她说的很清楚，她要在外面等着，而不是自己先回去。
单独说话可以，若要赵元留在这里，那是万万不行。
如果赵元要留宿，她就立马收拾东西回甘泉寺，一刻都不耽搁。
她留给赵元一个眼神，便转身出去了。
赵元哪里还看不出她的意思。
他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虽说她这样显得有些霸道娇蛮，但他真的就是吃她这一套。
什么贤良淑德大度，跟他早早过世的母后那样，处处为父皇着想，忍耐他一个接一个的女人，甚至亲自操持选秀的事情。
他一点也不喜欢。
靳瑶让常嬷嬷和其他下人也都出去，等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才轻声开口。
“元哥哥。”
“……”赵元蹙眉，“静贵妃，这是幼年时候的称呼，如今就别再提了。”
靳瑶脸色涨红了几分，低声说：“是妾身失礼。皇上，妾身已经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
赵元道：“事实上，只要你心宽一些，好好养着不要操劳，还可以活很久。”
靳瑶苍白的唇色浮现一抹凄然笑意，说道：“若是这样无情无爱，没有盼头的活着，跟那木头，有什么区别？便是再活二十年，也是无趣。”
赵元静默片刻，缓缓说道：“静贵妃可知道，今冬连降大雪，北边已经饿死冻死了几千人？不如你去问问他们，活着有什么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