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六百三十六章 爹死了？
身边人都看出来了。
这位女皇陛下平日里清清淡淡的，对娘家人也极为冷漠。
他们都以为，这是女皇陛下性情如此。
然而，她在姑母和两个表姐面前，却笑的如此开怀和温柔。
简云生看着她的笑容，有些恍惚。
他可是清楚记得，就在前几日，陛下的娘家来人，陛下那疾言厉色的模样。
他还以为陛下一直都是那么冷静，睿智。
没想到她也有小女儿的温软怯弱的一面。
一行人长途跋涉，都极为疲累。
萧钏钏心疼云黛的身体，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也都忍住了，说笑片刻后，留下几个稳妥的人伺候，便带着简云生等人离开了。
说是让姑母先好好休息一片，明儿再摆宴席，给姑母姑父和两个表姐接风洗尘。
云黛透过透明的窗户，看她挺着个巨大的肚子，在雪地里疾步的走，不免心惊胆战。
简云生要扶着她，她也不好，一个人甩着袖子，走的啪啪的。
浅儿笑道：“这位小女皇倒是个爽利性子。”
“我看大可不必。这不是叫人看着担心吗，”幼儿摇头，“刚才我问了，她怀孕都九个月了，眼看就要生了。”
她转头对云黛笑道：“母后，我能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吗？反正萧钏钏都要生孩子了，我就好奇她这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
浅儿说：“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将来萧钏钏会把皇位传给女儿还是儿子。”
“跟你们有关系吗？”赵元璟说，“这么爱操心，不如早点回去看看你们自己的孩子。知不知道你们是当娘的人？把孩子扔下，自己跑到外面玩。”
幼儿不以为然：“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他没有爹吗？他爹死了？我不在家，他可以照顾。”
浅儿幽幽说：“我孩子的爹倒是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那你还不回家去？”赵元璟瞪她。
“孩子不是又有了个爹吗？这正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什么机会？”云黛挑眉，“如果小庄不能照顾好你的孩子，你就跟他分开吗？”
“那倒不是。”浅儿微微一笑，“如果他不能当个好爹，那就别想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幼儿拍手：“姐英明，原来是给姐夫一个生孩子的机会。”
赵元璟慢悠悠说：“李钟辞看起来也不像个好爹，你跟他还不是照样有了孩子。”
浅儿急了：“爹，过去的事情您就别提了好不好。就当女儿那时年幼无知，没有眼光，行了吧。”
“你原就没什么看男人的眼光。”
“小庄就不错啊。”
“小庄是不错，但那是你母后调教出来，为你挑的夫婿，跟你有关系吗？”赵元璟毫不客气道。
浅儿惊呆了。
她有些口吃：“什么……？”
“还不懂吗？”赵元璟哼了声，“我和你母后一直就不喜欢李钟辞。但因是你喜欢的，我们尊重你的决定。自从你们闹翻，你母后为你日日焦心，好几夜没睡着觉。担心你难受，担心你心里受不了，再出点什么意外。”
第四千六百三十七章 一直喜欢你
浅儿眼眶逐渐泛红。
那段时间，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完全没想到，她的不幸，也让真正爱她的人也跟着难过伤心。
“母后，我对不起您。”浅儿抹眼泪。
母后身子都这么差了，还为她日日担忧。
她实在是兄弟姊妹里面，最让人操心，最不孝的一个。
云黛笑道：“还好，没几天我就放心了。”
“什么？”
“可能你自己一直都没发现。”
“发现什么？”浅儿迷茫，完全听不懂母后在说什么。
“傻孩子。”云黛和赵元璟对视而笑。
浅儿着急：“母后您快说呀，急死我啦。”
云黛道：“小庄一直喜欢你呀，你怎么就一点也感觉不到呢？”
“这我知道啊。”
“从我把他从北齐带回来，他大概就喜欢你了。”
云黛这一句话，叫浅儿镇静无言。
小庄被带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小呢。
小庄那个木木呆呆的样子，会喜欢她？
浅儿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云黛笑道：“可能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小庄儿时过的苦，若不是遇到刘德全，怕是性子就长歪了。不过，他后来能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并主动实施行动，我还是很欣慰的。”
浅儿想到这么多年，那个沉默的少年，一直在默默的，安静的关注着她。
她的心里，莫名的有些感动。
只可惜，年轻的她太迟钝，也太肤浅虚荣，没有看到身边的珍贵，却去追逐那不切实际的浮华。
好在，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此时此刻，她忽然很想回去，立即见到小庄和妞妞。
云黛似乎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来都来了，也就不急于一时了。正好让他们父女俩单独相处试试，也培养培养感情。”
“我也是这个意思。”浅儿温柔回答，心里已安宁了下来。
当晚，云黛便在这落英宫安顿下来，姬棠棠也赖着不肯走，只得让人另外收拾一间屋子让她住。
屋里温暖舒适，身体疲惫的云黛很快便沉沉睡去。
赵元璟却睡不着，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还剩下多少天。
他对任何其他事情，包括北齐的江山和女皇萧钏钏，甚至是好友韩羽，全都失去了兴趣。只一心想早点带云黛去冰山。
云黛的身体状况，让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夜里，他侧躺着，默默的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子，偶有落雪压折了树枝的声音传来。
让这个夜，显得更加的寂静。
实在睡不着，他便干脆披上衣服，出门去透透气。
一打开门，呼啸的风卷着雪，直直冲到面前。
清冽的气息瞬间充塞了五脏六腑。
赵元璟深深吸了口气，冷风灌满全身，脑子也前所未有的清楚。
他全然不顾大风大雪，漫步走到庭院中。
“嘿，陛下。”
韩羽那独有的声线，从头顶传来。
赵元璟愕然抬头，竟看见韩羽坐在枝丫间，披着斗篷，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笑嘻嘻的面孔。
“韩羽，你知道自己是外臣吧？”
第四千六百三十八章 您依旧是少年
“臣知道。”
“你知道这里是后宫吧？”
“也知道。”
“深更半夜你不回家睡觉，却在后宫鬼鬼祟祟，是不是找死？”
“陛下是有所不知啊，咱们北齐女皇陛下的后宫，可都是男人，没有女人。怎么会怕我一个男人留在后宫呢？”
“你是女皇的男人之一吗？”
“那倒不是。”
“你再这样下去，我看很快就是了。”赵元璟淡道，“留在后宫，便正大光明，天经地义了。”
“那不可能。我对我们家棠棠忠贞不二。”
韩羽哈哈一笑，身子一动便跳了下来，扑面而来一股酒气。
赵元璟皱皱眉，伸手挥了挥。
好在风雪很大，酒气很快便被吹散。
韩羽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给赵元璟。
赵元璟没理会。
任由披风落在地上，转眼间堆满了雪。
韩羽也不在意，随手递过去酒壶：“喝一点，这是北齐最烈的酒，喝一口，保准您身子全都暖和起来。”
赵元璟顺手接过，仰头喝下一口。
入口辛辣。
他却觉得痛快。
韩羽斜睨他：“陛下啊，我都这个岁数了，您看着怎么还如少年啊？”
“你本来就比我老。”
“我没比您大很多啊。”
“少废话。老有什么不好？”
“老了什么都不好。头发变白，皱纹增加，脸颊下垂，眼神浑浊，行动迟缓，暮气沉沉。”韩羽掰着手指，“您倒是跟我说说，老有什么好？”
赵元璟沉默许久，低声说：“能够和心爱之人，白头到老，难道不是幸福吗。”
韩羽笑道：“陛下，您和太后的感情，已经足以令天下人羡慕了。若说天底下还有哪一对夫妻能够真的恩爱如初，白头到老，那就只有你们了。”
赵元璟微微摇头，神情苦涩，仰头又灌进去一大口酒。
韩羽察觉到不对劲，忙拉住他：“陛下，这酒烈得很，不能这么喝，很快会醉的。我看您一直神情忧郁，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赵元璟叹了口气：“你不是外人，我便直说了吧。黛儿她快不行了。”
“什么？”韩羽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我观太后气色……”
他回想起云黛的模样，也似有所悟，沉默片刻后，低声说，“的确是不大好。”
之前只觉得云黛过于清瘦了，肤色也过于白皙。但因她容貌年轻美丽，笑容甜蜜，便把这些都忽略了。
经过赵元璟这么一提，他才反应过来。
“太后病了？什么病？”韩羽追问。
“不知道。”
“连欧阳剑那老家伙也诊不出来？”韩羽沉吟，“这样吧，明儿我给太后看一看。”
他虽是和尚，但自幼聪慧，所学庞杂，医术也有所涉猎。做过苦行僧，见多识广。
云黛的巫蛊之术，便是跟他学的。
只可惜，云黛的情况，并不是简单的生病。
更多的，赵元璟也无法与他解释，只说云黛的身子已经到了无可医治的地步。
这话把韩羽吓的酒全醒了。
雪落到身上，遍体生寒。
第四千六百三十九章 她风华绝代
云黛之于大周，于北齐，都有着无可替代的象征意义。
她为大周建立兵工厂，让大周军队成为横扫东大陆、无可战败的铁骑。
她一手创立云记，为大周提供源源不断的白银，也为北齐平息了连年的内战，更解决了大周和北齐之间的战乱。
更甚者，她还做出了前无古人的成果。
那便是让北齐女人们的地位，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升。
更别提她发明了那么多东西，极大的便捷了百姓的生活。
还有大量的农业器械，让农民耕地种地，也都轻快许多。
寻常人能做到其中任意一项，已经是足以被历史铭记的卓著功勋。
从云黛进宫到做皇后，做太后，做女皇这区区二十年时间，便做到了上述所有的事情。
若仔细回想云黛做过的那些事，那是令人咋舌的奇迹。
遍数过往历史，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做到她这么多。
这么个神奇而伟大的女人，她才四十多岁，正常来说，她至少还有二三十年的时光。谁能预料，再给她二十年，她还能做出什么足以改变世界的事情来？
别人不知道，韩羽的心中是充满了极度的期待的。
云黛和赵元璟游历这三年，韩羽只当她是累了，想休息休息。
这无可厚非。
何况新女皇刚继位，也该给她独立成长的空间。
有云黛这棵参天大树存在，萧钏钏就永远无法真正的成长。
韩羽很高兴云黛的决定。
但他万没想到，她的离开，并不仅仅为了萧钏钏和北齐。
“难道，三年前你们就已经……”
“不，那时候的情况还没这么糟。”赵元璟见他神色变化不停，知道他想多了，“当时我和黛儿离开，完全是为了彼此。她并不想承受太大的压力，对权利也不感兴趣。她说，我为她放弃皇位和权利，她也要为我这么做。”
韩羽感慨：“你们对彼此实在情深义重。欧阳到底是怎么说的呢？”
“按他的说法，黛儿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
“什么？！”
韩羽再次大吃一惊。
难怪，从见到赵元璟开始，他便始终神色阴郁，没有半点开怀笑容。
倒是云黛笑容轻快明朗，丝毫看不出……
他简直不能相信。
“我不信欧阳那老神棍。明儿我要亲自给太后诊脉。”韩羽下定决心。
赵元璟没说话。
韩羽有些担忧的朝他看了眼：“陛下，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千里迢迢带太后到北齐来？这里的气候，实在不适合现在的太后。”
“我知道。只是，她还有些事放不下，想再回来看一眼。毕竟北齐是她的父兄的家乡。”
“唉，原来如此。”韩羽心中黯然。
……
云黛美美睡了一觉，醒来觉得精神好许多，透过窗户，看见外面阳光撒在白雪上，一片晶莹剔透，不免心中雀然。
青衣走进来，捧着一套五彩斑斓的北齐衣裙，笑道：“这是女皇才刚差人送来的，奴婢还记着，太后从前穿北齐这儿的衣裳，很是俏皮可人。”
第四千六百四十章 身未衰，心已老
云黛笑道：“北齐这里的衣服大多颜色鲜妍，样式利落，不像大周的衣袍宽袍广袖，穿着自然俏皮。年轻的女孩子穿都是好看的。我这个年纪还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就不适合了。”
“您照镜子看看，到底适不适合。”
青衣笑着上前来，为她更衣，又特意梳了个北齐妇人常用的百花辫，长发辫成一圈细细的鞭子，头顶用小巧的花冠束好。
装扮完毕，镜子里的云黛活脱脱就是十几岁的北齐少女。
“只是这脸色过于苍白了些。”
青衣眼睛一转，取来一盒胭脂，稍微用指头在她脸颊上抹了一点，变成了少女似的两抹红晕。
余下的，顺手给她点在了嘴唇上。
青衣后退两步，仔细端详片刻，很满意：“这样一来，便与从前没有任何区别了。”
云黛扫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骇笑道：“这跟妖精有什么区别？赶紧拿帕子来，给我这胭脂擦了去。”
“为什么啊？这样多好看，哪里像妖精？那得是长得老，再涂抹胭脂才像妖精，主子您又不老。反倒这年轻容貌，肤色过于苍白，才不像样呢。”青衣坚持不肯替她擦掉。
虽然她一再赞美，但云黛自己瞧着，却怎么看怎么别扭。
一直到赵元璟进来，看见她的模样，眼睛一亮，也跟着赞叹起来，云黛才明白自己为什么觉得别扭。
她这就是身未衰，心已老了。
虽然她外表还很年轻，但她的心已经老了，所以她打扮的越年轻，就越是觉得别扭。
除了她自己，身边的人却全都是惊叹和赞美。
尤其浅儿和幼儿姐妹俩，看见娘亲这模样，不免笑道：“乖乖，再过两年，咱们再跟母后站一起，就成了母女了。”
云黛拿着勺子吃汤圆，闻言随口笑道：“放心，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这话让屋里的气氛瞬间冰了下来。
姐妹俩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齐齐垂下头，默默吃早点。
云黛心中深感后悔。
她自己是无心之言，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虽然她寿数将尽，但并不想表现的过于丧气，让孩子们的心情也不好。
既然结果无法改变，为什么不快快乐乐，开开心心的过好余下的每一天？
她希望自己留给身边人最后的时光，并非满是泪水和悲伤。
想到这里，她笑道：“别说过两年，便是现在，咱们若一道出去，别人怕以为我是你们的妹妹哟！”
“那可不一定！”幼儿当即不服叫起来，“我现在就去找萧钏钏，让她也给我弄一套这样的裙子穿，一定比母后还好看！”
“我也要。”浅儿笑道，“说起来，我还没穿过北齐的衣裙呢，看起来很是有趣。青衣姑姑，您帮我也梳一个母后那样的头。”
青衣含笑道：“这有什么难的，用完早膳，奴婢给公主们梳头。”
片刻后，萧钏钏亲自领着宫人，捧着崭新的北齐衣裳来了。
除了浅儿和幼儿的两套裙子，还有给赵元璟和小二的男子服饰。
第四千六百四十一章 我跟你一起回去
萧钏钏先给云黛施礼，然后才挺着肚子，慢腾腾坐下，笑道：“都怪我考虑不周，只给姑母准备了衣服，实在该打。” 幼儿爱与她开玩笑，闻言就笑道：“谁敢打你啊，不过是要两件衣裳，你也亲自跑过来，莫不是心痛舍不得呢？” “二姐姐这张嘴实在不饶人，我不是舍不得，是想来看望姑母。” “幼儿你别总欺负钏钏。钏钏，你别理她，她就那样。”浅儿笑着给她解围，“多谢你送来衣裳。” 姐妹俩进屋去更衣梳妆。 赵元璟和小二则没有理会萧钏钏送来的衣裳。 云黛就罢了，毕竟原就是北齐人。两个女孩子爱俏丽，穿了也无妨。他们可是正经大周皇族，对北齐的服饰自然是不屑一顾。 穿戴整齐，浅儿姐妹俩出来，与云黛站在一起，活脱脱是姐妹三个。 看的大家都直笑。 韩羽陪着姬棠棠进来。 姬棠棠欢欢喜喜的，韩羽脸上却没什么笑容。 他和姬棠棠感情和睦，但他知道姬棠棠最在乎的便是她的云姐姐，怕她接受不了，暂时还没告诉她这件事。 他与赵元璟对视一眼，上前笑道：“我给太后把把脉，看看太后腿疾如何了。” 云黛笑道：“大和尚，你最擅长的可不是医术，就别班门弄斧了，我要看腿疾，也得找思华年来。” “太后别瞧不起人，我的医术也有长进啦。” “是吗？”云黛不疑有他，笑着伸出手，“那好吧，给你一次机会，看你诊的准不准。” 她还不知道，赵元璟已经把她的情况对韩羽和盘托出。 韩羽的医术虽不如欧阳，思华年那几个顶级大夫，但也有他的独到之处。 他给云黛细细诊脉后，果然察觉到云黛的身体已经极差。 差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甚至在想，为什么这样的身体状况，还能好好活着。在他诊脉看来，她的身体已经在逐渐断绝生机，无法再给她提供任何精气神。 这个结论，让韩羽无比心惊。 他缓缓收回手，因为过于震惊而走神。 赵元璟和几个孩子都是了解情况的，默契的都没有出声询问，只是神情黯然。 看着大和尚这表情，便知道他的诊断和其他大夫差不多。 除了证明母后确实时日无多外，没有任何用处。 倒是姬棠棠关切的追着询问：“韩羽，你怎么不说话？云姐姐的腿好多了吧？” 韩羽回神，微微摇头：“太后腿疾终究没有得到根治，病情反复。好在这落英宫暖和，倒还无妨。” 姬棠棠坐到云黛身边，说：“云姐姐，你就不该来北齐，这里太冷了，不适合你。” 云黛捏了下她鼻子，玩笑道：“那我想你了怎么办？” “这还不容易？”姬棠棠立即说，“我跟你一起回大周国。”她回头看韩羽，“韩羽，你跟我一起走吗？你要留下做丞相，也行。反正我是要陪着云姐姐一起走的。” 韩羽张了张嘴。 姬棠棠说：“我不是跟你商量，我只是与你说一声。”
第四千六百四十二章 唯一的牵挂
姬棠棠的心思实在单纯直白到了极点。 喜欢谁，不喜欢谁，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从来不会稍加掩饰。 任何事都凭着她自己的心意。 虽然已经与她做了几年夫妻，韩羽也不得不承认，在姬棠棠心里，她的云姐姐始终是占据第一个位置的。 任何与云姐姐沾边的事，她都极度关注和在意。 这也是韩羽没有第一时间告诉她真相的原因。 他觉得，如果跟她说了，姬棠棠会第一时间抛弃他，去陪伴她的云姐姐。 果不其然。 云黛只是随口说了句会想她，她就直接通知韩羽，他被抛弃了。 韩羽哭笑不得。 赵元璟略同情的朝他看了眼。 他这个媳妇娶的，恐怕是天天生活在提心吊胆中。 “云姐姐，咱们什么时候回大周？”姬棠棠坐在云黛身边，用自己完好的胳膊拉着她，一直追问。 云黛笑道：“我才来呢，你就迫不及待撵我走？” “这里天气太冷，不适合你住，咱们还是早点离开的好。”姬棠棠说。 “不急于一时，我还有点事。” 云黛心中有几分疑惑。 韩羽的医术虽不如欧阳和思华年，但也不算差，他会诊断不出来自己的情况？ 而他的表现…… 这只能说明，有人已经告诉他了。 环顾四周，这个人只能是赵元璟。 他们两个自小相识，关系虽为君臣实为好友。 而看姬棠棠的表现，很显然韩羽虽然知道实情，却没有告诉姬棠棠。 以她和姬棠棠的关系，她应该告诉她，但她实在不想看见姬棠棠伤心难过的模样。这样的事情，在大周她已经看过太多了。 “棠棠……” “怎么了，云姐姐？”姬棠棠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她。 云黛犹豫了下，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她笑道：“没什么，我今天觉得精神不错，想去看看轻白。你陪我一起去吧？” “行啊，这有什么难的。不过，外面冷得很，你受得了吗？”姬棠棠问。 “无妨，我穿暖一点。” 云黛看向赵元璟，“我要去见轻白，你去吗？” 赵元璟摇头：“我有点别的事，今天就不陪你了。” 这让云黛有些意外。 他在北齐，居然还有别的事情？ 但云黛也没多想什么，赵元璟这些年，为了她，实在付出和牺牲了太多。 原本他应该是个纵横四洲大陆的大周国皇帝，却为她抛弃所有，随着她四处游荡。 事实上，云黛到现在还不能确信，赵元璟是喜欢云游四海，还是因为喜欢她，才不得不陪着她过这样的生活。 他有自己想做的事情，云黛打心底高兴。 她当即起身，与姬棠棠一道乘坐马车，前往君轻白的府邸。 萧钏钏要陪同，被云黛拦住了。 她眼看着就要生产了，岂能再坐着马车到处颠簸。 萧钏钏只得派自己最信任的大将军卫锦泰护送她们。 正好，路上云黛也可以与卫锦泰说说话。 自从姐姐红鸾去世后，卫锦泰在大周唯一的牵挂，便只有一个采采了。
第四千六百四十三章 独当一面
听闻采采连续生了五个孩子，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嫡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卫锦泰既高兴又慨叹。 “采采年纪还小，连续生产，未免对身体不好。”当舅舅的，不在乎外甥女做了皇后，也不在乎外甥女的孩子有多出息。 他在意的只有外甥女的身体好不好，日子过的如何。 云黛道：“虽说采采连续生了五个，但她身体极好，五胎从怀上到出生，都很顺利。不过，卫将军放心，晏儿说，以后不会再让采采生孩子了，以免再损伤她的身体。” 卫锦泰对她感激不尽：“多谢太后这些年照看她，那孩子的爹娘都走了，除了太后和陛下，再没有旁的倚靠。” 云黛笑道：“你这个亲舅舅，难道不是她的倚靠？” “话虽如此，毕竟山高水远，见上一面也难。” “阿泰，我问你一件事。”云黛忽然认真起来。 卫锦泰忙道：“太后请讲。” “你想回京都吗？” “这……臣在北齐过的很好。” 云黛笑道：“不如你带着妻儿搬回去吧。” 卫锦泰吃惊的看向她：“太后，为什么？是微臣做的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吗？ “不是不是，你别误会。” 云黛忙解释，“不是你做的不好，相反，这些年你做的足够好了。北齐各处叛乱频生，若不是你领兵到处平叛镇压，北齐怎么能有今天的平和日子过。” “太后谬赞，微臣实在当不得如此夸奖。” “当时我请你留在北齐，为的是担心钏钏年纪尚幼，不能独当一面，需要你，韩羽和君轻白几个扶持她。这几年过去了，你觉得钏钏如何？” 卫锦泰想了想，说：“平心而论，当今女皇陛下无论是能力，大局观还是各方面，都远逊于您。” 云黛笑道：“像你这么敢说话的臣子可不多了。” “微臣只是据实已告。”卫锦泰沉声说，“不过，放眼天下，能够与太后您匹敌的人，又有几个？虽然当今女皇远不如您，但她在寻常人中，已经算是出类拔萃，管理国家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懈怠。微臣认为，她这个女皇是合格的。” “她可有培养自己的亲信？” “这几年卑职看着，女皇陛下并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她完全信任和放权给韩大人，君大人和卑职几人。” 云黛蹙眉：“这不好。” “这是女皇陛下对您的绝对信任。” “终究她是要独当一面的，她是女皇，不是我的随从，应该有她自己的主见，不该一味的对我言听计从。”云黛说道，“若她养成了过于依赖你们的习惯，你们也确实该抽身而退了。” 一直活在长辈的羽翼下，不去独自面对风雨，终究无法真正的学会飞翔。 云黛又道：“这样吧，下午回宫后，我会跟棠棠单独谈一谈。阿泰，你们几个原也不是北齐人，完全是看在我的份上才来到这里，三年前我离开这里，你们却留了下来。我心中对你们满是感激和愧疚。”
第四千六百四十四章 君家
卫锦泰道：“太后千万别这么说，您对卑职有再造之恩。卑职答应过姐姐，要永远忠诚于您，保护您。” “但我更希望钏钏能自己独当一面，她应该培养属于她自己的帮手。” “如果是太后的吩咐，是为了北齐和女皇好，卑职愿意离开北齐。”卫锦泰肃然说道。 云黛笑道：“阿泰，你在北齐位高权重，我让你来，又让你舍弃这一切。对你确实不太公平。” 卫锦泰却摇头：“若要卑职说说里话，若非为了对太后您的承诺，卑职恐怕不会在北齐坚持这么久。” “我知道，辛苦你们了，尤其是你的妻子孩儿。”云黛叹气，“我知道，你妻子陪你来北齐多年，连她父亲过世，都没能赶回去。” 卫锦泰轻声说：“太后不必自责，生死有命。她想得开。” “就这样吧，等我与钏钏谈过后，这件事便安排起来。” 他们三个分别掌握着北齐的文，武和财务三个命脉部分，若要立即抽绳而走，也是不大可能的事情。 太多的事情需要交代和运转。 好在，一切都不急。 时间不够的，唯有云黛一人而已。 …… 马车缓缓停在君府门口。 如今北齐与从前大不相同，越来越多的女人当家做主。 因此，君家的大门上挂着“君府”二字，君轻白做家主这件事，在北齐并非什么稀奇事。 卫锦泰亲自扶云黛下马车，随侍的保兴到门口与门子说话。 门子不认识云黛，但是认识卫锦泰大将军，也认识断臂的姬棠棠，能够被她们众星拱月在中间的那年轻女子，必然是身份更贵重之人。 门子不敢怠慢，连忙进屋通传。 黎雁秋正盯着下人们在院子里扫雪，听见下人说姬棠棠和卫大将军联袂到来，连忙亲自出来迎接。 谁知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雁秋，许久不见，别来无恙？”云黛笑吟吟看着他。 黎雁秋穿着家常的北齐男子长袍，手中抱着一只瓷瓶，瓷瓶里插着一枝梅花。虽然已是知天命的岁数，但得益于年轻时唱戏的根基，依旧是肤色白皙，身段优美。 他一眼看见云黛，不由呆在原地。 云黛已经来到他面前，笑道：“雁秋，你傻了么，不认得我了？” “你，你……”黎雁秋结结巴巴半天，才忽然回过神来，连忙下跪，“拜见陛下！” “起来吧，我早就不是什么陛下了。”云黛拉他起来，“雁秋，你气色不错，看来这几年在北齐生活的还算习惯。” 黎雁秋用惊奇的眼神瞅着云黛，闻言笑道：“我老了，头发都白一半了。倒是陛下您，一如当年初见，风采令人难忘。人都说岁月从不败美人，如今我才真的相信。” 云黛笑道：“你就别恭维我了没看我现在都瘦成什么干巴样子了？” “我是说真的，您一点也没变。陛下，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听见呢。轻白的嘴里一天三次挂着您，如果知道您回来，还不高兴疯了？”
第四千六百四十五章 听见她的声音
云黛笑道：“我昨儿来的，听说轻白病了，就想说来看看她。轻白的身体一向挺好的，怎么就病了？” “从前是挺好的，如今这年纪也大了，难免就有各种小毛病，没什么大碍的。陛下别担心，您慢点，我扶着您，这门槛高。哎我早就说把这门整一整，总是不得空……” 黎雁秋絮絮叨叨的说着，虽外表是男人，这神态言语，与当家的女人没有任何区别。 云黛喜欢这样的絮叨，充满了暖人心肺的人间烟火气。 来到君轻白的卧房，她正披着衣服，坐在案几前写字，听见脚步声，连忙扔掉笔，慌慌张张的逃到床上。 思华年一脸无奈的看着她的全程动作，说：“我说君大人，您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少废话！”君轻白拿起被子蒙住半边脸，压低声音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家那个悍夫？” 思华年笑道：“这话下官可不敢苟同。您的夫君即便在北齐的男人里面，也是数一数二的温柔可人了。” “那是对着外人！人老了就是话多，他一旦啰嗦起来，简直三天三夜不能停，我实在怕了他了！” …… 黎雁秋扶着云黛，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略尴尬笑道：“叫陛下见笑了。” 云黛抿嘴笑道：“你们夫妻的感情，还是这么要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 足以传到屋内。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我先进去，陛下您稍候。” 黎雁秋轻轻的对云黛说完，推门进去。 思华年和君轻白都直愣愣盯着他，盯的他后背发毛。 “雁秋，刚才是谁说话呢？”君轻白支棱着上半身，一双眼睛不住的朝他后面张望。 “是我和丫头说话啊。”黎雁秋故意装傻。 “不是丫头！”黎雁秋身边那两个丫头的说话声音，她还是分辨得出来。 黎雁秋道：“府里还能有其他女人呢？难道你怀疑我？” 眼看着俩人说话往拈酸吃醋的方向发展，思华年赶紧咳嗽一声，打断他们：“我好像听见了……她的声音。” 黎雁秋似笑非笑瞅着他：“你还说没有倾慕她，好几年不见了，还能听出人家的声音来。” “真的是云黛啊？”君轻白先叫出声来，猛地从床上跳起来。 黎雁秋忙道：“你慢着点，思大人都说了你不能激动……” “死老头你给我让开！”君轻白把他推开，连声问，“云黛呢，她在哪里？” “轻白。” 云黛推门进来。 看见她，思华年也猛地站起身，怔怔然望着她。 君轻白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云黛，真的是你啊？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不与我说一声？” 云黛充分感受到了她的热情，被她勒的几乎无法呼吸。 姬棠棠跟进来，不咸不淡说：“能轻点吗？云姐姐没有你那么硬朗的身子骨。” 君轻白看她一眼：“姬棠棠，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一大早陪云姐姐来看你，你这是什么态度？”
第四千六百四十六章 女人间的醋意
君轻白微笑：“我又没请你来。我就不信，没有你，还没人陪云黛来了？必定是你任性，非要单独霸占云黛。云黛是你一个人的吗？” “至少在云姐姐心里，我比你重要。”姬棠棠也微笑，“三天前，我就见到云姐姐了，你呢？” 云黛在旁听着，这怎么气氛有点不对劲？ 君轻白和姬棠棠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的这样剑拔弩张，充满了火药味？ 君轻白松开云黛，盯着她：“她说的是真的？你三天前就回来了？嗯？” 云黛被她用这样的眼神质问，一时之间竟有点心虚，下意识摇头：“不是，绝对没有。” “反正我是不会说谎的，所有人都知道。”姬棠棠不紧不慢的说，“君大人不信，可以去随便打听一下。” 君轻白因为入冬犯了咳疾，已经好些天没出门，在家静养。 她也知道，姬棠棠是不会说谎的。 不是她不会，是她根本不屑，也没必要。 姬棠棠又说：“半个月前，我就知道云姐姐要来的消息，三天前便赶去十全镇，接到了云姐姐。君大人什么都不知道吗？” 君轻白：“……” 她看向云黛：“云黛，为什么不告诉我？” 云黛心虚的说：“我听说你病了……” “我不过才病了三五天，你半个月前就通知姬棠棠，怎么不告诉我呢？” “其实我也没通知他们，那是晏儿，提前写信给钏钏，想着让钏钏接应我们。谁知钏钏这孩子，因为关心你，舍不得让你知道。” 云黛毫不犹豫把锅扣到了萧钏钏头上。 这也确实是萧钏钏的原因。 萧钏钏倚重君轻白，担心她的病情，特意没叫人告诉她。 现在弄的好像是云黛故意不想让君轻白知道她回来似的。 君轻白闷闷不乐：“我不过病了两天，你们就什么都瞒着我。” “君大人都一把年纪了，陛下也是体贴你，我劝你还是退休养老吧。”姬棠棠慢悠悠的说。 君轻白一下子炸毛：“我怎么就一大把年纪了？你比我年轻多少？” “总之我比你年轻。” “你也就看起来好一点。” “是啊，不如你跟云姐姐比一比？你们年纪相差不是很多吧？怎么云姐姐看着像二十岁，你像八十岁呢？” 君轻白：“……你才像八十岁。” 云黛拉了下黎雁秋袖子，小声问：“她们两个怎么回事？” 黎雁秋无奈的摇摇头。 思华年走上前来，说：“太后。” 云黛伸手抱他一下，笑道：“思华年，许久不见了，你一切都好吗？” “……好。” “我看你气色也不错。”云黛松开他，“这两天你都在君家吗？” “是，昨天君大人咳疾严重，天色太晚啦，我担心她夜里病情反复，就没走。刚才诊脉完，正要离开呢。”思华年嘴里解释着，随手提起已经整理好的药箱，证明自己所说属实。 云黛笑问：“轻白的身体如何了？” 思华年说道：“太后不必担心，君大人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天气忽然转凉，君大人寒气入肺，引起了旧年咳疾。”
第四千六百四十七章 朋友间不必矫情
那边君轻白和姬棠棠还在你来我往的斗嘴，互不相让。 黎雁秋淡定的去收拾屋子。 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形。 云黛拉着思华年坐到一旁，笑问：“她们两个怎么回事啊？我也插不进去嘴了。” 思华年也满脸疑惑：“实话说，我也不明白。不过，我偶尔听到过几次她们吵架，说得好像都是……太后您。” “我？” “具体原委，我就不太明白了。”思华年笑道，“不过，依我看那样子，也不过是女人间的小别扭罢了，不算什么。” 云黛心里就大概明白了几分。 因她不在，这君轻白和姬棠棠大概也有些寂寞，她们两个本不熟悉，唯一的纽带便是她。 她们之间斗嘴吵架，大概也是她们之间独特的相处方式。 想明白后，云黛也就不去理会她们两个，转而询问思华年。 “你在北齐这几年还习惯吗？” “挺好的。”思华年有些不好意思，“只是把太后的罗汉果树养坏了，心里始终觉得对不住您。” “这算什么大事。” “太后，让我给您号号脉吧，这几年一直给您配药，总是没法亲自给您把脉，我这心里还是没什么底。这次您回来，实在太好了。” 云黛笑道：“我的腿挺好的，你的药配的也好。这么冷的天，我的腿一点也不疼。” “那边二位一时半会吵不完呢，咱们闲着也是闲着，让我给您把把脉，也看看您的腿疾如何了，是不是还需要再调整药方。” 思华年坚持。 云黛若一味推辞，也太奇怪了。 她从来也不是讳疾忌医的人。 于是，便伸出手，“诊吧。” 思华年忙打开药匣子，去找丝巾。 云黛笑道：“还找什么丝巾，就这么诊吧。哪里来这么多繁文缛节的酸腐规矩。” 她不小了，他也不是年轻小伙子。 二人相识多年，彼此当好友看待，号个脉还要拿着丝帕，也太矫情了。 思华年想了想，也就罢了，伸出手指，搭在她手腕上，认真感受脉搏跳动间的细微变化。 起初，他的神色很轻松，脸上还挂着笑。 但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再片刻后，他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忍不住抬头朝云黛脸上看了眼。 云黛没说话。 连韩羽都能诊出来，更别说思华年了。 身边有太多神医，有时候也并不都是好事。 一点点小毛病也藏不住。 思华年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久久没有动作。 久到君轻白和姬棠棠已经吵完了架，他还是一动不动。 君轻白和姬棠棠发觉他们在诊脉，便暂时熄火，一起围过来。 “怎么回事，一回来就个个都抢着给云姐姐诊脉。”姬棠棠撑着胳膊，靠在云黛身边，不解的问。 君轻白伸手把她提走，自己坐过去，说：“因为云黛身子没有你那么壮实。谁都跟你似的，没心没肺，只知道享福？” “都别吵了！” 思华年忽然大声喝道。 轻白和姬棠棠俱是一愣。
第四千六百四十八章 药量两三倍
这思华年向来笑呵呵的，从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上一回他生气，还是因为小心伺候的罗汉果树枯死。今天好端端诊着脉就发火？ 姬棠棠心思单纯，只觉得他莫名其妙。 君轻白就不同了。 她自幼便学着察言观色，前半生都活在谨小慎微中，她可以透过对方任意一个细微的眼神变化，而感知到对方的想法。 何况这两年，她与思华年来往颇多，彼此还算熟悉。 于他而言，这便是对方病症极为严重时的表现。 君轻白朝云黛看了眼，又看了看思华年紧皱的眉头，略暴躁的模样，心一点点往下沉。 姬棠棠还在询问思华年：“云姐姐的腿好了吧？” “没有。” 思华年直截了当回答。 他不是韩羽，可不会去想着迁就姬棠棠的感受。 事实如何，他便怎么说。 姬棠棠追问：“云姐姐这两天的腿都不疼了，是什么缘故？不是好了吗？” “不疼？”思华年朝云黛看了眼，“她吃了两三倍药量的止疼药，当然不会觉得疼。” 姬棠棠愕然看向云黛：“云姐姐，你为什么吃这么多药？” “你傻吗？”君轻白皱眉。 因为是因为普通的药量不管用，才会吃那么多。 思华年早就警告过她，止疼药不能服用过量，一定要照着他的吩咐，循序渐进的吃，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控制对药物的依赖。 然而，她却已经在两三倍超量的吃药。 姬棠棠的笑容也消失了，拉着云黛追问：“云姐姐，你的病很严重了吗？你跟我说实话。” 云黛笑道：“思华年这个人一向大惊小怪的。我便是稍微多吃点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让他再给我配新的药便是。” “太后，药不是那么轻易配的，一旦药量不对，会损伤您的身体。”思华年心情沉重的说，“您还是按照我给您的药量吃。” 云黛笑道：“没关系的。” 思华年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 事实上，他有很多话想说。 想嚷嚷，想吼，甚至，想哭。 但是，他全都忍住了。 他是大夫，是治病救人的，他比谁都明白，愤怒，悲伤和泪水，什么都问题都解决不了。 他提起药箱，再抬头的时候，神色已经平静下来：“太后，我先回去了。” “这么快走了吗？思大人，不如留下用膳吧。”黎雁秋忙道，“您一个人住，回去也是冷锅冷灶的。我已经让厨房准备好了。” “多谢。我还有要紧事。” 思华年朝云黛施礼后，又深深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这一个眼神，便是千言万语。 云黛也有点不知该说什么。 只能看着他走出去。 想追上去说两句话，却又被姬棠棠拉住了，询问她的腿疾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复发，迟迟不好，又为什么要吃那么多药。 趁着她们没注意，君轻白跟了出去，叫住思华年。 “思大人，留步。” 君轻白跟过去，与他并排而走。 思华年垂着头，似乎没有想说话的意思。
第四千六百四十九章 不怕天下人耻笑
君轻白说：“思大人，你刚才给云黛诊脉……” “不好。” 直白的两个字，叫君轻白的心沉了下去。 她问：“怎么不好？腿疾……” “腿疾只是小问题。”思华年打断她，“依我的能力，即使不能根治太后的腿疾，也可以保证不再继续加重下去。只要她按时服药，便是在北齐，也能安稳生活下去。” 君轻白不解：“那还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思华年放慢脚步，叹了口气，“君大人就不必跟着我了，有时间多陪陪太后吧。反正也没几天了。” 君轻白像是一愣，随即大怒，伸手拦住他：“你胡说什么？” 向来笑呵呵的思华年，这回却是冷着脸，与她对视，一字一句说：“不相信啊？那我就跟你说的明白点，以太后现在的身体状况，她还能活一个月，都是她的幸运。” 君轻白脸色巨变，一掌挥过去。 思华年偏头躲过，皱眉道：“君大人，你跟我发什么火？我只是大夫，太后的身子变成这样，不是我造成的，你现在应该做的不是跟我胡搅蛮缠！” 君轻白怒道：“她看起来好端端的，怎么就还只能活一个月了？！” “君大人，论政务打仗，我比不上您。但论医术，您比不上我。也许您可以论断一个国家的存亡。但一个人的生死，却是由我这样的大夫来断定。” “凭你也想断定云黛的生死？”君轻白怒极冷笑，“你个该死的庸医，我就不信这个邪！” 思华年也被气笑：“很多人都知道，我思华年孤身半生，至今不婚不娶，是因为我心里有一个人。那个人是谁，别人不知道，君大人是清楚的。” 君轻白没说话。 思华年接着说：“我也不怕天下人耻笑，我思华年就是喜欢她，也知道我配不上她。那没关系，喜不喜欢，都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但我既然喜欢她，又怎么会希望她死？我思华年的医术，你不信也就罢了，告辞！” 他带着怒气而去。 君轻白站在原地，愣的忘了去追问，云黛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忽然就要不行了。 但她只是站着没有动。 问清楚了又如何呢。 不论什么病，治不好就是治不好。 如果能治好，思华年也不会如此极其败坏。 君轻白虽然嘴里愤怒大骂，但心里却清楚，思华年说的，十有**的真的。 她站在雪地里，愣了许久，耳边传来云黛的声音。 “轻白，快回屋啊，下雪啦。” “哦，来了。” 君轻白转身，心情沉重的走回屋内，这才发觉，云黛虽容貌依旧美丽，笑容甜蜜，但她真的很白，很瘦。 白到几乎可以看清皮肤下的青色血管，瘦到眼睛几乎占据了脸蛋的三分之一。 那么收腰窄袖的北齐衣裙，穿在她身上，却还显得空荡荡。 她身上几乎没了几两肉。 君轻白的鼻子瞬间酸楚，眼前变得模糊。 三年不见，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不明白。
第四千六百五十章 夫妻必须在一起？
黎雁秋与她朝夕相处，很快发觉她的异常，担忧的走上前来，为她弄掉身上的雪，柔声问：“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太后在这里呢，你不高兴吗？” “我自然高兴。” 君轻白朝他摇摇头，拉着云黛坐下来。 这短短时间内，她很快收拾好情绪，笑着说：“一别几年，你怎么就不不会变了呢？真成了妖精了。” 姬棠棠闻言也朝云黛看，“云姐姐变瘦了。” 云黛摸摸自己的脸，笑道：“一直在外跑，可不是变瘦了？这会回来，你们得把好吃好喝的都拿出来招待我，什么烤全羊，烤小猪的，别舍不得。” 君轻白笑道：“别说区区猪牛羊，你就是把我烤了吃了……” 接收到来自黎雁秋不善的眼神，她忙改口：“我的肉太老，不好吃。” 云黛噗嗤笑出来：“我烤了你？不管你肉老不老，雁秋还不先吃了我。” “那他不敢。”君轻白见她笑容轻快明媚，抑郁低落的心情，也不由得微微得到了一点纾解。 但终究还是沉重的。 她的心里有万千疑惑，却不知该怎么问。 她不知道云黛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毕竟刚才思华年并没有当着她的面明说。 这让君轻白纠结又难受。 她这会儿实在笑不出来，很想去找韩羽等人问个清楚明白。 “对了。”她想起件事，“云黛，你这次回北齐，还有谁随你一起来吗？” “赵元璟，还有浅儿，幼儿，小二他们几个，非要跟着。”云黛说，“浅儿幼儿说是要来见她们师父，结果来了后，也没见她们跟师父多亲热。现在怕是跟着赵元璟出去玩了。” 姬棠棠笑道：“师徒情分难道就必须要时时刻刻黏着吗？我心里惦记着她们，她们心里也有我这个师父，那就够了。” 君轻白若有所思，又问：“云黛，你这次回北齐，主要为了什么事呀？” 云黛笑道：“许久没回来了，惦记你们，所以回来瞧瞧。过几天，我还要走的。” “嗯，是的！”姬棠棠点头。 君轻白朝她扫了眼：“你这次怎么舍得你云姐姐走了。” 姬棠棠说：“我要和云姐姐一起搬回京都了。” “嗯？”君轻白扬眉，“韩羽在这里呢，你跟着云黛跑什么？” 姬棠棠说：“韩羽在哪里，我就必须在哪里吗？” “你跟他不是夫妻？” “哪一条律法规定，夫妻必须在一起？” “……那倒没有。”君轻白扶额。 她早该明白，跟姬棠棠这样的人争论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姬棠棠说：“我是我自己，我想跟谁在一起，便跟谁在一起。只要人家不拒绝我。云姐姐，你不会拒绝我的吧？” “……不会。”云黛笑道，“不过，夫妻和姐妹可不一样哦。夫妻是要相互扶持陪伴一辈子的人。” “姐妹就不行吗？只要云姐姐你愿意，我就可以陪着你一辈子。” “不行。” “不行就不行嘛。”姬棠棠笑道，“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我想跟你回京都过几年，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