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九十一章 后宫女人的作用
晏儿心乱如麻,恨不得立即赶到摇光山,当面向父皇母后问清楚。
但昨儿他才公开送太后去摇光山,今儿一早又跑过去,作为皇帝,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引无数人的心思。
他必须谨言慎行。
忍了又忍,一直到午膳的时候,连皇后采采都看出了他的异常。
“皇上哪里不适吗?”
采采柔声问,“妾身看您用的少,可是不合胃口?我叫御膳房再换一些来。”
“不必。”晏儿拿起巾子,擦了擦嘴,微微蹙眉道,“皇后,朕想去一趟摇光山。”
采采不解:“昨儿才送太后过去呢,陛下可是有要紧事?”
“是的,很重要的事。”
“那就去嘛。”采采含笑道,“您是皇帝,太后是咱们的母后,儿子见自己亲娘,还需要犹豫吗?”
“朕只是不想引起无端猜测。”
“陛下,您也太谨慎了。”采采笑道,“这些年,陛下一直兢兢业业,不敢有片刻懈怠,只为了做父皇母后心中最好的皇帝。但陛下终究也是人啊,只要无伤大雅,有小小的任性和放纵,这很正常。”
晏儿这个皇帝,做的实在不如他的祖父和父亲随心所欲。
他的祖父喜好玩乐,懒理朝政,他的父亲更是专宠一人,为了女人放弃所有。
严格意义来说,他们都不算好皇帝。
臣子们也多有不满。
但那又如何呢?
大周国不但没有被灭,反而越发强盛。
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人,皇帝也并不是圣人。
身为一个皇帝,他尽力尽力的处理国事,如果连想见自己父母一面,都要左右顾忌,这皇帝当的也太无趣!
晏儿被采采成功的说服,站起身道:“朕这就去。”
“陛下,要不起妾身陪您?”
“不必。”
“那就让月贵人陪陛下去吧,月贵人为陛下生了一对小公主,这已经出了月子,劳苦功高,让她也一道出去散散心。”采采说。
晏儿看她一眼,淡道:“对于朕来说,愿意到后宫来的女人,唯一的用处除了安抚前朝,便是为皇室诞下子嗣。至于她们的心情如何,朕并不在意。这后宫,朕唯一在意的女人,便只有皇后一人。”
采采道:“妾身知道。”
“其实,皇后也不必时时都这般贤惠大方。”皇帝临走时,意味深长的说,“为了博取好名声,而事事妥帖忍让,与朕的行为,又有什么区别呢?”
采采怔住。
皇帝已经起身走了。
他换了常服,只带了随从几个,快马加鞭,不多时便赶到摇光山。
摇光山巍峨秀丽,冬暖夏凉,是绝佳的休养胜地。当年明敏看上这块宝地,死活要修建道观作为自己养老之地。谁知到头来,却是云黛搬了过来。
晏儿到的时候,云黛正和赵元璟坐在树下纳凉,下棋。
旁边,保兴和青衣正煮茶。
茶香萦绕着清风,好一派悠然静谧。
“晏儿,你怎么又来了?”看见晏儿,云黛很惊讶,朝她招招手,“过来。”
第四千五百九十二章 挑拨夫妻关系
看见父皇母后清风满怀的悠然模样,晏儿一路上忐忑着急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他放慢脚步,来到他们身边,目光在棋盘一扫而过,随后便落在母后的脸上。
赵元璟也瞥了眼儿子:“何事如此着急,跑的急赤白脸?”
云黛笑着递过去帕子:“擦擦汗。你是皇帝,也该稳重些。”
这里没有外人,晏儿直接对着云黛跪了下来。
保兴和青衣对视一眼,默默退下。
“这是做什么呢?”云黛对着赵元璟轻笑,“你看你儿子,也不知有什么天大的事情,莫非和萧钏钏闹翻了,又要打起来了?”
“不是的呀。”
晏儿的声音有些闷。
只有在父皇母后面前,做了皇帝的人,才能放下所有的伪装和沉稳,变回那个需要依靠和可以随意撒娇委屈的男孩。
“起来说话,地上怪脏的。”云黛抬了下下巴,“自己搬个凳子来,这里可没人伺候你这个皇帝哦。”
晏儿在母后面前,便是世上最乖巧的小男孩。
他依言去搬来一个小杌子,端坐在旁,看着他们对弈。
棋局正到关键时刻,双方追对厮杀,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晏儿也看住了,眼看着母后被父皇逼的节节败退,忍不住说:“母后,你这样不行,要被围困的……”
“晏儿,观棋不语真君子。”赵元璟哼了声。
云黛朝他眨眨眼:“放心,你爹不敢赢我。”
赵元璟勾唇:“是吗?你在儿子面前这么说话,委实叫我这当爹的没有面子,这一回,我还真是要赢了你。将军!”
云黛的大将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云黛大怒,捏起那枚小兵便扔了出去,“我叫你将!晚上别吃我煮的鱼!”
她拂袖便走。
“哎?”赵元璟看着她气呼呼的背影,连连苦笑,“瞧见没,这人棋品不行啊,偏生还瘾大。谁愿意跟她下啊。”
晏儿低声说:“父皇就让让母后吧。”
赵元璟不紧不慢收拢棋子,问:“你到底跑来做什么了?挑拨我和你娘的夫妻关系,晚上这顿鱼,你怎么赔偿?”
晏儿虽心中苦恼,也不由好笑:“这跟儿子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不来乱说话,我就不会硬你娘的棋,你娘就不会生气,我晚上就有鱼吃!还敢说与你无关?”
“是是是,都是儿子的错,父亲大人息怒。”
“你还没说来做什么?”
“父皇,关于母后的身体……”晏儿朝云黛离去的方向看了眼,“是真的吗?”
“你知道了?”赵元璟对此毫不意外。
他是皇帝,有很多个方法知道。
晏儿心中微沉:“这么说,是真的了?”
“难道那些大夫还敢跟你撒谎?”赵元璟淡道。
晏儿觉得难以接受,喉头像被棉花堵住:“父皇为什么这么平静?难道母后的身体并不严重?还是您已经有了医治的办法?”
“没有办法。”赵元璟说,“至少,眼下我还没想到任何办法。”
“为什么会这样?”晏儿眼眶泛红,“母后看起来这么年轻,我真的不能相信,她的身体这么差了。”
第四千五百九十三章 身不由己的选择
赵元璟把棋子整整齐齐码好,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晏儿,这件事,原也不该瞒着你。只是我和你母后还没想好怎么跟你说。”
告诉自己的孩子,自己将不久于人世,这是件艰难的的事情。
晏儿几乎要忍不住眼泪:“我只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母后会容颜不老,为什么却又油尽灯枯?这些年,母后到底遭遇了什么?”
“你母后的确有一些奇遇,至于是福是祸,暂且也不能分说。”赵元璟不疾不徐的说道,“她之所以容颜不老,也是与此有关。福兮祸所依,她得到了什么,便要付出什么。”
“为什么?”晏儿不能接受这个结果,“难道母后甘愿为了青春和美貌,放弃自己的寿命?怎么可以这样!”
赵元璟皱眉:“你以为这由得人自己选择吗?”
晏儿呆住:“母后是身不由己吗?”
“没错!她为大周,为北齐,付出了太多,落下一身的病根,这些你不是不清楚。”
晏儿没有说话。
赵元璟道:“你母后是难产出生的,一直以来身体娇弱,她在年幼时,便因为我的过错,早早怀上你,又没有做好月子,寒冬腊月扔到水中,生了场大病。那时候,便落下了病根,后来接连生下你的弟弟妹妹们,在北齐那样的冰天雪地来往。她的身体变成这样,是早有预见的,你有什么想不到的?”
“可是母后看起来……”
“我说过,她是有一些奇遇,稍微保持了些容貌。但那并不是神迹,不能让她的身体长生不老,明白吗?”赵元璟说道,“人生在世,终有一死。我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过世,你也会如此。这世间又有谁不是如此?你如今是皇帝,不要因此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
自从“复活”,赵元璟极少与儿子说这些略带训斥的话。
晏儿老老实实的听着,抬起通红眼睛,低声说:“儿子明白了。”
“过一段时间,我和你母后会启程前往北齐。”
“去北齐做什么?”
“一切源于那里,也将在那里结束。”赵元璟意味深长的说。
晏儿瞬间明白他话语里的深层含义,含泪道:“父皇,难道作为儿子,我连陪伴母后最后一程,也不能够吗?”
“现在不正是吗?”赵元璟轻声说。
晏儿瞬间泪崩。
原来,他们此番回来,说是要在京都不走了,实则只是为了与他们做最后的告别。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晏儿哽咽,“既然要我们陪伴,为什么又搬到摇光山来?我这就回去,命人帮你们把东西搬回宫里!”
赵元璟道:“你母后在宫里住着不自在。”
“那我就搬到这里来陪你们!”
“你是皇帝,不可这般任性。”
不知什么时候,云黛回来了,手中端着一盘果子,神色宁静。
晏儿再也忍耐不住,扑过去,一把抱住她,泣不成声:“母后,儿子舍不得您……儿子还想孝顺您很多很多年。”
第四千五百九十四章 跟你儿子抢吃的,好意思吗?
云黛放下托盘,摸了摸晏儿的头发,温和说:“晏儿,你是我和你父亲的第一个孩子,我们对你向来抱着最高的期待。如今你长大了,做了别人的丈夫和父亲,也是一国之君。我们把整个大周托付给你,往后,就要辛苦你了。”
晏儿不断落泪:“娘,孩儿舍不得您。”
“生离死别,本就是人之常情,我们将不带任何牵挂,你也不要英雄气短。”云黛看着儿子满面的泪痕,笑道,“你就当我们再次远游去了,就像过去三年一样。”
晏儿回头看了眼赵元璟:“父皇也要走吗?”
赵元璟淡道:“我和你母后的感情,你不能理解。她若走,我必不能独留。”
一下子要同时失去两个至亲之人,除了哭,晏儿此时不知道还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情绪。
但这就是人生。
有得到,也终究会有很多的失去。
相比这世间大多数人,晏儿已经很幸运。
待他慢慢平复了情绪,云黛拉他坐下,亲自拿了浸湿拧干的热巾子,给他擦脸,笑道:“多大的人了呢,还要娘给洗脸。”
晏儿说:“不管儿子多大,在娘面前,都可以做孩子。”
“那你晚上留在这里,我做饭给你吃。”云黛笑道,“早起你爹爹去那边湖里钓了几条鱼,新鲜的很。”
“那是我的鱼。”赵元璟嘟囔。
“跟你儿子抢吃的,好意思吗?”云黛瞥他一眼。
“做儿子抢老子的东西,他就好意思?”赵元璟愤愤不平,“你分明就是恨我赢你的棋,公报私仇。”
“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不在乎哦。”云黛把果子塞给晏儿,“我在树上摘的。”
“娘,我不爱吃果子。”晏儿说。
“多吃水果对身体好。我知道你是不爱吃酸的,娘跟你保证,这果子一点点的酸味都没有,是甜的,纯甜。”云黛对儿子的喜好无比了解,“坐着乖乖吃,陪你爹爹说会话,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还有我呢!”赵元璟说。
“等着。”云黛送给他一个含笑的眼神,挽着袖子,脚步轻盈的朝厨房走去。
高高挽起的长发在脑后一摇一晃。
只看背影,她与妙龄少女没有任何区别。
不,即便是看正面,她也只是个小姑娘。
晏儿只觉世事弄人。
母后外表如此年轻美丽,身姿轻盈,谁能想得到,她的身子已经那么差。
他低头看着盘子里红彤彤的莓子,只觉心里堵得慌。
“给我一个。”赵元璟说。
晏儿回神,连忙把盘子送到他面前。
赵元璟随手拿了个,咬一口,不由皱眉:“太甜了,甜的腻人。”
晏儿听说,也就拿了吃,说:“水果的甜是不腻的,腻的是点心糖果那种甜。”
赵元璟道:“你说话倒是跟你娘学了个十成。”
晏儿慢慢放下了果子。
他实在吃不下去。
赵元璟道:“你现在就这样,等我们真的死了的时候,你怎么办呢?”
“父皇不要这么说。”
第四千五百九十五章 本就是村姑
晏儿情绪低落。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对父母太依赖了。尤其是对你的母后。”赵元璟说道,“你这样,就不怕拖累你最亲近的人?”
晏儿慢慢垂下头,良久,才低声说:“孩儿知道错了。”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赵元璟看他这样,又有些不忍,便温和了语气:“作为长子,你是难免要辛苦些。愿你不要对我们有什么埋怨。”
“怎么会呢!”晏儿忙道,“父皇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能做父皇母后的孩子,实在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若是下辈子,我还是要做父皇母后的孩子。”
赵元璟笑道:“你跟几个弟弟妹妹不同,她们出身时便尊贵,你儿时颠沛流离,吃了不少苦头。说起来,我这个当爹的委实对你不起。”
“不,吃苦的是母后,母后对孩儿一直疼爱,没教儿子吃半点苦头。”
“是啊,我对不住的是你们母子俩。所以,我愿意用下半辈子弥补,你母后去哪里,我势必要陪伴的。晏儿,你如今有自己的责任在身,也有了自己的妻子儿女,也许你能够稍微明白为父的心情。”
晏儿轻轻点头:“孩儿明白。”
赵元璟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我去帮你母后的忙,她如今做事越发毛躁,别再把厨房烧了。”
看着他信步走远,晏儿终究没忍住,一滴泪落在了手中的果子上。
……
晏儿果然留在摇光山用晚膳。
摇光山的这座道观,原是云黛为明敏准备的,如今他们搬过来,晏儿便把道观改成了摇光行宫,整座摇光山,也纳入了皇室管辖范围。
原本这块地是属于大和尚韩羽的,但他如今已经还俗成家,留在北齐和姬棠棠双宿双飞,他在大周的这些产业,也就顺理成章的被云黛纳入口袋中。
山下有百姓种地打猎过日子,山上却只有他们几个。
坐在院子里,看着远处暗沉的暮霭山色,晏儿只觉幽静远山,飘渺不知归处。
鼻端传来的饭菜香味,才把他拉入现实,让他感受到,这便是人间烟火。
云黛端着一大盆新鲜的水煮鱼,从厨房里快步跑出来,便走便扬声笑道:“哎呦!好烫啊!”
晏儿连忙赶上去接住:“母后,我来吧,您坐着歇歇。”
云黛毫不客气把盆让给儿子,伸手捏住自己的耳垂,笑道:“保兴和青衣也不知跑到哪里玩去了。”
“奴婢就不能偶尔偷偷懒呀?”
青衣穿着一身布裙,斜挎着一个竹篮,顶着晚霞,笑嘻嘻的走来。
晏儿笑道:“青衣姑姑这个模样,倒像是山下的村姑了。”
“奴婢本就是村姑嘛。”青衣去井边洗手,然后把手里的篮子送过来,显摆给他们看,“主子不是爱吃松茸吗,我前儿采买,听山下的人说,这山里便有松茸呢。我怕迷路,还特意花钱请了个山民做向导。”
小半篮子松茸,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云黛欢喜道:“我才说呢,正馋这一口。”
第四千五百九十六章 主子偏心保兴
“奴婢这就去洗洗了,给您做做一碗汤。”
“保兴呢?怎么不见?”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青衣笑道,“保兴越发野了,动不动就没了人影,主子们也该管管他,怎么都由着他的性子来?”
“你少操这些心,还不去给我煮汤去,等着喝呢!”云黛嗔道。
“主子您就是偏心保兴!”
青衣笑嘻嘻的哼了声,挎着篮子去了厨房。
“这丫头,真是越发放肆了。”云黛嘴里虽嗔怪,但表情却笑眯眯的,不但没有责备的意思,反倒带着几分纵容。
赵元璟见怪不怪,淡定的拿碗碟。
晏儿笑道:“保兴和青衣姑姑和父皇母后的关系越发亲厚了。”
“在一处相处这么多年,早成亲人了,哪里还有什么主仆尊卑。”云黛笑道。
晏儿沉默了下,问:“下次母后走的时候,还带他们一起吗?”
云黛的动作顿了顿,朝赵元璟看了眼,没说话。
别说保兴和青衣,她连赵元璟都不会带。
两人之间因为这事,已经争论过许多次,云黛知道说服不了他,也就不再说了。
但她心里的想法,是没有丝毫改变的。
这一次已经不再是出门远游。
那是生离死别。
人哪有不死的,如果因为别人死了,自己就要跟着走,那这世间的人也该死光了。
各自落座后,云黛拿起筷子吃了会菜,才说:“晏儿。”
“母后您说。”
“保兴和青衣跟着我们在外生活这么多年,对宫里的日子怕已经不习惯了。等我们走了,就让他们待在行宫养老吧。你记得照看着点,对他们好,也就相当于对我好。”
“母后放心,我会像对待别的长辈一样,照顾他们一辈子。”
“你既然答应我们,可就要做到。”云黛笑道。
晏儿笑道:“母后,孩儿答应的事情,什么时候不作数了?”
“也是,你的品性我还是放心的。”云黛笑道,“来,尝尝鱼的味道如何。”
一家三口围着小桌,说说笑笑吃饭。
正如世间其他所有的家庭一般。
青衣蹲在厨房的地上,仔细清洗松茸,耳边听着云黛说的话,早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没有发出任何啜泣声,只默默的掉眼泪。
她曾发誓要陪伴伺候娘娘一辈子。
可是,这一辈子,真的好短啊。
……
天黑了下来。
保兴扛着一把弓,提着两只松鸡,看向站在对面的女人,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是要见娘娘吗?”
面前的女子四十来岁的模样,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但肤色白皙,眼眸清澈,神情宁静,依旧是温婉柔美的。
“瑞泉哥哥,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个模样,一点也没变。”她站在暮色中,半边脸隐匿在暗影中,看不真切。
保兴道:“你也没变,郭宁。”
“我?嗨。”郭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道,“我已经老了,头上都是白头发了。倒是瑞泉哥哥,看着还像是多年前的模样。”
第四千五百九十七章 不是死太监
保兴道:“我早已经忘了自己的本名,你还是叫我保兴吧。”
郭宁微微笑道:“既然忘了,又何须提醒我呢?”
保兴微微蹙眉,没有说什么。
郭宁说:“你别紧张,我可不是来骚扰你的。我是听说太后回来了,特意赶来求见的。”
保兴看看周围,说:“这么晚了,路上也不安全,山上也不好走,你不如先回去,改日早些来。”
“我跟你一起走便是。”过宁城朝他肩上的弓看了眼,微笑着说,“你如今看着跟在宫里不大一样了。”
“是吗。”保兴低头看了眼自己,“没什么不一样的。”
“不,不一样。”郭宁摇摇头。
在宫里的保兴,终日弓着腰,垂着头,不声不响,唯唯诺诺。
死气沉沉的,是个毫无期望和前途的太监。
可如今,他穿着麻布衣裳,挽着发髻,背着弓,赤着足,提着松鸡,虽然穿的不如在宫里体面华贵,但浑身充满了活力和力量。
他重新变成了一个“人”,而不只是宫里的一个死太监。
保兴说:“如果你一定要现在上山,那就走吧。娘娘还不知道我出来打猎,这么晚了,想必要担心的。”
郭宁跟上他,惊奇的问:“你如今出门都不告诉太后的?”
不管如何,他是云黛身边的伺候的下人呀。
保兴沉声道:“外面不比宫里,没那么多规矩。娘娘也不在意这些,即便我要出门三五天,娘娘除了担心,不会有任何不满。”
郭宁听他提起云黛时的信任和依赖,心情有些复杂。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有羡慕,也有失落,更多的却是惆怅也茫然。
上山的路上,她尽量跟在保兴身边,问:“你这些年跟着太后,都去了什么地方?”
“很多地方。”保兴简洁回答。
“反正上山的路还长,跟我说说?”郭宁抓住一棵小树稳住身体,微微喘息着说。
保兴在山林间行动迅捷,是为了照顾郭宁,才不得不放慢速度。
他沉默惯了,不习惯滔滔不绝,但现在毕竟只有他们二人,多年不见,彼此间很是陌生,若什么都不说,也显得有些尴尬。
他想了想,说:“娘娘四处云游,天南海北,几乎能去的地方,都去了。”
郭宁道:“真羡慕你,能跟着太后去这么多地方,见过那么大的世界。”
“也没什么,我不过是跟着伺候。”保兴问,“你呢,过的怎么样?”
“我啊,不就那样,生活平淡如水,一眼看到头,实在没什么好说的。我几乎没出过京都,不像你过的那么精彩。”郭宁笑着说。
“我听说,你在云记做的很不错。”
保兴停在前面,站下来等她。
郭宁心中微动,“你打听过我的事情吗?”
保兴随口说:“我听娘娘跟顾家的老爷们说起来的。”
“哦……”
说到底,还是云黛时常惦记着她,当年把她安排到云记做账房管事,两位大管事对她都极为照看,从不叫她抛头露面。
第四千五百九十八章 太后也老了吗
郭宁来到保兴面前,低声问:“瑞泉哥哥,这些年,我不仅念着太后的好,也一直惦念你。”
保兴淡道:“过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吧。”
每提一次,都是揭开一次伤疤。
郭宁叹道:“我曾经也想过,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再不去想了。可是,这两年,我竟时常想到过去的事情。瑞泉哥哥,你说,这是不是因为我老了的缘故。”
“你不老。”保兴随口回了句,便转身继续往山上走。
郭宁跟上去,笑道:“还不老呢?脸上都是皱纹,头发也白了许多。你看着没怎么变,也不知太后怎么样了,是不是也有了白头发。说真的,我实在想不出,太后变老的模样。她在我心里一直是甜甜的小美人儿。”
保兴不置可否:“待会你见到了便知道。”
他可不会背地后编排主子的长相问题。
即便郭宁以为主子也跟她一样变老了,他也懒得解释什么。
“到了。”
保兴停下脚步。
郭宁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抬起头,发现一座房子掩映在暮霭中,重重叠叠,在黯淡的月光下看不清楚。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进去通传一声。”保兴脸不红气不喘。
郭宁累的靠着树坐下,挥了挥手:“行,你去吧,我正好喘口气。”
行宫门口有皇帝带来的侍卫,看见保兴,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是贴身跟随皇帝的人,都是见过保兴的。
保兴看见他们,便知道皇帝今晚上是留宿不走了。
他走进去,闻到扑鼻的饭菜香。
“保兴,快来。”云黛眼尖看见他,立即笑着招手,“青衣煮了好汤,鲜嫩的很,特意给你留了一碗。”
“多谢娘娘恩典。”保兴露出笑容,放下弓,把两只松鸡解开,放进墙角的竹笼子里。
“你去打猎了啊。”云黛端着碗,凑过来看那松鸡漂亮的羽毛。
保兴轻声说:“主子,郭宁在外头。”
“郭宁?”云黛诧异,“这么晚了,她一个人跑来的吗?”
“是,她说想见娘娘。”
“哦,那就叫她进来吧。”
“可是……”保兴朝那边桌上看了眼,欲言又止。
郭宁可不知道赵元璟还活着的事情。
云黛便转头喊道:“你们父子俩,吃完了吗?”
晏儿回:“用完了。”
“那你们去后院,青衣,帮着晏儿收拾出一间屋子来,他今晚留在这里住。”
“是,奴婢这就去。”
青衣笑眯眯的上前,“陛下,随奴婢来吧。”
“有劳青姑姑。”
赵元璟已经听见了保兴和云黛的对话,他也不想面对郭宁,便乖乖听从云黛的话,起身离开。
云黛对保兴说:“去叫她进来吧。”
保兴点点头,出去对郭宁说:“娘娘唤您进去。”
郭宁已经稍微缓过来一些,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又砰砰跳起来,竟有些忐忑。
“娘娘向来平易近人。”保兴说。
“这我知道。”郭宁苦笑了下,低头理了理衣物,又按了按鬓角,确定自己整洁如初,这才定定神,抬脚随保兴走进去。
第四千五百九十九章 属于年轻姑娘的气息
院子里掌着灯。
橘色的光芒倾斜下来,笼罩在云黛的身上。
让她温暖的像春日的暖阳。
她端着碗,站起身,朝这边看过来。
郭宁看清她面庞的一瞬间,呆住了。
微圆的百姓莹润的脸庞,不含一丝沧桑的明澈双眸。
她看起来,依旧是多年前的模样。
正如她们第一次相见,她还是个小厨娘,笑容甜美却狡黠。
郭宁不由自主喃喃叫道:“娘娘……”
“我可是太后了。”云黛笑盈盈的,“天都黑了,你怎么这么晚过来?过来坐吧。”
郭宁走到她面前,就着烛光,仔细打量她,脸上是压抑不住的震惊:“您好像一点变化都没有。”
她说保兴没变,有一点客套的意思在里面。但她对云黛说的这句话,确实掺杂着震惊和不可思议的实话。
云黛笑道:“人家都说圆脸显年轻,看来是真的了。”
“不,您这不是显年轻。”
显得年轻,终究并不是真正的年轻。
可眼前的太后,脸庞光洁娇嫩,没有半点中年妇人的斑点和瑕疵,更没有一丝丝的皱纹。
虽然是黑夜,烛光有些暗,但郭宁依旧可以确定,她那满头青丝,连一根白发也没有。
她是个女人,是个正在经历皱纹、白发和衰老的中年女人。
她分辨得出,什么是显年轻和真正的年轻。
一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再年轻,和真正的十几二十岁小姑娘,还是完全不同的。
可是,眼前的云黛,让她完全感受不到属于中年女人的气息。
站在她对面,仿佛时光停止了。
郭宁震惊又疑惑不解。
为什么会这样?
她疑惑,也就问了出来。
云黛笑道:“也许是因为,我前些年在深山里,不小心吃了些能让我保持青春的果子?”
“什么果子?”郭宁下意识追问。
虽然她早心如枯井,但身为女人,对于青春永驻这件事,还是下意识的关切。
云黛笑道:“好像叫罗汉果?后来还被人移植到北齐宫里了呢。可惜终究没有活下来。是吧,保兴?”
保兴立即点头:“没错。北齐女皇写信给太后说过,那颗树第二年就逐渐枯萎,到了第三年,就彻底完了。”
郭宁大为遗憾:“那不是仙果么,实在太可惜了。”
云黛笑道:“太可惜了,我还一直后悔,当初没有多留一些果子下来。”
郭宁笑道:“还是太后有福气,才有这样的奇遇。那样的果子,想来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的。”
云黛笑而不语。
保兴端来椅子,云黛招手:“郭宁,坐着说话。”
郭宁规规矩矩坐了。
云黛问:“我看你气色不错,看来在云记做的还行呢?”
“托太后的福,二位管事都极为照顾我,我确实过的很好。”郭宁笑道。
她在云记做事,为人低调,顾承安念在云黛的面上,给她的工钱很高,这些年攒下来,足够她衣食无忧的了。
云黛把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顺手把碗放到保兴手里,笑道:“看你过的好,我就放心了。”
郭宁轻声说:“听说太后回来了,我就想,无论如何也要见您一面。看您如此容光焕发,我真的很高兴。”
第四千六百章 说媒人的可笑
云黛笑道:“你能想着来看看我,我也高兴。既然来了,不如就在山上住几日吧。这里不如城里热闹,好在兴致不错,凉快的很。”
郭宁忙道:“多谢太后恩典,我在云记天天都忙,走开一日还没什么,若是连续几日不在,那账都要乱了。您不知道,底下的小孩子们都贪玩,没人看着就不肯认认真真做事。”
云黛听着她絮叨,不由笑道:“知道云记离不开你,但你也要劳逸结合嘛,我想顾大管事还不至于连这几天假都舍不得给你。”
郭宁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放不下心来,在云记做事多年,有感情了,看不得一丝乱。”
“让你去云记,真是极明智的决定。”
“是,一直以来,我对太后都心存感激,是您让我拥有第二次全新的人生,让我可以感受更多。”
“没那么夸张,主要还是你能干。否则换一个人,这云记大账房的事情,他也做不来呀。”
青衣送来茶水,笑道:“郭娘子喝茶。这里还有点心,是奴婢下午做的,新鲜的很,也不知您用膳没,垫一垫吧。”
郭宁抬头看向青衣,眼睛微亮,笑道:“青衣还是这么俊俏。”
“您可别寒碜奴婢,奴婢可是有自知之明的。”青衣一笑,抱着托盘走开。
郭宁看着她的背影,笑道:“到底是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云黛问。
“跟在宫里的时候不一样。”郭宁笑道,“保兴是这样,青衣也是。宫里的日子死气沉沉,他们跟着太后在外面,个个都觉阳光明媚。”
“那恐怕是你错觉,青衣也倒罢了,确实活泼许多。保兴的性子可是一点儿也没变。”云黛笑着问,“阿宁,你这几年,还是一个人吗?”
“嗯。”郭宁轻轻点点头,“一个人住着习惯了,自由自在,挺好的。只是外头人难免有些闲言碎语,还有人张罗着要给我说媒。”
她说着笑出来。
觉得那些媒婆都十分可笑。
她是谁?
她如今虽说只是云记的大账房,但当年,她可是皇帝的妃子,连皇帝那样的丰神俊秀的人,她都不爱。
她会去应承媒婆们找来的歪瓜裂枣?
云黛笑道:“你觉得好,那就是好。不必在意外人的眼光。你若觉得烦,就跟顾承安说,让他把云记的护院派几个给你,免得受到不相干之人的骚扰。”
“太后放心,顾大管事早就想到了,我才去没多久,他就安排人给我护院呢,还买了两个小丫头照顾院子。我如今过的清清静静,很喜欢的。”
“顾承安做事的确不错。”
“何止呢。”郭宁笑道,“二位大管事的能耐可是有目共睹的,当然,在太后您的面前是不算什么的。”
曾经她在宫里的时候,对云黛办的云记不了解,以为只是个小生意,并不怎么看的上。
但是,当她进入了云记商号,深入了解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当初是多么的无知。
第四千六百零一章 你不在床上,我睡不着
云记越来越庞大,涉及的伙计有上万人,巨大的船只往来番邦海外,为大周赚来大笔白花花的银子。
那是多么波澜壮阔。
郭宁想到自己UU小说的那些账目,便觉得不可思议。
她很难相信,这么大的生意,是云黛独自一人创办下来的。
云黛在她心里,一直是属于需要仰望的存在。
了解的越多,也就越敬畏。
月色如钩。
郭宁站起身,说道:“太后,天晚了,我得回去了。”
“你也知道天晚了呀?这可是山上,你这会儿下山是很危险的。”云黛笑道,“今晚就安心住下来,明儿再回去。云记再重要,也不缺这一晚上。”
“那妾身恭敬不如从命了。”郭宁想到来时上山的路,也是一阵头皮发麻,也就不再推辞。
房舍都是现成的,青衣稍微理了理,便可以入住。
这时一道修长身影走出来,淡声说:“也不看看什么时辰了,还傻坐着。”
郭宁诧异看过去,吃了一惊。
那是个戴着黑色面具的人。
着一袭黑衫,乌黑长发。
几乎与夜色融在了一起。
郭宁惊诧到本能的站起身,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
这个面具男子,便是传说中那个北齐男人。
是太后在北齐做女皇时嫁的男人。
据说,这个男人的容貌长得和先帝有几分相似。
这才让太后倾心。
郭宁毕竟是做过先帝妃子的,也见识过云黛和先帝之间的恩爱,看见这么个男人,心情便有些复杂。
她甚至有点想揭开那男人的面具,想看看面具下的面孔,到底是什么模样,能够让太后这么快忘记先帝,心甘情愿与他在一起。
但是,她没这个勇气。
云黛笑道:“你困了就先睡,不需要等我。”
“你不在床上,我睡不着。”赵元璟直白的说。
“……”云黛轻咳,“阿宁在这里。”
“我看见了。”赵元璟无动于衷。
戴着面具的时候,对外人他更是冷漠的像一座冰雕。
“是该睡了。”云黛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抱歉啊阿宁,如今年纪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么熬着了,否则第二日受不了,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郭宁抿嘴笑:“您这模样,说这样的话,可不太让人信服。”
“说实话你又不信。”
云黛走向赵元璟。
赵元璟牵住她的手,顺手理了理她的碎发,“手这么冷,现在不知道保暖,等天冷了,你又该犯老毛病了。总叫人这么操心。”
他絮絮叨叨的带着云黛走开。
郭宁怔怔看着她们亲昵的背影,总觉得,那男人似曾相识。
看来,这男人的确像先帝。
郭宁独自坐了片刻,直到手脚发冷,才回屋歇下。
山里清凉幽静,按理说是好眠的所在,但郭宁躺在床上,望着窗户透下来的月光,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脑中总是浮现云黛和那男人携手离开的背影。
太后是那么的青春美丽,那个男人的背影,看起来也十分年轻。
实在是很登对。
但,再像,那男人终究不是先帝呀。
第四千六百零二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郭宁脑子里乱纷纷的,干脆爬起来,披上衣服,打开门来到外面。
一阵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虽说是夏日,这山里的夜晚,竟凉飕飕的。
郭宁把衣裳裹好,信步走到院子里,仰脸看院子里的大树,树上隐约有小小松鼠穿过。
有脚步声传来。
一盏灯笼靠近。
“你怎么不睡觉?”
是保兴的声音。
郭宁心下一松,笑道:“可能是认床,有些睡不着,出来走走。你怎么也没睡呢?”
“我出来巡视一番,看看各处的门都关好没有。”
“外面有不少侍卫呢,你还担心呢?”
“习惯了。”保兴提着灯笼,声音有些朦胧,“那些侍卫是陛下带来的,从前在外面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多侍卫。”
郭宁惊讶:“原来陛下也在?”
“陛下向来孝顺。”
“是啊。”郭宁点头叹道,“太后实在好福气。”
“那也是太后教导的好。”
“你说得对。”郭宁笑着坐到石凳,“这么说起来,你这些年也蛮辛苦的啊。从前在宫里,你好歹是管事太监,手底下多得是人使唤。”
“我倒不觉得好。”保兴道,“我喜欢外面的日子,比在宫里强十倍百倍。”
“也是,宫里再好,怎么比得上外面自由自在。”郭宁拍拍桌子,“坐下说会儿话?”
保兴摇头:“我得去睡觉,明儿还要早起。郭娘子也早些睡。”
他提着灯笼便走。
郭宁沉默片刻,幽幽说:“你就这么厌恶我,不愿意与我多说一句话?”
保兴脚步顿住,平静说:“郭娘子可能误会了什么,你我之间,不是早就把话说开了吗。”
“是啊,即便只是普通朋友,坐在一起说说话,有什么不可吗?”
“说话没问题,只是夜深了。”
“你看起来身体不错,不至于晚睡一会儿也不行吧?”
保兴想了想,道:“那好吧。”
他返回,坐到郭宁对面的凳子上,神色温柔和沉默。
郭宁捏起一片落叶,笑道:“这山里真好。”
“是很好,远离世事凡物。”
“瑞泉哥哥……”
“郭娘子还是叫我保兴吧,秦瑞泉这个名字,早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习惯,也不喜欢那个名字。”
“……好。”郭宁笑笑,“其实你何必执着一个称呼,你这样,反而显得你很在意。”
保兴没说话。
郭宁说:“那个男人……”
“哪个男人?”
“太后身边的男人。”郭宁欲言又止,“我今天看见他,总觉得有些熟悉。他真的长得和先帝很像吗?”
“是的。”
“他为什么总是戴着面具呢?”
“郭娘子,那是主子们的事情,我做奴才的不会过问。您问的也太多了。”保兴淡淡的说。
郭宁笑道:“你不说,也就罢了。我只是觉得不解,当年太后和先帝感情多么要好,如今……唉,曾经沧海难为水啊。”
保兴神色平静,没有言语。
郭宁也沉默下来。
有鸟儿从头顶扑闪着翅膀飞过。
第四千六百零三章 太后是亲人,你只是外人
郭宁低声说:“保兴,今儿看见太后的样子,她真的一点也没变,让我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从前在宫里的时光。”
保兴沉默片刻,说:“你莫非羡慕太后青春永驻么。”
郭宁笑起来:“作为女人,我若是说不羡慕,可也太虚伪了吧。”
“人不能逆天而为。”
“什么意思?”
“人人都会老去。”
“太后就不老。”
“若是需要你付出你无法承受的代价,你也愿意么?”保兴问。
郭宁微怔,默默琢磨了会,问:“太后为此付出了什么吗?”
保兴不说话。
郭宁笑道:“对一无所有的我来说,也没什么是无法承受的代价了吧。”
保兴还是沉默。
他习惯沉默。
喜欢沉默。
那样能让他更多正视自己的内心,而不会为外界所侵扰。
“你为什么不说话?”郭宁盯着他。
“说什么?”
“太后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我不能说。”
“连我也不能?”
“郭娘子,太后对我来说,是比亲人还要亲近的人。而你,只是外人。”保兴冷淡的说。
郭宁怔然。
她看着他那张熟悉的面孔,低声说:“我们都老了,过去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不必再提。”保兴打断她。
“你这样,表明你还恨我。”
“我不恨你。”
“你对我冷漠,不肯跟我好好说话。难道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放不下过去?”
“我不可能放得下。”保兴直视她,“郭娘子,你我之间,永远横着玉竹的枉死。我的确不恨你,我也没资格恨你。但你想让我们如从前那样亲近,那是绝对不能够!”
他猛地站起身,冷冷说:“抱歉,恕我不能相陪,告辞!”
“秦瑞泉!”
郭宁叫住他,声音有一丝颤抖,“我以为自己早已经心如枯井,但是,当我看见太后的模样,看见她和北齐男人之间的情形。我……我不知我怎么了!我的心好乱!”
她蹲下身,捂着脸,泪水顺着手缝流出来。
保兴无动于衷的看着:“你何必来这里,从此大家不再相见,彼此清清静静,不是很好吗?”
“你嫌我?”
“唉,不是啊。”
保兴有些无奈,还有隐约的不耐烦,“你起来吧,别哭了,回去睡觉,睡醒了呢,就回云记做事。不要来打扰娘娘。”
“我只是记挂太后,来探望她。太后都没说什么,你倒不许。”
“我身为奴才,自然事事为主子着想。”
“瑞泉哥哥,你当年是那么有才华,若是考取功名,如今一定早已经功成名就,都是我害了你,耽误了你!”
“你说这些做什么?”保兴皱眉。
“你虽然入宫做太监,但你骨子里是骄傲的,你不能真的把自己当作低贱的奴才。”
“我心甘情愿跟随娘娘,伺候娘娘。在郭娘子眼里,我这个太监低贱,但是娘娘从不这么认为。”
“你……”郭宁抬头看他,“保兴,从以前我就觉得,在你心里,太后才是最重要的人,超过我,也超过玉竹!”
第四千六百零四章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走
保兴没说话。
郭宁质问:“保兴,你心底是否存着那大逆不道的念头?”
保兴忍耐不住,不悦怒道:“郭娘子,你今儿过来,是找茬的吗?太后是主子,我对她的确有感情,但不是你想的那般龌龊!”
他的发怒,让郭宁的声音低了下去:“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愿意做她的奴才。太后曾经说过,愿意放你自由的啊。若你没有对太后存着不该有的念头,怎么会不肯走?”
“为什么不肯走?”保兴冷笑了下,“莫非郭娘子年纪大了,记性如此差了?”
“什么?”
“我被你们家人害的变成了个太监!我这样的太监,你让我到哪里去?我从前读书,对其他事一无所知,我以为我的道路是走仕途。结果进宫做了太监,除了伺候人,我什么都不会!我到外面去,我不知怎么活下去!我愿意伺候太后,我甘愿做低贱的奴才,你满意我的回答吗?”
他声声怒喝,让郭宁浑身颤抖,眼泪刷刷直掉。
她上前抱住他,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瑞泉哥哥,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我没有一日不活在痛苦和悔恨中。我在外面攒了不少积蓄,你跟我走吧,我可以照顾你。”
保兴推开她,冷冷说:“你过于自作多情了。”
“瑞泉哥哥,看你这样,我心里难受。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吧,我嫁给你,让你做的夫君,我伺候你,养着你,给你尊严的晚年。”
“呵呵。”保兴冷笑,已经不知要说什么来吐槽自己内心的不屑。
郭宁说:“你总不可能一辈子跟在太后身边,你总是要老的,等你老了,没法伺候和保护太后的时候,你该怎么办?”
“郭娘子原来是来可怜我,施舍我的。”保兴缓缓说,“这些就不劳您操心了。等伺候不动太后那天,我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去。”
“你何苦说这话?”郭宁拉他的衣袖,“我已经跟太后说过了,太后说,只要你愿意,你随时可以跟我走。”
保兴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太后说,你在她那里是自由的,你愿意去哪里都可以,也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
“郭宁,你不要太过分!”保兴是真的怒了,“你凭什么来随便安排我的生活?”
“瑞泉哥哥,我只想陪着你,让你以后过的好一点,咱们都老了啊。”郭宁低声下气的说。
“我不需要,我绝对不会离开太后身边,更不会跟你走!”
郭宁喊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离开太后?到底是你离开她就无法生存,还是因为你的心,根本就不愿意离开她?!”
保兴冷冷看她一眼。
那眼神,是如此的陌生和冷漠。
郭宁又道:“瑞泉哥哥,太后身边有北齐那个男人,她那么年轻,她根本不需要你伺候。”
“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太后还很年轻,她的寿命比你长,你没必要苦苦守着她!”
第四千六百零五章 我接着她
“不,你错了。”保兴的声音低了下去,“太后身子一直都不好,也许,她已经没有几年的时间了。”
“什么?”郭宁失声,“你在骗我?”
“你以为,我会拿太后的身子状况跟你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郭宁变了脸色,“保兴,你不要因为我说的这些话,就说话戏耍我!太后那么年轻健康,她活的一定比你久的多!”
保兴别过脸去,没吭声。
郭宁见他这样,越发以为他是在找理由拒绝她,便上前扯住他,说:“秦瑞泉,你要拒绝我就直说,拿太后的身体说,你太无耻了!”
保兴推开她的手:“我拒绝的还不够直接吗?你这个女人,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我跟着太后这几年,不知过的多么高兴。你非要自以为是的来打搅我的生活,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我好?不觉得自己可笑?”
郭宁被他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你不肯就罢了。”
“那就这样,我睡觉去了。”
保兴提起灯笼就走了。
郭宁嘟囔:“连灯笼都拿走了,叫我黑灯瞎火自己摸回去,小气!”
保兴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的走了。
次日,郭宁早早醒了,起来穿戴好,听见隐约有云黛的笑声传来,便忙出去,正看见她正踩在梯子上,伸手去摘树上的杏子。
保兴,青衣和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都站在树下。
青衣紧张兮兮:“主子,您小心点啊。不如你还是下来吧,想吃杏子,奴婢帮您摘!不对,让保兴去摘啊,他爬树那么厉害。”
保兴点头。
“没事儿!”云黛笑道,“这不是有梯子吗?太医说了,我就得多活动活动,身子才能更好。”
青衣担忧的朝面具男子看:“您让太后下来吧?奴婢瞧着,实在是心惊胆战。”
“没关系,我接着她。”
“那,好吧。”
青衣果然放下心来。
郭宁瞧的心中称奇,看起来,保兴和青衣对那北齐男人都极为信任。
他说会接着太后,他们就信。
看来这北齐男人,也不仅仅是只有一张长得像先帝的脸。
郭宁笑着走过去,笑道:“太后好兴致,也不知这杏子酸不酸?”
“给你一个尝尝!”云黛随手丢了个杏子下来。
郭宁弯腰去捡的时候,耳边忽然听见一声惊呼。
“主子!”
“太后小心啊!”
郭宁后背发毛,下意识抬起头,看见一道身影从树下轻飘飘的掉了下来。
她呆住,浑身僵住,一动不能动。
好在,那面具男子的速度更快,飞过去接住了太后。
青衣和保兴呼啦围过去,焦急不已,“主子这是怎么了?”
郭宁喘了口气,也忙过去,却见云黛脸色苍白,双目紧闭,一动不动。
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郭宁大惊:“刚才还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也没摔着啊。”
没人理她。
赵元璟径直抱着云黛回屋,同时吩咐保兴:“立即去带欧阳剑过来!”
“是!”
保兴转身飞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