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三百二十四章 惊心动魄
浅儿有些意外，忙追问：“他怎么昏倒了？”
“具体的情形呢，奴才也不懂。不过听人说，庄将军是连日辛苦劳累的缘故。”
“他身体好的像一头牛，怎么会。”
“公主，打仗那地方，可不是咱们京都这繁华地界儿。”太监躬身身子，笑着说，“奴才老家也是南边的，虽不是南疆，但也知道那边潮湿又热，若公主这样的尊贵人儿去了，身子是受不住的。何况庄将军是去打仗呢。”
浅儿道：“我知道了。”
苏谭立即递上去一块银子，笑道：“有劳公公奔波，这个您拿着喝杯茶。”
“不敢，不敢。”太监嘴里连声推辞，但依旧是笑眯眯的接着了。
他们这样的低阶太监能捞着出门的机会，也是难得。一般懂点事的王公贵族，都会识相的给些好处。
柔真公主府与普通贵族虽不同，即便不给，太监们也不敢说什么。
但浅儿不想坏了规矩。
有权有势的太监毕竟是少数，大多数日子还是艰难的。
浅儿捏着信，有些走神。
当年小庄多次下寒潭救母后，母后被冻坏了腿，小庄却始终健康无恙，可见他的身体是极好的。
却在到南疆后没多久，便昏倒在大军前。
这委实让人难以想象。
得累到什么地步，才如如此？
这小二也真是不客气，完全是把人往死里用。
不过，既然已经打了一个胜仗，只传来了捷报，没有别的。可见两位主帅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过了几日，浅儿进宫见到皇帝的时候，就问起了这件事。
小二做的事儿，自然不会在捷报里说给皇帝听。
因此，皇帝对实情也并不知晓。
他只说了他知道的。
也就是小庄到达南疆后，因为小二始终对地形不熟，便花了半个月时间泡在水里，绘制了一幅详细的地图。
有了这幅地图，为他们遏制北疆叛军，起到了决定性是作用。
浅儿却听的惊心动魄。
半个月时间就泡在水里？
何况他对南疆的气候还并不能完全适应。
难怪会病倒了。
“那，他后来好了吗？”浅儿问。
“好了。”皇帝似笑非笑的瞥她一眼，“浅儿，你对庄将军很是关心啊。”
浅儿道：“自然是关心的。”
“哦，朕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小庄对我好，教我武功，保护我。又是母后的救命恩人，我关心他也是理所当然的。”
“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亲弟弟？”
“我怎么不关心小二？”
“刚才说了半天话，你可是一个字也没提到小二。”
“小二又没昏倒。”
“可是先前小二也受过重伤。”
浅儿端起茶杯，笑道：“皇兄，我对小二的关心绝对要超过对小庄。您就别拿话套我了，我对小庄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也不可能答应他的求婚。”
皇帝扔给她两张奏折，道：“最近又有两个人向朕求娶于你。你自己看看吧，若有满意的便告诉朕。”
浅儿俏脸微沉，伸手就把奏折拿到蜡烛上烧了。
第四千三百二十五章 谁给他的勇气？
皇帝神色如常，仿佛早已经料到。
“这种事，以后不会断的。”他淡声说。
“在他们眼里，公主就是可以让他们家族提升身份的工具？”浅儿冷笑，“吏部尚书来求娶，他都多大了？”
“得有……六十五六了吧？不过人家是为自己儿子求娶的。”
“他那不成器的纨绔儿子，也有四五十了！他怎么敢！”浅儿气的脸色发青，“在他们眼里，一个女人若不嫁男人，便会空虚寂寞的发疯不成？”
“浅儿，你没法改变世人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母后便做到了！”浅儿反驳。
“是，如今北齐的风气是与从前不同了。不过，这里是大周，并非北齐。”晏儿耐心十足的解释。
浅儿冷笑，站起身，一脚踢开凳子：“我真想问问母后，为什么只改变了北齐，却不改变大周！这些腐朽的，令人作呕的一切！”
凳子翻出去极远。
周围太监宫婢皆受到惊吓。
已经多少年了，没人再敢这个地方如此发飙。
若真正论起来，上一个，大概还是当年的皇后娘娘，如今的太后。
即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靳采采，也是绝对不敢在这种地方稍微大声的。
太后离开后，也唯有这两个骄纵的公主殿下了。
晏儿笑道：“你如今脾气也越发的大了。你生气，朕便罚他们。只是如此以来，以后怕是无人再敢轻易向你提亲了。”
“我不稀罕！”浅儿怒道，“皇兄快快罚他们，尤其是老不修的混账东西！四五十的年纪，妾室暖房一大群，死了好几个老婆，还敢向我提亲，谁给他的勇气？”
晏儿笑道：“好，罚。你也消消气，尝尝这雨前毛尖，味道极好。”
“不喝了，没心情。”
浅儿带着一肚子火气走了。
于是晏儿也生起气来。
他是皇帝。
他一生气，自然就得有人倒霉。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老不知羞耻的吏部尚书。
“朕听说刘尚书身子不好，八十岁的老娘也快不行了，特意恩准他致仕回家丁忧。三年后也不必来了！让他带着全家老小都回去。”
皇帝轻飘飘一句话，便结束了吏部尚书三十余年的宦海浮沉。
不仅结束，还要他带着一家老小滚回京都去，别在京都碍眼。
碍柔真公主的眼。
除了这吏部尚书外，大理寺丞也受到了惩处。
没有吏部尚书重，罚了三年俸禄。
对于大理寺丞这种没什么油水，又没有地方官员孝敬的京官来说，俸禄是其主要经济来源，还要养家呢。
这惩罚就很重了。
皇帝即位后，向来为人宽仁，极少无故惩罚臣子。
这一连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朝廷重臣，直接让人全家滚蛋。
就不免引起许多人猜测。
皇帝必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惩罚人的。
可他们做了什么，让皇帝如此大怒？
众人查来查去，最后发现，这两个人做过相同的一件事——
向柔真公主提亲。
大理寺丞也就罢了，儿子才二十多，与公主年纪相仿，还能理解。
第四千三百二十六章 送来一个白净的
可那吏部尚书的儿子都四五十了，比太后年纪还大，他怎么敢腆着脸求娶嫡长公主？
也难怪皇帝发火。
众人恍然大悟的同时，也不免纷纷大骂他们恬不知耻。
但这件事冷静下来后，大家也慢慢琢磨出点滋味来。
皇帝的态度不好少，但柔真公主是肯定不愿意嫁人了。
若她还想嫁人，这两份求娶，完全可以不理会。
但皇帝重罚了他们，便是明确告诉世人，不要再觊觎柔真公主的婚事。
否则后果可见。
不过，这并不能绝了所有人的心思。
皇帝重罚吏部尚书，是因为他给自己儿子求亲，而他那个儿子太不堪。一大把岁数，又老又丑又无能。
令人作呕。
皇帝没杀了他全家都算给吏部尚书面子。
这当然是不行的。
反观那同样求娶的大理寺丞罚的就轻得多。
这是为什么？
因为大理寺丞的儿子还很年轻，也并未娶亲，唯一的毛病是房中已经有了几个妾室。
柔真公主一脚踢开李钟辞，不就因为他纳妾？
可见公主是不能允许自己的驸马有任何其他女人的。
还想求娶公主的人，仔细琢磨过后，就有数了。
过了半个多月，春暖花开之际，又有王公勋贵壮着胆子给自家子侄求娶公主。
这一次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选的是个年纪二十，容貌白皙俊秀，没有妾，没有暖房的白净读书人。
是某一位贵族大户家的子侄。
贵族家子弟能在十九岁还没有纳妾，已经是极其洁身自好了。
挑了半个月找出这么一位来，长得也很不错，与当初的李钟辞可以比一比。
他们自认为会得到柔真公主的欢心，在一次宫宴上，当众提亲。
当时浅儿正与皇后、幼儿等几人坐在一起喝茶说话，听到那边的求娶之后，神色上没什么变化。
但皇后和幼儿都知道，她已经生气了。
幼儿暴脾气，一拍桌子就站起来：“浅儿你坐着，我去拆了那混账的老骨头！”
“你快坐下。”皇后忙拉住她，“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情形呢？就要去给浅儿出头，若有个什么闪失怎么办？”
幼儿穿着一袭宽松的浅绿色襦裙，肚子隆起来。
已经怀胎六月了。
浅儿笑道：“你忙什么，自然有皇兄帮咱们出气。”
幼儿哼道：“皇兄也不是什么人都会罚的。之前那是有理由，这次人家送来的这孩子，干干净净的像一张白纸。若皇兄还罚，岂非落人话柄。”
浅儿冷道：“是啊。身为女人，但凡还有一丝可以被利用的价值，他们便不能容忍她悠悠闲闲的过日子，非要把她拉入地狱，成为他们往上爬的梯子，为他们传宗接代的工具。”
“浅儿，别担心。你皇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皇后轻声安慰。
“幸亏有你们。”浅儿端起酒杯，一口气喝下后，有些发狠道，“我偏不嫁，就是要让他们着急，看得着吃不着！”
果然，那边皇帝当面并非斥责什么，只说会斟酌。
第四千三百二十七章 亲自动手才解恨
幼儿得知后，气的不行。
水奕君来接她的时候，她还沉着脸，一声不吭。
“天气这样好，去宫里吃宴席，来时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这样了？”水奕君牵着她的手，笑眯眯的。
因身世的缘故，他喜欢清静，不习惯参与宫宴等热闹场合，幼儿体贴他，成亲时便向皇兄讨了恩典，以后但凡宫宴，他都可以不必参与。
因此幼儿参加宴席的时候，他在翰林院安安静静的编修残本，直到宴席结束，才来接她，俩人一起回家。
坐到马车上，幼儿也依旧不说话。
“怎么了，跟我说说。”水奕君歪头看她，“可是身子不舒服？小孩子在肚子里闹腾？”
他把手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幼儿把他手拍开：“水奕君，我想去收拾一个人。”
“谁？”
“吴功义。”
“……谁？”
水奕君虽已入朝廷，但从不与其他王公大臣结交来往，对大部分勋贵也并不认得。
幼儿道：“你不必知道他是谁，只要知道，他从家族里选了个跟李钟辞有些像的男孩，当众向皇兄求娶浅儿。”
水奕君了然：“既如此，差几个人去打他便是。”
“那怎么行。”
“不能打吗？”水奕君生于江湖，对朝廷的行事风格还是不大懂。
幼儿道：“得亲自动手，才解恨。”
“说得有理。”水奕君唤来公主府的侍卫，“派个人去打探吴功义的动向和回家路线，咱们现在就去截了他。”
他没有劝幼儿忍耐，也没有因为她有孕在身，在要求换人。
而是毫不犹豫的以行动支持她的意愿。
侍卫很快打听到吴功义回家的路径，还顺便得知他在外头养了一个外室，每次回家之前，都要先去外室那里待一会。
由此可见，这吴功义是害怕家中正妻的，甚至不敢在外室这里过夜。
按照侍卫的查探，幼儿和水奕君坐在马车里，待在吴功义的外室家不远处的拐角处，等着吴功义出来后，便把他截住。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正当幼儿觉得不耐烦，准备直接进去时，里头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
幼儿愕然，抬头张望：“吴功义还打女人了？”
水奕君拍拍她的手：“稍安勿躁。”
谁知里面的尖叫却一直没有停。
“混账，这吴功义是要把这外室打死？我得去看看。”幼儿坐不住了，直接跳下了马车，大步朝里面走去。
水奕君连忙跟下去。
幼儿轻功极好，虽怀着孩子，这么点跳跃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但若打架，水奕君还是不放心的。
他紧跟着走进外室的院子，却见门口飞速跑出来两个人，迎面看见幼儿和水奕君，不免愣了下。
但很快他们便反应过来，迅速绕过幼儿，跳上墙头飞速离开。
水奕君皱眉：“那是什么人，要不要派人跟上？”
“不用了。”
幼儿沉思了下，笑道，“先进去看看。”
二人走进屋里，便看见一个妇人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第四千三百二十八章 晚点就断气了
一个四五十岁，身穿官服的胖男人躺在地上，满头满脸都是血。怕是他爹妈来了也认不出来了。
从身形和官服品级，可以勉强辨认出他就是吴功义。
幼儿乐了。
她抱着胳膊走上前，抬脚踢了下吴功义的身体，“死了没有？”
那哇哇哭的外室闻言抬头，瞧见来人是个肤白貌美的年轻女子，不免有些心虚露怯，止住了哭泣，弱弱问：“您是？”
“哦，我就一过路的，听见这里有动静，进来瞧瞧。”幼儿打量屋里一眼，“他怎么了？”
外室一听她并不是吴功义的正室派来的，立即来了胆气，忙道：“刚才来了两个贼人，进来后不分青红皂白，抓住老爷就往死里打啊。姑娘，您帮我去报官吧？”
“你都不知道被谁打的，怎么报官？”
“这……”外室语塞，有些茫然的喃喃自语，“那怎么办啊？”
幼儿道：“我给你出个主意。”
“您快说。”
“赶紧去请个郎中来，再晚点，你家老爷可就断了气了。”
外室啊的叫了声，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往外跑，跑两步，又担忧的停下脚步，神色犹豫。
幼儿道：“你尽管去，我帮你看着。不会再让那两个人打他的。”
“太谢谢您了。”外室感激不已，赶紧取了银子出去了。
幼儿见她离开，在屋里转了一圈，哼道：“这吴功义真是既无耻又抠门。背着妻子养外室，对外室也不怎么样。”
屋里的摆设并不如何好，最要紧的是，连个下人丫鬟都没有。
可见是完全把外室当成个玩物。
这外室也是蠢。
跟着这么个又老又丑又抠门的东西有什么前途？
关键连个名分都没有。
幼儿返回来，取出鞭子，对准已经昏死的吴功义又是一阵暴揍。
“不要脸！”
“无耻！”
“看你还敢不敢惦记我姐！”
幼儿一边骂，一边打。
差点把吴功义给揍醒。
等外室领了大夫来，发现那对仙姿玉容的年轻男女，早已经离去了。
只有吴功义仍旧躺在地上，在昏迷中不停吐血。
“老爷，老爷！”外室顾不上去想那对忽然出现的男女，慌张过去查看，拖着哭泣对大夫说，“您快来看看啊，老爷的伤好像变严重了！”
大夫连忙过来检查，在外室紧张的目光中，大夫长吁一口气，道：“娘子放心，这位老爷没有性命之忧。”
“可是他伤的很重。”
“确实很重，但不会死的。”
如大夫所言，吴功义的确没有死。
下手的人很有技巧，把他打了个半死，看起来凄惨无比，骨头断了好几根，至少要躺半年。
但没有性命之忧。
吴功义清醒之后，面对的不仅仅是外室的泪眼朦胧，还有正室的怒火冲天。
这么一闹，他养外室的事情就泄漏出去了。
这是个人的品性问题，朝廷不会拿他如何，但他妻子可不会放过他。
尤其吴功义的妻子是远近闻名的母老虎。
刚清醒的吴功义，直接又被闻讯赶来的正室一巴掌扇昏过去。
第四千三百二十九章 比他会撒娇
吴家闹的不可开交。
吴功义捂着脑袋，欲哭无泪。
他招谁惹谁了？
……
回去的路上，水奕君把剥好的松子仁儿送到幼儿嘴里，笑问：“出了气了？”
“还行。”
“之前离开的两个人，应该就是打了吴功义的人。他们是什么身份？你可认出来了？”水奕君了解她，若非她认出那两个人，以她旺盛的好奇心，一定会查个究竟。
幼儿笑道：“也就是你呢，身在朝堂，却又不去了解朝堂。不仅我知道那两个人的身份，被打的吴功义也一定知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那两个人根本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他们就是明着去打吴功义，故意让他知道的。”
“哦？”水奕君来了几分兴致，“这倒是奇了，还有打黑拳故意让人知道的？”
“若不让他知道，怎么震慑他？”
“难道是皇上派人动的手？”
“不是。”幼儿摇头，“这个人，你一定猜不到。”
“唔，那我就试着猜一下。”水奕君略一沉思，笑道，“我知道了。”
“哦？”
“庄彧。”
“……”幼儿讶然，“你怎么知道是他？你竟然知道小庄的名字呐？”
水奕君道：“毕竟你夫君我过目不忘。曾经偶尔在一次祭祀出行名单上看到他的名字，便记住了。”
“你怎么猜到是他？”
“因为庄彧喜欢你姐姐，离开之前还曾向她提过亲。虽然你姐姐并没有同意，不过，我觉得，以庄将军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的。”
幼儿去扯他的耳垂：“我以为你待在翰林院，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呢，没想到你还挺门儿清的。”
水奕君享受爱妻小手的抚摸，笑眯眯道：“那两个人一定是锦衣卫的侍卫。”
“对，你说的全都正确。”幼儿笑道，“我也是看到他们两个，才明白过来的。小庄临走前，一定交代过底下的人。”
水奕君点头：“他很不错。”
“比之李钟辞如何？”
“没有可比性。”水奕君笑道，“李钟辞比他差远了。”
“我也觉得小庄不错。最重要的是，母后很喜欢他呀。”幼儿兴奋道，“能被母后看重和带在身边的人，肯定是极好的。如果浅儿愿意再成亲，与小庄在一起我是满意的。李钟辞那个货，当年我就不满意，绣花枕头一个，除了拽文酸字儿，还有什么用。”
水奕君：“……为夫也是文弱读书人。”
“你比他有用点儿。”
“哪一点？”
“比他会撒娇。”幼儿捏他脸颊，“本公主就爱你这娇气劲儿。”
水奕君：“……”
吴功义心里门儿清，自己挨了锦衣卫的揍。
但他能如何？
去找锦衣卫的麻烦？
要知道，锦衣卫是只属于皇帝领导的，他敢趁着庄统领不在家，去找锦衣卫麻烦，那就约等于去御书房指着皇帝鼻子大骂。
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啊。
这个亏，他也只能打碎牙齿和着血，往下吞了。
但亏是吃了，他得弄明白，为什么吃亏。
第四千三百三十章 打了也白打
既然庄统领不在家，能指挥得动锦衣卫的，只有皇帝陛下。
也就是说，是皇帝揍他。
可皇帝为什么要揍他？
他最近不说勤勤勉勉，两袖清风吧，也是战战兢兢，没有什么错处别人拿捏出来啊。
陛下日理万机的，断然注意不到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
最近他唯一在陛下面前露面，为的只有一件事——
给自家子侄向柔真公主提亲。
可也不至于让陛下如此大动肝火啊。
他选出来的侄儿，人品，容貌，才华都有，干干净净的一个雏儿，连个暖房丫鬟都没有。
完全符合柔真公主的要求啊。
怎么就不满意了？
吴功义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他生怕自己触犯了皇帝或者柔真公主别的忌讳，在家躺了几天后，咬咬牙，拿出一大笔钱去打点，买通了一个内侍，得到了一大堆的信息。
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后，他终于从这一堆的杂乱信息中，归纳总结出了一个重要的点。
锦衣卫统领庄彧，在临走前，曾经向柔真公主提过亲！
吴功义彻底明白了。
敢情并不是皇帝让锦衣卫揍他，而是那位庄大统领。
他自己求亲失败，跑去打仗了，还留着属下在京都虎视眈眈，不许任何人觊觎柔真公主，但凡敢提亲的，统统一顿暴揍。
谁敢招惹锦衣卫啊。
打了不是白打？
吴功义又气又郁闷。
这不是典型的自己得不到，也不许旁人得到？
吴功义捶床：“可恶啊！自己没能耐得到公主芳心，竟以权谋私，坏别人的好事。无耻，无耻极了！”
这个消息，很快传开。
整个京都的王公勋贵圈子都恍然大悟。
为什么皇帝要狠狠惩罚提亲的吏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为什么吴功义被揍成了猪头。
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庄大统领。
他不在京都，京都却依旧有他的传说！
如今的状况看起来，虽然柔真公主拒绝了庄大统领的求亲，但皇帝对他是满意的。而庄大统领也并没有放弃。
他人虽不在京都，却要手底下的人守着公主。
但凡有人敢朝公主探出一根手爪子，就会被他的手下毫不客气的剁掉。
他在向整个京都宣布，柔真公主是他的，谁也不要妄想染指。
这个行为虽然霸道让人恼怒，但人家是大统领，而今又是征南大将军，去了南疆便打胜仗立了功。
这俨然又是一位“卫锦泰”。
有皇帝的看重，自己也能能力，还有谁能阻挡他的势头？
他如此高调而嚣张的殴打吴功义，杀鸡给猴看。
猴们张牙舞爪的叽歪，恼怒，却完全无可奈何。
只是无能狂怒罢了。
总而言之，皇帝的惩罚没有让勋贵们放弃对柔真公主的想法，反而庄大统领的一顿铁拳，让他们彻底清醒。
小爷锁定的女人，谁敢再来伸爪子试试？
再没有任何人敢向皇帝提亲。
浅儿的日子也获得了清静。
这件事，皇帝知道，幼儿知道，浅儿也就知道了。
浅儿一开始是觉得难以置信。
第四千三百三十一章 皇兄背锅
不是因为吴功义挨揍，而是因为，她无法想象小庄那样的人，也会做出这种事来。
他那人向来安静，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模样。
即便向她求亲，被拒绝后，也很平静的接受了。
甚至临走前也没有来见她。
并没有让人觉得，他有多么喜欢她。
没想到，他竟会做这种事。
如此张扬高调的做给所有人看。
不许任何人再骚扰她。
否则，锦衣卫的拳头等着。
兄妹几个在一起的时候，幼儿就拿这事揶揄她，又问皇帝：“皇兄，庄大将军这算是公器私用吗？他让锦衣卫的人去殴打威胁大臣，不许他们向浅儿提亲呢。这事儿您管不管呢？”
皇帝不紧不慢吃茶：“作为锦衣卫指挥使，做那么多危险的事儿，还要被许多人骂心狠手毒。若是连这么点便利都不能用，这指挥使做的还有什么劲儿？”
幼儿哟了声：“皇兄做皇帝也挺会变通的嘛。”
“水至清则无鱼，朕从未想过让所有臣子们都绝对的廉洁和守规矩。只要他们能好好为朕办事，为百姓做事。贪一点，拿一点好处，朕并不在意。”
“庄将军人不在京都，却遥控指挥手下去打人。人家难免把这个锅栽到皇兄的头上。”
“朕又不怕什么。”
“您是不怕，哎。”幼儿笑嘻嘻的，“可是浅儿不喜欢小庄啊。小庄这行为吧，仔细想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浅儿垂眸看着手中茶杯，一直没吭声。
幼儿探头过去：“姐，这位庄大统领等于是把您的婚姻给完全切断了，您就不生气？”
“生什么气？我又不打算再成亲了，等他回来，我要好好谢他才是。”浅儿很淡定。
皇帝哼了声：“看来这小庄还真是拿捏住了你的心思，才敢如此胆大妄为。”
浅儿没多说什么。
小庄做这件事，她确实觉得挺好的。
既给她挡住了烦恼，也震慑了虎视眈眈的众人。
从宫里回来，在公主府门口不远的巷子里，浅儿看见了站在树下的李钟辞。
他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因为公主府周围的侍卫，不允许他，以及李家的任何人靠近。
浅儿本不想理会他，但巷子很窄，他拦在马车前头，除非从他身上碾过去，便动弹不得了。
车夫怕出事，自然不敢硬闯。
浅儿探出头来，皱眉道：“李钟辞，你做什么？”
李钟辞道：“公主，我有话与您说。”
“你说。”
“还请公主下来一叙。”
浅儿坐着没动。
“公主难道担心我会害你吗？”
“不是。只是不想看见你，觉得你烦。”
她说的如此直白，让李钟辞的面色一阵青白交错。
浅儿下了马车，站到他面前。
一阵风拂来，绿裙翻飞，长发舞动，容色殊丽。
李钟辞有一瞬间的失神。
这样的浅儿，一如四年多前他见到的模样。
高贵，美丽，优雅。
高不可攀。
“公主变了许多……不，一直都没有变。”他喃喃自语，有些语无伦次。
第四千三百三十二章 温柔克制
浅儿始终面色冷漠，淡道：“你要说什么，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李钟辞的目光在她脸庞扫过，问：“妞妞呢？”
“皇后娘娘把她留下了。”
“哎。”李钟辞叹气，“这孩子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家时间还多。毕竟她不是宫里的人呐。”
浅儿冷冷道：“皇宫是我自小到大生活的地方，也是我哥哥嫂子侄儿侄女们住的地方，我很高兴妞妞愿意待在那里。如果你有什么不满，也不必说出来，因为我并不在乎。”
“不，我不是不满。只是感叹……”李钟辞踌躇了下，期期艾艾的，“我听说，有人向你提亲了？”
“哦，你是为了这事。”浅儿的神色有些微妙，似笑非笑，“李钟辞，现如今你没有什么立场来问这件事。”
“我知道，我没资格过问。”
“那就这样。”浅儿说着转身便走。
“等等！”李钟辞忙叫住她，“公主，你……能不能不要答应任何人？包括那个庄统领。”
浅儿眼眸微眯：“你是不记得我刚才说过什么吗?”
“我知道，我没资格管。但是……我……”
“你到底要说什么？”浅儿不耐烦。
“我还喜欢你。”李钟辞终于下定了决心，脱口而出，“公主，我想再与你在一起！”
浅儿笑了。
起先只是无声的笑，随后是大声，再然后是放声大笑。
她自来是温婉柔和的，即便笑，也是温柔克制的。
可这次，她却只想笑。
想放肆大笑。
因为她觉得太可笑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好笑的人？
浅儿觉他可笑，也察觉到自己的眼瞎，内心深处感到无尽的后悔。
这李钟辞分明是个只有外表没有内涵且靠不住的男人。
当初她怎么就被猪油蒙了心，觉得他千好万好，非要嫁给他？
如今再看，只觉眼前之人面目可憎。
李钟辞诧异看着她。
一起生活几年，他从未见过她这样张扬的笑。
此时的她与清芷公主那活泼的模样几乎重叠在一起。
李钟辞从不觉得她们姐妹长得像，可现在却叫他有些分不清。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拦错了马车。
当然，他心里也知道，清芷公主有孕在身。
眼前这位，的的确确就是柔真公主。
浅儿笑完了，摆了摆手：“既然分开，就给彼此留几分美好回忆吧，何况呢？”
“公主，我是认真的。”
“你纳了金露为妾，又娶了正妻。我是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脸与我说这样的话。难道你认为我柔真公主，是会与你偷偷摸摸来往的人吗？”
“不，我怎么会让公主无名无分。只要公主同意复合，我即刻回去休了她们。一个都不会留。”
“哦？包括金露吗？”
“自然！”
“呵呵。”浅儿朝车夫和一旁的侍卫笑道，“你们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他那个小妾，是他亲表妹，为了她流过孩子。他说休就要休了。”
侍卫和车夫皆露出一脸的鄙夷之色。
第四千三百三十三章 勉强将就
李钟辞一阵面红耳赤，低声说：“公主，我这都是为了你……”
“闭嘴。”
浅儿喝止他，“我想打你，却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我只恨自己从前眼瞎。未免让我再眼瞎，阿符，以后再看见他，把他驱赶远一些，不要靠近马车。”
阿符是跟随她的侍卫。
也是小庄的手下。
阿符立即响亮应下，同时不怀好意的看向李钟辞。
对他来说，李钟辞比路边一只鸡还不如，他一根手指就提起来扔了。
李钟辞眼看浅儿登上马车，忙紧跟一步，说道：“公主，咱们毕竟有感情基础，何况还有妞妞，妞妞毕竟还需要她的亲生父亲……”
浅儿从马车窗户探出头来，讥讽道：“有些事大家心里明白，何必要让我说出不好听的来？妞妞在李家，被你那一妻一妾当初争宠的工具，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钟辞愣了愣。
家里发生的事情，她竟都知道。
难道……
李钟辞后心有些发寒。
但他还是忍不住追着行驶的马车说了句：“公主若一定要嫁，我也拦不住。但公主千万不要答应庄统领。他不是个好人！”
“阿符停下。”
浅儿让马车停下来，回头看过来，“李钟辞，你说什么？”
李钟辞受到鼓励，立即奔上前，仰脸说：“公主，不要答应庄彧的求婚。”
“你知道他的名字？”
“原是不知道的，我专门查过他。”李钟辞的眼底闪烁着一簇火苗，“他是北齐人，低贱的贱民出身，还曾经做过太监的干儿子。这样低贱肮脏的人怎么配得上……”
“闭嘴！”
浅儿随手把马车里一只茶杯扔到他脸上。
冷茶泼了他满脸。
他愣愣站在原地，脸颊还沾着茶叶杆子。
浅儿厉声道：“我劝你嘴里积德。他是母后的救命恩人，是守护过我父皇冰棺的人，也是救过我的人。如今他在大周的沙场上为国征战，流血流汗。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说他？”
李钟辞没说话。
浅儿冷笑道：“我只恨自己眼瞎，没有早些看清你的本性。你除了依靠祖宗的荫庇，还有什么？骨子里阴暗无耻。相比之下，小庄比你高贵太多。你跑来拦我的马车，就是为了阻止我嫁给小庄？那么，我明确告诉你，若我想嫁人的话，我一定会选他。”
李钟辞抬起袖子，把脸上茶水擦掉，慢慢说：“我承认他做过一些有功之事。但是……公主，你即便与我分手，也不该去勉强自己去将就一个粗鲁的武夫。”
“勉强将就？”
浅儿笑起来，“你错了。事实上，我拒绝他，是因为我配不上他。”
李钟辞愕然：“公主，您在说什么呢？”
“人家庄彧一个干干净净的未婚后生，征南大将军，前途无量，京都多的是待字闺中的高门贵女想嫁给他。至于我，嫁过人，生过孩子，说难听点，就是个残花败柳，哪一点配得上他呢？”
“公主您不要说这些傻话了啊，您可是公主！”
第四千三百三十四章 喜欢，但还不想嫁
“公主又如何？你如此看重身份地位，如今的你只是个没有功名的平民，怎么竟敢开口要与我复合？”
“我……唉。”李钟辞叹气，“公主，我只是不希望你与我赌气，便嫁给一个你根本不可能喜欢的男人。”
“你太高看自己了。而今你在我眼里，连庄将军的一根头发丝儿也比不上。”
“公主，你喜欢的是腹有诗书，有才华的人。绝不是庄彧那种人。”
“哦，说到这一点，我必须得告诉你。我最近才发现，原来我并不喜欢文弱书呆子，我喜欢有力量，强壮，可以保护我的男人。”
浅儿脑中浮现小庄骑在马背上飞驰而过的黑色背影，唇角掠过一抹淡笑。
李钟辞准确捕捉到。
他的心中有些凉。
当一个人想到另外一个人，会无意识露出笑容的时候，那代表了什么？
“我明白了。”李钟辞的肩膀垮下来，笑容有些苦涩，“究其缘故，是我先做了对不起公主的事。如今公主要如何，要嫁给谁，都不是我应该管的事。我只是觉得庄彧不是个好人，担心公主跟着他受苦，更担心妞妞……”
“你已经再娶，就去过自己的日子吧，不该管的事，少操心。记住，你没这个资格。未来我是幸福还是吃苦，都与你无关！阿符，走吧。”
浅儿放下帘子，面庞隐入马车中。
这一次李钟辞没有再试图拦她，而是让到路边，怔怔看着马车走远。
回到卧房，浅儿叹了口气。
苏谭小心翼翼问：“公主，有什么事跟奴婢说说吧。”
“我刚才遇到李钟辞了。”
“什么？”苏谭勃然大怒，“这无赖怎么还敢来？阿符怎么不动手打死他？庄大人连吴功义都敢打，怎么不让人收拾李钟辞？”
浅儿看她一眼，“你知道李钟辞跟我说什么吗？”
“他能说出什么好话，公主别理他。”
“他劝我不要嫁给小庄。”
“他配吗？”苏谭恼怒，“他自己都再娶了，竟敢跑来对公主指手画脚，简直不要脸！”
浅儿却仿佛没听见般，只喃喃自语：“我跟他说，如果我想嫁人的话，那个人一定是小庄。”
“啊？”苏谭的愤怒戛然而止，惊讶的看向她，“公主，您这话是真心的吗，还是为了气李钟辞？”
浅儿的目光转向她，讷讷道：“可怕是，我竟然不知道答案。”
“公主，您怎么能不知道？”
“我也以为我是为了气李钟辞。但我刚才仔细想了想，若我一定要嫁人的话，对方是小庄的话，我真的有点愿意。”
苏谭喜上眉梢：“这不是好事吗？庄将军喜欢您，您也愿意嫁，皆大欢喜呀！”
“可是。”浅儿皱眉，“我还不想嫁人啊。”
“呃。”苏谭有点懂了，“公主您是说，您心里是喜欢庄将军的，但您还不想嫁人。”
“大概是吧。”
“哎，那也没什么。庄将军若真心对您，一定会愿意等您的。”
“这次他若凯旋，皇兄一定会为他和其他高门闺秀赐婚的。”
第三千三百三十五章 失去了自信
苏谭听了，深以为然：“毕竟庄大人深受太后的喜爱和看重，早就已经是不少高门贵族盯着的肥肉了。”
浅儿失笑。
小庄那清清淡淡的样子，与肥肉可半点也联系不起来。
苏谭叹气：“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呢。”
“我为何笑不出来？”
“这次人家去了南边就打了个胜仗，看这样样子，是必然要凯旋归来的。到那时，皇上必然有封赏，加官进爵，都是有可能的。苏谭叹气，“如此一来，庄大人更是成了香馍馍啦。”
浅儿笑道：“这块馍馍再香，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进去的。”
“奴婢知道，庄大人心里的人是公主。可是……公主，您不能因为他喜欢您，就一点也不担心啊。”
“我担心什么？”
“您已经拒绝过人家了。若庄大人因此对您死心，回来后接受了皇上的赐婚，与其他闺秀成亲了怎么办？”
“那我就恭喜他。”
“公主哎！”苏谭顿足，“您是公主，是要矜持的。但是……也不能太过于拿乔。您这样只能把庄大人往外推。他毕竟是男人……”
“男人怎么？”
“公主别忘了李钟辞的前车之鉴。”
“正是因为有李钟辞的前车之鉴，我才不想太把男人当回事。凡事看开，看淡些，日子也能过的舒心些。对于小庄，我不能否认，我的确对他有好感。但也仅仅如此。他回来要另取娶，那就随便他。”
“公主，您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娶别的女人？”
“李钟辞不就是吗？”浅儿反问，“虽然我已经对他没有感情，但当时他带给我的伤心却是真实存在的。如果小庄回来就可以轻易娶了别人，这说明他和李钟辞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苏谭无可反驳。
浅儿又道：“我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轻易同意与李钟辞成亲。女人在婚姻中付出的代价要远远高于男人。以后妞妞长大了，我一定会告诫她，决定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苏谭知道，她是被李钟辞伤透了心，骨子里有些悲观。
她拒绝甚至有些逃避的对待小庄的求亲，因为她在与李钟辞的这段失败的关系中，失去了自信。
她不相信自己还能够得到一份真心。
苏谭知道缘故，却不敢说出来。
她只觉得心疼。
心疼公主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磋磨。
浅儿见她蹙眉烦恼的模样，便笑道：“虽然我见识的男人不多，但确实男人就是喜欢新鲜的，没有任何一个男人例外。”
“怎么会呢，这世上多得是痴情的男人。公主可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公主忘了自己的爹爹娘亲吗？”
“我不否认世上有很多痴情的男人，但那是因为他们道德底线比较高，能约束自己。而大部分男人是做不到的。你以为父皇就不喜欢就新鲜的？他当然喜欢，但他更爱母后，不愿她伤心。李钟辞也喜欢新鲜的，但他就管不住自己，他也不怕我难过伤心。”
第三千三百三十六章 二公主要生了
苏谭笑道：“公主您也把天下的男人看的太低了。”
“苏姐姐，你怎么不明白？不是我看低他们，这是男人的本性。”浅儿指了指窗外，“你看外面那些男人，作奸犯科的哪一个在脸上写上了？哪一个表面不是人模人样？这是他们骨子里带来的，要新鲜，要刺激，有时候，连他们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当然，男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告诉女人这一切的。”
“那公主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母后说的。”
“太后啊……”苏谭不说话了。
事实证明，太后说的话，都是对的。
浅儿道：“从前我虽听母后这么说，但从未往心里去，也不以为然。然而，终究还是我太天真了，与大多数女人一样，不肯正视和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什么现实？”
“女人都想终身只依靠一个男人，而男人却只想征服一个又一个更新鲜，更美丽，更年轻的女人。”
“公主，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好男人的。比如……”
“我长这么大，只见过两个。”浅儿伸出两根手指，“我父皇，还有皇叔公。他们爱的女人都是母后。可是母后是世上独一无二的。你看皇兄，对于父母，他是最好的儿子，对于姊妹，他是最好的兄长。可是，对于妻子来说，他算得上好吗？”
苏谭笑道：“皇上对皇后娘娘多好啊，这是有目共睹的。”
“给了她一个皇后的名分，让她不停给自己生孩子，打理后宫一大堆庶务，还要平衡妃嫔之间的事情。这算什么好？”
苏谭苦笑。
在世人眼里，这就是很好很好啦。
但是在公主心里，却只配得上一个“呸”字。
“若皇后能让皇兄为她放弃整个天下，那我才承认他们之间是真爱。”
“哎我的主子哎，这种话岂是能轻易说出口的。”
“咱们私下说说，倒也无妨。”
话虽如此，苏谭却不敢在继续与她谈论这个话题，免得再勾出她更多的大逆不道的言论。
京都的春天极短暂，姑娘们轻薄甜美的春衫换上仿佛没几日，天气便陡然变得热烈炙烤起来。
过完端午，就一日更热一日了。
幼儿已经接近临盆，南边的仗却还没有打完。
但捷报一个接着一个，叛军被逼到退无可退，想来，也是快了。
因此京都的气氛也就越发的轻松起来，关注的人也少了许多。
这一日，浅儿早起练了一套拳法，汗透衣裳，准备回去沐浴换身衣裳的时候，看见苏谭急匆匆跑来。
“公主，二公主要生了！”
“啊，快备车马！”
浅儿顾不上更衣喝口水，只拿巾子擦了把脸，便急匆匆要出门。
妞妞追过来，跳着脚：“娘亲去哪里，妞妞也要去！”
“妞妞好乖，跟苏姑姑在家等着，娘亲有点事，去去就回。”
“不要，不要，妞妞也要去！”
妞妞过了四岁，大了些，说话也愈发利落不饶人，更重要的是，不好哄了。
第四千三百三十七章 被弄哭了
苏谭急的弯腰对她说：“小郡主，奴婢陪您吧。公主有要紧事呢。”
“我刚才听见了，小姨要生宝儿了。”妞妞哼道，“我要见弟弟。”
浅儿道：“苏谭，你送她去宫里吧。妞妞，找你姊姊妹妹玩。”
“不要不要！”妞妞抱住她的腿。
浅儿没法子，只要伸手把她抱起来：“待会到了小姨家，可不许闹腾。”
“妞妞不会的。”
妞妞立即搂住她脖子。
母女俩坐着马车急急赶到清芷公主府。
因水奕君喜欢清静，幼儿这里并没有太多的下人侍奉，此时就显得有些忙乱。
好在，幼儿是足月生产，一切都提前准备好了。
太医，稳婆，婢女，全都到位。
浅儿到的时候，幼儿正扶着水奕君的手，不紧不慢的在产室门外走来走去的溜达。
幼儿一脸轻松。
水奕君则眉头紧皱，脸色绷着，很是凝重。
好像要生孩子的是他，不是幼儿。
浅儿远远看着，只觉好笑，忙过去问：“怎么样了？”
“还行。”幼儿十分无畏的挥了挥手，还冲妞妞笑嘻嘻，“妞妞，过来让小姨抱抱。”
妞妞连忙摇头，一本正经道：“不行的。娘亲要妞妞乖乖的，不许闹腾，也不许缠着小姨抱。小姨现在要生弟弟了。”
幼儿叹气：“唉，你就不能改改口，说是妹妹吗？”
水奕君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但神色还是沉重的，且隐隐有点泪汪汪的意思。
浅儿夸奖他：“二驸马果然是好男人，眼看幼儿生孩子辛苦，自己都要哭了似的。”
“不是……”水奕君颤抖着说，“疼。”
“是啊，生孩子是很疼的。”
“不，是我疼。”水奕君举起胳膊。
幼儿抓着他胳膊的手指，正在收紧。
他的胳膊已经青一块，紫一块。
幼儿哼哼：“阵痛来的时候，我得让他感受到，我有多疼。毕竟孩子是我们俩人的，总不能疼我一个罢？不然他还以为生孩子多简单呢。”
浅儿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母后不是说了吗，实在疼的话，有止疼药的。方子是改过的，不会对孩子有影响，尽管吃便是，活撑着是跟自己过不去。”
“我还没开指呢，才刚刚开始阵痛。”幼儿唉了声，“我身体这么好，武功这么高，为什么生孩子也这么慢，不能咻的一下就生出来呢。”
“别胡说，这是生孩子，不是你练剑。”浅儿招呼她，“进屋吧，外头这么热，一头的汗，别再中暑了。”
幼儿正要答应，忽然来了阵痛，不免哎哎的叫了两声，照例是又把水奕君给抓哭了。
妞妞说：“小姨，你不能松开小姨父的手吗？小姨父都哭了，好可怜。”
“他哭，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幼儿咬牙切齿的等着阵痛过去，松了口气，神色轻松下来，松开水奕君的胳膊，自己摇摇摆摆的进屋去了。
水奕君哭着跟了进去。
妞妞搂着娘亲的脖子，小声问：“为什么小姨生宝宝，要让小姨父哭呢？”
第四千三百三十八章 比公主还公主
“因为生孩子是很可怕很痛苦的事情。”
“妞妞以后也要生孩子吗？”
“妞妞长大以后，如果想生的话，就可以。如果不想生，也没关系。”
“嗯！”妞妞放心下来的样子。
安静了一会儿，她忽然又抱着娘亲，小声说，“娘亲生妞妞的时候，也很痛苦吗？”
浅儿一愣，在她额头亲了下，笑道：“是很痛的，但是呢，娘亲仍旧很爱妞妞。”
“妞妞也很爱娘亲。”
“真乖。”
浅儿抱紧她小小柔软的身子，心里对于把她带来这件事，也有些感动。
原本是担心她看见小姨生产会留下什么阴影，现在看来，是她太低估了一个孩子的心。
孩子很弱小，却又很坚强。
坚强到，可以给她这个大人以勇气。
她想到什么，问妞妞：“如果以后娘亲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妞妞会生气吗？”
“娘亲是说庄叔叔吗？”
“……你怎么知道？”浅儿诧异。
她还这么小啊。
难道她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妞妞说：“我喜欢庄叔叔。”
“那你爹爹呢？”
“除了娘亲，妞妞最喜欢爹爹。”妞妞靠在她肩头，悄声说，“但是，爹爹有妻子和妾，她们不喜欢妞妞，妞妞也不喜欢她们。”
浅儿眼眶一酸，几乎落下眼泪。
这么小的孩子，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大人之间的感情变故，伤害的也是孩子啊。
浅儿哽声说：“妞妞乖，娘亲永远爱妞妞，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绝对不会改变。”
“妞妞也希望娘亲高兴。”
“有妞妞，娘亲就最高兴，最幸福了。”
“如果娘亲和庄叔叔成亲，妞妞不会生气的。”
“娘亲知道。”
浅儿泪盈眼睫。
这时里面传来呼痛声。
却不是幼儿的。
妞妞捂嘴笑：“小姨又让小姨父哭了。”
浅儿朝产室里面看看，有些担心，但又不想带妞妞进去。
倒不是嫌弃什么，毕竟是生孩子，画面比较血腥，不适合小孩子观看。
好在妞妞乖巧，她尝试与妞妞商量后，妞妞很爽快的就同意了。
苏谭立即去找这里的婢女，为妞妞准备玩具，点心，以及年纪小一些的丫鬟，陪着她玩耍。
因都宠她，幼儿这里有专门属于她的房间，也有大量的各种玩具。
甚至，有一回幼儿专门让人去民间买来两个被遗弃的小丫头，年纪也就比妞妞大一两岁，如今也不过是五六岁，平时好好的养着，也教读书写字，只为了妞妞来的时候，能有人陪着她玩。
妞妞在这里是不愁没东西玩耍的。
浅儿觉得皇兄皇嫂和妹妹都太宠着她了，说过几次后无用，也就不说了。
他们都认为，女孩儿家多宠一点没什么。
浅儿却担心把她养出了骄纵的性子，将来什么都不会，除了嫁人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那也太惨了。
看着妞妞被宠成小公主……不，她比公主还公主。
宫里的公主们，除了皇兄的第一个女儿善屏公主比较得宠外，其余的公主大多不怎么被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