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三十一章 失礼的举动
她揉了揉脸颊，抬起通红眼眶，声音也带着几分模糊的沙哑：“小皇叔，他向来信赖您。您帮我劝劝他，行吗？”
赵纾说道：“以元璟的性子，如果他喝得下去，他不会这样。”
“可是……”
“他现在一定很难受，很痛苦。”赵纾轻声说，“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多活十天又能如何呢。与其逼他喝药，倒不如让他舒舒服服的过这最后几天。”
“你真的觉得，多活十天没有意义？”
“对我来说……”
“对我来说，很重要！”云黛打断他，“王爷请便。”
她抬脚离开。
赵纾回头：“等一下。”
云黛停下脚步。
“不如，跟我一起进去劝劝他。”
云黛回头看他：“为什么改变主意？”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王爷这么容易改变的吗？”
“倒也不是。毕竟我也希望元璟能活的更久一些。”赵纾面无表情，“你要来吗？”
云黛跟着他回到承乾殿。
进去的时候，云黛因为心思恍惚，没注意脚下的门槛，被绊了一下。
赵纾伸手在她后腰处扶了下。
云黛忙道：“多谢。”
“这么大个人了，走路也走不好。”赵纾说的时候，并没有把手松开，而是顺势扶着了她的肩膀。
这一幕便完全的落入了赵元璟眼中。
他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云黛心中暗暗诧异秦王竟做出如此失礼的举动来，悄悄挣扎了下，肩膀却被他死死按住，根本动弹不得。
“痛。”她皱眉看他，不明白他怎么了。
“想让元璟喝药，就别说话。”
云黛不动了。
赵纾捏着她的肩膀，带她走进来。
云黛觉得肩膀要碎了。
但看在旁人眼里，却是秦王扶着她走路一般。
尤其是从赵元璟的那个角度。
他靠着床，微微笑道：“小皇叔和皇后关系处的愈发融洽了。”
赵纾松开云黛，说道：“皇后娘娘为人马虎，身边缺不了人。否则也不知又要闯什么祸。连个路也走不好，保兴没跟着来，本王便扶了一把。元璟可别误会。”
“不误会，朕怎么会误会呢。”
赵元璟朝云黛看了眼。
云黛低眉顺眼，脸颊还微微有点红。
他眯了眯眼，“小皇叔过来有什么要紧事？”
“五天后是臣的生辰，想着在府里摆几桌，想请皇上和皇后参加。”
赵纾的生日是在正月里。
云黛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
赵元璟道：“小皇叔看朕这样子，还能去给你过生辰吗？”
“元璟，你且好好歇着。到时臣来接皇后和公主们去。”
“……”赵元璟笑了下。
赵纾道：“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臣就告退了。”
他朝云黛道：“皇后娘娘，我很期待你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云黛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赵元璟。
赵元璟说道：“不知皇后给小皇叔准备了什么生辰礼？”
云黛想了想：“小皇叔什么都不缺，送金银珠宝古玩字画，都没什么意思。”
“那你打算送什么？”
第二千八百三十二章 真的不想死
“我想想啊。啊，对了，我新学了一首曲子，不如就单独给小皇叔抚琴一曲。想来小皇叔不会嫌弃的。”
“他自然不会嫌弃。”赵元璟冷哼了声。
“你又吃醋啊？”云黛蹭过去，靠着他。
“朕没有。”
“那行，我回凤仪宫了。开春了事情可多呢。”
云黛挥挥小手绢，走了。
“这个臭女人。”
赵元璟瞪着她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刘德全，命太医院，再熬一碗药来。”
刘德全小心翼翼道：“爷不是喝不下去吗？”
“朕若不喝，早早的死了，岂不是让这个死女人跑到小皇叔面前卖弄风情去？”
“……奴才这就去。”刘德全可不敢接这话茬，赶紧去弄药。
凤仪宫。
云黛蹲在廊下看竹林落雪，保兴走过来，轻声说：“娘娘，刚才奴才去承乾殿问过了。皇上已经喝了药。”
“哦，知道了。”
云黛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
他肯喝药，那就还有希望。
哪怕只有一丝丝，她也要拼命的抓住，不想放弃。
她站起身，腿有些酸麻。
保兴扶着她：“娘娘，外头冷得很，您这腿可受不住。回屋吧。”
云黛问：“皇上这会儿做什么呢？”
“喝了药就睡下了。刘公公说，大概要睡一个时辰才醒。”
云黛点点头，没有说话。
赵元璟睡了半个时辰就行了。
他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
虚弱，无力。
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随时都会彻底玩完。
他闭了闭眼睛，心头升起几丝烦躁。
虽然他早已经说服自己，接受自己的命运。
但不知为何，秦王扶着皇后走进来的那个场面，却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他想过，死后万事皆休。
什么都不管了。
可是，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他就无法看着他们两个亲近。
他必须得承认，他真的……不想死。
刘德全弓着腰过来，轻声说：“爷，您醒了。要奴才去告诉娘娘一声吗？”
“暂时不用。”赵元璟撑着身子坐起来，“给朕更衣。”
“爷这是要去哪里？”
“内狱。”
……
皇帝的步辇停在内狱门口。
赵元璟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衣，只露出半边清俊苍白的面孔。
他扶着刘德全的手，走进内狱。
外头下着雪，内狱里面越发冰寒入骨。
以赵元璟的身体状况，若不是穿的厚实狐裘，根本就待不住。
陈小三飘过来，跪下磕头：“奴才给陛下请安。”
“把门打开。”赵元璟停在庄云舒的牢房门口。
庄云舒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年。
牢房对面就是陆家曾经的家主陆一平。
虽然云黛一直关着他们，但自从她全面接手了陆家的生意和矿脉后，就再没有来过这里。也没有让陈小三继续折磨他们。
当初陆一平不信邪，非要较劲，结果被陈小三折磨的半死不活，加上陆家起义失败，家族败落，生意全丢。
身心同时受到打击，就变得有点痴痴傻傻起来。
现在就算云黛放他走，他到外面也没有生活能力。
第二千八百三十三章 大周的皇帝，久违
不过云黛也没有再苛待他们。
牢房里有床，有被褥，桌椅，甚至还有消磨时间的棋盘，书和笔墨等物。
一日三餐也是干干净净，荤素搭配。
到了他们生日时候，还会送一壶酒。
可以说，除了没有自由，他们的日子过的比外头寻常百姓还要舒适。
陈小三打开牢房门的时候，庄云舒正坐在桌前写字。
她的长发自在的披着，穿着寻常民间女子的花棉袄，在黯淡的牢房中，竟也有几分安详宁静。
听见开门声，她一开始没在意。
每天牢房都会开门，送三餐，或者别的东西来。
但随之传来的脚步声，与从前的凌乱不耐烦完全不同。
是轻缓的，不紧不慢的。
她抬头，看见记忆中的那个华美高贵的男人，一袭雪白狐裘，漫步而来。
“陛，陛下……”她有些吃惊，人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赵元璟走到她面前，注视她：“许久不见。”
庄云舒看见他苍白面孔，讷讷道：“陛下好像变了许多。”
“你也变了。”
“我……是啊。”庄云舒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露出一抹苦笑，“在这里待着，能不变吗。”
她与云黛差不多大，但看起来比云黛老了十岁。
不过，因着常年不见阳光，她的皮肤异常白皙。
经过最初的吃惊，庄云舒慢慢平静下来，坐了下来，淡道：“好几年了，连顾云黛都已经不再来这里。皇帝陛下为何来了。”
赵元璟扫了眼刘德全：“都出去。”
刘德全忙领着领着人退出去，牢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赵元璟坐到庄云舒对面，“朕想跟你做个交易。”
“哦？”庄云舒眸中闪过一抹亮光，“我如今这个模样，还有什么值得陛下看重的么？”
“也许有。”
“那我必须洗耳恭听。”
……
一炷香时间后，赵元璟走出内狱，抬头看看天色。
雪停了，但天阴沉沉的。
丝毫没有要放晴的意思。
刘德全过来扶着，轻声说：“爷，咱回吧。这内狱阴森寒冷，身子受不住。”
“朕到这里来的事情，不要让皇后知道。”
“奴才明白。另外，刚才许将军求见。”
“许虎回来了？让他到承乾殿来。’
“遵旨。”
许虎风尘仆仆，跪地行礼：“陛下，臣不辱使命，终于把人找到了。”
“她在哪里？”
“承把她带回京都，安置在一间客栈里。陛下想见她的话，臣随时把她带进宫。”
“带她来吧。”
“是。”
许虎转身出去，半个时辰后，便领着一名女子进来。
女子三十左右的年纪，一袭白裙飘飘，在隆冬飘雪季节，穿着单薄，竟丝毫也不觉得冷。
“大周的皇帝，久违。”姬棠棠神色淡漠，声如冰霜。
“姬姑娘叫朕好找。”
“云姐姐呢？”姬棠棠直接问，“许将军说云姐姐找我，我才跟了来。”
“皇后在后宫，待会你尽可以去见她。不过，她并不知道你回来。这次是我要找你。若不这么说，你也不会回来。”
第二千八百三十四章 借一物
“是陛下找我？”
“没错。”赵元璟抬了下下巴，“姬姑娘坐，朕有件事与你说。”
“坐就不必了，有什么事你说。”
“多年不见，姬姑娘变的更加冷漠了。”赵元璟微笑道，“朕想跟姬姑娘借一样东西用。”
姬棠棠摇头：“我如今孑然一身，身无长物。没有什么宝物值得陛下借。”
“不，这样东西，只有你才有。”
“到底是何物？”
“朕听说，你拥有一块冰髓。”
姬棠棠眉头一皱：“你问这个做什么？”
“看来是真的了。”
“是谁告诉你？”
“庄云舒。”赵元璟坦然回答。
以姬棠棠与世无争的飘渺淡泊的性子，即便她知道是庄云舒泄漏了自己的秘密，也不会对她如何。
果然，姬棠棠听了，只是皱了下眉头就很快平静下来。
她淡道：“你知道冰髓是什么吗？”
“是你所住冰山深处的一块巨大千年寒冰。”
“这也是庄云舒告诉你的？”
“朕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不太确定。”
“陛下要冰髓做什么？”
“朕，快要死了。”
“什么？”姬棠棠抬头看他。
他虽裹着厚厚的大衣，但看起来仍旧清瘦，面容也苍白，满是病容。
姬棠棠大而微微下垂的眸中露出几分茫然：“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记得青鸟城之战，你母亲给我下的那些毒粉吗？”
“我明白了。”姬棠棠低声说，“想必云姐姐一定很伤心。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赵元璟说：“我需要你的冰髓。”
“冰髓，只是一块存在冰山深处千年的冰块罢了，并没有什么神奇的作用，更不能把你治好。你不要听庄云舒胡说八道。”
“朕不是要冰髓来治病。”
“那你要做什么？”
“朕……只是不想让自己变成一堆骨头。”赵元璟神色坦然，“冰髓应该能让我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吧？”
“这样有什么意义？”姬棠棠不以为然，“人死如灯灭，魂魄归天，肉身归尘土。这样不好吗？何必要强留下一具躯体。”
“人各有志。朕大概是做不到如姬姑娘这样洒脱的。”
“如果仅仅如此的话，我无法把冰髓给你。”姬棠棠摇头，“这没有任何意义。死了就是死了，早晚而已。你这样聪明的人，也看不开吗。”
“如果我说，是为了你的云姐姐呢？她一定不希望我变成一堆枯骨。”
姬棠棠听了，沉默下来。
“朕要冰髓，并不会伤害到任何人。却可以慰藉还活着的一些人。”
“你说的……也有道理。”姬棠棠垂首思索片刻，“可是冰髓长在青鸟城的冰山中，运不出来。你若想要，只能自己前去。以你的身体状况，即使立即出发，也很难在死之前到达。”
“关于这个，我有办法。只需要姬姑娘给我进入冰山的钥匙。”
“钥匙不在我这里。”
“在哪里？”
“其实一直就在宫里。”姬棠棠微微笑了笑，“陛下难道从未注意到幼儿小公主的手腕上，有个很特别的镯子吗？”
第二千八百三十五章 钥匙
赵元璟恍然。
幼儿手腕上的镯子，是九黎的圣女标志。
当初是姬棠棠送给云黛，幼儿拿去玩，被她套在了手腕上。
从此九黎人便认定幼儿是他们新一任圣女。
还因此解决了几次九黎人引起的风波。
这么多年，幼儿会定期出宫见他们，与几个九黎少年少女还成了好友。而因为幼儿的存在，九黎人也一直很安分。
大部分都彻底融入了大周百姓的生活。
赵元璟和云黛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去注意这个特殊的镯子了。
听到姬棠棠提起，赵元璟笑道：“原来如此。不过，那镯子似乎取不下来。”
“并不是取不下来。只要到了需要换主人的时候，镯子就可以取下来。”
“怎么才是时候？”
“什么时候，我也说不清。反正不是现在。如果你需要用钥匙，只能把幼儿小公主也一起带去青鸟城。”
“动静很大呀，你的云姐姐大概不会同意。”
“云姐姐爱你。她会同意的。”姬棠棠认真的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幼儿十六了吧？大姑娘了，出趟远门也没什么。”
赵元璟没说话。
姬棠棠说：“虽然我对你的这个想法不以为然，但如果这样能让云姐姐好受一些，那也就值得。如今幼儿是九黎圣女，钥匙也在她手里，只要她愿意，你就可以随意使用。”
“多谢。”
“不必谢我。这些年你对九黎百姓很好，是我该感谢你。”姬棠棠说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想去见一面云姐姐。”
“自然可以。刘德全，你带姬姑娘去凤仪宫。”
“不必劳烦，我认得路。”姬棠棠转身飘然而去。
刘德全咂舌：“这位姬姑娘真是仙女儿一般的人物，这样的冷天，就那么一条单薄白裙子。”
赵元璟咳嗽起来，扶着桌子坐下。
刘德全忙扶着他：“爷劳了半天神，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赵元璟没说话，却咳出一蓬血来。
血点溅到他身上雪白的狐裘大衣上，红点斑斑，触目惊心。
刘德全吓白了脸：“奴才去传太医来！”
“不要劳师动众，朕没事，躺一会就好。”
刘德全扶着他躺到床上，看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悄悄的抹眼泪。
他从爷八岁时就跟着伺候，几乎从无一日离开。这整个皇宫，便是皇后娘娘，也不如他与陛下相处的时间多。
皇后娘娘还有许多，可他作为一个阉人奴才，所有的只有眼前这位帝王。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
对于他们这样的奴才来说，又何尝不是呢。
太子身边有自己信任的侍从，若是陛下有什么好歹，他也就失去了留在这世上的意义。
因为，没有任何人会再需要他。
……
姬棠棠到了凤仪宫，保兴和青衣她们看见她，俱是又惊又喜。
都以为这姑娘再也不会回来了呢。
竟悄无声息的来了。
青衣欢喜的道：“姬姑娘来了，实在太好了。姑娘不知道，娘娘隔段时间就要念叨您呢。”
第二千八百三十六章 你终于回来了
“云姐姐念叨我什么？”
“说您是个狠心无情的，这么久也不来看她一眼。”青衣抿嘴笑，“娘娘在书房呢，奴婢带您过去。”
姬棠棠点点头，随着青衣走进书房。
她看见云黛窝在躺椅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看，手边只有一杯茶。
屋里暖烘烘的。
“云姐姐不是怕冷的人，怎么屋里烧的这么暖。”她走进去。
“谁说我不怕冷，这世上还有比我更怕冷的人吗。”云黛头也不抬，“那个谁，给我换杯热水来。”
青衣抿嘴偷笑，把自己手里的茶杯塞到姬棠棠手里。
姬棠棠端着茶杯过去，送到云黛嘴边：“小心烫哦。”
云黛嗯了声，接过茶杯，喝了口，刚刚好。
是青衣的手艺。
她喝完放下茶杯，眼睛还盯着书，嘴里说道：“青衣，你去忙吧。”
青衣噗嗤笑了。
笑声自门口传来。
云黛诧异抬头，对上一张清浅笑脸。
她呆了。
“云姐姐，我想你了。”姬棠棠歪头笑。
一如当年十几岁的少女模样。
云黛慢慢站起身，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伸手抱住她：“棠棠，你终于，终于回来了！”
姬棠棠也搂住她，虽然早已经是冷淡的性子，但不知为何，此时却觉得鼻头泛酸，眼眶也涌上了久违的一点泪意。
两个人拥抱片刻，云黛松开她，拉着她坐下，吩咐青衣：“去小厨房，让蜜豆准备一桌饭菜，挑棠棠喜欢吃的做。”
“哎，奴婢这就去。”
青衣倒了杯茶给棠棠，然后才笑着出去。
云黛眼睛亮晶晶的看姬棠棠：“棠棠，跟我说说，你这些年去了哪里，在做什么？”
“我也没做什么，一直四处游历。还曾经跟着你们云记商号，去过海外。”姬棠棠笑着说，“后来几年就一直在海上的一个岛上住。”
“真羡慕你如此自由自在。”
“也曾遇到过危险的。”姬棠棠笑道，“云姐姐你呢，怎么样？”
“我嘛，就待在宫里这一亩三分地。”云黛摊手，“像个华丽的大笼子，是不是？”
姬棠棠笑：“才不像呢。”
“怎么不像。”
“对别人来说，也许是。但对云姐姐不是。”姬棠棠抿嘴笑道，“我啊，是身体自由，心不自由。但云姐姐你不同，你虽身体不一定自由，但你的心是自由的。”
“棠棠如今很哲学哟。”
“我就是瞎说。”姬棠棠抬手拢了拢头发，打量云黛，“云姐姐看着没什么变化，我都老了。”
“你成亲了吗，生孩子了吗？”
“都不曾。”
“未婚未育的少女，无忧无虑的，怎么会老。”云黛道，“你看我，都有儿媳妇啦，过两年说不定就做祖母了。”
“晏儿成亲了？”
“年前才成亲。”
“时间过的真快啊。”姬棠棠笑道，“我虽没有成亲生子，但这些年在外，时常风餐露宿，比不得云姐姐的。”
“我问你，你怎么忽然回来了？是不是在外腻了，回来不走了？”云黛期待的问。
第二千八百三十七章 眼中有山，心中有川
姬棠棠摇头：“不是。是皇帝陛下派人找到我，接我回来的。”
“皇上？他找你做什么？”
“他跟我借一样东西。”
“他跟你借什么？”
“冰髓。”
“那是什么？”
“一块千年不融的冰块。”姬棠棠解释，“据说，若是把尸体放到这块冰里，可以千年不腐，维持生前容貌。”
云黛怔然。
“云姐姐，陛下的身体……”
“不太好。”云黛勉强笑道。
“云姐姐，你别太伤心。”
“他这样的状况已经好几年了。”
再悲伤的事情，也抵不过时间这剂良药。
不论多少伤痛，都会被时间慢慢抚平。
云黛的伤心，也不可能一直维持在刚知道时候的情绪。
姬棠棠搂住她胳膊，有些难过：“云姐姐，我应该早点回来。”
“你又不是大夫，回来也不能给他治病，何必自责这些。”云黛笑道，“棠棠，能在有生之年再见到你，知道你过的好。我已经非常非常高兴了。”
“云姐姐，世人以为的女子过得好，都是嫁给一个好男人，生一堆孩子。就像云姐姐这般。”姬棠棠笑道，“我在外面的时候，偶有人问到我的年纪，我若如实说了，别人都会觉得我可怜。”
“觉得你可怜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她们哪里见过你眼中的山，你心里的海？棠棠不是世俗凡人，无须在意他们的想法。”
姬棠棠眼眸发亮：“我这些年也结识了一些人，唯有云姐姐是我知己。”
“你这次回来，我虽不能拉着你不让走，起码多住些日子。你在外漂泊，也得休息休息吧？”
“是。我会在京都多留一段时日。我还是很想念蜜豆姐姐的饭菜的。”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耿直啊。”
云黛笑着拉她起来，“走，去小厨房看看蜜豆做什么吃的。我再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云姐姐，我已经在外租了一间宅子。我毕竟不是宫里的人，总不能十天半个月常住在此。”
“这有什么不能。后宫地方大，人又少，你何必住外头，什么都不方便。”
“云姐姐，我其实还有点别的事情呢。住在宫里，多少有点不方便。”
“那好吧，但你得天天过来。”云黛塞给她一块令牌，“你拿着这个，进出后宫随意，不会有人拦你。”
“谢谢云姐姐。”姬棠棠弯唇。
吃过饭后，姬棠棠去见两个公主。
公主们拜她为师学过武功，这些年也经常念叨。如今再见到，兴奋激动不必多说。两个女孩子当时就拉着她不给走，非要她在宫里住一晚。
两个公主缠着姬棠棠，云黛便去了承乾殿。
赵元璟正在用晚膳。
说是晚膳，就是一碗小米粥，两个豆腐卷，一叠小菜。
简单到简朴。
“你就吃这些？我让人送来的鱼汤呢？”云黛问。
“朕喝了口，嫌太腥味，喝不下去，赏给奴才了。”赵元璟眼睛看着折子，头也不抬。
云黛过去捏住他耳朵，把他的脸庞掰正：“吃饭就好好吃饭，看什么折子。”
第二千八百三十八章 老老实实待在朕的墙头内
“不看就不看，扯什么耳朵。”
“你跟我置气呢？”云黛笑道。
赵元璟斜睨她：“过两天要去给小皇叔过生辰，还不抓紧时间练练你那曲子，被到时候丢人现眼。”
“哟，气性还不小。”
“你敢给朕红杏出墙，朕就是死了也要收拾你。”赵元璟哼声。
“我连人都不怕，还怕鬼吗？鬼有人可怕吗？”云黛笑嘻嘻的，“你若想让我这株红杏不出墙，就好好喝药。”
“你放心，朕一定喝。你这颗红杏就老老实实待在朕的墙头内，想都别想出去！”赵元璟恨恨的喝下粥。
云黛笑着看他吃完，又让人端来人参鸡汤，让他喝了半碗。
吃过饭，不等宫婢把碗碟撤下去，云黛就钻进他怀里。
赵元璟冷酷的推开她：“做什么呀，没羞没臊的，还说朕呢。你这又算什么。”
“你太无情了吧，抱抱。”云黛黏着他不放，猴儿一般，在他身上扭来扭曲。
赵元璟被她折腾的哭笑不得：“你这女人，真是！”
“别生气了。你家小皇叔是什么意思，你这么明智的人，看不出来吗？”云黛仰脸看他，“谁叫你闹脾气不肯喝药。小皇叔也就是激你一下子，你还当真了。”
“朕又不是小孩子，看不懂你们的小把戏吗。”
“不管看不看得懂，只要你肯喝药就行。”
“其实……朕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如今这样每天耗费大量的珍贵药材，也熬不了多久。”赵元璟的声音低沉下去，“朕已经认命了。”
云黛抱住他，脸贴在他胸口。
赵元璟问：“你见到姬棠棠了吧。”
“见到了。”
“她跟你说了。”
“棠棠不是会撒谎的人，她跟我向来有什么说什么。”
“朕知道，朕也没想过瞒着你。找她来，一是想借冰髓用，二来，朕知道你一直惦记着她。等朕不在了，她在你身边，也能安慰安慰你。”
“这是两码事……”云黛低声嘟囔，“你要冰髓，想把自己冻住一万年啊？我呢，虽然能理解你的这个举动。但也未免过于自恋了。”
“朕才不是自恋，朕只是不想变成一堆骨头。这样你想朕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朕，只当朕是睡着了。”
“这不是自欺欺人？”
“反正朕就要这么做。”
“好好好，反正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想怎么样谁敢拂逆。”云黛抱紧他，“可是冰髓在北齐那边，很远的。你打算怎么办？”
“朕……其实还没想好。”
云黛也就不说话了。
对她来说，赵元璟若不在了，这些也都是没有意义的事情。
他这么点小愿望，想做便去做吧。
“赵元璟，”
“嗯？”
“不如，我陪你去北齐吧。”云黛说，“棠棠的那座山，我也曾住过的。我陪你去那里，你待在冰髓里，我就住在棠棠曾经住过的地方，陪着你。”
“你想当活死人不成？”
“我愿意。”
“朕不愿意。”赵元璟捏她鼻子，“你还有你的责任呢，不许逃避。”
第二千八百三十九章 静静躺一会儿
“我能有什么责任？”
“几个孩子，你都不管了？”
“他们都长大了。”
“晏儿虽然成婚了，也不过才十七。两个女孩儿都没成婚，小二更小，你就不怕他被教唆歪了。”
“晏儿作为长兄，会管他们的。”
“晏儿自己还没长大呢，你真放心把咱两个宝贝闺女的婚事交给他做主？”
“他倒是想做主呢，你觉得浅儿和幼儿是那种任由旁人拿捏的孩子吗？”云黛摇头，“别说晏儿，就是咱们，若不是她们心里愿意的人，她们也不会同意的。”
“那也不能由着她们吧，万一她们眼神不好，找的是混账呢？岂不毁了孩子一生。你眼光好，你得给她们把把关。”
“我是要把关的。反正，也不过就是三两年的事情。等几个孩子都成家了，我就去青鸟城陪你。”
赵元璟笑：“朕反正拗不过你，你愿意去呢，就待几天。耐不住寂寞了，就回来。”
“瞧你这满不在乎的样子。”
“朕还能如何嘛，又不能真的变成鬼，缠着你。”
“有鬼倒好了。”云黛哎了声，沉默了许久，忽然抬头在他腮边亲了下。
赵元璟低头吻她。
云黛搂住他脖子，带着他躺到榻上，“我陪你静静躺一会儿。”
赵元璟头靠在她脖子处，低声说：“晚上留在这里吧。”
“我睡觉会翻来翻去，我怕你休息不好。”
年后赵元璟情况越来越差，云黛就很少与他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赵元璟闭着眼，手在她身上轻轻抚摸，低声说：“没关系，朕想让你在朕身边。”
云黛翻了个身，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
晚上，她就留宿在承乾殿。
夜里觉得屋里有点冷，云黛睁开眼，习惯性的伸手去抱赵元璟，却摸了个空。
她睁开眼，身边空空如也。
“赵元璟？”她唤了声，没有回应。
每次她留在承乾殿过夜的时候，赵元璟都不许奴才们在殿内伺候，免得云黛不习惯。
没有人回应，云黛心里有点慌，赶紧下了床，就着昏暗的光线，模模糊糊看见一道身影靠在桌旁。
“赵元璟？”云黛扑过去，“你怎么了？”
没有反应。
伸手一摸，他唇角都是血。
云黛手脚冰凉，抖着声音叫：“来人，刘德全，快传太医！”
刘德全慌慌张张跑进来，看见皇帝这样模样，也慌了，赶紧去传太医。
因着皇帝的病，思华年这几个月一直就住在太医院里，以便皇帝随时传唤。
听说皇帝病重，太子和公主，小二几个孩子，也都连夜赶过来，跪在大殿外头。
晏儿和小二还能稳得住，两个公主已经眼眶含泪。
思华年和欧阳一起急匆匆赶过来，看见皇帝面如金纸，呼吸微弱，也都慌张。
欧阳取出一只紫色玉瓶，倒出来一枚血色人参片，递给云黛。“快，把参片给陛下含在嘴里！”
云黛接过来，把参片放到赵元璟嘴里。
思华年取出金针。
欧阳诊脉片刻，却没做什么，紧紧皱着眉头。
第二千八百四十章 遗言
“欧阳，把你的银针拿出来啊。”云黛催促。
欧阳起身，跪在地上，低声说：“娘娘，恕臣，无能为力。”
云黛一惊：“你，什么意思？”
“陛下已然油尽灯枯，到了弥留之际。”欧阳垂首道，“娘娘有什么话，尽快跟陛下说吧。”
云黛的手抖了下，怒道：“滚出去！”
欧阳头伏在地上，一言不发。
云黛看向思华年：“小年，你有办法的，对吗？”
思华年鼻尖溢出汗珠，低声说：“臣尽力让陛下醒过来。”
金针扎满了赵元璟的头部穴位上。
云黛看着只觉心碎。
人都要走了，为何还要受这样的罪。
可她却无法洒脱放手。
理智和悲伤在她心头剧烈交织。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灯笼里的蜡燃到了一半时，赵元璟轻轻的呼了口气。
云黛喜极而泣：“赵元璟……”
赵元璟睁开眼，看见她满脸泪痕，低声说：“哭什么呢。”
“你昏迷在桌旁，自己知道吗？你想拿什么跟我说啊。”云黛捧着他的手，声音带着哭腔。
赵元璟哑声笑：“没事的，朕只是有些口渴，你难得睡的香甜，朕不忍叫醒你。看来朕真是不行了，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
云黛哭着说：“让我来倒啊，不是还有刘德全他们吗。为什么不叫人，你要把我吓死！”
刘德全跪在地上，心中悔恨极了。
他明知道陛下的身子状况，为什么还要回去睡大觉。他就该整夜守在门口。
赵元璟抬手，把云黛腮边泪珠抹去，笑道：“朕本来就这样了，倒不倒水，都一样的。别哭啦。真难看。”
“你才难看，像只刺猬。”
“黛儿，朕……不在的话，你不要哭。想到你要哭，朕都没法安心。”
云黛不说话，看着他的脸，一个劲的哭。
听见她的哭声，孩子们也都跪着进来，齐刷刷的哭。
幼儿扑到床前，“父皇，您这是怎么了啊，您别吓幼儿。”
“父皇您哪里不舒服？”浅儿哽咽着问。
赵元璟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过，抬手摸了摸她们的脑袋：“你们要好好陪伴母后，孝顺她，对她好。”
两个女孩儿听着这遗言一般的话语，哭成一团。
“晏儿，”赵元璟唤大儿子。
晏儿忙跪过来。
他虽没哭，但神情却比哭还难看。
“父皇，您有什么吩咐，晏儿全都照做。”
赵元璟低声说：“朕对你向来严厉，也是对你给予厚望。你要做个好皇帝，爱护你的子民，更要孝顺你的母后，照顾弟弟妹妹们。”
晏儿红了眼眶，哽咽道：“父皇，儿臣当不了好皇帝，大周百姓和母后，还有儿臣都需要您。”
“你是朕的长子，要多担当一些。”
赵元璟说完这话，就有点喘息。
云黛忙扶着他：“你别说话了。”
“黛儿，朕还有一件事，想要跟你说。”
“你说啊。”
“朕要你放了庄云舒。”
“为什么？”
“你答应朕。”
“好，我答应你，只要你好好的，我可以放任何人。”
第二千八百四十一章 崩
“朕便是不好了，你也要放了他们。”赵元璟拉她的手，“朕就这么点要求，黛儿不会不答应吧？”
云黛哭着说：“赵元璟，你管她做什么？你管管我好不好啊？”
赵元璟攥住她的手，注视她双眸，一字一句道：“黛儿，若是有来世，我希望，还能与你相遇。”
“你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云黛满面泪痕，泣不成声。
“别哭啊……”赵元璟深深看着她，抬起手，想要为她擦拭眼泪，手还未碰到她的脸，便已经重重的落了下去。
云黛身子一抖，却不敢抬头。
“父皇——”
“父皇您醒醒，不要丢下我们……”
幼儿和浅儿哭叫起来。
晏儿也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云黛抬起头，怔怔的看着赵元璟的脸。
他闭着眼，神色安宁，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这段时间他的眉头一直是皱着的，此时此刻，所有来自与身体的疼痛都消散于无形。
他解脱了。
可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真正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天微微亮。
飘着雪。
刘德全跪在太和门上，捧着皇帝的龙袍，用凄厉哀痛的声音高喊：“陛下，崩了——”
整座京都被惊动，苏醒来。
大周朝有史以来功绩最伟，对百姓最好的皇帝，就这么没了。
百姓们惊惶不已，纷纷走出家门，跪在门口，向着皇宫的方向磕头。
从秦王以下开始，亲王，郡王，公，侯，伯，大臣等全都进宫来，跪在承乾殿外，悲恸痛哭。
不管赵元璟有什么缺点，他始终是大周朝最伟大，最英明神武的皇帝。
他的功绩，甚至超过了大周朝的开国皇帝。
失去了他，是天下人的损失。
这一点，哪怕是最尖酸刻薄的言官，也必须承认。
何况皇帝还不到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风华正茂的时候。
如此突然离世，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秦王和靳岚作为文臣武官之首，进入承乾殿，得以见到皇帝最后一面。
太子皇子和公主们，都跪在床边痛哭。
齐筱和靳姗两个妃子跪在一旁。
太监宫女们也跪了一地。
只有一个人坐在床边，没有跪，也没有哭。
那就是皇后娘娘。
但这个时候，也没人敢说什么，或者说，被皇帝驾崩的消息所震惊，根本就没有人意识到她此时的不合时宜，状态异常。
赵纾朝跪在角落的保兴使了个眼色。
保兴爬起来，上前轻轻扶着云黛的手，低声说：“娘娘，奴才扶您回屋歇一会儿。”
云黛抬头朝他看了眼，但也不像是看他，眼神有点木然，没有焦点。
她也丝毫没有抗拒保兴的话，他扶她，她就站起身，安静的随着他走出承乾殿，甚至没有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子公主和王公臣子们。
走出承乾殿大门，外面落雪纷纷。
云黛抬起头，漫天的雪雾扑面而来，眼前渐渐只剩下一片白光。
“娘娘……”保兴轻声。
云黛抬起脚，却没有迈一步。
她身子晃了晃，倒在了雪地中。
第二千八百四十二章 昭告天下
在无数人的视野中，皇后娘娘轻飘飘的昏倒在雪地中。
好似一片羽毛，没有重量。
甚至没有溅起几片雪花儿。
“云姐姐！”
姬棠棠纵身飞过来，扶住她。
保兴也慌忙去扶她。
“皇后娘娘，娘娘——”
众人惊呼。
晏儿和几个孩子也忙过来。
保兴低声说：“太子殿下还请留在此处主持大局，奴才送娘娘回凤仪宫。”
晏儿说：“把太医们都叫过去。”
“奴才记得。”
保兴朝姬棠棠点点头，两个人扶着云黛离开承乾殿，回到凤仪宫，让她在床上躺下。
云黛昏昏沉沉的睡着，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黑暗的，寒冷的巢穴中。
整个世界什么都没有。
她醒不过来，也不想醒。
就这么躺着，不去管外界发生的一切。
皇帝的葬礼按部就班的进行。
第三天的清晨，一辆不起眼的宽大马车，从宫门启程，向北边出发。
刘德全裹着厚厚的袄子，坐在车辕上。
许虎和一队侍卫护在周围。
随着马车一道走的，还有一个容貌甜美的小姑娘，小麦色的肌肤，身姿矫健，眼眶却是红肿的，回头看着逐渐远去的皇城，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
皇帝的丧事结束那天，已经是万物苏醒的仲春。
民间除孝，百官上书，言国不可一日无君。
太子赵均毓持诏书登基为帝，改国号为永光，昭告天下。
太子登基后的第一件事，是大赦天下，同时封皇后为皇太后，秦王为摄政王，太子妃靳采采为正宫皇后。
齐筱和靳姗两个自动晋升为太妃，一起搬进了慈安宫中住。
新帝登基，这后宫就是新帝的后宫了，先帝的嫔妃只能集中到慈安宫中住。
按规矩，皇太后也该搬到慈安宫，但自从先帝驾崩，她就一直昏昏沉沉的病着，晏儿心疼母后，便下旨让皇太后以后定居在凤仪宫，另外择一处宫殿给皇后。
新帝虽年轻，但有先帝夯下的坚实基数，关于皇位继承上也没什么风波动荡，又有摄政王坐镇。
算是平稳的度过了。
但那位本该享尽尊荣，站在大周巅峰之上的女人，却一直没有醒来。
几个太医轮流着去凤仪宫蹲守，汤药，针灸，使尽了办法，就是没法让皇太后苏醒。
不仅新帝恼火，浅儿和小二也是烦闷极了。
父皇刚没了，母后也伤心过度变成这样。
她们受到的打击比任何人都大。
明敏和云舞来看她，看她这不知生死的模样，都是默默垂泪。
浅儿通红着眼眶，问姬棠棠：“师父，母后她到底是怎么了，您有办法让母后醒来吗？”
姬棠棠摇头：“你母后是伤心过度，精神受到强烈刺激，身子受不住才会变成这样。不是太医们治不好她，而是她自己不肯醒来。”
“母后为什么不肯醒？”
“也许……因为她不想面对真实的世界，想一直待在睡梦中。”
浅儿泪崩。
母后是接受不了父皇的驾崩，所以不肯醒来，把自己封闭在无边的黑暗中吗？
第二千八百四十三章 轮子一般，飞奔而来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浅儿跪在床边，趴在母后身上哭。
明敏抱着她：“好孩子，别哭了，你哭的外祖母心都碎了……”
云舞抬手擦眼泪，站起身，说：“咱不能这样傻等着，宫里的太医治不好黛儿，就想别的法子。”
“还有什么法子？谁的医术能比得过宫里这几位太医。”
“娘，您以前医术很好的啊，还给皇上……给先皇看过病。您不能给黛儿看看吗？”云舞期待的看着明敏。
明敏茫然摇头：“我跟你说过，那些年的事情我全都不记得。遑论医术。”
“那怎么办，这样下去，黛儿这身子怎么受得了……”云舞垂首流泪。
母女两个在宫里待到傍晚，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通红着眼眶出宫。
临走，明敏想把浅儿带走。
“好孩子，你妹妹不在宫里，你母后又是这样子，留你一个人在宫里，外祖母实在不放心。你跟我回去住几日。”
浅儿摇头：“多谢外祖母好意，我想留在母后身边，陪着母后。何况还有皇兄在，我不是没有人照顾。”
“你皇兄才登基，要忙国事，哪里有时间照顾你。”
这时姬棠棠开口：“夫人，我会暂时留在宫里照应这孩子，直到云姐姐好起来。”
明敏皱眉：“可是……”
云舞说：“母亲，您就让浅儿留在宫里吧。黛儿这样，这孩子哪里能走。这位姬姑娘是黛儿的好友，又是浅儿的师父，会照顾她的。”
连大女儿也劝，明敏勉强同意：“明儿我再进宫来。”
出宫后，明敏皱眉道：“那姬姑娘一看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她还得别人伺候呢，哪里照应得了浅儿。”
“娘，您也太看不起人了。人家姬姑娘可没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云舞蹙着眉叹气，“先帝英明神武，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呢。”
“只可怜了我的黛儿。”明敏红着眼睛。
这时前方远远传来一声大喊：“师父——”
明敏下意识抬头，看见一个身材圆滚滚的妇人，像是个轮子一般，飞奔而来。
这妇人看着胖，但跑的却极度灵活。
路上的人都纷纷侧目。
妇人却全然不管，一路奔到明敏面前，扑通跪下：“师父，我终于见到您了！”
明敏后退一步：“你，你谁啊？”
妇人也愣住：“师父，您怎么不认识徒儿了，我是姚水碧啊！是您的二徒弟啊！”
明敏恍然。
她虽失去了记忆，但断断续续的也听身边人说了，自己那些年去学了医术，还收了两个女弟子，一个是许将军的妻子冷如霜，一个是北齐人姚水碧，住在君山。
冷如霜会时常去顾家看她，虽然失去那些记忆，但也逐渐熟悉起来。
倒是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小徒弟，从来没有印象。
明敏打量她，说道：“这么说，你是如霜的师妹？”
“算是吧。”姚水碧明显还是恨不待见冷如霜这个师姐。
明敏说道：“奇怪，你看着比你师姐大十岁不止，怎么倒是她师妹？”
第二千八百四十四章 我只是胖
姚水碧哭了。
她比冷如霜小好几岁呢！
怎么就大十岁不止了？
“你哭什么？”明敏问。
“师父，我只是胖。”
因着当年姚水碧差点害了云黛，云舞对这个姚水碧没好感，稍微挡住母亲，冷脸问：“姚水碧，你怎么来了？”
“奇怪，我来见我师父，与你何干，你有资格问吗？”
“笑话，她是我娘亲，我是她女儿。你说，我有资格吗？”
“师父才不认你们。”
“谁说不认她们？”明敏温和说，“姚水碧，其实我病了一场，以前许多事不记得了。也不能再继续做你的师父。我听你师姐说，你有家有孩子，就回家去吧。”
“我不要！”
姚水碧拉住她，“我孩子都长大了，男人也死了。我这次就是特意来京都，想着余生都侍奉在师父左右的。”
“你男人也死了啊。”明敏怔忪。
她为云黛的事情伤心难过，听姚水碧这么说，顿时就不忍心撵她。
姚水碧却满不在乎：“那个死鬼，好几年前就没了。师父，您刚才说谁的男人也没了？”
明敏看着她，心中微动：“姚水碧，我听你师姐说，你当年是跟着我学医术的，想必你医术不错？”
“是很不错。不过，与师父比，还差很远。”
明敏和云舞对视一眼，果断拉姚水碧回凤仪宫。
姚水碧进宫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这年头通讯落后，她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赶路，竟不知道大周国已经换了个皇帝。
她还记得当初看见皇帝的亲近，那样冷酷冰霜俊秀的美少年，让靳瑶为他痴狂的男人，就这么没了？
才多大啊。
姚水碧走进凤仪宫，看见躺在床上的云黛，也忍不住唏嘘。
“你既然继承了你师父的衣钵，想必医术高明，给黛儿看看。”云舞催促。
姚水碧冷哼：“我为什么要听的。”
“水碧。”明敏开口。
姚水碧立即堆笑：“师父放心，我一定给皇后娘娘好好看。”
“胡说什么，她现在是皇太后。”
“太后……”姚水碧朝云黛脸上看了眼，咽了口口水。
这顾云黛看着怎么还是很年轻的模样，这女人不会老的吗？
皇太后什么的，不该是白发皱纹的老太太？
这模样……
姚水碧虽很不想承认，但也只能用美来形容此时的云黛。
哪里像是个做太后的人。
姚水碧心里想着，手已经搭上了云黛的手腕。
“怎么样？”明敏问。
姚水碧听见师父问，立即收手，说道：“太后娘娘这病说好治，也好治。说难，也很难。她主要是自己不想醒。”
这说法与太医们的不谋而合。
云舞忙追问：“你刚才说好治，如何个好治法？”
姚水碧朝她翻白眼。
云舞毫不在意，说道：“你若能治好她，我可以给你很多银子。”
“谁稀罕。”
“水碧，你说说看。”明敏说道。
姚水碧忙道：“师父，依我看，她这是自己把自己魇住了。倒不如试试以毒攻毒的法子。”
“怎么个以毒攻毒？”
“师父，我跟您学的是医，若是论毒的话，得让冷如霜帮忙。”
第二千八百四十五章 师姐妹合作
姚水碧跟冷如霜更不对付。
她恼恨冷如霜，当年带着云黛去君山，带走了师父。
但在师父面前，她还是有一说一。
在毒这一项的造诣上，她比冷如霜还差得远。
云舞立即说：“我知道如霜家住在哪里，我去找她。”
明敏道：“还是我亲自去找她吧。水碧，你一起来吗？”
姚水碧犹豫了下，说道：“师父去哪儿，徒儿便去哪儿。”
师徒两个去许家找冷如霜。
冷如霜听说师父来了，正惊喜，就看见一个圆滚滚的女人朝自己扑过来。
她伸手就举起一把椅子，“姚水碧你个死胖子，离我远点！”
姚水碧怒道：“冷如霜你个贱人，我饶不了你！”
“你发什么疯？”
“当初你把师父带走，你说会照顾师父。结果呢？”姚水碧的眼里几乎喷火，“你把师父害成了什么样子，她都不记得我了！”
姚水碧朝她身上挠，被冷如霜一脚踢开：“你再发疯，我就放狗咬你。师父，您管管她。”
明敏还没反应过来呢。
她哪里知道，这对师姐妹之间的相处模式，竟是这样的。
稍不留神就要血溅三尺啊。
“水碧，你安静些吧。”明敏开口，“我们是来找如霜帮忙的，你这样凶悍作甚。”
姚水碧怒气冲冲道：“师父找她做事，还说什么帮忙。叫她去死，她也不能拒绝！”
冷如霜翻白眼。
明敏心里惦记着小女儿，也没心思跟她们闹腾，拉着冷如霜进屋，说了来此的目的。
冷如霜也一直担忧云黛的情况，听说自己也许能治好她，当即站起身：“师父放心，我与太后也是好友，即便您不说，这也是我理所应当做的事。但是，我对医术这方面比较弱，具体需要哪种药才能对症……”
姚水碧哼了声。
明敏看她一眼，道：“这次，需要你们师姐妹俩合作。”
“谁要跟她合作！”
“我呸！”
俩人同时啐道。
明敏皱眉：“人命关天，你们两个有什么仇怨都暂且搁下。水碧，若你能把黛儿治好，我便允许你留在身边。”
“真的吗师父？”姚水碧惊喜，立即拉着冷如霜的手，“师姐，请多指教。”
冷如霜：“……”
她虽厌烦姚水碧，但事关云黛的安危，她也就暂且忍耐。
师姐妹一同进宫求见皇帝，要给太后治病。
晏儿对冷如霜还是熟悉的，知道她和母后关系不错，何况又是外祖母的两个徒弟，断然不会害母后。思来想去，就同意了，让采采去陪着。
姚水碧诊断，冷如霜配合她的诊断，配制药。
忙活了两天，药拿来了，由浅儿亲手喂给云黛吃。
药喂下去，倒是有了点起色。
睁眼了，扶着也能坐起来。
若是喂她吃的，也能张口吃一点。
但也仅限于此。
跟她说话，她没有反应，也不会主动说话。
若没有人理她，她就昏昏沉沉的睡着。
好像一个活死人。
浅儿天天趴在床边掉眼泪，叫母后，明敏看在眼里，急得要命，问两个徒弟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