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一十六章 太子妃
梅香和檀风跪下谢恩后，便起身各自忙碌。
收拾妥当后，梅香过来屈膝福了福，轻声问：“太子妃，东边厢房里那位，该怎么处置呢？”
采采正喝老鸭汤。
饿了一天，总得填饱肚子。
何况这是皇后欧娘娘差蜜豆姑姑特意送来的，管她什么莲的，都得等她把汤喝完了再说。
把碗里最后一点汤喝完，采采擦擦嘴，舒了口气，这才站起身，说道：“走吧，也该见见我这位好妹妹了！”
东厢房里，靳莲莲正坐在桌旁，端着茶杯喝水。
神色镇定。
“妹妹好悠闲啊。”采采迈步进去。
屋里守着的嬷嬷赶紧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采采在宫里是熟脸，不管谁冒充，宫人们也默认她才是太子妃。
采采笑道：“嬷嬷们辛苦，去吃杯酒歇歇吧。”
靳莲莲看着嬷嬷们离开，说道：“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话，应该我问妹妹才是。”采采坐到她对面，伸手把她手中茶杯接过来，闻了闻，“茶水不错。可惜，在东宫，妹妹没资格喝。”
她抬手就把茶水泼到了靳莲莲的脸上。
靳莲莲闭了闭眼，由着茶水顺着脸颊流下来。
采采冷声道：“这些年你跟在祖母身边，就学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胆子不小啊，你以为你这么做，宫里就能认你做太子妃？”
莲莲取出手帕，慢慢把脸擦干净，微笑道：“姐姐真以为，我要当太子妃吗？姐姐是郡主，备受帝后宠爱，几年前就被定为太子妃，地位稳固，岂是我这点小伎俩能取代？”
“既然你知道，为何这么做？你知道自己给靳家带来了多大的麻烦？你害死了祖父！”
“我为何这么做？”莲莲重复了句，笑了下，“姐姐难道真不明白吗？姐姐生来便是嫡女，天生美貌，是尊贵的郡主。你无忧无虑，前程远大。而我呢？我只是个庶女，娘不疼爹不爱，我一个人在后院里，我还能靠谁？”
“你说这话就不亏心？方姨娘不疼你，父亲不爱你？祖母甚至还亲自抚养你好几年！”
“可她临死前，还是把自己的好东西都留给了你这个嫡孙女！”莲莲叫道，“你什么都有，而我只能自己为自己谋划。我喜欢太子殿下，我也想进宫。可父亲从来不管，你说，我能怎么办？”还
“所以，你这么做，只是为了能赖着殿下，能够进宫？”
“没错。”
“抛下自己的家族，不顾自己的名节，拼了命的只是要进宫？”采采觉得匪夷所思，“你进了宫又能如何？”
“姐姐以为呢？不管付出什么，结果是，我进来了。今儿一天，陪着殿下祭拜祖宗，跪天地的可都是我呢。认真算起来，我现在才是太子妃。姐姐什么都不是。”莲莲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皇室难道不要脸面的吗，这赵氏的列祖列宗，这天下臣民，可都看着呢。”
采采抬手扇她一耳光：“欠打的不要脸东西！”
第二千八百一十七章 种菜去吧
莲莲被打的头偏到一边去。
“我虽是庶女，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她眼眶含泪，“姐姐，我们是亲姐妹啊。虽不是同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可这世上，也没有比我们两个更亲近的关系了。你出身好，是郡主，如今是太子妃。你什么都有，为什么不肯帮帮我？”
“你要我帮你，可以正大光明提出来，而不是用这种害人害己的下三滥法子！”
“我跟你提，你会答应吗？”莲莲的泪水落到腮边，“好几次，我说我一个人在后宅过的艰难，姐姐可曾理会过，帮我一次？我……真的很难。”
“你弱你有理？”
“姐姐，我从未想过跟你争什么。太子妃的位置是你的，我没想抢，也抢不走。我只希望姐姐能提携我一把。”
采采冷声说道：“你名义上虽是靳家的庶女，但你娘原也是正室，你又是祖母身边教养大的，身份并不比嫡女低。只要你乖乖的，父亲自然会给你安排门当户对的婚事。做高门大户的正室嫡妻不好吗？为什么非要作践自己，弄出这些不要脸的事情来？”
“我不要做什么高门大户的嫡妻！”
“那你到底要什么？！”
“我要太子殿下，我喜欢他！”莲莲啜泣着，“姐姐，我不奢求那么多，只想能够做殿下的侍妾。殿下是太子，将来还会继承皇位。他身边需要很多很多女人，姐姐能容得下旁人，却不能容下自己的亲妹妹吗？”
“你说对了，容不下。”
“姐姐何故如此冷漠无情？”莲莲抬头，“姐姐，事到如今，我也不可能再回去了。您就留下我吧。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愿意。”
“真的，什么都愿意？”
“是。”
“你都说到这地步了，姐妹一场，我也不能不成全你。”采采朝她看了一会儿，“东宫原有一片小菜园，从前陛下和娘娘住在这里的时候用过。荒废了这些年，也是怪可惜的。”
“菜园子？”
“妹妹这么喜欢宫里，以后就去照顾那片菜园子吧。”
“姐姐让我去……种菜？”
“是啊。”
“我怎么能种菜？”
“妹妹刚才不是说，只要能留在殿下身边，做什么都愿意的吗？”采采淡道，“当年我娘亲，也是在这里种菜的，娘娘也曾在小厨房做事，侍奉陛下。怎么，妹妹觉得小厨房做事很低贱？”
“不，我怎么会这样觉得……可是，我没种过菜，我不会啊。”莲莲神色怯怯，“祖母曾说过，我身子弱，不可以做这些粗活。”
“我看你身子不弱。若真弱的话，怎么昨儿能把我药倒了，扔到帐子后面，自己穿上了喜袍，戴上凤冠？”采采冷笑，“靳莲莲，你是不是以为我脾气好，所以好欺负？”
她站起身，吩咐道：“梅香姐姐，请你安排一下，让她去厨房那边负责小菜园子。娘娘说过宫里不可过于奢靡。菜园子好好经营，以后东宫的瓜果蔬菜就能自给自足，也可给宫里节省一笔开支。”
第二千八百一十八章 晒晒太阳身体好
莲莲有些难以置信。
她后退两步，避开梅香的手：“我不去菜园子，我不要。”
但梅香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人，岂能容她抗拒，直接叫来两个嬷嬷，把她押着送去了菜园子。
种菜，喂鱼。
真正的农活不是什么清新小田园，而是暴晒、疲惫、泥土和灰尘。
莲莲自以为瞒天过海，跟太子祭了祖宗，拜了天地，便可以登堂入室。自以为可以逼迫了皇室认下她。
但事实上，皇帝和皇后娘娘根本就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甚至连太子都懒得理会，直接丢给太子妃处理、
太子妃也不客气。
既然莲莲死也要进宫，那就让她好好的待在宫里。
做一辈子的农妇。
莲莲天生有心疾，原本也是活不过十八岁的，但她比靳瑶要幸运许多。从出生起就一直有欧阳给诊治，情况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按欧阳的说法，只要细心保养，活到三四十也是可能的。
莲莲虽是庶女，但一直也是娇养着长大。
叫她去小菜园种菜，她哪里受得了。
开始几天是闹腾，哭，绝食，尖叫，企图冲去找太子殿下做主。
但统统都被采采领着两个大宫女给堵住了。
不干活就没饭吃。
饿不到两天，她就乖乖提着锄头去了地里。
一个月下来，莲莲就黑了一大圈。
宫人们都以为她熬不过几天要么累死，要么病倒。
但神奇的是，莲莲不但没累死，还一天比一天的健康起来。
从前她是虚弱的，苍白的。
现在她是黑的，健壮的。
因为体力消耗大，吃的也多。什么馒头稀饭的一顿饭能吃从前两天的量。
白天累个半死，晚上倒头就睡，伤春悲月的失眠也被治好了。
三个月下来，她不仅没有瘦，还胖了一圈。
正月十五这天，采采去凤仪宫请安路过菜园子，看见莲莲蹲坐在地头上，手里拿着一根胡萝卜啃。
一身半旧宫女装，黑，灰头土脸。
与从前简直胖若两人。
远远看着，活生生像是个四十岁的农妇。
“这丫头的适应能力倒是强悍。”采采笑道。
梅香抿嘴：“皇后娘娘不是说过吗，人都是贱的，好日子不知足，苦日子反倒是习惯了。”
“看她那样，比之前病歪歪的样子好多了。”
“看来，多晒晒太阳，多活动身子骨，对身子果然有好处。”梅香笑道，“其实不看她，就看咱们的两位公主殿下。大公主恬静，生的就弱一些。二公主活泼好动，自小就比大公主生的壮实许多。”
采采点头：“总是闷着不动，确实不好。”
“太子妃打算就这么留她在这里吗？”
“梅香姐姐有什么建议吗？”采采笑着问。
“有奴婢们看着，虽然她做不起什么风浪来，但搁在眼皮子底下，终究是碍眼。”梅香说话很直接，“何况皇后娘娘也不喜欢宫里有这种人。之前是碍于皇室的面子，没把她撵回去。如今已经过去三个月，外头的议论也止住了。”
第二千八百一十九章 凭你也配和娘娘比？
采采知道她在提点自己。
皇后娘娘不喜欢靳莲莲待在宫里，尤其是东宫。
有些账，迟早要算。
采采笑道：“其实我这两天也正想着这件事。”
梅香轻声说：“皇后娘娘的眼里可揉不得沙子的。”
“梅香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的。”采采对梅香一直敬重。
虽说她是太子妃，是主子，但梅香是皇后娘娘那边派来的人，她若是不看重，也就是不给皇后娘娘脸面。
从凤仪宫回来后，采采就去了菜园子。
正晌午，靳莲莲正躺在硬板床上呼呼大睡，还打了轻微的鼾。
可见是干活累了。
采采扫视屋里一圈，小桌上摆着晌午饭，是几个馒头和两碟素菜。
做的很粗糙，也不知是不是她自己做的。
看样子胃口不错。
采采在屋里赚了两圈，莲莲才醒来，睁眼看见她，恍惚了下。
“妹妹，好久不见。”采采打了个招呼。
莲莲跳下床，指着她好半天说不出话来，眼泪哗的就涌出来。
她抖着手指头哭诉：“靳采采你好狠的心，把我丢在这菜园子里，不给吃不给喝，全靠着我一个人活下来！”
“你不是活的挺好吗，人都壮实了。”
采采笑道，“看样子你还挺适合种地的农妇生活，起码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我是跟太子殿下拜过天地的人，你不能让我干这些低贱的粗活，我要见殿下！”
“殿下早就把你忘了。”采采摇头，“说真的，你这点伎俩，除了拖累靳家，害死了祖父外。对于别人一点影响也没有。百姓议论这事，也不过十天半个月，很快就忘了。”
“世人都忘了这事，所以你来秋后算账了？”
“当然，账是要算的，否则就成了糊涂账。”采采淡道，“当初你不惜一切代价进宫，如今在宫里待了三个月，感觉如何啊？”
“我能有什么感觉？”靳莲莲身子壮实了，声音也变得洪亮和中气十足，不再怯怯生生的。
采采打量她：“你现在很不错。起码，比从前好。”
“好？我这腰身胖了足足两圈，我的皮肤也粗糙了，晒的比男人还黑！”靳莲莲说着说着又被气哭，“你太狠毒的心，把我弄的又丑又黑，让殿下看也不会看我一眼。你简直杀人不见血！”
“自作多情。”采采忍不住想翻白眼，“就算以前，殿下也不看你一眼。你还不死心么？在宫里这处地方，想让你死你就得死。你想越过这么多人见殿下？下辈子也不可能。”
靳莲莲呜咽：“皇后娘娘当初在东宫，也是住在这里……不也见到了陛下？”
“凭你也配和娘娘比？何况，那是陛下喜欢娘娘，主动去见娘娘。娘娘可没有像你这般不知廉耻。”
“我要见殿下！”
“不出意外的话，你这辈子也没机会再见到殿下。”
“你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明白。”采采对外面说，“梅香姐姐，麻烦您。”
梅香领着两个太监进来，客客气气的说：“奴才们送靳二小姐回去。”
第二千八百二十章 黑又胖的女儿
“回，回哪儿去？”
“回靳家啊。”采采笑道，“莲莲，你我毕竟有着血缘关系。我让你在这里待了三个月，你也不可能没使过手段。事实上就是，凭你有什么能耐，没有我的允许，你见不到殿下。”
“姐姐，我们可是亲姐妹……”
“行了，带走吧。”采采不想再耽搁。
趁着天黑，莲莲连衣物都来不及拿，就被太子妃派人送回了靳家。
如今的靳家，老一辈都死了，只剩下一个靳岚。
虽然仆人没有少，但就是冷清的如同一座孤坟。
冬夜冷月清寂。
靳岚无心睡眠，正在书房看书，看见管事跑进来，脸色满是震惊之色。
“老爷，门口来了辆马车，把一只麻袋扔下来后，就走了。”
“哪里的马车？”
“虽然看不清，但看样式和走的方向，应当是宫里的马车。”管事抹了把额头的汗，“奴才把麻袋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咱们二小姐……”
“是什么？”
“是……咱家二小姐。”
靳岚怔了片刻。
对于这个胆大包天的二女儿，他也是心情复杂。
她进宫这三个月来，宫里面没怎么提这事。但靳岚心里清楚，不是皇家捏着鼻子认了她，而是要先平息了流言蜚语。
等事情平息过后再算账。
果然。
如今不论勋贵还是百姓，全都在过年，过元宵。
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三个月前皇室婚礼的那场闹剧。
宫里也就不再忍了，直接把莲莲给扔了回来。
管事小心翼翼问：“老爷，您要过去看一眼吗？二小姐她……”
“她怎么了？”
“老爷还是亲自去看一眼吧。”管家也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见到的二小姐。
靳岚对这个女儿是恨铁不成钢的，这几个月就权当她是死了。
但既然皇室把她扔回来，他也不能装作不知道。
他到的时候，靳莲莲正洗脸，还没换衣服。
靳岚一眼看见屋里站着个身材微胖，灰头土脸的女人，还以为是院子里的哪个婆子进来了。
但婆子怎么敢在小姐屋里洗脸？
何况这女人旁边站着的丫鬟是碧儿，那是莲莲的贴身侍女，心高气傲的，也不会去伺候别的下人洗漱。
靳岚正纳闷，那微胖女人回过头来——
只一眼，靳岚的脚步就顿住了。
这个又黑又胖的女人谁啊？
“爹爹——”她叫了声。
靳岚后退半步：“你是……莲莲？”
“是我啊，爹爹。”靳莲莲委屈万分，扑到他面前，“爹爹，您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
靳岚看着眼前的黑胖女孩儿，皱眉道：“进宫三个月，你变化还真不小。”
莲莲摸摸自己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都是靳采采，她——”
“住嘴！”靳岚喝道，“她是姐姐，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你怎敢直呼其名？”
莲莲垂首：“爹爹您不知道，女儿我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姐姐她一直在虐待女儿，把女儿当奴才。”
“这都是你咎由自取。”靳岚想到她做过的事情，声音也冷了下来。
第二千八百二十一章 送二小姐走
“因为你的任性，让靳家名声一降再降。你祖父也被你气死。靳莲莲，你可是我靳家的好女儿！”
靳莲莲跪了下来，拉住他的衣襟下摆，哭着说：“爹爹，我姨娘不在这里，祖母也没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真的没办法……我也想进宫啊。”
“你想进宫，多的是正经方法，为什么要这样不知廉耻？”靳岚气不打一处来，“我真不明白，这深宫到底有什么好。我靳家的女孩儿个个都削剪了脑袋要进去！”
“爹爹，女儿不是要进宫，女儿是心仪太子殿下……”
“这有什么区别？太子殿下与你姐姐早有婚约，你瞎搅合什么？”靳岚恼火万分，“莲莲，你太任性，太让我失望。我以为你与你娘会不一样，谁知……”
“我娘怎么了？我娘也是正妻出身！我也该是与姐姐一样的嫡女！若不是父亲您偏爱卫红鸾，把我娘赶走，我怎么会如此——”
啪！
靳岚抬手甩她一耳光，厉声喝道：“你简直无法无天！宫里还留你一条小命，你就该知足！管家过来！”
管家小跑进来：“老爷有何吩咐。”
“立刻备车马，送二小姐去庄子上！”
“啊？”管家愣了下。
靳岚冷冷道：“管家年老耳朵背，听不懂话？”
“不，不是，奴才听懂了。奴才这就去安排！”管家赶紧转身跑走。
莲莲一听这话，几乎崩溃：“爹爹，您要把我送到乡下庄子去？”
“你娘在那里，你也去吧。你们母女两个相互照应着，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我不去！”莲莲哭着摇头，使劲摇晃爹爹的衣服，哭叫道，“爹爹，您不要送我走，我不去那种地方，我不要……”
“莲莲，你是已经被教养坏了。宫里没有要你的命，把你送回来。我得识趣。”靳岚看着满面是泪的女儿，叹了口气。
当初他察觉的太晚了，这孩子早已经受到方氏影响，被养歪了。
靳莲莲眼看父亲态度坚决，哭着说：“爹爹，您什么时候接我回来？”
“你就安心住着吧。”
靳莲莲听了这话，知道爹爹永远不会接自己回来了。
“我不要，我不去那里，爹爹，女儿求您了……”她心碎，崩溃，绝望。
她堂堂靳家的女儿，在乡下那种地方，如何过的下去。便是过下去，将来她还有什么前程？
难道过两年大了，就随便配个乡下小子，蓬头垢面的过一辈子？
她被这个想法吓到了，捂着心口要昏倒。
她想，就算是装病，也要赖在府里不走。
靳岚叫来大夫给她诊断。
大夫很惊奇：“二小姐身子比从前好许多，完全可以去乡下过活。”
靳莲莲：“……”
不管她如何哭泣，装病，还是挣扎叫喊。
终究抵不过靳岚的坚决。
不是他狠心非要把女儿送到乡下。
宫里既然趁夜把她送回来，就绝不会是要继续把她留在京都。
若不走，就只能取她性命。
靳莲莲尖叫哭泣着被塞进马车，只带了随身的衣物以及一个贴身丫鬟，被送去了乡下。与她的娘亲方喜妹团聚。
第二千八百二十二章 托付
靳莲莲被送走后，府里就真的空了。
靳老爷还在世的时候，后宅还有两个老姨娘。靳老爷一走，一个姨娘也伤心过度跟着去了。另一个在府里过于孤单，住不下去，主动去了靳家的一处庄子养老去了。
如今把采采嫁人，靳莲莲被送走。
偌大个靳府，完全没有了昔日的花团锦簇，变得空寂。
深夜送走女儿，靳岚站在靳家门口，抬头仰望深冬的夜空，深深吸了口气。
正月十五过了，年也过完了。
新的一年，靳家也将迎来新生。
翌日他去上早朝，却得知皇上病了，上不了朝。太子临时建国上朝，主持事务。
众臣都有些惶然。
这几个月来，皇帝上朝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起先说是着凉，可着凉哪里会少的这样慢。
宫里三名大御医，轮番去承乾殿，几乎没有一日落下。
虽然宫里一直没什么消息，但这处处透露出来的氛围，却叫人心里发慌。
皇帝龙体欠安，再联系到前段时间太子提前大婚，这一切，稍微敏感一些的人，都能隐约嗅到了要变天的味道。
太子监国处理了一些紧急政务后，宣布散朝。
众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不少人就朝秦王和靳岚发问，陛下的身子到底如何了，哪怕是稍微透露一些，也好叫臣子们安心。
但没等秦王和靳岚回答，一名太监过来，传他们去承乾殿面圣。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也顾不上说别的，赶紧来到承乾殿。
皇帝正靠在床边，整个人清瘦许多，俊美的脸庞稍微有些凹，显得苍白病态。皇后坐在床边，与他低低的说话。
“臣见过陛下，娘娘。”
秦王和靳岚跪下行礼。
赵元璟笑道：“免礼。刘德全，赐座。”
他们两个是他最信任的人，私下也不必讲什么规矩，各自坐下了。
秦王看着他的面容，皱眉道：“元璟，自入冬以来，你就越发的清减了。让御医好好开几副方子调理才是。”
“小皇叔又不是不知道朕的情况，什么珍稀药材用了，也是无用的。”赵元璟咳嗽起来。
云黛忙抚他后背，捧着清水给他喝。
赵元璟咳的很剧烈，咳完了，却叫人觉得很虚弱。
仿佛这一阵咳嗽，就耗尽了他的气力。
靳岚的心揪起来：“陛下，您千万要保重身体。大周还指望着您。”
赵元璟闭上眼睛，哑声说：“与你们两个，朕也不必隐瞒什么。朕……怕是时日无多了。”
秦王心中剧震，与靳岚齐齐站起身。
“坐吧。”赵元璟睁开眼，“小皇叔，靳岚，你们一文一武，这些年，是朕最信任的人。朕的情况，你们也都了解，不必说那些浪费时间的话。今儿找你们来，便是有些事要托付于你们。”
“皇上……”靳岚酸涩了眼眶，声音有些哽。
赵元璟道：“小皇叔，如今晏儿已经大婚，但毕竟还年幼，还有三年才行成人礼。在那之前，朕要你做摄政王，你可愿意尽力辅佐太子？”
第二千八百二十三章 蓦然回首
赵纾沉默片刻，站起身，道：“臣，遵旨。”
赵元璟就笑了。
很安慰的笑容。
靳岚却觉得想哭。
他从幼年便是太子的伴读，一起读书长大，一起淘气，直到他做皇帝，直到这么多年下来。
在他心里，赵元璟不仅仅是皇帝，也是他的毕生挚友。
赵元璟看他一眼，笑道：“靳岚，你我之间就不必多说了。太子对你也一向敬重。等太子继位后，你做内阁首辅吧。”
靳岚垂下头，掩盖住发红的眼眶，低声说：“臣会尽力。”
赵元璟说了许多话，似乎有些累，叹了口气，“有你们两个，朕也能安心些。”
“皇上，您保重龙体，一定会长寿百岁的。”靳岚哽声说。
“朕知道。”赵元璟摆了摆手，“除了这些，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你们都各自回去吧。朕已经命钦天监择日。”
“择日？”赵纾站住脚步。
“也没什么，只是想着近日大雪，想再陪皇后去看一遍湖中雪景。”赵元璟朝云黛看，“皇后想去吗？”
云黛轻轻点头。
她的腿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但正如欧阳所说，果然落下了病根儿，如今的寒冷天气里，必须保暖，不能受凉。
否则便觉会腿痛难忍。
好在她是皇后，起居之处都有暖烘烘的银霜炭燃着，只要稍微注意即可。
最讨厌的是阴雨雪天。
虽要保暖，她也没法完全待在屋里不出门。
但只要是赵元璟想要做的事情，她都心甘情愿奉陪。
赵元璟笑道：“小皇叔也一起来吧？”
赵纾道：“我就不去了。”
他怎么会如此不识趣儿。
他看了眼皇后，行礼后告退。
皇帝的病拖了这么多年，他也有了些心理准备。虽然难过，但也不至于如何激动。人有生老病死，活了这些年，在战场见过太多，已经看淡。
不过是早几年晚几年的区别罢了。
靳岚却心中沉重，闷闷的难受。
他离开皇宫后，骑着马，茫然四顾，竟不知去往哪里。
家？
那还算是家吗。
那里没有亲人，没有他在意的人，也没有等他回家的人。
只是一座华丽的空壳子罢了。
他骑着马在街上游荡一圈，直到被一道声音叫住。
“你怎么在这里？”
靳岚回头，看见红豆提着食盒，站在一间酒肆门口。
她穿着朴素袄裙，带着暖帽，很温柔沉静。
靳岚跳下马，牵着马走到她面前，“我随便走走，你呢？打酒？”
他记得她是不喝酒的。
红豆举了举食盒，道：“这几天铺子里的几样绣品着急要，我没有回家，买点熟食吃了也就罢了。”
“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靳大人吃了吗？”
“我……暂时不饿。”靳岚抬头看了眼，“又下雪了，我送你回铺子？”
红豆本想拒绝，但看他眼眶发红，眼底忧虑的样子，改了主意：“多谢。”
靳岚笑着说了个请字，牵着马与她一起走回绣铺。
把她送到门口，靳岚道：“你也不要太辛苦了，采采已经嫁进宫，又是太子妃那样的身份。你若操劳，她也难免担忧。还有，天冷了要好好吃饭。”
第二千八百二十四章 不想再错过
红豆点头：“我知道。”
“那，你进去吧。我回了。”靳岚牵着马，走进雪中，背影有些孤寂。
红豆张了张嘴：“靳大人。”
靳岚回头。
“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吃点东西再走吧。”
“……好。”
靳岚把马拴好，跟在她身后，走进铺子后院。
屋里点了火盆，靳岚脱下披风，跺跺脚，把肩头和靴子上的雪震落。
红豆把食盒打开，饭菜摆到桌上，又取出两只酒杯，把打来的酒搁在红泥小炉上暖着，笑道：“冬天喝暖一点的酒，否则冷的人难受。”
她动作熟练，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
靳岚坐到她对面，默默看着她的动作，轻声问：“我记得你从前不爱喝酒。”
红豆的动作顿了顿，不甚在意道：“那时年轻，不知道酒这东西的好处。”
“酒有什么好处？”
“滋味好，能解乏。若是睡不着了，喝一杯，一夜无梦。”红豆为他倒了一杯，自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靳岚问：“你经常睡不着？”
“倒也不是，偶尔吧。”红豆笑了笑，“一个人吃饭习惯了，喝点酒，还挺有滋味的。”
她把余下半杯一饮而尽，皱了皱眉，但很快舒展开。
靳岚注视她片刻，忽然说：“红豆，搬回来吧。”
红豆看他一眼，笑道：“靳大人，咱们都三十奔四十的人了，人生已过半。还说这种话做什么。难道这些年过去了，你还没放弃吗。”
靳岚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深吸一口气，说道：“红豆，我必须得承认，即便分开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爱意从未有过减少。但我今天说这话，绝不是要纠缠你。只是……我很孤独。红豆，你也是吧？”
红豆没说话，垂眸看着杯中酒。
她寂寞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习惯了饮酒。
微微醺的时候，什么都不必想，也记不起的时候，才是她最惬意的时刻。
靳岚说：“红豆，跟我走吧。靳家只有我一个人了，你也只有一个人。就算你不跟我在一起，起码，我们可以作为朋友，做个伴。”
红豆笑：“做朋友要住到人家家里头吗？”
“我们都这个岁数了，人生苦短，最要紧的自己活的痛快。何必想那么多？”
“靳大人今日似乎感慨良多。”
“红豆，我是认真的。我不想若干年后，临死前，才发现人生充满了遗憾。”靳岚轻轻按住她的手，“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红豆。”
红豆抽回手：“靳大人不要说这样无礼的话。我不需要任何人。”
“当初思华年那般狂热追求你，你都拒绝了。这辈子你还能接受任何其他人吗？”
“我那时不过是……”
“我知道。你是为了应付母亲。可是她已经走了，父亲也走了。方喜妹母女俩，也被我送到了乡下。府里再不会有人阻碍我们在一起。”
红豆抬头看他。
靳岚低声说：“你知道吗，近日陛下龙体有恙。看见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样子，我……真的很不好受。红豆，人生苦短，我明知自己还爱你，不想再继续错过你。”
第二千八百二十五章 终于，我还是失去了你
红豆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杯酒，笑道：“既然大人说人生苦短，为何还要浪费时间说这些。不如来喝酒。”
靳岚一笑，也给自己倒一杯，“为了这场雪，干一杯。”
红豆朝外面看去。
雪越下越大了，洋洋洒洒，柳絮一般。
一壶酒喝完，两个人都微醺。
红豆的脸庞浮现一抹酡红：“这壶酒我本打算喝三天的……果然还是不能随便请人吃饭。”
靳岚笑道：“这么点酒，你就心疼了。你跟我回家，我天天请你免费喝酒，可好？”
“酒虽便宜，但钱是我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红豆……”靳岚握住她的微烫的手，“我不想看你如此辛苦，半夜了还熬眼睛绣花。跟我走吧，我想照顾你，陪在你身边。”
“我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别人照顾。我一个人可以生活的很好。”
“可是，我需要你！”
“靳大人……”
“红豆，也许你不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想让你陪在我身边。”靳岚放下酒杯，定定注视着她，“红豆，你第一次见到你，是你十二岁的生辰那天。”
红豆抬头看他。
“也许你不记得了。那时，你们卫家还没有被抄家。你还是卫家的长女千金。我看见你与几个小姑娘在一起摘花玩耍。那一刻，我便记住了你。回家后，我向父母要求向你家提亲，可是，那时你父亲以你年纪尚幼为由，拒绝了。”
红豆怔然。
她从不知道，当年还有这么一出。
“你家真的来提亲过？”
“是。那时我想过，等你过了及笄再提亲。可是，没等到你及笄，你们家就出事了。”靳岚轻声说，“那时我求祖父和父亲帮忙，可是先帝铁了心要办你们，没有任何办法。我四处打听你的消息，却始终毫无音讯。我以为我失去了你，直到在宫里，我再一次遇到了你。那时你的脸受伤了，我当时便发誓，绝不会再错过你。我为了医好你的脸，找遍全国各地，把欧阳请回来。我为了把你带出东宫，求陛下，求娘娘。我求祖父让我娶你。可是……那时你已经得罪了先皇后和鲁王。家中不同意。为了得到你，我不得已答应了娶方氏。”
他的眼眶微微泛红：“我想让你幸福，我愿意做一切让你高兴的事情，可是，我终究不够强大。终于，我还是失去了你。”
红豆垂下眼帘，一滴泪从腮边落下。
“我不是圣人，会犯错，会懦弱，会退缩。但请你相信，我爱你的心是真的，从未改变过一丝一毫。”靳岚站起身，“也许，从一开始我就错了。我只想着自己多么喜欢你，想要得到你。却忘了问一句，你是否也同样爱我，想与我在一起生活。”
他走到门口，回头笑道：“爱一个人，就要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是吗？”
红豆沉默一会儿，轻声说：“靳岚，我……不是不喜欢你。我只是不想让你左右为难，不想让你因为我，变得不是你自己。”
第二千八百二十六章 底线不能触碰
靳岚转身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伸出手，轻轻圈住她。
红豆站着没动。
雪，静悄悄的落下。
压垮了枝叶，发出噼啪声。
愈显安静。
……
大雪下了几天，雪停后，红豆进宫看望皇后娘娘，正遇到太子妃去凤仪宫请安。
“娘！”采采看见她很高兴，“您怎么忽然来了？这手里拿的什么？我瞧瞧。”
红豆捧着一只大盒子，拍开她的手，说道：“我是来看娘娘的，不是看你。这里头的东西也不是给你准备的。”
“什么好东西，神神秘秘的。”
“几身衣服罢了。”
采采笑道：“我就知道，娘亲不可能特意来看我。这些年，您这一年四季的衣裳，可是从来也没断过。”
“你懂什么，娘娘最喜欢我做的衣服。”
“可是，娘娘也常穿齐昭仪做的衣服哦。”采采逗她。
“胡说什么？”红豆冷下脸，“娘娘只是不好拒绝齐昭仪的好意，娘娘一直就最喜欢我做的衣服。”
“真的吗？卫娘子。”
齐筱捧着衣物，不紧不慢走过来，斜睨着红豆手里的盒子。
红豆也朝她手上看，“自然是真的。我与娘娘认识的时间，比齐昭仪早吧？”
“早又如何？我与娘娘相处的时间，可比你多。”
“多了难免惹人烦。”
“……”
眼看俩人要打起来，采采赶紧打圆场：“母后还在里头等着，娘，咱们快进去吧。”
齐筱哼了声，抢先走进去。
她虽是不争不抢的本分性子，但毕竟不是十几年前的小姑娘了。
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自己最拿手的东西却总是被红豆抢去风头。
俩人相互看不顺眼，也很正常。
云黛正陪着两个公主作画，看见她们俩一起捧着衣物进来，心里便知道定然是又相互瞪视过了。
“我过年做的衣服还没穿呢，你们又做了。”她说。
“娘娘，这是我做的新款式，您一定喜欢。”齐筱说。
红豆道：“娘娘，这不是冬衣，是春衣。我年前就开始做了。”
她睨了眼齐筱：“眼看正月就要过去了，天也快暖和了。若到时在临时做春衣，哪里还赶得及。”
“我做衣服快，怎么赶不及？”齐筱反驳。
“慢工出细活。你赶工做的那些粗糙衣服，也能拿给娘娘穿吗？”
“那是你，我做衣服就是又快又好。何况你做的早了，都是些过时的款式和布料……”
“你知道什么叫经典吗？整那些花里胡哨的有什么用？”
“你……”
“吵完了没？”云黛瞧了瞧桌子，“把衣服放下，各回各家去。”
采采弱弱道：“娘，您多大的人了，还跟齐昭仪争这些……”
“不管多大，底线不能触碰！”
俩人异口同声瞪她。
采采吐了吐舌头，不敢吭声了。
红豆道：“娘娘，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她性子太淡，难得主动说有事，云黛便让齐筱和采采都各自回去，她和红豆到卧房去说话。
坐下后，云黛笑道：“你有什么事，说罢。”
第二千八百二十七章 虽晚然到
红豆蹲到她面前，轻声说：“娘娘，我听说近日皇上龙体有恙。您还好吗？”
“皇上的身子一直不大好。”
“可是……我听靳岚说，皇上已经卧床不起。娘娘，您需要我进宫来伺候您吗？”
云黛笑道：“皇上身子虽不好，宫里多的是太监宫女伺候。即便是我，也不需要日日在那里守着。怎么也轮不到你来伺候啊。”
“我是想来陪着娘娘。”
“你倒是敏感，靳岚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不，我是听靳岚说，他那天见过娘娘，娘娘的神色不大好。”
“我可能是没睡好。先不说这些，倒是你，似乎跟靳岚走的挺近啊。”云黛打量她，“跟我说实话。你跟靳岚是怎么回事？”
红豆站起身，道：“娘娘，我想请您给我个意见。”
“什么？”
“我……可以跟靳岚再在一起吗？”她虽问的犹豫，但眼神清澈，神色坦然，并不畏缩什么。
云黛一点也没觉得惊讶，笑道：“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等到这一天。虽然比我想的晚了点，但终究是来了。”
红豆茫然：“娘娘，您说什么呢？”
“我看得清楚，靳岚一直爱你，而你，也一直爱靳岚。你们从来也没有放下过彼此。只是，太多的外物和他家族，干扰了你们。”云黛温和笑道，“如今靳岚的父母已经过世，方氏母女也去了乡下。采采也嫁到宫里来了，还有什么能妨碍你们呢？”
“可是，我觉得眼下的日子就很好。我不想有什么改变。”
“你现在的确过的不错，焉知以后不会更好？其实，你不是不想改变，你只是害怕再次受伤。”云黛拍拍她的手，“都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若是还喜欢，为何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你眼下的日子虽安稳，却也无趣的紧。当然，如果你选择拒绝，我也支持。毕竟，人各有志。”
红豆若有所思。
云黛顺手拿了本书看，让她在那边自己想清楚。
红豆也没想多久，就又蹲到云黛面前，握住她的手：“娘娘，我的事情只是小事。我很担心您。不如，让我回来伺候您吧？”
“不用。我身边又不缺人。”
“皇上他……会好吗？”红豆轻声问。
“人都会死的。”
红豆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流下来：“娘娘……”
她知道娘娘与皇上的感情有多深。
皇上龙体欠安，娘娘心里是最痛苦难受的，可她表面看起来却很淡定和平静。
这却让红豆心里更担忧。
有些情绪若一直闷在心里，早晚也会有爆发的那天。
这也是她一直希望能留在娘娘身边，陪伴她的原因。
但云黛却不要她进宫。
“你可别给言官们送我的话柄。如今你是太子妃的亲娘，一品的诰命夫人。我便是皇后，还能把你叫回宫里伺候我？这成什么样子了。”
“娘娘，我只是想陪在您身边。”
“我身边有保兴，还有齐筱靳姗和青衣蜜豆她们，哪里就非你不可了？”
第二千八百二十八章 越老越啰嗦
“我现在要去承乾殿那边，没时间陪你唠嗑，你若是想采采，就去东宫看看。若是不看采采呢，就回去收拾收拾，搬回靳岚身边。”
“靳岚说，要再娶我一次。不再是平妻进门，而是只有我一人的正妻婚礼。”
“这很好啊，说明靳岚用心了。”云黛笑道，“定下了日子告诉我，我也去吃一杯喜酒。”
“这个以后再说吧，还没定下。娘娘，您真不用我留下吗？”
“你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回家去，多做两件漂亮裙子给我穿。”
“那，好吧。”
红豆虽不再坚持，但心里还是特别担心，临走前，反复叮嘱娘娘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有什么事就即刻传她进宫。
云黛道：“难怪都说人越老越啰嗦，你还没老，就啰嗦成这样。等你五六十岁，我可不敢见你了。”
红豆离开后，云黛过去书房，看两个公主的画。
虽然幼儿好动习武，不爱读书。
但她却有一样事情，与幼儿一样能够坐得住。
那就是画画。
难得这姐妹俩有一样的爱好，云黛便让人在书房开辟了一间画室，母女三人时常一起作画。
云黛在作画上没什么天赋，顶多也就是画画图纸。
但两个女儿却似乎遗传了赵元璟的才华，天赋甚高，十五岁的少女，画出来的画已经颇有大师风范。
书房里的墙上挂满了她们的画。
每一幅，都是云黛的宝贝。
“母后，您来看看我的画。”幼儿娇声说。
云黛过去看了看，笑道：“幼儿想象力丰富，天马行空。画也随性洒脱。”
“母后，儿臣呢？”浅儿举起笔。
云黛笑道：“浅儿能够抓住事物的神韵，画任何东西都惟妙惟肖。你们两个不分高低，只是神韵更有不同。”
两个女孩儿被母后夸的心花怒放。
“母后，您过来陪儿臣一起画。”幼儿拉母后衣角。
云黛摸摸她脑袋，笑道：“你们自己画一会儿，母后想去看看你们父皇。”
“母后，您如今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承乾宫哦。”
“你们父皇身子有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云黛戳她脑门，“你父皇最宠你，你个小没良心的。你父皇身子不舒服，你也不去看看。”
幼儿笑道：“儿臣每天都去请安的。”
“没事的时候，就多去看看你们父皇。”云黛说。
“可是父皇很忙，儿臣们不敢过多打扰。”
“没关系。如今你们太子哥哥监国呢，忙的是他，不是你们父皇。”
“父皇只是稍有不适，为何要给太子哥哥监国呢？”幼儿不明白，“太子哥哥虽然成婚了，可是毕竟还不满二十呢。”
云黛没说话。
除了晏儿，其余三个孩子只知道父皇病了，但并不清楚他病的有多严重。
要现在就告诉他们吗？
云黛看着女儿们脸上无忧无虑的笑容，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到赵元璟的时候，她轻声细语的与他说了这件事。
赵元璟靠着床躺着，闻言摇摇头：“算了吧，现在说了做什么。难道你要跟她们说，她们的父皇就要死了，叫她们天天趴在朕床前哭？”
第二千八百二十九章 心凉了半截
云黛轻轻靠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低声说：“赵元璟。”
“嗯？”
赵元璟抚摸她后背，笑道，“黛儿，你虽看着娇气，但朕知道，你骨子里是很强大的。即便朕不在了，你也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两个女孩儿的婚事，朕顾及不到了，只能拜托你。”
“你不要跟我交代什么遗言，我不想听！”
“黛儿，咱们不是都说好了吗？”赵元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仿佛这些年的病痛，已经磨平了他的棱角和戾气，让他只余下清浅柔意。
但云黛心里知道，他那是太虚弱了的缘故，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会耗费体力。
看着日复一复虚弱下去的赵元璟，云黛心如刀割，却又不敢在他面前表露出来，只能让自己一直挂着笑容。
赵元璟总是要交代些什么，这样遗言性质的话，总让她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这时思华年照例过来诊脉。
云黛让到一旁，默默看着他们。
思华年诊脉完，安静出去写方子去。
赵元璟道：“朕已经说过，不必再来诊脉写方子了。朕也不想再喝药。”
“你别任性好不好，该喝药还是要喝。”
“喝了有什么用吗？朕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要朕终日的满嘴苦药……”赵元璟捏她脸，“一点也不心疼朕。”
云黛道：“你别不识好人心。”
“反正朕不要喝药了。”赵元璟伸手抱她，“黛儿，朕喝了一辈子药了，别再让朕喝了。好吗？朕想多品尝一些其他的滋味儿。”
“别的东西你想吃就尽管吃，也不耽误你喝药啊。不喝药，身体怎么会好？”
“喝了也不会好。”
无论云黛怎么说，他也不肯再喝药。
思华年精心调制的药，也被撒到了地上。
“好，你不喝就算了，我不管你了！”
云黛又气又伤心，扔下碗跑到外面。
她坐到承乾殿的廊下，看见树上的厚厚积雪，心头茫茫然。
思华年跟出来，轻声说：“娘娘，外头冷，您还是回屋里吧。”
云黛看他一眼，“小年，你能把药弄成甜的吗？”
思华年一愣，讷讷道：“娘娘，良药苦口啊。甜的那是糖水，能治病吗？”
“他不肯喝，怎么办？”
“您还是慢慢劝着陛下，不要着急。”思华年轻声说，“陛下如今的身子实在虚弱……别说药，便是饭也不怎么有胃口吃的。他不想喝药很正常。”
云黛看他：“思华年，你跟我说实话，还有办法吗？”
思华年缓缓摇头：“娘娘，臣是个大夫，若是有办法治好陛下，哪怕是豁出性命，也无妨的。”
“他还有多长时间？”
“若陛下能按时服药，好好吃饭，也许还能撑十天半个月。若陛下如现在一般……”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云黛心凉了半截。
就算是现在逼着他喝药，也就顶多十来天了？
那又何必让他吃这样的苦。
可他若不肯喝药，也许……连三天也撑不住了。
第二千八百三十章 就算是为了我
云黛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很自私。
她想要他喝药，让他能多陪自己一刻，便多一刻。
跟思华年聊了一会儿，云黛平复了情绪，回到承乾殿。
赵元璟正靠着厚厚的靠枕看折子。
“饭也不吃，药也不喝。你倒是有心思看折子。”云黛伸手把折子抢过来，扔到刘德全怀里，“拿去火盆里烧了！”
刘德全捧着折子，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赵元璟拉她的手，笑容虚弱温软：“黛儿，别跟朕怄气了。朕也没怎么看，只是有两本毕竟要紧的，担心太子拿不定主意，所以看一眼。”
“你就放手让晏儿去做吧，还理会那么多作甚。”云黛坐到床边，“不还有小皇叔帮着他呢吗，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赵元璟挑眉：“你的意思是，如今朕已经是可有可无的了？”
“你连药都不肯喝，还要你作甚！”云黛负气。
“朕真的喝不下去嘛，也许是从前喝太多了，现在一闻见药味儿，就觉得恶心想吐。”赵元璟牵住她的手，“朕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让朕松快几天，感受一下不必喝药的日子。”
云黛听了，心中难过，低声说：“你不喝药的话，坚持不了几天的。我知道我不该逼你，可是……我舍不得你，赵元璟。就算是为了我，喝药吧，行吗？”
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哽意。
她已经好些日子没在他面前哭了。
赵元璟定定看她片刻，吩咐刘德全：“再去熬一碗药来。”
“哎，奴才这就去！”刘德全抱着折子撒腿就跑。
药端来，云黛吹了吹，送到他嘴边，赵元璟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就觉得难受的想吐。
他一把推开云黛的手，“撤下吧，朕不喝。”
“皇上，再喝一点。”
“朕喝不下去。”
“皇上……”
“朕说了不喝，你是听不懂吗？！”赵元璟喝道。
云黛的手抖了下，眼眶迅速泛红。
赵元璟霎时间觉得后悔。
但他实在难受无力，只得哑声说：“黛儿，朕是真的喝不下去。”
“没关系，不想喝咱们就不喝了。”云黛转身放下碗，抬手抹掉眼泪，强颜笑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做。等你想喝了的时候，再喝药。”
“朕暂时没有胃口吃东西。”
“那，你休息一会儿。”
云黛转身走出去。
在承乾殿门口，她遇到了裹着鹤氅的秦王。
她没理会，径直走过去。
“皇后。”赵纾叫住她，“皇上歇着了吗？”
“我不知道。”云黛心情恶劣。
赵纾听了，朝她脸上看了眼，瞧见她眼眶通红，沉默一会儿，轻声说：“你跟元璟吵架了？”
“没有。”
“那怎么了？”
“他不肯喝药。”
“怎么会？”赵纾记得皇上从小就对喝药无所谓的，“你没劝他吗？”
云黛道：“思华年说，如果他不肯喝药，三天也撑不过去。可是，他难受也是真的，我想让他喝药，又不忍逼他。我……也不知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