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八百零一章 病根儿
“腿断了，疼的哩。”云黛跟孩子们撒娇，“你们可别哭，你们一哭，我就更疼了。”
浅儿慌忙忍住。
“母后，您怎么摔着了？”
“母后母后您疼不疼？”
幼儿和小二都围着她，问东问西。
皇帝和秦王虽也都受伤了，但并不是躺着，显得就没那么严重，受到了孩子们的冷落。
最后还是晏儿开口：“你们几个别堵在这里，赶紧让母后回宫，请御医来看。”
云黛被安安稳稳的送进了凤仪宫，躺在自己那张梨花木雕花大床上。
温暖的气息瞬间抚慰了她。
欧阳太医急匆匆赶过来，一看伤势，倒吸一口凉气：“娘娘昨天受伤后就该及时回来的。这耽误了一晚上，恐怕……”
几个孩子都屏住呼吸。
赵元璟问：“什么？”
欧阳忙道：“皇上不必过于忧心。微臣的意思是，娘娘若是昨儿及时赶回来，以臣的医术，两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但耽搁了一晚上……起码得四五个月才能好，还有可能落下一些病根儿。”
“什么病根？”
“遇到阴雨潮湿寒冷之处，会关节疼痛难忍。”
赵元璟脸色微沉：“以你的医术，也没法避免这些吗？”
“臣会尽力，但这些可能无法避免。娘娘的腿骨完全断裂，又耽误了最佳的诊治时间。落下病根儿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影响娘娘以后的正常走路。”
竟这样严重！
赵元璟神色难看。
几个孩子也都露出慌张惶恐之色。
云黛道：“欧阳，你别说得这样可怕，把小二都吓着了。你们别怕，欧阳太医只是说了最严重的情况。许多人到了冬天湿冷天气，腿都会不舒服的。只要母后以后好好保养便是了。”
欧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云黛看他一眼。
欧阳便不说了。
云黛说：“晏儿，你带他们先回去吧。”
晏儿应了个是字，对弟弟妹妹们说：“父皇和母后才回来，受了伤，需要诊治和静养着。我们几个别堵在这里。下午再过来。”
浅儿和幼儿都舍不得走。
好在晏儿这个长兄有权威，硬是带走了。
欧阳把云黛腿上绑着的布条都拆掉，重新接上骨头。
这过程极为痛苦，不过欧阳提前给她服了麻沸散，倒也能忍受。
处理完伤，欧阳又开了药给她服下。
云黛沉沉睡着后，欧阳这才开始处理赵元璟的伤。
赵元璟的伤倒没什么，昨天简单的涂抹过伤药后，已经好很多了。
他现在担心的云黛的情况。
“欧阳，刚才你似乎还有什么话没说完。”赵元璟说，“说罢，不要对朕有任何隐瞒。”
欧阳忙道：“臣不敢隐瞒。娘娘这腿伤是硬生生撞和摔断的，没有及时治疗，被雨水浸泡了许久，又耽搁了治疗。情况实在不太好……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不影响走路。”
“你说的病根……”
“这是肯定会有的。即便伤好了，一旦觉得累，寒冷或者阴寒天气，娘娘的腿骨头和关节便会疼痛难忍。”
第二千八百零二章 十指连心
“有什么办法诊治？”
“彻底治好很难，但皇上也不必过于担心，只要娘娘好好保养，不过于劳累，不受寒。问题不大。”欧阳说。
赵元璟点点头：“忙完这里后，你去一趟秦王府吧。”
“秦王爷这是？”
“你去了便知。”赵元璟抬了抬手，“去吧。”
他还有国事要忙。
欧阳抓紧时间开了几个方子交给刘德全，便又背着小药箱，颠颠儿的去秦王府。
赵纾正坐在书房的躺椅里头，见他气喘吁吁来了，便笑道：“咱们的欧阳太医是块砖啊，哪儿有需要就往哪儿搬。”
“啊？”欧阳一愣，“啥意思？”
“就是说你有本事。”赵纾没跟他解释这句话的来源。
欧阳也不在意，哈哈的笑两句，目光便落在了秦王的两只手上。
两只手裹的严严实实，想看不见也难。
“皇上命臣来看看王爷的伤，难道王爷伤的是手？”
“你说呢？”赵纾举起两只手。
欧阳说道：“皇后娘娘伤了腿，王爷倒是伤了手。这到底是怎么弄的？”
“你个太医，好好看病得了，问那么多。”
“我得知道病因才好治病。”
“这是伤，不是病。”
“好好好，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欧阳摇摇头，放下药箱坐过去，小心翼翼把他手上缠绕着的纱布解开。
看见伤口的那一瞬，连看惯了病人和伤口的他，都倒吸一口凉气。
十根手指磨的血淋漓，别说皮肉，连骨头都能看见了。
都说十指连心，这得什么样的情况，才能硬生生把手指磨成这样？
欧阳难以想象。
难怪一向龙精虎跃的秦王殿下看着也有些憔悴。
“王爷，您还是跟我说一说罢，这到底怎么弄的？”
“山里大雨，遇上山石坠落，掉下了悬崖，爬上来的。”赵纾轻描淡写，随即又补充了句，“皇后的腿伤就是这么来的。”
欧阳嘶了声：“王爷这是从悬崖底下硬生生爬上来的？难怪，难怪。王爷啊，不是我说您，您可是拿兵器的大将军，这手若是废了可怎么好。”
“有你欧阳在，本王的手会废吗？”
“嘿，王爷谬赞了。依我看，王爷这伤无妨，养着就能好。”他取出药箱开始清理伤口，准备敷药。
赵纾平静的看着，忽然问：“皇后的腿伤如何了？没有大碍吧？”
“好好养着，总是能渐好的。”欧阳谨慎的说。
赵纾眉尖微蹙，“好就是好，不好便不好。欧阳，你说话也这么模棱两可的？”
欧阳苦笑：“实话跟王爷说了吧，皇后娘娘这腿伤可是比您的手严重多了。小腿骨断裂错位，膝盖也碎了一些。三五个月能正常走路，就万幸了。”
赵纾的神色渐渐凝重。
他是真的没想到，竟这么严重。
仔细想想，那个女人半点武功也不会，平日里娇滴滴的，这么摔下去，断了胳膊腿已经是万幸。
赵纾沉默了会儿，问：“按照你的这意思，皇后的腿不一定能痊愈？”
第二千八百零三章 皇后娘娘真是个谜啊
欧阳作为一个大夫，对此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如实说道：“皇后娘娘这伤吧，委实是耽搁了。又被雨水泡过……也不知会不会感染……嗯这是娘娘说的。毕竟不是外伤。”
什么发炎，感染这这些词儿，他都是从云黛嘴里听来的。
他还听娘娘说，之所以伤口会发脓溃烂，是因为没有及时消毒处理的伤口，被看不见的细菌侵入而导致了感染。
欧阳虽然听不大懂什么感染，什么细菌这些词，但他觉得这描述对于伤口发脓的情况很准确。
曾经他追问过皇后娘娘，什么是细菌。
皇后娘娘只说那是人眼根本看不见的东西。
欧阳觉得很费解。
既然人眼睛看不见，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有这种东西的呢？
想着想着，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皇后娘娘真是个谜啊。
赵纾听见他的叹气说，看他一眼：“以你的医术，不至于治不好皇后的腿伤吧？”
“哦，王爷别误会。皇后娘娘会好起来的，虽然会落下一些病根儿，但问题不大。”
“病根？”
“也没什么，以后好好保养便是。”
“要如何？”
“不能累着，要好好养着，不能挨饿受寒。”欧阳随意说了几个，“总之，不能瞎折腾。”
赵纾没说话。
虽然欧阳说的轻描淡写，但对于一个才三十岁的女人来说，以后几十年要忍受常年的腿痛，实在是件极痛苦的事。
他有些后悔。
昨天晚上如果没有在庄子停留，而是连夜回宫，也不至于此。
欧阳仔细的把他伤口处理好，包扎好，动作利索。
“王爷，您感觉如何？”
“很好。”
赵纾嘴里说着很好，却始终看也没看一眼，仿佛对方包扎的并不是自己的手指头。
他常年领兵征战，负伤早已经是家常便饭，根本不放在心上。
欧阳去一边收拾药箱，笑道：“我给王爷治伤从来不需要麻沸散，先前给娘娘正骨的时候，娘娘喝了一碗麻沸散还嫌不够，又多要了一碗。怕是要睡一天一夜。”
“本王记得，这麻沸散也不能多用。对脑子不好。”
“也不能否认完全没有影响，但也不像王爷想的这么严重。与治伤时的疼痛相比，这点弊端还是能接受的。”
“本王接受不了。”
“王爷能忍受，可不表示人人都行呐。”欧阳笑着提起药箱，“我给王爷开副调养的方子，虽说王爷身体好，但还是要注意些。我会每天来换药，王爷这手不要轻易碰水。”
“本王知道了。牧尘，送欧阳大人出去。”
欧阳施礼后，跟着牧尘出去。
……
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和调养，云黛的腿虽还没好，但精神已经好很多，能够坐在轮椅上到处溜达了。
只是还站不起来。
按照欧阳的说法，要想骨头彻底长好，起码也还得两个月。
虽然恢复的慢，云黛也不怎么在意，走不走路的，有轮椅也足够了。
只要不疼就行了。
赵元璟很紧张她，除非有重大国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凤仪宫，担心她心情不好，担心她闷得慌。
第二千八百零四章 这都纵容成啥样了！
几个孩子也想方设法的讨她欢心。
虽说腿受伤了，倒是这几年难得的快乐时光。
但赵元璟毕竟还是皇帝，也不可能一直与云黛腻在凤仪宫不出来。
即便有太子做事，这满朝的文武大臣三天见不着皇帝，也是要闹起来的。
于是，赵元璟时不时就被大臣嚷着回前朝，上朝，听政。
有时候就一忙就是大半天。
以赵元璟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两个时辰还能忍，在前朝一待就是大半天，云黛绝不能忍。
每次赵元璟去上朝，只要超过两个时辰，云黛必定跑过去干涉。
于是，朝臣们就常常看见这样一幅场景。
清淡素雅，布衣钗裙的皇后娘娘，坐在轮椅上，慢慢悠悠的溜达到奉天殿门口。门槛那么高，轮椅过不来，她就扬声招呼人抬一把。
有时候是许虎和手下，有时候是刘德全等太监。
譬如此时，皇后娘娘又一个人推着轮椅来了。
大臣们看见她，顿时一阵头痛。
又来了，她又来了！
礼部尚书忍不住语重心长，痛心疾首：“皇后娘娘啊，这可是前朝！陛下和大臣们议事第地方！”
“本宫不能来吗？”
“您……来是可以来，但您也别来的这么频繁啊。频繁也就罢了，您不能每次都把皇上带走啊！这不耽误事儿吗？”
云黛冷笑：“本宫耽误你们什么事了？什么云北的总督贪污受贿这种小事，也需要拉着皇上商量半天？大周律法怎么写的就怎么处置，要刑部和兵部是干什么吃的？还是说，你们惧怕云北总督的势力大，都不敢去招惹，想要纵容他的行为？”
皇帝陛下就笑眯眯的看着，仿佛自家皇后这种行为，是小孩子在玩笑似的。
瞧瞧这都纵容成啥样了！
妖后，妖后啊！
刑部尚书和兵部尚书对视一眼，知道自己不是皇后娘娘的对手，忙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军机处首辅大臣——秦王殿下。
赵纾体质强悍，半个月的时间就恢复的基本差不多了，不耽搁上朝和处理军机处的事务，但十根手指还是裹着纱布。
他与旁人不同，心知肚明皇帝的情况，也知道皇后不肯让他长时间在这里操劳的缘故。
他沉吟道：“陛下，云北总督这样的行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持续了好几年。若是姑息，怕是不好。这件事，就让臣处理吧。”
赵元璟笑道：“好。”
很好说话，很好脾气的样子。
大臣们都觉得，这段时间来，皇帝陛下的脾气越来越好了。
皇后娘娘伸出手：“赵元璟，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去玩。”
众臣：“……”
有个御史看不下去，试图阻止：“皇后娘娘您——”
“朕来了。”不等他说完，皇帝已经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了皇后娘娘面前。
有个老郡王仗着辈分高，也出声阻止：“这成何体统？帝后如此，何以教化万民？”
毕竟当着文武百官的面。
云黛立即捂住肚子，露出痛苦之色。
赵元璟忙问：“皇后，你怎么了？”
第二千八百零五章 太拙劣了啊！
“我肚子疼，剧痛。”云黛颤巍巍的，伸出凄凉的手，“陛下，我不行了……”
众臣：“……”
皇后娘娘，这已经是这个月您第五，还是第六次演这种低级的把戏？
太假，太拙劣了啊！
虽然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皇后娘娘这是装的。
但偏生有人就是吃这一套。
无论五次六次还是八次十次。
那个人，便是他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
“朕这就送你回去！”
赵元璟毫不犹豫，把云黛抱起来，离开奉天殿，把一众文武大臣抛到了脑后。
众臣齐齐叹了口气。
这可怎么好。
当初陛下专宠皇后一人，引来众人不满，后来皇后娘娘诞下二子二女，这事儿也就罢了。原想着这不过是一时是新鲜和热情，过几年也就淡了。
谁家夫妻两个在一起，还是十年如一日的亲密？
可看看帝后二人这模样，让众人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虽然帝后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看他们的恩爱程度，与从前只有增加，丝毫也没有变得平淡。
难道大周朝要忍受几十年这样**霸道的妖后？
你实在要宠就罢了，搁后宫宠啊，跑到前朝来秀什么恩爱？
众臣愤愤不平，眼睁睁看着皇帝抱着皇后离开，呼啦就把秦王给围住了。
“王爷，这事您不能不管啊！”
“王爷，这这这这……陛下和娘娘这也太不像话吧？？”
“这成何体统啊！”
“天要亡我大周啊！”
“王爷王爷……”
众大臣七嘴八舌，捶胸顿足，全都是控诉的。
赵纾只觉耳边嗡嗡嗡直响。
他能理解群臣的心，但更理解帝后。
刘德全乖觉，命小太监拉了把椅子过来，请秦王爷坐下，又奉了杯茶水，请他坐着慢慢听。
上朝的几十个大臣，围着他一阵聒噪。
秦王有椅子坐，有茶水喝，心里想着自己的事儿，只留一只耳朵，倒也惬意。
足足半个时辰。
等所有大臣都说完了，闭嘴了，赵纾才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问道：“都说过瘾了？”
众人讪讪。
之前虽然气愤，但喊了这么久，气势也就弱下来了。
“王爷，您得说句话，不能由着陛下和皇后娘娘这般胡来啊！”一名老臣眉头紧锁，苦口婆心的劝。
赵纾说道：“皇后身体不好，你们应该都清楚。皇上多怜惜了些，有何不可？这也碍不着各位大人。至于这朝政，这段时间太子监国，该忙的事情，一件也没耽搁。皇上刚才临走前，也把云北总督的事情交代下来了。大人们还有什么不满？”
众人相互看看。
这么一说，倒也是。
皇上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过就是多宠着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也没干什么祸国殃民的事情，无非就是有些任性的小女子罢了。
人无完人。
与皇后娘娘做的那些功绩相比，这点缺点实在也不算什么。
赵纾站起身，说道：“大人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那云北总督的事情……”
第二千八百零六章 气死个人
“本王会秉公办理，给云北的百姓们一个交代。”赵纾正色道。
听他这么说，众臣纷纷说道：“既然王爷这么说，下官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相互拱手行礼后，各自散去。
晏儿走过来，说道：“辛苦皇叔公了。”
赵纾笑道：“小事。”
“皇叔公，云北总督这件事，我有什么可以帮您的，您尽管说。如今母后身子不好，父皇也是无心朝政。只能辛苦皇叔公。”
赵纾道：“云北总督的事情不麻烦，我去卫所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去拿认便是。晏儿，你这段时间监国，感受如何？”
“我虽然监国，但有父皇和皇叔公的教导，倒也没什么难的。”
“你从小便聪明，这几年参与朝政不少，愈发稳重，我相信你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皇叔公……”
“怕什么，你是储君，继位是迟早之事，没什么可忌讳的。”赵纾淡道，“去吧，把折子看一看，让你父皇多陪你母后。”
“是，我记住了。”
赵纾点点头，转身走出奉天殿。
走没多远，他就看见云黛拄着拐杖，沿着墙根儿，一步一步艰难挪动。
保兴捧着披风跟在后面，想要扶又不敢伸手，脸上神色万分纠结。
赵纾便停在原地，等着她走过来。
她走的很慢，完全不喜欢用拐杖的模样，又怕碰到受伤的左腿，速度堪比乌龟。
赵纾气定神闲站在原地，看她拼命挪过来。
“先前坐着轮椅到处溜达的娇气样子怎么没了？”他背着手，问。
云黛满头大汗抬起头，喘着气说：“都是欧阳那混账东西，逼着我走路。他恐吓我，说我再这么不动弹，全依赖着轮椅。以后我就再也走不了路了。就连赵元璟也逼我出来走，他自己倒不来，躺在屋里看书去。气死个人。”
“元璟又没有断腿，你若不愿动弹也行，将来一辈子都坐着轮椅也挺好的。”
“王爷说什么风凉话。”云黛喘匀了气，扶着墙站着，目光扫过他手，“王爷您的手，恢复的怎么样了？”
“好了。”
“我听欧阳说，伤口很吓人。”
赵纾随手折断旁边一根树枝，动作流畅，手指有力。
“这对于本王来说不过是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何况本王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娃子，几天就会恢复如初。”
“不管如何，这次我又欠了王爷一个救命之恩。”云黛想说要怎么谢他，但想来想去，这些年也不知被他救过多少次了。
现在说这话，好像没什么意义。
赵纾道：“你是皇后，于我而言也是君，我救你是应该的，你不必有什么负担，本王也不需要你的感谢。好好养伤吧。”
他说完就走了，毫不拖泥带水。
云黛看着他的背影。
秦王这株高岭之花的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永远也猜不透。
保兴上前把披风给她披上，说道：“起风了，主子，咱回吧。”
云黛点点头，继续艰难挪动拐杖。
没过几天，便是太子的大婚。
这于后宫前朝，乃是大周和北齐来说，都是天大的喜事儿。
第二千八百零七章 妆奁
宫里很久很久没办过这样的大喜事。
虽然云黛说了婚事不许过于奢靡，但毕竟是太子大婚，该有的东西都得有。
采采作为准太子妃，提前半个月就搬回了靳家。
她毕竟是靳家嫡女，要嫁进宫做太子妃，还是要从靳家出嫁。
红豆这个亲娘也只能跟着暂时搬进靳家。
虽然她心里不自在，却让靳岚得了许多与她相处的机会。
靳家如今后宅只三个主子，靳老爷，靳岚以及庶女莲莲。至于靳老爷后院还有两个姨娘，都是身份低微的婢女提上来的，在府里上下人等的眼里，都算不上主子。
顶多算半个。
莲莲也渐大了，虽家里没有主母，她这个庶女与两个姨娘相互商量着，勉强把日子维持下去。
但采采这个正经的嫡女回来后，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也许是为了让宫里看看自家对采采有多看重，采采搬回靳家的的当天，靳老爷就当着全家人的面，说要把管家权交给采采。
莲莲安静的站在角落，一声不吭。
靳岚对此早有意料，自然也不会反对。
府里下人们更没什么可说的，
嫡女来了，庶女自然要往后靠的。
倒是采采自己不同意。
她回来是待嫁的，就算她愿意管家，又能管几天？
到时还不是得交还给靳莲莲，还不够麻烦的。
但靳老爷却坚持。
一副采采不接受，他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采采无法，只得暂时接着，心里却觉得纳闷儿，想去问问父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却推说不知道。
如此过了几天后，府里倒也相安无事。
就连原本管家的莲莲和两个姨娘，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来。
这让靳老爷很是高兴。
到了大婚前一晚，靳岚特意把采采叫到书房里，与她说了许久话，说了这些年他对她们母女的愧疚和辜负。
采采作为女儿，对于父母之间的事，也不好多说什么。
她敬爱父亲，也怜惜母亲。
她觉得，她们都是很好的人。
可如今她已经认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两个很好的人，并不是就能在一起的。
靳岚看着亭亭玉立的漂亮女儿，把桌上一只紫檀木镶金边的盒子推过去，说道：“这些年你跟着你娘生活，爹对你照顾的不多。明儿你就出嫁了，这个送给你。”
“这是什么？”采采问。
“打开看看。”
采采打开盒子，鼻端传来淡淡的木香味。
这是一个妆奁盒子，一共三层，最上面是精致的牡丹花纹。打开是一面磨的光滑细腻的铜镜。
第一层摆放着耳环，戒指，宝石领扣等小巧的首饰。
第二层是手镯和项链，有翡翠的，珍珠的，纯金的，也有宝石的。第三层最大，里面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饰，水头莹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采采看完一遍，把盒子仔细盖上，“父亲，这是？”
“这是你祖母留下来的东西。”靳岚唇角露出一抹笑容，“看着挺旧是不是？你祖母当年的嫁妆呢。”
第二千八百零八章 祖母的遗物
采采听说的祖母的嫁妆，不由自己打量了眼。
靳岚说道：“算起来，这些东西也有好几十年了。这里面的首饰，都是你祖母喜爱的。只是样式旧了，你们年轻小姑娘怕是不喜欢。”
采采忙道：“父亲，这太贵重了。我不该要。”
这些老物件才是最好的。
傻子才会嫌弃旧。
但采采还是知道轻重，不想把这样的珍贵物件带走。
靳岚笑道：“这是你祖母临终前指名留给你的。拿去吧。”
“祖母说了给我？”
“家里只你这么个嫡女，你又是未来太子妃，不给你，给谁呢？”靳岚说道，“就当给你添妆吧，好好使用，好好保存，将来可以留给你的孩子。”
这一盒子东西，完全可以当做传家宝，一代一代传下去。
采采听了，也就不再拒绝，“父亲放心，我一定好好保护这些东西。”
靳岚打量了会女儿，问：“你娘这几天也不出门，她可好？”
“娘亲虽不出门，但也没闲着，一直在给我做嫁衣，被褥那些东西。”采采有些无奈，“她总觉得不够完美，不停的修改。昨儿又说要做一幅双面绣的屏风。我看她都有些魔怔了。”
靳岚笑道：“她也是头一回嫁女儿，你理解些。好了，回去吧，早些睡，明儿要早起的。”
“女儿回去了。”
采采捧着盒子，离开书房。
路过花园时，她听见不远处传来莲莲的声音。
“姐姐。”
“什么？”采采停下脚步回头。
靳莲莲披着斗篷走来，低低咳嗽两声，轻声说：“还没恭喜姐姐即将嫁进宫，荣登太子妃之位。”
“谢谢。”采采简洁回答。
她手里捧着一只质朴的紫色盒子，盒子虽然有些旧，但散发着温润的木质光泽。
一看就是值钱的老物件。
“这盒子，我好像在哪里看过。”莲莲说。
“这是父亲给的。”采采回答。
“这里面……是什么？”
“是几件旧首饰。父亲说是祖母留下来的，据说是当年祖母出嫁时的嫁妆。”
莲莲有些讶然，眸底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靳夫人也是高门贵女出身，她能留下来的，必定都是好东西。
“祖父和父亲对姐姐真好。”莲莲笑道，“姐姐，能不能打开盒子给我长长见识，祖母留下的是什么好物件儿。”
采采没有动，说道：“你这些年在祖母身边长大，祖母也给了你不少东西吧。里头只是几样旧东西，不值什么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姐姐误会我了。”
“那就别看了。”
采采说道，“刚才听你咳嗽，可是又病了？你身子不好，就少出门少吹风吧。若是病了，又让祖父和父亲忧心。”
“我知道的。”
“嗯。”采采点点头，抬脚往前走。
“姐姐——”
莲莲叫住她，“姐姐这就要出嫁了，将来也难见面，我有些体己话，想与姐姐说。”
采采回头，眸色流出疑惑。
她跟莲莲虽说是姐妹，儿时关系还不错，长大后因为各种原因，关系极为疏远，见面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她不认为自己跟她有什么体己话要说。
第二千八百零九章 继续做靳家的女主人
何况采采也并不想跟她说话。
“天很晚了，有什么事，天亮再说吧。”
“可是天亮后，姐姐就出嫁了。”莲莲站在她面前，神色带着几分哀求，“姐姐知道吗，自从我姨娘去了庄子上，祖母也过世后，这偌大的后宅，只我一个人，我真的孤单极了。”
采采淡道：“你素日里一起玩的闺阁好友也不少吧。”
莲莲垂首：“自从祖母过世，我……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
她只是个庶女，按规矩没资格随意出门，除非是嫡母或者祖母带着。
如今嫡母没有，祖母过世，她就完全没了出门的机会。
这对于一个十来岁正需要与同龄贵女交往的小姑娘来说，不可谓不残忍。
但这些事，与采采有什么关系呢？
“但我有点困了，想早点睡。明儿还要早起。”采采直接拒绝，“我虽明天出嫁，也不是永远不回来，也不是真的见不着面了。若真想说，机会很多。”
“姐姐如今竟这般冷漠。”莲莲咬唇，“姐姐是父亲的嫡长女，就连祖母，从前总说多么疼我。自己的东西却全都留给了姐姐。可见祖母心里还是只有姐姐这个嫡出的孙女。”
“莲莲，你跟我抱怨不着什么吧。我很小便跟着母亲搬出靳家。至于你，享受着这个府邸的奢华，和祖父母父亲的宠爱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抱怨？”
“我如何与姐姐比，姐姐深受宫里的娘娘宠爱，如今又要嫁给太子殿下做太子妃。明天开始，咱们姐妹便是天下地下不同的人了。”
采采听她扯了半天，抬头看看月色，担心娘亲等着急了，便道：“既然你有话说，那就边走边说吧。”
莲莲乖巧嗯了声，随着她一起走。
说了一路，无非都是些女孩的烦恼和心思，说自己没有嫡女，祖母也没了，一天天的大了，担心自己的婚事和前程。
说如果有个嫡母在，自己也就不必烦恼了。
莲莲话里话外，都在怂恿采采，让红豆留在府里，继续做靳家的女主人。
采采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根本不打算往心里去。
她尊重母亲的选择和决定，绝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靳莲莲，就劝说母亲留在靳家。
回到院子里，红豆果然还在等着，一边等，一边做绣活。
采采见了，皱眉道：“娘，不是说了晚上不做这些吗，现在您熬眼睛，将来年纪大了就麻烦了。”
“我知道。就剩一点儿了。”
红豆抬头，看见莲莲也跟在后面。
莲莲进来行礼：“母亲。”
“谁是你母亲？”采采听了一路一直不在意，直到这会儿，终于忍耐不住，“这是我娘，我娘跟靳家没关系。”
莲莲面露怯色：“我一时叫顺口了，忘了。夫人不要生气。”
红豆说道：“没事，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一道回来？”
“父亲给了我几样祖母的旧首饰。”采采说。
红豆看了眼盒子，认出那是靳夫人在世时用的妆奁，便知里面的东西不会少。
第二千八百一十章 太子大婚
否则靳岚也不会特意叫她过去，郑重其事的交给她。
“这东西贵重，你何苦拿着。”
“我也说不要，但父亲说，这也不是给我的，是要一代代传下去的。”采采笑道，“如果以后我生了女儿，便把这些传给她。”
“还没嫁呢，就想着生女儿。”红豆失笑，“明天要早起，赶紧去睡觉。明儿天不亮就要起来沐浴梳洗。”
采采应了，抱着妆奁走去自己的卧房。
小丫鬟跟上去伺候。
莲莲留在原地，轻声说：“夫人，姐姐明天就出嫁了，按照咱们这里的规矩，前一晚都是与姐妹一起住的。我能留下吗？”
红豆看她一眼：“只要采采同意就行。至于什么规矩风俗的，我不在意的。”
“刚才我跟姐姐说了，姐姐答应了，但是要我问过夫人才行。”
“这种小事倒也不必特意来问我。这院子里还有几间空房子，你随意去住便是。”
“我想陪着姐姐说说话。毕竟，姐姐明天就是宫里的人了，以后怕是也难见到。姐妹一场，我心里不太好受。”
“你跟采采也没什么感情。”红豆不冷不热的说着，低头看着手上的刺绣。
莲莲垂首：“夫人，我去了。”
她转身出去。
她去了采采屋里，想跟采采说话，但采采已经去沐浴了。
采采的作息一向规律。
即便第二天是大日子，桌上摆满了要穿的喜服和首饰，她还是按照自己的习惯，一边看书，一边慢慢喝了杯清茶，便熄灯睡觉。
翌日便是太子大婚的正日子。
一切都按照宫里的规矩和流程走。
也是繁琐的要命。
一身红衣的采采顶着龙凤盖头，扶着陪嫁丫鬟的手，坐上宫里派来的八台华盖轿子，三百六十担嫁妆，浩浩荡荡的从靳家一直延绵到皇宫。
围观的百姓一圈又一圈。
都被这份超级豪华版的陪嫁给惊到了。
这靳家不愧为百年豪门世家，虽然平日里低调，也没落了许多，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儿终究还是丰厚的。
但极少有人知道，这份嫁妆里面，有一般都是云黛私人出的，算是给采采壮门面。
她一直以为靳家没什么钱，红豆一个人也没多少东西。
谁知靳家家底还不错。
轿子到了宫里，身穿朱红色喜袍的太子亲自迎接，在礼部，钦天监以及后宫二十四局的侍奉下，要先去祭祀。
经过繁复的祭祀过后，回到宫里，再去给赵氏的列为祖宗磕头，然后才是到承乾殿，给皇帝皇后磕头。
这一整套流程结束，已经是傍晚。
正常人都要累个半死。
云黛一直坐在轮椅上，都觉得腰酸背痛。
何况是穿着厚重喜服，顶着沉重凤冠的太子妃。
太子也够累的。
云黛心疼他们，没让晏儿招呼宫宴，直接让他回东宫去，早点休息。
晏儿想着还有十几本折子没看完，若是不看完，又要让父皇受累。
也就回去了。
回到东宫，他发现这里多了两个年长的嬷嬷。
“给殿下请安，奴婢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以后就留在东宫，凭殿下和太子妃差遣。”俩嬷嬷来行礼。
晏儿听了心里明白，这是母后派来两个稳重能干的嬷嬷给采采用的。
“你们去太子妃那边吧。”他张开手让小太监帮自己脱掉喜服和发冠。
嬷嬷们却没动。
其中一个捧着一只盒子，上前一步说道：“娘娘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尚且年轻，若实在忍不住要圆房，切记用上这个。”
第二千八百一十一章 红烛摇曳
晏儿听了这话，脸颊不免有点烧。
他虽向来聪慧稳重，但毕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郎。
说这话的两个嬷嬷又是眼生的，这么一本正经的当众说出来，一般人都承受不住。
但嬷嬷们却很淡定，仿佛司空见惯一般。
太子身边的几个小太监都捂嘴偷笑。
晏儿轻咳一声，“我知道了，东西搁着。嬷嬷们自去太子妃那边侍奉。”
嬷嬷们见他已经换上常服，又问：“殿下不打算去太子妃那边吗？”
“我这里还有些要紧事处理。”
“奴婢不该多嘴，但既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也还是得说。”嬷嬷说道，“虽然太子勤勉，但今儿毕竟是娶正妃的大日子，论理也该去太子妃那边走一趟。否则传出去说殿下新婚夜便冷落了太子妃，未免不好。”
晏儿笑道：“嬷嬷提醒的是。”
虽然婚事是提前了，但他始终记得母后说过的话，女孩儿家怀孕太早，对女子和孩子都不好。
他没打算今年圆房，想着等采采大一些。
但嬷嬷提醒的也对，毕竟是新婚夜，还是该去那边看一看的。
晏儿换了衣服后，吩咐小太监先把折子和茶水准备好，他去一趟太子妃那边，回来后再看。
太子妃的住处位于东宫的西边，正是从前皇后娘娘住过的平乐苑。
东宫比这里奢华精致的院子不是没有，但毕竟是皇后娘娘住过的地方，比其他地方就要尊贵许多。
为了以示对皇后娘娘的尊敬，这平乐苑将来便会成为太子妃的居所。
晏儿对平乐苑也熟悉，自己做了太子搬进东宫后，别处都没什么，唯有平乐苑一直细心保存和打扫。
里头的布置与云黛住的时候几乎没什么变动。
他熟门熟路的来到平乐苑，这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齐齐来行礼。
晏儿走进卧房，看见采采的陪嫁丫鬟，如今平乐苑的大宫女小梨站在门口。
“太子妃歇着了？”晏儿问。
“奴婢不知道……”小梨有些茫然。
晏儿皱眉：“怎么回事？你怎么不进去服侍？”
小梨摇摇头：“太子妃说累了，想歇一会儿，让奴婢不要进去打扰。但她会等着殿下来，不会睡觉。”
晏儿心内不免疑惑。
采采虽然安静少言，但性子不至于这么别扭。
何况小梨是她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何至于歇着的时候还要把她撵到外面站着。
难道是刚进宫不适应，还是这一整天累着了？
晏儿心里这么想着，便伸手挑起帘子，迈步走进去。
屋里很温暖，静悄悄的，唯有红烛轻轻摇曳，倒映着满屋子的温暖红色。
一道红衣身影，歪坐在床边，似乎在休息。
头上的盖头还没取下来。
按风俗，这是要新郎亲手挑开的。
晏儿见了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
采采毕竟只是个小姑娘，穿着一身沉重的行头，到处跪拜行礼，一天下来怕是累坏了。
这么晚了，也不敢脱掉喜袍和凤冠，就这么坐着等。
看着怪可怜的。
第二千八百一十二章 她不是采采
若不是嬷嬷提醒，他今晚大概就不过来了。
“累了便自己洗漱睡觉。”晏儿走进去说道，“何苦硬撑着，咱们两个是什么关系，你还做这样的表面功夫。”
听见他的声音，喜服身影倏地坐直。
晏儿好笑道：“你什么时候连我也怕了？就这么规矩，我不挑盖头，你就不说话不休息？”
他看见桌旁放着喜秤，便伸手拿起来，准备挑开她的盖头。
谁知喜秤刚拿着，她便站起身，搂住了晏儿腰身。
晏儿动作僵住。
虽说是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这么亲密的动作，他们之间还没有过。
“怎么了？”晏儿放轻了声音，“是不是累着了？”
她只是抱着他，不说话。
晏儿笑道：“你放心，我今天不打扰你，只是来看你一眼。待会你就让小梨伺候，早点歇着吧。”
听了这话，她抱着他的手，却越紧了。
晏儿玩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呢，嫁给我心情不好呢？来，我给你盖头取下来，闷了一天也是怪热的。”
他也不用那个喜秤了，直接伸手把盖头取下来。
采采本身就已经是惊人的美貌，何况是喜服浓妆的情况下。晏儿想象过采采穿喜服的明艳模样，但当他低头看见少女的脸庞时，还是呆住了。
不是说她有多美，而是——
眼前这少女，根本就不是采采！
晏儿大惊之下，一把推开她，神色震惊：“你是……采采的妹妹？”
他见过她两次，虽没怎么正眼看过，但依稀还记得。
眼前这少女，清瘦的脸，敷着粉也掩盖不了的苍白肤色，楚楚可怜的水眸。
不是靳莲莲，又是谁？
太子妃分明定的是采采，怎么就变成了莲莲？
采采被推的踉跄两步，扶着桌子站稳，猛地哭出来：“殿下息怒，殿下不要生气……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闭嘴！”
晏儿回神，厉声喝道。
然而已经晚了。
靳莲莲的哭叫声太大，太凄厉，外头候着的小梨和太监宫婢们呼啦涌进来。
宫里谁不认识沧澜郡主？
可眼前这穿着喜服的是谁？
小梨最先反应过来，捂住嘴，惶恐叫道：“你……二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你为什么穿成这样？我家郡主呢？”
晏儿脸色阴沉的可怕。
这个靳莲莲，实在心思深沉。
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若悄无声息把她送回靳家，这事也就罢了。可是，刚才她一声尖叫，把下人们都迎过来，也就意味着，这件事瞒不住了。
堂堂大周太子殿下的大婚之日，竟把新娘子搞错了。
这传出去，岂不成了全天下的笑话！
晏儿惊怒交加，喝道：“都滚出去！”
下人们不敢言语，跪地退出去。
“小梨！”晏儿叫住她，沉着脸问，“你是太子妃的贴身婢女，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你家郡主呢？”
小梨噗通跪下，吓的浑身颤抖：“回殿下，奴婢不知道，奴婢真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儿晚上奴婢侍奉郡主睡下后——
第二千八百一十三章 蠢，却有效
“奴婢也去睡了。谁知起晚了，等奴婢起来，郡主已经自己梳妆好了，还戴上了盖头……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郡主变成了二小姐……”
小梨吓傻了，哆哆嗦嗦的说完，已经满脸泪水。
她惊慌失措的想着，难道郡主不想嫁给太子殿下，所以让二小姐冒充她？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郡主那么喜欢太子殿下，一直很期待，很认真的准备婚事。怎么会不愿意？
何况郡主一直也不喜欢二小姐，不可能让她冒充自己。
小梨抬起头，哭着说：“殿下息怒，这件事一定是二小姐的阴谋。求殿下回去看看郡主，奴婢不知道郡主现在怎么样了……”
晏儿看向靳莲莲，冷声问：“采采呢？”
靳莲莲瑟缩在角落，楚楚可怜的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昨晚姐姐要我陪她，我也不知怎么回事，一醒来已经换上了喜服……我胆子小，也不敢声张……殿下，我现在该怎么办？”
晏儿冷笑：“这可真是活得久，见的奇葩多。这天底下想进宫的女人也许很多，但用你这种手段的，倒是头一回见。靳莲莲，你让我大开眼界。”
“殿下，我……”
“来人，把她看好了。小梨，你去奉天殿那边找保兴公公，悄悄儿跟他说了。”晏儿不再理会靳莲莲，吩咐自己身边的太监和小梨。
小梨慌慌张张的去了。
帝后正在奉天殿陪着宗室贵族的大人们和内眷喝酒，保兴神色凝重走过来，凑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云黛的动作顿住了。
赵元璟看她：“怎么？”
云黛笑道：“活久见。”
“嗯？”
“没什么大事，宫里要多养个人罢了。”云黛把保兴的话说给他听。
赵元璟朝靳岚的方向看了眼，皱眉道：“靳家的庶女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沧澜郡主进宫？她倒是不怕死。”
“都说女孩儿家把名节看的比命还重。这靳莲莲为了进宫，连名节都不要了，何况是死呢。”
“把她撵回去罢了。”
“没那么简单。”云黛摇头，“这姑娘的把戏虽然蠢，却很有效。今儿大婚这么多人，事情不可能瞒得住。人已经进宫了，杀了还是撵回去，都不行。也就是说，这姑娘在不惜一切代价，逼着宫里把她留下来。”
赵元璟问：“晏儿呢？”
“他现在去靳家，把采采接进宫。”
“这事儿总不能就捏着鼻子认了。”
“让晏儿自己解决吧，他也不是小孩子了，得学着独当一面。”
“朕也没打算插手。”
“那，咱们接着喝酒？”
“乐意奉陪。”
两只杯子轻轻碰到一起。
帝后相视一笑。
眼里哪里还有旁人。
至于儿子的小麻烦，便让他自己解决去。
不过，有些事，还是得让靳家人知道。
云黛朝保兴使了个眼色。
保兴会意，凑到靳岚身边，低声说了。
靳岚当即脸色大变，站起身朝帝后行了礼，转身匆匆离开。
第二千八百一十四章 采采何在
晏儿直接骑马去了靳家。
红豆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靳府，看见太子匆匆而来，不由惊讶问：“殿下您怎么来了？”
晏儿问：“采采呢？”
“采采……不是进宫了吗？”红豆一头雾水。
“红姨，您让这里的下人去采采屋里找一找。”
红豆见他沉着脸，知道出事了，赶紧让人在院子里找。
但怎么都找不到。
知道靳岚赶回来，在采采卧室的床帐子后面，发现了依旧昏睡不醒的采采。
“采采，采采！”红豆大惊失色，忙过去帮忙扶着她，让她躺到床上。
靳岚让管事把府里的大夫找来。
大夫一诊脉，道：“郡主应当是服用过类似蒙.汗.药这种东西，而且吃的不少，所以才昏睡至今。”
靳岚喝道：“快把她弄醒！”
大夫赶紧给采采喂了一颗解毒丸，然后让丫鬟给她灌了些水。
药丸下肚，药效发挥作用。
没一会儿，采采便悠悠醒转。
她睡的太久，头痛加上迷糊，睁眼看见爹娘和太子都在眼前，茫然问道：“爹，娘，殿下……你们怎么来了？天亮了吗？”
红豆哭笑不得：“你这个傻孩子，你睡了一天一夜！”
“什么？”采采清醒了些，挣扎着坐起身，看向太子，“殿下，我怎么了？”
晏儿伸手递给她一杯水，柔声问：“你好好想想，睡觉之前都做什么了？”
采采蹙眉：“我没做什么。见过父亲后，回到这里与娘说了几句话，便回屋沐浴睡觉。临睡前喝了杯茶，看了会子书。”
“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哦，倒是有。回来的路上跟莲莲说了会话。”采采努力回想，“不过回到这里后，我就没见过她了。”
“不对吧。”红豆诧异，“昨晚上她说要陪你一起睡觉的，还说已经问过你。你同意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了？”采采皱眉，“这个莲莲，怎么满嘴瞎话。”
红豆呆了，转头朝晏儿看：“太子，到底怎么回事？”
靳岚一拍桌子，恼怒道：“你们还想不明白吗？必定是莲莲那丫头对采采动的手脚，如今她自己代替采采嫁进宫了！”
“什么？”红豆大吃一惊，“莲莲进宫了？”
“她正在穿着喜袍，正在东宫。”晏儿神色冷静。
采采身子晃了晃。
红豆忙扶住她。
靳岚咬牙道：“莲莲这个孽障，竟敢如此做，简直不知死活！如今皇上和娘娘已然知道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了！别人不知道内情，只会以为咱们靳家偷龙转凤，竟敢用庶女代替嫡女嫁进宫做太子妃。朝廷若怪罪下来，整个靳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采采下了床：“我去找莲莲。”
“采采，你现在去穿好衣服，随我进宫。”晏儿说，“即便靳莲莲蒙着头代替你一整天，太子妃的位置，依然只能是你的。”
“别耽误工夫，快过来。”红豆忙拉着女儿进屏风后面换衣服。
靳岚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道：“殿下，您让人把莲莲送回来吧。”
第二千八百一十五章 活生生丢了个大脸
“送回来？”晏儿沉着脸，“很快这个消息就会传遍朝廷上下，成为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一个与我一道祭祀过祖宗，拜过天地，给父皇母后磕过头的人，已经算是皇家的人。把她送回来，你让百姓们怎么想皇室？”
“可是……”
“靳大人，您可是没有教导好自己的二女儿啊。”晏儿意味深长，“不过，皇室也不会为难你们靳家。既然靳莲莲这么想进宫，我便如她的愿。”
“殿下要把莲莲留下？”
“不然呢？”
靳岚没有言语。
采采很快换好衣服，晏儿起码带着她趁夜回到东宫。
这件事，也很快就传了出去。
传什么的都有，什么靳家偷龙转凤，对皇室不敬，要么是靳家庶女不知廉耻，还有传靳家嫡女对太子有异心，想要与别的男人私奔，所以逼庶妹待嫁。
总之，传什么的都有。
靳家活生生丢了个大脸。
事情传到靳老爷耳中，老头子本就身体不好，直接就给气的一命呜呼。
靳家这下子喜事变丧事，彻底乱了。
靳岚又气又怒，整个靳家都恨上了这位自私狠毒的二小姐。
至于晏儿，把采采接进宫后，直接让她住进了平乐苑。
莲莲还被关在平乐苑的厢房里面。
采采先去给帝后磕了个头，求他们降罪。
云黛道：“这件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是件小事。皇室定下的太子妃，岂是能随随便便就冒充的。”
采采惭愧：“都是我愚蠢，竟让她钻了空子。”
“你这个庶妹，也算是胆大过人了。”
采采磕头：“求娘娘责罚。”
“你自己处置吧。”云黛说道，“从今儿起，你便是太子正妃，东宫的女主人。凡事东宫的事宜都由你做主，陛下和我都不会干涉。”
采采头伏在地上：“多谢娘娘厚爱，采采一定把这件事处理好，不让陛下和娘娘烦心。”
“还叫娘娘吗？”
“父皇，母后。”
“乖。”云黛抬了抬手，“起来吧。进了宫，做了太子妃，一切才刚刚开始呢。以后多长点心眼。”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采采又磕了个头，转身走出去，回到平乐苑。
晏儿已经回昭华殿看折子忙活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百姓的议论也只能守着。
皇室再尊贵，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
他的心思不愿意耗费在这种事情上，便交给太子妃处置去。
采采回到平乐苑，看见小梨眼睛红肿，神色惶恐憔悴。又看了眼旁边站着两名神色宁静，气度不凡的宫女，不由暗暗摇头。
这两个大宫女是皇后娘娘拨过来的，比她自己带来的小梨，不知高了多少个段位。
小梨虽忠诚，到底是比不上被娘娘调教过的大宫女。
“以后，就让梅香姐姐做这里的管事大宫女，檀风姐姐帮着管账务。小梨，你去管着小厨房的一些杂事。”
采采三言两语，安排妥当，直接把皇后娘娘拨来的两个大宫女升为平乐苑管事宫女，至于她带来的贴身丫鬟小梨，则落到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