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七百八十七章 像个女孩儿似的
正好几个孩子来请安，看见她脸色不大好，都有些担忧。
云黛还没想好怎么跟孩子们说这件事。
虽说最大的晏儿已经十七，两个公主也十五了，别人都觉得他们已经长大了，可以婚嫁。
但是，在云黛眼里，他们都还不算是真正的成年人。何况小二才十二，更小。
他们一直生活在宫里，过着安稳舒适的生活。
能接受他们的父皇很快就要去世这件事吗？
不管是晏儿还是公主小二，他们都敬爱父皇，把父皇当作是天，是顶梁柱一般的存在和依靠。
云黛不想伤害孩子们。
看着几个孩子的稚嫩小脸，云黛心中酸涩，同时也理解了赵元璟决定隐瞒自己的苦心。
若她五年前知道了，会忍心告诉孩子们，让他们心头笼罩着几年的阴影吗？
虽然现在是很痛苦，但至少那几年的时光是幸福的，无忧无虑的。
浅儿最心细，靠到母后身边，问：“母后昨儿没睡好吗？这几日转冷，一直下雨，母后别也是病了？”
“这还用问，必定是为了父皇的风寒烦心呢。”幼儿说。
“可是父皇的风寒已经好多了呀。”浅儿笑道，“母后和父皇也过于腻歪了，这么点小病就急的觉也睡不好？”
云黛没心思跟她们玩笑，摆手：“你们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晏儿留下，母后与你有话说。”
她看起来很严肃，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几个孩子相互看看，只得先出去。
“晏儿过来坐着。”云黛招手。
晏儿搬来一把椅子，却也没闲着，动手帮母后整理桌上乱七八糟的各种图纸。
平常云黛都不许别人碰这些，怕弄乱了她找不到。
唯有晏儿能准确分辨得出，哪些是她要留着的，哪些是废掉的图纸。
云黛揉着眉心，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收拾，不免露出笑容：“你这孩子，做事细心的像个女孩儿似的。”
晏儿说：“母后心情不好，是否因为父皇的病情？”
云黛看他一眼。
少年的眼眸很平静，但一眼看不到头。
云黛沉默了会，说：“晏儿，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我也不必瞒着你。关于你父皇的病，我要告诉你真相。”
晏儿的手顿了顿，继续整理，笑道：“母后说便是，儿臣这么大了，难道还不能替父皇母后分担一些吗？”
“你父皇的病这几年来，其实一直很严重。”
“可是，看起来父皇已经完全好了。”
“那只是表象，连我也被瞒过去了。你父皇那个人，若是成心要瞒着什么，旁人很难猜得透。”云黛叹气，“近来你父皇病了，一直发高烧，实在瞒不住了，才说实话。他……大概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晏儿手一抖，图纸撒了一地。
他忙弯腰去捡。
云黛知这孩子一向从容淡定，不急不躁。这样的表现，已经足以说明他的震惊和慌乱。
晏儿蹲在地上许久，才把图纸重新整理好。
站起来的时候，眼眶发红。
第二千七百八十八章 成亲吧！
他这个模样，让云黛想到，自己昨天在赵元璟面前，是否也是如此。
云黛倒了杯茶给他，温声问：“怕吗？”
晏儿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低声说：“儿臣害怕，但是，儿臣知道自己职责所在。母后，不管发生什么，您就不必担心儿臣。”
云黛拍拍他的头，笑道：“我知道，你是最可靠的孩子。但他是你父亲，你难过伤心才是正常的表现，不必过于压抑自己。那样会伤害你自己。”
晏儿道：“儿臣虽难过，但……儿臣不再是只会哭泣的孩童，而是一个要肩负起自己责任的男人。”
“好吧，长大了的晏儿。”
云黛能看出他的难过和伤心，但这孩子还有倔强的另一面，绝不在伤心的娘亲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哭泣和软弱。
晏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母后，您想让儿臣做什么？”
“正好有件事跟你商量。”
“母后请说。”
“你和采采成亲吧！”
晏儿怔了怔，随即点头：“好。”
云黛有些诧异：“你不问问？”
“儿臣明白，明白父皇的意愿，也明白母后的心情。”晏儿说道，“对于儿臣来说，早一年成亲，晚一年成亲，并没有什么区别。”
云黛红了眼眶。
为晏儿的懂事，更为赵元璟。
她想了想，说：“你毕竟是太子，即便立即决定大婚，也要一定的时间来准备。下午我跟你父皇商量后，会传采采的爹娘进宫。”
晏儿说：“大周的律法并没有规定，太子大婚必须要奢侈隆重。”
“即便如此，也不能全都省了不做。不说东宫那边的布置问题，给采采的聘礼也要准备，还有你们的大婚礼服，采采的凤冠首饰，都要现做。”
晏儿道：“不管如何，一个月的时间足够准备。如果超过这个时间，只能说明礼部的人做事不力，该罚。”
“虽然着急，该有的东西还是要有的。”
“儿臣这便回去，让人开始准备起来。”
“在这之前，你要不要亲自跟采采说一说？”
“母后放心，儿臣会的。”
晏儿站起身，躬身行礼后，转身大步走出去。
回到东宫，他想到母后说的话，深深吸了口气，把几乎要流出眼眶的眼泪逼回去。
“太子哥哥！”
幼儿跳进来。
浅儿和小二也前后走进来。
晏儿缓和了情绪，问：“你们几个怎么来了。”
“太子哥哥怎么眼睛有点红？”浅儿问。
晏儿抬手揉了下眼睛，“哦，没事，刚才走过来被风吹来的叶子蹭到了眼睛。”
“疼不疼啊？”幼儿凑过来，“哥哥，我给你吹吹。”
“又不是进沙子了，一会儿就好了。”晏儿坐到案几后面，随手拿起笔，淡道，“你们几个过来做什么。小二，下午没有功课吗？”
小二道：“舅舅家中有事，下午只有弓马骑射，还没到时间。”
晏儿点头：“好好学。”
又看向两个妹妹：“你们呢？”
幼儿立即问：“太子哥哥，刚才母后跟你说什么事呢？”
第二千七百八十九章 父皇……不会有事吧？
浅儿也竖起耳朵。
母后的神情言语，与平时很不相同。
他们几个都有些在意，这才一起过来询问哥哥。
若是平常，她们不会随意打听。
晏儿抬头看她们一眼，神色平静：“母后让我留下，是商量大婚之事。”
“大婚？”
三个人齐齐瞪大眼。
幼儿忙问：“是哥哥和采采的大婚吗？”
“是的。”
“啊，不是说明年，等采采及笄了再大婚？为什么忽然就提前了？”幼儿追问。
“是啊，为什么呢？”浅儿好奇的问。
晏儿想了想，说：“你们也不小了，有些事，也该知道。父皇身子不好，你们都知道。如今朝廷内外，不停提起选秀和大婚之事。我不想让父皇母后为此烦忧。所以决定把婚事提前。”
“父皇的身子向来康健，有什么不好？这次虽说受凉风寒，也是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上次小二不也发烧了吗？”幼儿说。
晏儿道：“父皇是大人，小二还是个孩子。如何能比。”
小二立即说：“我不是小孩。”
“别说你，便是连我，在母后眼里，也还是孩子。”晏儿淡声说，“你们几个都还小，从前的事情不记得。事实上，父皇从幼年时期，就遭受过毒害，一直以来都身子不好。这些年虽好些，但并没有彻底根治。”
浅儿轻声说：“父皇……不会有事吧？”
虽然没人告诉她们，但基于某种程度上的敏感，她们也还是能察觉到什么。
否则也不会一致决定过来询问太子哥哥，母后留下他要说什么事，还要避着他们。
母后的情绪低落，忽然提前的太子婚期，都太反常了。
幼儿和小二相互看看，想到这两天一直进出承乾殿和凤仪宫的太医们，想到了某种不好的猜测，都开始变了脸色。
晏儿扫他们一眼，把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
他明白母后没有跟他们说的苦心，他们还小。
但也不能不叫他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管年纪大小，该承担的东西，一点也不会少。
他今天只是稍加提醒，为以后做些铺垫。
“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各自回去。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懂事的时候要懂事。也不要让父皇和母后操心。尤其是小二，明白了吗？”晏儿看向弟弟。
小二下意识点头：“我记住了。”
“都回去吧，我还有事。”
晏儿让弟弟妹妹出去后，便命人备马，他要出宫一趟，去见采采，把大婚的事情与她说一说。
虽然这种事，靳家没有反对的余地，但晏儿认为要给对方足够的尊重。
他骑马去了红豆和采采住的宅子，去了被门子告知，夫人去了铺子里，小姐被朱家的姑娘接过去做客了。
朱家，也就是侯府的远亲，朱绣荣她们家。
投靠侯府后，她们一家便在侯府隔壁的宅子里安顿了下来。
晏儿便转道朝侯府去。
他一个太子，又是男人，也不好直接去朱家，免得吓着了人家。便去了侯府，请表舅母去朱家，把采采接过来。
第二千七百九十章 一个月后
晏儿的表舅母有两个，也就是明经和明纬的妻子。
大表舅母为人敦厚，但性子沉默内敛，平常极少出门，一直待在后宅养育子女，照顾家事。
倒是二表舅母萧七娘子很是活跃，与宫里几个孩子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晏儿便是找的二表舅母。
萧七听了太子的请请求，当即就放下手里的毽子，提着裙子跑去胳膊，把正在下棋的采采给拉了过来。
原以为只有采采来了，没想到朱绣荣也跟了过来。
朱绣荣与晏儿一般的年纪，十七。
若说要嫁人，也早该相看了。
但也不算晚，毕竟大户人家的女儿娇贵，舍不得嫁到夫家吃苦，都愿意多留两年。但明眼人都清楚，这朱家嫡长女之所以一直未嫁，是因为倾慕太子殿下，一直等着呢。
朱绣荣长得极美，与采采连两个站在一起，一个清丽一个明艳，芝兰玉树，难分伯仲。
二女齐齐走进来，屋里顿时亮堂了起来。
“见过太子殿下。”
她们屈膝福了一福。
“免礼。”晏儿朝二舅母看了眼。
萧七知道，太子这是要单独跟采采说话，便过去拉住朱绣荣的手，笑道：“绣荣，听说你双面绣的手艺极好，正好我那里有半幅，你给我看看。”
“好。”朱绣荣朝采采点点头，垂首跟着萧七离开。
屋里只剩下晏儿和采采二人。
采采笑道：“殿下忽然来找，是出什么事了吗？那一屋子里的姐妹听说殿下来了，都吓一跳。”
“你也吓着了？”
“有点。”采采笑着过去倒茶给他。
她自小在宫里长大，与皇子公主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自然不是因为害怕太子才这样，而是因为担心出了什么大事。
毕竟晏儿是太子，没事也不可能突然来找她，还追到了朱家。
晏儿坐下来，说：“我来是与你商议成亲的事情。”
采采一愣：“成亲？这不是……”
“我知道，原打算是明年。但我决定提前一年大婚。”晏儿声音温和，“不知你可愿意？”
采采怔了许久，才摇头：“成亲这件事，自然是宫里的安排。今年或者明年，都无所谓的。只是娘娘一直希望等我及笄后再进宫，为何突然改了主意呢？”
“我迟迟没有大婚，也不曾选秀纳妃，朝中内外议论纷纷。我不愿让父皇母后忧心为难，所以便打算提前大婚。”晏儿说道，“礼部已经开始准备，婚期大概在一个月后，具体时间还需要钦天监那边选几个日子来。到时会送去靳家挑选。”
采采听的一愣一愣的。
一个月后？
这可是太子的大婚，一般来说都要提前半年开始准备，一个月可就才仓促了。
别说是储君，便是寻常贵族家也不至于这样的。
但采采自小长在宫里，知道宫里朝廷的难处，也明白身为太子承担的压力和责任。
“我都行的。”她笑道。
“我不希望委屈了你，但时间确实有些仓促。”晏儿说，“以后，我会尽力补偿你。”
第二千七百九十一章 痴痴
采采笑道：“殿下不要这样说。能早些进宫服侍娘娘，也是我的愿望。”
晏儿点头：“既然你同意，回宫后我便让他们按流程准备起来。我宫里还有些事要处理，不如先送你回家？”
“不用，殿下有事尽管去忙。我跟朱家姐妹玩呢，待会家里的马车会来接。”
“家里？”
“靳家。”采采轻声说，“自从祖母过世，祖父身子也不太好，父亲也极少回家。府里的事情总要有个照应的，还要给祖父延医请药。我如今也时常回去看看。”
“这是应当的。既如此，我这就回宫了。”
“恭送殿下。”
晏儿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她，说道：“采采，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尽力为你做到。”
采采嫣然一笑：“好，我会的。”
晏儿点点头，迈步而去。
二人间虽从未说过什么你侬我侬之类的话，但那份从小培养起来的默契和了解，却是无人能比。
看着少年的黑色披风被风扬起一角，朱绣荣神色痴痴的。
她站在树后，浑然不觉有淅淅小雨落在头上，衣裳上。
直到完全看不见太子的身影，她才走到屋里。
采采笑道：“朱姐姐怎么也不撑伞，衣服湿了待会该着凉了。”
“一点点，不碍事的。”
“坐下喝杯热茶。”采采递给她一杯茶。
朱绣荣垂首抿了一口，犹豫了会儿，问：“太子殿下为何会找到我们家呢，是有什么事情吗？”
“有。”采采笑道，“殿下来与我商议大婚之事。”
婚期只有一个月了，宫里会非常忙乱，很快就会昭告，她这会儿也不必遮遮掩掩的。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素日与朱秀荣交好，她问，她就坦然说了。
朱绣荣虽早就知道她是未来太子妃，与太子成婚是迟早的事情，但忽然听说，还是怔住了。
采采拉住她的手：“朱姐姐，你别难过。等我进宫后，你也很快就会进宫的。到时候咱们还能天天在一处玩。”
朱绣荣闻言脸色微红，嗔道：“在闺中胡闹也就罢了，进宫难道是让你去玩的。”
“也总有可以顽的时候嘛。”采采笑道，“你可别因为我比你早进宫，心里就生我的气了。”
朱绣荣道：“我有那么小家子气嘛，再说我也不一定进宫。”
“朱姐姐，你不进宫去哪里？难道你家里给你许别的人家了？”采采忙问。
“没有。”
“那你还是得进宫。”采采笑嘻嘻道。
朱绣荣垂首：“我是说真的。我与你不同，你是早早的被宫里定下来的太子妃。我……无名无分的。这话也只你我姐妹说一说，若是传出去，还不知要如何的风言风语，说我不知羞耻，宫里也没表态，自己傻等着。也许，一切只是我痴心妄想。”
采采看她红了眼圈，有些心疼，忙安慰她：“朱姐姐，你千万别这么想，你对殿下的一片心，我都知道。娘娘也喜欢你，只要殿下点头，你就能很快进宫的。”
第二千七百九十二章 情分
“殿下眼里没有我。”
“怎么会呢，姐姐长得这样美貌，性子又是一等一的柔顺，殿下会喜欢的。”
“我想，殿下不是那般轻浮的人，不会仅仅因为一个女子貌美便喜欢。”朱绣荣神色痴痴的，“若殿下不是心怀天下，而是那样轻浮的人，也不值得我喜欢。”
采采没说话。
朱秀容看向她：“郡主，我说这些话，你会不会生气？”
采采摇头。
“郡主，你喜欢殿下吗？”她又问。
“自然喜欢。”采采笑道，“姐姐为何这么问？”
她与太子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长久培养起来的感情。
这样的情分，旁人是比不了的。
朱绣荣有些困惑：“郡主是早就定下的太子妃，知道我也钟情殿下，为何不气恼于我？我在家中虽不出门，也时常听说有妻妾嫉妒大打出手……画本子里说，若一个女子真心爱慕一个男子，便不会再容下其他人。”
采采噗嗤笑起来：“姐姐说什么呢。俗话说，一样米养两样人，岂能人人都是那个样子。所谓画本子，也不过是那一起痴人杜撰，岂能当真。”
朱绣荣叹道：“枉我痴长两岁，竟不如郡主通透。”
“姐姐，我明白你的心。你且安心，将来有你的好日子呢。”采采说，“对我来说，只要对殿下是真心实意，性情纯良，不会在后宫搅风弄雨叫娘娘烦心的，我都接受。”
朱绣荣脸庞微微红，笑道：“殿下对郡主也是十分看重和在意，特意追过来跟你商量大婚之事。”
“因为那是太子殿下嘛。”采采笑。
朱绣荣道：“不瞒郡主说，有时候我真羡慕你。不，应该说，这京都的闺阁女儿，没有不羡慕你的。”
别人争着抢着做梦也得不到的东西，她却自小就拥有。
她能自小就待在娘娘身边长大，与太子公主们兄弟姊妹一样的感情，便是连那些正经的宗室郡主，也得不到。
更何况，她是太子殿下主动跟皇后娘娘求去的。
采采笑道：“你别羡慕我，这也不是我自己的能耐。娘娘看重我，是因为看重我娘亲。”
朱绣荣问：“大婚的日子定下了吗？”
“只说是一个月左右的样子，具体哪一天，还得再定。”
“这么着急？”朱绣荣吃了一惊。
这可是太子大婚，这般仓促，未免让人觉得是对太子妃不看重。
她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殿下要亲自过来与采采说了。
换做其他女人，怕是心里要有什么想法。
采采却很淡定，仿佛刚才太子与她说的，只是明儿要吃什么，去哪儿玩。
对于这份淡定和从容，朱绣荣是自愧不如。
想当初她因为皇后娘娘一句话，便吓的病了好几天没起来床。
与之相比，采采淡定的不像是要成亲的人。
采采忽想起一件事，站起身说道：“我得回家与我娘说一声，朱姐姐，我这便回去了。改天再来与你顽。”
“哦，我让家里马车送你。”
第二千七百九十三章 日子
“谢谢姐姐。”采采也不与她客气，笑眯眯的道别后，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朱绣荣送她到门口，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心情有些复杂。
朱夫人走过来，“你们说什么呢？”
“母亲。”朱绣荣回神，“没什么，太子殿下和郡主一个月后就大婚了。”
朱夫人啊了声：“这么快。”
朱绣荣笑：“按年纪算，不小，正合适。”
“是啊，人郡主才十四岁，娇嫩如花骨朵一般，自然正合适。你呢？十七啦！”朱夫人叹气，“凭你这容貌，也不至于拖到现在。宫里始终没有别的态度……要么，你就放弃了吧。这宫里，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朱绣荣红了脸：“女儿不过十七，被您说的像是二十七。”
“你懂什么，女儿家的好时光，就那么几年。你如今是好时候，再过两年怎么办？”
“大不了我就不嫁了！”
朱绣荣低声说。
朱夫人急了：“你说什么浑话。你不嫁，是想让家里都跟着你丢人现眼呢？如今京里想着求娶你的不算少，你但凡听娘一句话，认真挑一挑……”
“除了殿下，女儿谁也不嫁！”
“你——”
“母亲不要再说了。”
朱绣荣神色坚定。
朱夫人叹气，也是拿她没法子。
……
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很快传开。
帝后二人特意传来靳岚和红豆，与他们商议日子。
钦天监那边已经选了几个良辰吉日，只等着帝后确定。
云黛觉得这是仓促之间的决定，不能叫朝臣觉得皇室对靳家和沧澜郡主不看重，便让靳家来定日子。
靳岚和红豆施礼后，站起来。
靳岚留了短须，清瘦许多，却更显稳重。
红豆一袭寻常素色袄裙，不施粉黛，清清淡淡的。
看着他们，云黛想到他们成亲时，靳岚少年飞扬，红豆美貌无双。
如今，再也寻不到了。
赵元璟让人把单子递给他们看，说道：“这是钦天监选出来的三个日子，你们挑一个定下来。”
作为皇帝近臣，靳岚对赵元璟如今的状况也大致知道一些，别说一个月，他恨不得明儿就把采采送回宫。
因此，他扫了眼单子，直接就选了个最近的日子。
十月二十。
还有二十天。
云黛见了笑道：“看起来，靳大人比本宫还着急。”
靳岚道：“此事，宜早不宜迟。”
云黛看向红豆：“你看呢？”
红豆说：“回娘娘，若我选，就十月二十八吧。虽说要早些，但也得给宫里准备的时间。”
云黛笑道：“还是红豆体贴。要么，你们两个商量一下？反正就这么几个日子，你们两个定。”
靳岚朝皇帝看：“此事还是陛下定夺。”
赵元璟正歪在贵妃榻上，拿着一本书看，闻言摆了摆手：“朕觉得都不错，你们定吧。这次提前成亲，有些委屈了沧澜。若你们拿捏不定，就让沧澜决定。”
靳岚朝身边红豆看了眼，道：“那就按照红豆的意思，选十月二十八吧。”
第二千七百九十四章 朕觉得，这样很好
最终选了个中间的日子，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个月。
宫里即刻忙碌起来。
至于赵元璟，除了部分过于重大的国事外，开始慢慢把日常事务都移交给太子去做。
他自己节省下的时间，都与云黛腻在一起。
趁着这几天空闲，他们商量着出门踏秋。
深秋之际，摇光山的风光很好，但因着出过事，又被山匪盘踞过，赵元璟就不肯带她去，去了另一座红山上看深秋的红枫叶。
云黛披着斗篷，站在漫山红枫中，回头看向正坐在一堆篝火旁烤肉的赵元璟，笑眯眯道：“咱们在这里赏风景游玩，把庞杂的事情都扔给晏儿，是不是不太好？”
“朕觉得，这样很好。”
赵元璟一手转动着肉，一手撑着下巴，看她站在山峰之巅，看她长发裙角飞扬，看红叶在她身边纷纷飘落。
她的笑容，在漫天红叶中，美的醉人。
赵元璟怔怔看着她，似乎把这一幕，把她的脸庞刻进心里，永远也不会忘记。
“肉烤好了，过来尝尝味道。”赵元璟招呼她。
云黛脚步轻盈走过去，蹭到他身边，笑道：“我可不吃生肉。”
“娇气。”赵元璟戳她一下，“朕不敢保证味道，这肉肯定是熟了的。”
云黛也不接，直接伸长脖子，就着他的手啃了一口。
“唔，太硬了！”云黛嘶了一声，捂住嘴巴。
赵元璟哈哈哈笑起来：“你不吃，朕就把这块肉给小皇叔了，待会你饿了也只能忍着。”
“小皇叔？”云黛愕然，“你还要把这么快破肉带回宫？”
“谁说朕要把肉带回宫了。”赵元璟朝不远处一指，“那不是小皇叔吗。”
云黛抬头，果然瞧见秦王赵纾领着一队侍卫，大步走来。
秦王穿着盔甲，显然并不是来游山玩水。
赵元璟解释道：“朕出门向来是许虎跟着，但这几天他家中有事请假。你身边那个卫锦泰也不在，只能另外换人。”
说话间，赵纾已经走近。
他行了礼，说道：“山中危险，许将军和卫将军都不在，只好本王来了。”
云黛笑道：“王爷辛苦。既如此，皇上这块肉，的确应该赏给王爷才是。”
“本王不饿。”
他是来做帝后的侍卫，又不是来吃喝的。
说罢便带着手下侍卫分散到周围去警戒。
他自己则走到山巅处，看向远处。
云黛轻声问赵元璟：“秦王知道你的状况吗？”
“知道。”赵元璟轻松笑道，“晏儿虽大了，还不足以独当一面。还需要仰仗小皇叔。大概，需要小皇叔做摄政王。”
“你确定？”云黛吃惊。
这封摄政王，可不是件小事。
虽说在皇帝年幼时，封摄政王可以稳定朝政，但也不是没有弊端。
等幼主逐渐长大，而摄政王又掌权已久，一个要收回权利，一个若是不愿意交出来，这麻烦就大了。
除非逼不得已，很少有皇帝愿意留一个权力过大的摄政王给自己儿子。
赵元璟道：“晏儿才十七，按大周规矩，男子二十才算成年，才可以正式亲政。何况——”
第二千七百九十五章 酸酸甜甜
赵元璟顿了顿，接着说：“小皇叔的人品你我都清楚，他对我如此，对晏儿，也会一样，力保大周江山稳定。”
云黛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低声说：“这江山是你的，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
“如果朕的决定是错的，这江山可就颠覆了。”
“那也没关系。”云黛闭上眼睛，喃喃自语，“若你不在了，要这江山何用。”
“你说什么？”
“我是说，怎么都好，都可以。”云黛轻笑一声。
赵元璟抬起她下巴，认真注视她：“黛儿，你这样情绪低落和无所谓的态度，会让朕觉得很担心。”
云黛笑起来：“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为你殉葬的。”
“殉葬？先帝登基的时候，已经废除了殉葬的规矩。”
“我知道。”云黛坐直身体，笑道，“我的意思是，即便哪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也会好好活着。不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真的？”
“自然是真。毕竟我还没看见孩子们成家生子。”云黛嫣然一笑。
赵元璟伸手揽住她肩膀，让她靠到自己怀里，叹道：“朕，也真的想与你一起看见这些。”
云黛觉得眼泪要流出来了，忙站起身，背对着他，笑道：“既然出来游玩，又说这些做什么。秋天的山里这么美，这么舒服。咱们去那边走一走，那里好大一片彩色的叶子。也许有特别的果子，你知道的，幼儿最爱吃酸甜的山果子。”
赵元璟笑道：“朕可没你那个精力，你去吧，朕在这里考好肉，热了酒等你。”
爬山涉水的，的确不适合他现在的身体状况。
云黛跳起来，解开披风，扔到他怀里，笑道：“成日里在宫里窝着，许久没活动筋骨了。我很快回来。”
“这可不是宫里，你小心些。”
“我记住了。”云黛挥挥手，朝一边的山路走去。
保兴忙跟上去。
赵元璟扬声说：“小皇叔，你跟过去看着点，这山里也许会有野兽，朕不放心。”
赵纾道：“我的任务是保护皇上。”
“把你的手下都留下。”
“臣遵旨。”
赵纾让自己的副将牧尘带着人留下，他与保兴二人跟上云黛。
事实上，这座山远不如摇光山那般华丽巍峨，也没有那么多的野兽。倒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果树。
云黛爬上爬下的摘了各色果子，提着满满一大包回来了。
赵元璟见了好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果子，你确定都是无毒的吗？”
“别担心，拿回去请如霜检查检查就行了。”
云黛随手拿起一个红色的苹果，咬一口，又甜又脆。
她拿两个扔给秦王和保兴，笑道：“皇上要喝药脾胃弱，这种野山果就不给他吃了。你们二位尝一尝，实在别有一番风味。”
保兴笑着吃了，“果然新鲜。”
赵纾接住山果，抬头看看天色，道：“天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宫。看样子待会要下雨。”
赵元璟朝云黛看：“黛儿，回去吗？”
第二千七百九十六章 你心里只许有我一个
云黛道：“王爷说的是，不如就回去吧。”
赵元璟虽还想与她再在这里玩一会，但既然她也这么说了，便点了头。
秦王立即命人备车马。
刚上路没一会，瓢泼大雨便下来了。
除了帝后二人，其余人都是骑着马，直接被淋成了落汤鸡。
好在秦王有先见之明，来之前命侍卫们都带上了遮雨的雨衣。
齐刷刷的长款黑色雨衣，足以罩住人和马，在大雨中，显得十分肃杀。
这雨衣，便是云黛亲手设计，云记工坊生产出来的。
柔韧，防水。
比从前用的那些沉重的蓑衣方便舒适许多。
雨越下越大，山路愈发难行。
云黛坐在马车里，探头看向外面，有些发愁：“早上出门天气挺好的，万里无云。下午竟下这么大的雨。真不多见。”
赵元璟笑道：“山里本就天气多变。这就是过雨云，山风一吹就走了，雨很快就停。说不定待会还能见到彩虹。”
“是啊，今天应该把浅儿带着，她最喜欢彩虹。”
“你呀，出门一趟，心里不是惦记着这个孩子，就是想着那个孩子。”赵元璟摇头，“这当了娘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云黛笑道：“你怎么不说嫁了人的女人也不一样呢？”
赵元璟一搂她肩膀，把她拉到怀里：“但是朕希望，从今儿开始，你心里只许有我一个。等我不在了，你再惦记孩子们。”
“别乱说。”
“朕是认真的。”
“好好好，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不管孩子们了。”
“亲一个。”
“别闹。”
云黛推他脸，两个人笑闹。
这时轰隆一声巨响。
云黛吃一惊，忙松开赵元璟，探头朝外看。
她刚探出头，就听见秦王一声暴喝。
“元璟，快带皇后跳出马车！”
云黛下意识抬头，看见一块巨石滚落下来。
是山体滑坡！
云黛大吃一惊，不等她反应过来，赵元璟一把扯住她，往外扔出去。
“小皇叔，接住她——”
旁边就是悬崖。
赵纾果断弃马飞身过去，试图接住云黛。
下一瞬，轰隆！
巨石狠狠砸中了马车。
云黛瞳孔微缩：“赵元璟——”
然而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山崖滚落下去。
赵纾只来得及抓住她一片衣角。
撕拉一声，布料裂开。
云黛直直坠落下去。
赵纾毫不犹豫跟着纵身一跃，足间在山石连点，拼命的去追云黛。
但云黛下落速度极快，最后一头栽进一棵茂盛大树上，昏死过去。
赵纾虽有准备，也滚落了许多圈，才堪堪稳住。
他顾不上手肘膝盖的伤，跳上大树，在茂盛树叶间，看见云黛挂在一根树枝上。
树枝摇摇晃晃，似乎已经快承受不住她的重量。
赵纾蹲在树干处，不敢贸然靠近，担心彻底压垮树枝。
要知道这只是半山腰，若不是有这棵树拦着，云黛已经跌落哑底。
“顾云黛！”赵纾叫道，“醒一醒！”
云黛缓缓醒转，只觉浑身都被雨水浇透，头痛欲裂。
然而，这不是最严重的。
第二千七百九十七章 快吓疯了
她发现自己的左腿已经失去了直觉。
也不知是被摔断的，还是怎么回事。
她顾不上。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被巨石砸中的马车。
赵元璟还在马车里！
他怎么样了？
云黛挣扎着抬头，脸上也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王爷，你为什么要过来，为什么不去救皇上？”
赵纾很冷静：“元璟会及时躲开，你不必担心。现在，你千万不要乱动。”
云黛低头看了眼，下面的深不见底的悬崖。
而她挂在一根摇摇欲坠的树枝上，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
赵纾沉声道：“不要盯着下面看，按照我说的做。”
他从头顶折下一根树枝，伸过去：“来，抓住。”
云黛抬起手，身下的树枝立即剧烈摇晃。
“不要动！”赵纾喝道。
云黛要哭了：“我要掉下去了——”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摔死。
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还不变成肉酱。
赵纾轻声说：“你别怕，我会救你。”
他环顾周围，想了想，解下身上披风，撕成一条一条，连接成一条长绳。
这时云黛已经开始慢慢下滑。
“我说了你别动！”赵纾怒道。
“不是我要动，是风，是雨！”云黛也跟着吼。
她快吓疯了！
“你冷静点。”赵纾把布条连接的绳子举起来，“我现在就把你拉住，但风太大，绳子太轻，如果运气不好，可能会挂不住你。”
“这种时候了你就别吓我了！”
云黛话未说完，咔嚓一声，树枝断了！
云黛尖叫一声，与断枝一起坠落。
就在这一瞬，一根布绳飞来，准确套住云黛腰身。
云黛整个人在悬崖峭壁边上晃荡。
她抬头，看见赵纾漆黑双眸，正紧紧盯着自己。
“怎么样？”他问。
“还，还好……”云黛吞了口口水。
“你不要动，我拉你上来。”
赵纾蹲在树上，把她一点一点拉上来。
“好险。”
她抱住树枝主干大喘气。
赵纾也缓缓呼出一口气。
片刻后，云黛缓过来一些，抬头往上看，担忧道：“也不知皇上如何了。”
“我看得很清楚，巨石没有砸中他。”赵纾背靠着树干，“现在有麻烦的是我们。悬崖太陡峭了，现在上也上不去，下也不能下。”
云黛道：“以王爷的武功，爬上去应该可以试试吧？”
“我一个人可以，你呢？”
“王爷上去后，再找人想办法救我。”
“恐怕不能。”
“为什么？”
“你自己看。”赵纾抬了抬下巴。
云黛顺着看过去，惊恐的发现，这棵长在悬崖峭壁上的大树根部，已经被雨水冲刷的裸露出来。
“刚才你我落下来的巨大冲击，加上我们的体重，这棵树……怕是也撑不住多久。”赵纾说道，“你应该等不到我回来救你。”
云黛哑然：“王爷，我不想拖累你，你先走吧。”
“你觉得本王会先走吗？”
“你不走，会被我一起拖累死。”
“那就一起死吧。”
赵纾站起身，朝她看了眼，淡声道，“如果你不想死，就随我一起爬上去。”
第二千七百九十七章 我背你
秦王说完，把手中的布绳在自己腰上系住，对云黛说：“你跟在我后面爬，不要害怕，我会拉住你。”
云黛往上看了眼。
几乎呈九十度的悬崖峭壁。
看一眼便心惊胆战。
怎么爬？
这得受过专业训练的攀登者才做得到。
要么就是像秦王这样武功高强之人。
云黛有自知之明，绝对做不到。
但现在的状况是，爬可能会死，不爬就一定会死。
还会拖累秦王。
云黛咬咬牙，决定，拼了。
她颤巍巍的站起身，刚抬腿，就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幸而赵纾反应快，一把抓住她手腕。
他怒道：“你怎么回事？！”
云黛浑身湿透，有雨水，也有汗水。
她哑声说：“对不起，我……”
“先上来。这棵树就要撑不住了！”秦王手腕用力，把她拉上来。
云黛坐在树上拼命喘气。
“你不要顽，真的会死。”赵纾皱眉道。
“对不起，我腿有点疼。”云黛哑声说。
赵纾一愣，朝她腿看去。
左边小腿果然有不正常的扭曲。
虽然有血，但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隔着衣服看一眼，他便知道，必然是骨头断了。
断骨之痛，她竟一声不吭的忍着。
平常看她娇娇滴滴的，这会儿倒是硬气。
可眼下这状况，也没法给她治腿，得先脱离险境。
他想了想，道：“我背你。”
云黛吃惊：“你背着我，我们一个都上不去。不如我在这里等你，我一个人体重轻，也许还能撑一会儿。”
“这么高的悬崖，不是一会就能爬上去的。”赵纾抬头往上看了看，“如果我上去了，而你掉下去。你认为，我会是什么心情？”
云黛道：“总比两个人一起等死的好。”
“本王从来不会说等死二字。”赵纾不容她多说，一把拎过她，把她趴在自己背上，同时用布绳把自己和她紧紧绑在一起。
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带着她，也可以腾出两只手来攀爬。
“王爷，我不想跟你一起摔成肉饼，分都分不开。”
“那你就抱好了，不要给本王增加多余的负担！”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抓住一块凸起的石头，艰难向上爬。
雨已经逐渐变小，但云黛却发现他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她犹豫了下，伸手搂住他的脖子。
赵纾动作微顿，随即又接着攀爬。
峭壁太陡，太滑。
伸出来的岩石也很少。
赵纾每爬一步，都要找一会儿，才能找到下一处落脚点。
云黛作为一个拖累，没法爬，便用眼睛去寻找可以落脚之处，然后告诉他。
两个人这样配合着，爬了几十米，赵纾伸手抓住一块石头，石头忽然断裂。
“王爷小心！”云黛惊恐叫道。
赵纾已经来不及说话，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下滑落。
云黛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着急万分的寻找可以抓住的东西。
哗啦啦——
不断有石头滚落。
赵纾两只手的手指拼命抓住峭壁，试图让自己停下来。
他的十根手指被峭壁磨的瞬间鲜血淋漓。
第二千七百九十八章 闭上嘴，不要干扰我
云黛心痛极了，眼泪不自觉的涌出来。
她伸手去解腰上的布绳。
“你干什么？”赵纾立即察觉到，惊怒吼道。
“这样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你自己走！”云黛拼尽全力去解绳子。
这时砰一声，他们跌落到了之前停留的那棵树上。
树根发出吱呀的恐怖声音，摇摇欲坠。
云黛浑身寒毛直竖，伸手从靴子里去摸匕首，准备割断绳子。
“住手！”赵纾一把抢过匕首，扔了出去。
云黛看见他血淋漓的十根手指，崩溃哭道：“你不要管我了行不行！”
赵纾看她哭，反倒冷静下来：“顾云黛，你怕什么？大不了便一起死。”
“谁要跟你一起死？你不要自作多情，我若是死，也要跟赵元璟一起死！”
“你——”
赵纾深吸一口气，“这个时候，不管你说什么，我也不可能丢下你自己走。”
云黛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手，你还能爬吗？再这样，你的手就废了！”
“手废了也比丢掉性命强。”赵纾冷冷说，“如果你还想再见元璟，就闭上嘴，不要干扰我。”
“我……”
“闭嘴！”
赵纾忍无可忍，反手一记手刀，把云黛给砍晕了。
云黛的头垂到他肩膀上，也许是因为冷，满是雨水的脸上青白透亮，睫毛犹如刷子，沾着一整排细密的水珠儿。
大树再次发出咔咔倾斜的声音。
赵纾略微缓了口气，随手扯下一根布条，把手指缠绕起来，坚定的抓住一块石头，纵身而上。
当他抬起脚的一瞬间，大树再也支撑不住，完全拔根而起，轰隆隆滚下山崖。
……
云黛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一间小屋中。
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她转头，看见保兴蹲在一旁打瞌睡。
这屋里很质朴，除了床，便是一张桌子。
“保兴。”云黛轻声唤道。
保兴立即跳起来：“娘娘，您醒了。”
“这是哪里？”
“这是郊外一处庄子。”保兴解释，“距离红山不远，天黑了，您又一直昏迷受伤，皇上说在这里住一晚，明天再回去。”
云黛忙问：“皇上和王爷呢？”
“娘娘放心，皇上很好，王爷只是受了些伤，性命无碍。”
“哦……那就好，那就好。”云黛闭上眼睛，想到在悬崖时的场景，仍旧心惊肉跳。
她难以想象，把她打晕后的秦王，是怎么一手一个血印子，艰难的背着她爬上去。
她不敢去想他的十根手指。
这时赵元璟推门进来，看见她醒了，忙过来问：“黛儿，你觉得如何？”
云黛想要坐起身子，左腿传来剧痛，一下子又躺下去。
“你腿骨头断了，别乱动。”赵元璟忙按住她，神色都是愧疚，“都是朕不好，把你扔出去，害你差点摔死。”
云黛道：“那也比被石头活活砸死的好。石头砸到马车了，你没事吧？”
“朕躲开了。”
“太好了。”云黛很欣慰。
赵元璟笑道：“多亏小皇叔，把你背了上来。若是换做朕的话……以朕现在的体力，怕是做不到了。”
“王爷现在情况怎样？我想去看看他。”
第二千七百九十九章 疼到睡不着
赵元璟按住她肩膀：“你看看自己这样子，怎么去看小皇叔？他正歇着，别去打搅了。等好了再看。”
云黛心中不放心，但也不再坚持。
保兴端来清粥小菜，她略微吃了两口便没有了胃口。
腿实在太疼了。
此时此刻，她无比的想念欧阳太医。
外面大雨不断，她也不能想法子弄点止疼的药来，只能干忍着。
直到夜里，她才发现赵元璟并不是真的没事。石头砸中马车，他只顾着把她给扔出去，自己半边身子都被坍塌的马车板给压住。
虽没有骨折，也受了不轻的伤。
起初是因为赵元璟并没有与她住在同一个房间。
以赵元璟的性子来说，她受伤了，他不大可能不在她身边陪着。
可他只露了一面就走了。
倒好像是纯粹为了她安心。
云黛心中疑惑，逼问保兴，保兴才如实说了。
云黛叹气：“这是何苦呢，有什么事第一反应是先瞒着我。若能一直瞒着，也就罢了。偏生又瞒不住。到最后只能闹了一场气受。”
保兴道：“娘娘别怪陛下，陛下也是不容易。”
“我心里何尝不知道。算了，只要他喜欢，按照他的心意做便是。”
以赵元璟的状况，她还有什么可奢求的。
“娘娘，您是不是腿疼睡不着？”保兴蹲在床边问。
“有点。”
“等天亮咱们就能回宫了。”保兴给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娘娘若是睡不着，奴才陪您说说话。”
“你也累了一天，早些睡。”
“奴才不累。奴才只恨自己没能帮的了娘娘。”
“你又不是神仙。何况你已经救我很多次了。”云黛笑道，“保兴，你跟了我许多年了，如今我身边离得了谁，也不能离开你。”
“娘娘，奴才会一辈子跟着您，服侍您。”
云黛含笑道：“好。”
保兴说：“娘娘，近来您总是心绪不宁，情绪低落。若有什么为难的事，跟奴才说一说。奴才虽没本事解决不了娘娘的难题，但娘娘若有个说话的人，心里也许好受一些。”
云黛摇摇头，片刻后，笑道：“保兴，如果有一天，我要自杀的话，你一定要拦着我。”
保兴皱眉：“娘娘……何故说这样的话，奴才拼死也会保护娘娘的。”
“我知道。”
云黛闭上眼。
有保兴陪着，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再次醒来，天光四亮。
保兴正在轻手轻脚的收拾东西。
“准备回宫了吗？”云黛问。
“娘娘醒了？车马又备了新的，皇上和王爷都在外面呢。”保兴过来问，“娘娘觉得好些了吗？”
云黛刚睡醒没感觉，现在也逐渐感觉到了腿部的疼痛。
“回宫再说吧。”
保兴一听，就知道她这腿还是疼的厉害。
他也不免有些着急。
这是断了骨头的，若没有及时医治，将来要影响走路，落下病根儿就麻烦了。
保兴收拾好东西出去禀告皇帝，说皇后娘娘醒了。
第二千八百章 睡不好，你没陪我
赵元璟立即进来，笑着过去蹭她脸颊：“睡的可好？”
“不好。”
“嗯？”
“你没陪我。”
“哈哈，朕今晚就舍命陪皇后。”赵元璟笑道，“穿好衣服起来，朕抱你去马车上。”
“你自己受伤不知道吗，还抱我。我怕你摔着我。”云黛没好气的说道。
赵元璟摸摸鼻子：“这保兴的嘴也太不严实了。”
云黛哼了声，抓着床沿坐起来。
保兴已经唤来两个妇人，都是这庄子上做事的。因着窘迫自己手脚粗鄙，不敢到跟前伺候，昨晚帮云黛换了衣服后，就一直没出现。
两个妇人小心翼翼给云黛穿上袄裙和披风，不会梳头，云黛自己随意挽起来，又请她们扶自己出去。
保兴说：“还是让她们背着娘娘去吧，几步路而已。娘娘自己走，难免颠的腿疼。”
赵元璟说：“你若是嫌弃她们，朕便亲自背你。”
云黛道：“我有什么嫌弃的。”
她朝两个妇人笑：“麻烦了。”
这两个媳妇都是一直待在庄子上做农活的，虽然已经梳洗穿了最好最干净的衣服，但在这位美丽娇贵的贵人面前，还是无措而又羞窘。
听见云黛说话，她们慌忙摆手：“贵人别这么说，您是庄子的主人，能伺候您，是我们的福分。”
云黛听了纳闷。
赵元璟笑道：“朕没跟你说过吗，这个庄子原是皇庄子，种棉花和蚕树的，前几年你过生辰，朕给你的。”
云黛依稀记起来了。
这些年赵元璟给她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也不大记得清楚。
田产庄子这些，起先是云舞姐姐帮她管着，后来就交给了顾承安。后来陆续又分了几个给皇子公主们，如今她名下还有多少田产，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没想到竟到了自己的庄子上。
可惜情况如此，也没机会去装转看看。
两个妇人背着她，走到外面。
许虎已经连夜赶过来，带来了新的车马，而且是两辆。
一辆是帝后的，另一辆则是秦王的。
昨儿秦王来的时候是作为侍卫来的，骑着马。
如今换了马车，可见伤的不轻。
马车帘子紧闭，云黛很想过去看看他，可是，当着皇帝和众侍卫的面，又不好命令庄子上的媳妇背自己过去。
倒是赵元璟知道她心思，笑了下，扬声说：“小皇叔可准备好启程了？”
片刻后，马车帘子被挑开，赵纾略显苍白的脸露出来。
云黛心中一跳，问：“王爷你怎么样？”
赵纾朝她看了眼，目光在她的腿上扫过，淡声道：“本王没事。皇上，可以启程了。”
听他声音还算正常，虽略微沙哑，但不算虚弱。
云黛略略安心。
赵元璟从妇人手里接过她，让她可以舒舒服服躺在马车里，吩咐道：“许虎，启程。”
回到宫里，晏儿领着弟弟妹妹们焦急等候，看见母后被抬下来，个个吓白了脸。
齐筱和靳姗也慌慌张张的，一副天塌了模样。
“母后，您怎么了？”浅儿带着哭腔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