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六十五章 请缨
而不适应极寒天气的大周将士们，战斗力也会明显下降。
所以赵元璟必须立即出发，一天也不能拖延。
得知皇帝要御驾亲征，果然士气大振，各府卫所同时运转，在三天内又调拨了八万人马，从卫所地同时出发，在路上慢慢汇集到一处。
出发前一天，舅母田氏和表姐明萱忽然进宫求见皇后娘娘。
云黛忙请她们进来，也不叫行礼，拉着她们坐下。
田氏笑道：“来之前，你舅舅还说呢，我们隔三差五就朝公里跑，别惹得黛儿厌烦了。”
云黛笑道：“舅舅这话，是把我当外人呢？舅母哪怕天天去萱萱那里去，舅舅也不会担心您惹她厌烦。”
明萱说道：“我肯定会嫌弃。”
“瞧瞧这没良心的。”田氏戳了下明萱的额头，笑着对云黛说道，“从小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大了就烦咱们了。一个两个都是小白眼狼。”
云黛笑着看她们，心里也是羡慕的。
这一世她生下来就没有母亲，前世的亲妈也是早逝，亲爸娶了后妈后，有了新的家庭。
虽说亲爸对她还不错，但终究缺失了母爱这部分。
母亲二字，始终是她心底深处的缺憾。
看着舅母和表姐之间的互动，她如何不羡慕。
明萱注意到她的神色，忙说道：“今儿是来说要紧事的，母亲倒说起我来。您快说吧，知道黛儿身子不好，还耽搁。”
“我这不正打算说吗”田氏白她一眼，拉着云黛的手，笑道，“黛儿，皇上这不是要御驾亲征吗？”
“是啊。”
“你外祖父不知打哪儿知道了这事儿，跟你舅舅和两个表哥商量过了，想跟随皇上一道去。”
“外祖父去年大病一场，身子不如从前了，哪里还能领兵打仗？”云黛摇头，“不行，绝对不行。之前二表哥请缨，都被皇上拒绝了。”
田氏笑道：“你外祖的身子早就好了，又养了这大半年，在家天天闷的直转悠。”
“他闷的话，京都这么大，随便他去哪儿转。去战场是不行的。”云黛毫不犹豫拒绝。
一大把年纪了又大病初愈，去前线岂不添乱么。
到时还得分出人来照顾他，万一病了，去哪里找宫里的御医给他治病？
云黛说道：“舅母，您该劝劝外祖父，怎么还替他到我面前来说。您想想，我能同意吗？”
明萱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娘，您好歹把话说清楚一点。”
“怪我没说清楚。”田氏说道，“不是你外祖父要去，是你舅舅和两个表哥要去。”
云黛哦了声，道：“舅舅和大表哥已经转了文官，怎么想起要去前线呢？先前二表哥倒是来问过我，但皇上不许他去。”
“是呢，所以家里商量过后，还是先来找你说说。”舅母说道，“你也知道，咱们家是武将世家。你舅舅也是领兵打过仗的，如今朝廷有难处，塞北危急，接连有大将折损在那里，咱们忠勇侯府如何能置身事外，当缩头乌龟？何况如今皇上都御驾亲征了。”
第二千零六十六章 舅舅是个好男人
云黛朝明萱看。
明萱说道：“你别看我，若我是个男儿，也必然愿意跟随皇上去塞北。”
田氏又道：“黛儿，你真的放心让皇上一个人领着兵马去塞北？皇上虽说是文武之才，可毕竟从未上过战场。你舅舅征战经验丰富，让他陪在皇上身边出谋划策岂不好？”
云黛说道：“舅母，这件事若是舅舅亲自来说，倒也罢了。您怎么也支持呢，您不知道塞北有多凶险？”
田氏笑道：“自从嫁给你舅舅那天起，我就知道他是个沙场武将，心里也早就做好了准备。何况都成亲这么多年了，孩子们也大了。我既然嫁给他，自然要支持他的一切决定，也希望他能满足心愿，再次上战场。”
云黛笑道：“舅母与舅舅实在是伉俪情深，令人羡慕。”
说起来舅舅和舅母这一对，成亲三十年，一直都是相濡以沫，从未红过脸。而舅舅也没有纳过妾室，只有舅母一个妻子。
舅舅实在是个好男人。
舅母略显丰腴的脸颊微微一红，嗔道：“舅母都这般年纪了，黛儿别说取笑的话。”
“是黛儿没大没小了，舅母别气恼。”
云黛笑道，“虽说是舅舅要去，也不是我能做主的，还是得皇上点头才行。”
“黛儿，你与皇上说一声吧。你舅舅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虽说来了京都这几年，但我心里清楚，他并不喜欢做什么文官。他还是想回战场。”
“舅母放心，待会我见到皇上，便说说这件事。”
等她们回去后，云黛先去月梧宫待了一会儿，估摸着赵元璟该忙完了，便起身去了承乾殿。
午膳已经摆好了。
赵元璟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些文书资料看，聚精会神。
云黛走过去，从他手中抽出资料，笑道：“就这般勤奋，吃饭的时间也舍不得撒手？”
赵元璟抬头看她，笑道：“是你说过的，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朕看看塞北那边的资料。”
“那也不急于吃饭这点时间。我有件事与你说。”
云黛坐到他身边，为他盛了碗汤，送到他面前。
“什么事？”
“上午舅母来找我，说舅舅和表哥们想跟随皇上一道去塞北。”云黛说道。
赵元璟端起碗，闻言停下，诧异道：“上次明经想去，被朕拒了。如今他们怎么又要去？”
云黛道：“今时不同往日嘛，上次是明经一脑袋热，想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这次不是？”
“这次皇上御驾亲征，岂是小事？”云黛靠近他，“我问你，你这次去塞北，身边可有信得过的有能力的将军？”
“自然有。”
赵元璟也是挑选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武将的。
云黛说道：“如今朝中有能力统领几十万大军的，只剩下我外祖父和舅舅二人。皇上便是带上许虎将军，他虽说武功高强，但一个人的武力值和领兵能力，完全是两码事。你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经验吧？”
赵元璟没说话。
第二千零六十七章 父子上阵
云黛又道：“我舅舅才五十，身子没有问题，正是为人稳重，战场经验丰富的时候，我也赞同皇上带上他。哪怕把他待在身边，给你出个主意，也是好的。”
“战场凶险，你就不担心舅舅出什么事？”
云黛笑道：“重返战场是舅舅的心愿，何况，你不也去了吗？”
赵元璟想了想，道：“朕允了。”
明修文得到消息大喜，进宫来谢恩。
他两个儿子也纷纷进宫请缨，强烈要求一同随驾。
最后赵元璟只同意了明纬的请求，明经的则被驳回了。
明经如何在户部任职，并不是武将。
再者，也不能让这一家三父子全都上战场。
万一，若是有个什么万一，至少他们家中还有男丁可以扶持家族。
上了战场，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平安回来。
明经作为忠勇侯府的长孙，无法上战场，虽然心中有些不甘，但看着家中母亲妻子儿女一堆，也确实不能没有人照顾。也只得认了。
临行前，明纬把大哥叫道一边，说道：“家中母亲和莞莞孩子他们，大哥自会照顾，就不必我说了。”
明经看着身披盔甲，身姿英挺的弟弟，笑道：“这还用说吗。”
“大哥可知，皇上不让我们兄弟俩一同上战场，也是有另一方面的考虑。”
“哦？说来听听。”
“大哥忘了宫里还有皇后娘娘和太子，大公主，二公主以及小皇子了吗？”
“你的意思是，皇上留我在京都，也有护着她们的用意？有这么严重吗，如今朝局还算平稳，后宫也常年安稳，连太皇太后都不在京都。皇后娘娘一人独大呢。”
“这可说不好。”明纬说道，“总之，这是我个人的想法吧，但愿我是多虑了。皇上不在京都，小表妹一个人带着孩子留在宫里，总得有亲厚之人在旁扶持才是。”
明经拍拍弟弟的肩膀，欣慰道：“你如今也长大了，你的意思，大哥明白。不论家里还是后宫那里，大哥都会照应到。倒是你，在外要注意安全。父亲虽然身子还好，但毕竟也五十开外的人了，你多照应着。”
“大哥放心。”
明纬翻身上马，笑道，“咱们兄弟俩虽不能同时上阵杀敌，也要各自奋发。”
明经点头。
“大哥，保重！”
明纬一夹马腹，马儿如离弦之箭飞奔而去。
真正是鲜衣怒马，少年意气风发。
……
云黛带着晏儿，牵着两个公主的手，也站在太和门外送别。
赵元璟穿着一身盔甲，骑在马背上，不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挥师北上的将军。
他走的很远了，回头看见云黛以及她身边的三个小身影，使劲挥了挥手。
云黛却看不清他。
她的眼眶有些发酸。
虽然并不是没有分别过，但这是她第一次，目送着他去远方。
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远，消失。
云黛的心里有些空。
她看了许久，最后垂下有些酸的眼睛，看见晏儿紧绷着小脸，不想把自己的负面情绪传给孩子，便笑道：“晏儿想什么呢？”
第二千零六十八章 小男子汉
晏儿八岁了，已经成长为一个性子稳重而又贴心的俊美小少年。
看着他，云黛就忍不住想感慨，这时间过的真是快。
眨眼便是一年，小孩子如芽儿一般长得飞快。
他说道：“回母后，儿臣在想，父皇战胜之后，是否赶得及回来过年。”
云黛习惯性的想揉他的脑袋，但现在是在外头，周围许多臣子侍卫。而太子也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
这个动作不太合适。
她改为拍拍晏儿的肩膀，笑道：“当然可以。这段时间你可不要荒废功课，回来你父皇要考的。”
晏儿认真说道：“儿臣不是小孩子了，懂得孰轻孰重。母后头痛吗，儿臣送您去月梧宫。”
“你送我去？”
“儿臣答应过父皇，父皇不在京都的日子，儿臣要照顾好母后和妹妹弟弟。”
“好吧，小男子汉。”
云黛伸出手。
晏儿立即扶着她，虽然个子矮，倒也有模有样。
至于月梧宫住着的秦王与母后头痛的关系，云黛也没瞒着晏儿。
晏儿把母后送到月梧宫，便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妹妹回凤仪宫去了。
当然，是在一大群嬷嬷宫女和太监的跟随下。
云黛绕过屏风，在秦王床前转一圈，照例与他打个招呼，说几句家常。
照例是得不到回应的。
云黛也早就习惯了。
今天她多说了一会儿话，说的是近来朝廷的事情，以及赵元璟御驾亲征这件大事。
云黛觉得，多与他说说话，尤其是他关心的朝堂之事，说不定能让他早点醒来。
说完后，她便回到屏风后面，展开一张地图，仔细看起来。
看了一会儿，她拿着笔，在地图上做出标记。
保兴端着茶进来，问道：“娘娘这是做什么？”
“标记皇上的行程路线，算算他什么时候能到。”云黛趴在地图上，用细细的羊毛笔，仔细在地图上做记号。
她也算是出过远门的人，大概知道军队的行程的速度，再知道大概的路线，就能算出赵元璟每天能够到达什么位置。
赵元璟这次的行军还算顺利，除了路上遇到暴雨，耽搁了几天时间之外，只用了一个半月时间，就顺利到达塞北。
十月份的天气，这边已经很冷。
好在赵元璟有先见之明，出发之前便让每个将士都随身背一套棉衣。队伍一到这里，将士们纷纷换上棉衣。
总算没有被冻病的。
大军在城外驻扎，赵元璟等人则进入沧澜镇，与郑希、骆继祖留下的人汇合。
如今这里的最高统领是周亦芷。
她带着伤来见皇帝，看着消瘦且憔悴。
但她很激动。
御驾亲征啊。
皇帝和周国并没有放弃他们。
皇帝到来，驻守沧澜镇半年之久的将士们也俱是欢欣鼓舞。
“周将军请起。”赵元璟看见周亦芷这般模样，声音温和了些，“周将军辛苦了。不知周老将军现在何处？朕去看看他。”
皇帝到来并没有责罚，反而先关心祖父的伤势，周亦芷眼底泛着泪意，带着皇帝等人去周老将军的房间。
第二千零六十九章 将军的归宿
他正躺在床上，原就七十开外的年纪，此时看着苍老极了。
“陛下恕罪，爷爷的伤势很严重……”周亦芷低声说，“爷爷可能没法起身行礼。”
“无妨。”
赵元璟走到床边。
周亦芷忙弯腰，轻拍爷爷，说道：“爷爷您醒醒，您睁眼看看，是谁来了。”
她的声音有几分哽咽。
周楷先睁开浑浊双眼，模糊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一名身披黑色毛斗篷，华贵俊美的年轻男子，正看着自己。
许虎将军和明家父子都跟在他身后。
啊，是皇上！
周楷先恍觉梦中，下意识撑住身子，往前凑了凑，想要瞧清楚些。
“爷爷！”周亦芷忙扶住他，“是皇上啊，皇上来看您了！”
“皇上？”周楷先的身子一颤，慌忙抓住孙女的手，挣扎着要下地，跪下行礼。
赵元璟弯腰伸手扶住他，温和道：“周老将军伤还没好，躺着便是。”
“不，礼不可废啊。”
周楷先硬是挣扎着下了地，在两个随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然后才躺回床上。
他羞愧道：“罪臣该死，来到这里就遭遇了伏击，连主帅也没有保护好……逸王殿下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都是老臣的错，求皇上治罪。”
赵元璟道：“这件事虽说是骆继祖大意，中了敌人的埋伏。但主要罪责并不在老将军你们，而是那个卖国求荣的叛逃者。”
“叛徒？谁是叛徒？”
“逸王，赵元和。”赵元璟说道，“朕已经废除了赵元璟的逸亲王爵位。”
周楷先和周亦芷俱是大吃一惊。
周亦芷吃惊追问：“皇上，逸王殿下……不，赵元和，他为何要叛国？”
赵元璟道：“他的身世，你们也知道一些，向来不为先帝所喜，这些年他一直在外，与什么人有过接触，或者说早已经叛国，也都未可知。到底是什么缘故，朕还在查。”
周亦芷狠狠一砸桌子，咬牙切齿恨声道：“背叛国家，出卖同胞。若被我抓到他，必然把这混账千刀万剐，告慰因他而死的英魂！”
谁不恨？
那些冤死的将士们最恨。
可他们至死，也不知道自己是被逸王害了。
许虎沉声道：“周将军放心，我已经派了锦衣卫里的暗杀小队，潜入九黎去追杀赵元和。我们允许失败，但决不允许背叛。叛国者，必死。”
周亦芷擦了下眼泪。
看望过周老将军后，她跟着皇帝走到外面。
赵元璟问她：“周老将军的伤势如何？”
周亦芷神色黯然：“回皇上，爷爷受伤至今已经两个月，大夫说，他伤势极重，且因年纪大，恐怕……若是能撑过这个冬天，也许能好些。”
赵元璟道：“朕会派人送他回京都，让御医诊治。”
周亦芷伤感的摇头：“多谢皇上恩典。但……爷爷不愿意，他说没看到大周打败九黎，他就不走，作为一个战士，死在战场上，是他应该的归宿。而且……爷爷的伤也根本就无法支撑他长途奔波。”
第二千零七十章 战魂，暗杀
这边正说话，里头忽然传来侍女的惊叫声。
周亦芷脸色微变，转身往回跑。
片刻后，传来她的哭叫声。
“爷爷！”
赵元璟抬脚走过去，看见周老将军面如金纸，床便是他吐的血。
他睁着眼，张着嘴，只有出气，没了进气。
他的瞳孔也开始涣散。
眼看着要不行了。
“爷爷，爷爷您坚持一下，大夫很快就来了……”周亦芷哭着说。
周老将军枯瘦如柴的手抓住孙女儿的胳膊，用尽力气，哑声说：“芷儿啊，爷爷不能再保护你了……你自己要照顾自己啊。我死后，就把我，把我埋在沧澜镇……等，等打败九黎那天……别忘了给我烧点纸……告诉我一声……”
艰难的说完这句话，他的手落了下去。
临死之前，他念念不忘的还是这场战争。
“爷爷，爷爷你不要走……”周亦芷趴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她父亲也是死在战场上。
她从小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如今爷爷也死在战场，却不是死在敌人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背叛中。
这叫她心中充满了悲哀，愤怒和不甘。
赵元璟眼底有悲伤之色，朝周老将军的遗体鞠了一躬，转身离开。明修文和明纬父子俩也纷纷落泪。
老将军一生赤胆忠心，如今死在战场，他值得最高的敬意。
许虎沉声说：“周老将军走好，我一定会抓来赵元和，用他的血告慰您的在天之灵！”
赵元和的背叛，周老将军的死，皇帝的悲伤，彻底点燃了大周将士们的怒火。
每个人心里都憋着一股气。
恨不得立即抓起长矛，干、死九黎那帮混账，撕咬他们的血肉。
十几万将士都憋的嗷嗷直叫唤。
在这样的高压之下，锦衣卫的暗杀小队，也拼了。
到达塞北的第三天，许虎派出去的八人暗杀小队，用自杀式的方氏，在几近团灭的情况下，最终等到机会，在赵元和落单的时候，把他抓住了。
八个人，都是精英。
最后只剩下两个，押着赵元和回来之后，重伤的一人也倒地而亡。
余下最后一个队员，跪在地上崩溃大哭。
赵元璟三两步上前，一巴掌抽在赵元和脸上，把他抽飞出去。
赵元和滚在地上，又爬起来。
他抬手擦擦嘴角的血迹，低头看了眼，笑道：“红色的血，真美啊。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
赵元璟瞳孔微缩：“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赵元和抬头看向他，打量了一番，微微笑道：“皇兄，虽然咱们做了二十年的兄弟，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清你的容貌。皇兄果然英俊不凡。”
赵元璟冷冷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叛国？”
“难道皇兄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本就是九黎人啊。”
“你说什么？”赵元璟失声。
赵元和笑起来：“能够看见皇兄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真是值啊。”
赵元璟扫视他片刻，恍然：“你的母亲，是九黎人？”
第二千零七十一章 九黎人
赵元和笑道：“皇兄不愧为皇兄。没错，我的母妃，权娓，便是九黎人。”
“这件事，父皇知道吗？”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赵元和毫不在意，“赵靖这个人，天性好色，也许他看中了权娓的美貌，所以不管她的出身便带回了宫。不过我想，他大概是知道的。否则为什么要溺死我？仅仅因为我天生眼盲？”
“那是因为大师算的你会祸乱宫廷。”
“呵呵可笑啊。所谓有因必有果，正因为赵靖如此对我，我才会背叛。”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二岁那年。”赵元和也不隐瞒，有问必答。
“这么说，皇后的那对铃铛……”
“没错，并不是什么老道士给的，全都是我编出来的。”赵元和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恶魔一般的微笑，“我那位美丽纯真的皇嫂，可是全都信了呢。”
“那是因为，她是人，而你是魔鬼。”
赵元璟说完，抬手又是一巴掌再次把他抽飞。
赵元和这次爬起来的速度慢了一些，站起身的时候吐了一大口血。
与八名锦衣卫暗杀小组的杀手动手，连杀六人，他自己也身负重伤。
他抬起袖子擦掉血迹，盯着袖子上的红色欣赏了好一阵子，才说道：“能够看见这世界的颜色，真好。”
赵元璟冷冷道：“你的眼睛，也是九黎人帮你治好的？”
“没错。”
赵元和笑道，“我好歹也是半个九黎人，又是备受歧视和虐待的大周逸王，他们不见得欢迎我，但他们一定看重我对你们的了解。”
“你也知道，你身上还留着一半大周的血液？”赵元璟一字一句道，“你若要回九黎，尽管滚回去，朕可以放你一马。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把骆继祖和周楷先大军的行踪透露给九黎，导致数万人因你而死。不可饶恕。”
赵元和忽然笑起来：“皇兄，怎么连你也这般天真？没有投名状，九黎人会真的接受我吗？”
“你把这数万将士的命，当你回归九黎的投名状？”
赵元璟怒极，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把他摔在地上。
赵元和躺在地上，有点起不来了。
但他依旧坚持睁着双目，笑道：“皇兄你是先帝的元后嫡子，出身高贵，八岁被立为太子。你怎么会明白，作为天生眼盲，母妃身份不被认可的我的感受呢。在父皇眼里，我是个九黎族的低贱小子。在九黎人眼里，我是母妃贪图富贵攀附皇帝生下来的杂种。”
他咳了一会儿血，喘着气又说：“可是，我啊……只想要一点点温暖，想要看清楚这个世界的模样……”
“不要把自己说的这般无辜，你害皇后，皇后可没害过你。”
“那对铃铛，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想法设法给了小皇叔，因为这世上，唯他一人是毫不计较得失的对我好。这样的小皇叔，难道不应该得到他心爱的人吗。”
“小皇叔变成今日这般，全都是你一手造成。你有脸去见他吗？”
第二千零七十二章 看世间一眼
“我是很想看一看他的。可惜啊，我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赵元璟俯视着他，慢慢说道：“赵元和，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对不起你。不要把自己的不幸怪罪到别人身上，更不要以此为理由作恶。”
“皇兄，其实你心里应该高兴，不是吗？你早就想杀我，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这次，我主动背叛，给了你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扶着墙壁，慢慢爬起来，说道：“咱们兄弟姊妹四个，大哥，三哥，我……还有元姈，全都死在你手里。从此以后，皇兄再也不必担心有人抢你的江山。从此后，你可高枕无忧了。皇兄，终有一日，你也变成了孤家寡人。”
赵元璟不为所动，淡声道：“你以为朕会因为你这话而悔悟什么？朕杀你们，是因为你们几个，全都该死。至少，玉芙还活着。”
“是啊，还有玉芙呢。”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赵元璟注视他，冷冷说道。
这是要他留遗言了。
赵元和摇头，抬手抚摸自己的眼睛，轻声说：“我的心愿，已经达成。即便只能看一眼这世间，也是值得。”
“来人，把他带出去，交给周亦芷。”
赵元璟吩咐。
这是要让周亦芷代表被背叛的所有将士，宣判和惩治他的罪孽。
叛国，出卖同伴。
这是多么严重的罪责。
为了抓他，又损失了七个顶级的杀手。
每一个这种级别杀手的培养，都需要耗费漫长的时间和精力。珍贵无比。
许虎手中一共才二十个，这一次就损耗七个，他心痛至极。
再加上那些存活下来的骆继祖的将士们，以及追随周老将军的人。
每一个人，都恨赵元和恨的牙直痒痒，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想而知，赵元和的下场。
他死了。
赵元璟没过问他是怎么死的，也没去看他的死状。
但他听说，赵元和受了许多折磨，直到死，也没有闭上眼睛。
赵元璟听了，没说话。
他知道，赵元和很珍惜那双得来不易的眼睛，想尽量多看一看这世间的一切。
尽管这世间有龌龊，也有丑恶。
但终究比一片暗黑要美好许多。
赵元和死后，陶宛跟随而来，抱着赵元和的身体哭了许久，最后从一旁的士兵手中抢过一把剑，把剑从赵元和的腹部穿到自己的腹部。
她把自己和赵元和永远的连在了一起。
据说给她收尸的仵作，看见她身上有许多伤痕，有新伤也就旧伤。
关于这些伤的来源，云黛曾经好奇过，也正面或者侧面的旁敲侧击过，但都没有得到确切的回答。
赵元和倒是说过一次，说那些伤并不是他弄的。
但具体如何，已经再也无法证实了。
他们两个作为大周的叛国者，也没有资格回归大周，而是被埋在了塞北的坚硬冰冷的冻土寒风中。
赵元和触的是众怒。
赵元璟来这里的第一件事，便紧急处理了他叛国这件事。
他并不是第一个叛国的大周人，但重要的是，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大周的皇族人，是逸王。
第二千零七十三章 不解之谜
若不公开处置了他，赵氏皇族的威信和地位，将会遭到百姓和王公贵族们质疑和攻击。
处置了赵元和，九黎那边没什么反应。
可见他们与赵元和纯粹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他们并不在意赵元和那半个九黎人的身份。
九黎是个极度团结和排外的部落，在他们心里，从来都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们不可能真正的接受一个外来人。
后来赵元璟把这事的经过，写了封信，通过汤圆圆的渠道，送回京都给云黛。
云黛拿到信后，除了震惊和感叹，也没法说别的。
没想到赵元和的母妃，竟是九黎人。
她一直都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到赵元和时的惊艳。
至于他和陶宛的关系，也始终是云黛心头的一个不解之谜。
一开始她怀疑是赵元和虐待陶宛，可后来她看见了赵元和胳膊上的伤，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他们两个到底是谁虐待谁，或者说是相互虐待。
也无从知晓了。
云黛叹了口气，把信折好收起来，看向窗外。
下雪了。
又快到年底了。
虽说她一直挂念担心赵元璟在塞北那边的战况，但手头的事情，还是得做。过年的事情还是要一项一项的准备起来。
看情况，赵元璟是没法回来过年了。
她虽没心思过年，但毕竟后宫不同别处，也不能完全不过。再者还有孩子们，她不想让他们觉得宫里愁云惨淡的。
她精力不济，需要时常待在月梧宫里休息，好在有齐筱和靳姗两个人帮她，宫里的运转还算平稳。
至于前朝的事情，有几个阁老主持大局，六部官员维持朝廷运转，又有靳岚在，目前为止，还没出什么乱子。
到了十二月，塞北那边的战事越发激烈，听说死了很多人。
云黛远在京都，得到的消息比较滞后，只能在心里着急。
十二月中旬的时候，靳岚主动来找她，说了眼下的困境。
前线缺少粮草和御寒的炭火，用来打仗的火药和炮弹也早就消耗殆尽。
原本大周的士兵战斗力就远不如九黎人，在赵元璟的带领下以及火炮的威力，才堪堪稳住局面。
这样的大好局势下，却因为缺吃少穿和没有弹药，再次陷入了困局。
靳岚是负责给塞北筹备和输送粮草的人。
这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任务。
这段时间，他为了粮草在各部和的地方官员之间奔波，费尽唇舌和办法，拼尽全力筹措粮草和银子，输送到前线，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云黛看见他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靳岚是温润如玉的美男子，这会儿却是眼底发青，眼睛布满血丝，形容瘦削的模样。看起来是很多天没睡好觉了。
靳岚跪下行礼。
云黛叫他起来，说道：“靳大人，你是不是该好好睡一觉，再来跟本宫回话？”
靳岚站起身，苦笑道：“娘娘慧眼，臣已经有半个月没好好睡一觉了。”
“这是为何？”
“皇上正在前线吃苦，作为臣子，如何能睡得着？”
第二千零七十四章 财政吃紧
“皇上那里的物资，应该还不至于消耗殆尽吧？”云黛想了想，“我记得半个月前，朝廷才送去一批。”
“不够啊。”靳岚摇头，“娘娘您算这笔账，如今参与作战的将士，大概有十五万人，每天单是粮食，就得吃多少？何况塞北天寒地冻，得吃肉才行啊，有时甚至得喝口酒暖身子。否则将士们根本就没法打仗。”
云黛问：“靳大人，你觉得，这场仗能赢吗？”
“一定能胜。”靳岚说道，”皇上御驾亲征，迄今为止已经把九黎军队打回了九黎地界内，正在对九黎部族发起冲击。但那是九黎的大本营，不是那么好打下来的。按照我的估计，起码还得持续三四个月的时间。粮草消耗就是一个大问题。“
“国库的钱，没有了？”云黛问。
“国库的钱都是户部在管，倒也不是没有。但国内也是处处都要用钱，之前秋天好几处发洪涝，娘娘也是知道的，赈灾需要很多银子。”靳岚眉头紧锁，“如今户部不肯再往外拨钱了。”
“皇上可是在前线呢，户部尚书是想死？”
“户部尚书说，国库真没多少钱了，还得留着一点给国内使用。若是拿不出钱给百姓，饿死几十万人，他的脑袋照样保不住。”靳岚说道，“其实我也理解他们的难处。”
云黛沉吟片刻，说道：“户部年年预算都吃紧，现在又是年底了，也不怪他们不肯再拿钱出来。毕竟打仗是个无底洞，消耗的钱财物资太大了。”
靳岚说道：“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外面，跟地方上的官员要钱粮，但一说出来，就个个都有难处。愿意且有能力拿出粮草的，实在少之又少。”
他握紧了拳头，“想到皇上和将士们在前线缺衣少吃，我这心里就……”
他说不下去了。
云黛说道：“你今天过来，是否想要内务府拿钱出来？”
靳岚沉默片刻，点头。
户部是国家的钱包。
而内务府则是皇家的钱袋子。
原本内务府一直掌握在宗室手中，大部分都进了宗室和太皇太后的口袋里。
后来赵元璟和靳岚亲自前往江南，查清了内务府的账目，处理了一批人，才算把这个钱袋子收回来。
再后来，赵元璟就把这个钱袋子，交给云黛管了。
除了皇家的那些织造私产赚的影子，云黛还把云记商号的账目也放进了内务府。虽说账目是各自明晰的，但在她心里，云记赚的钱，就是给朝廷用的。
对于这些，靳岚都很清楚。
当初他和皇上一道去的江南，处理的织造府的案子。还曾经因为办事不利，被皇帝冷了一阵子。
如何能忘记。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会求到云黛面前。
云黛想了想，说道：“是这样，内务府这边，我之前已经购买了一批粮草送过去。如今我手头能用的银子，大概还有两百多万银子，我知道这不是很够。但若换做粮草，维持军队两三个月应该没问题的。”
第二千零七十五章 钱袋空了
她说着打开身后的箱子，取出一个小小的账本和一个手牌，说道：“你拿着这个去云记总商号，找顾承安和顾承宁，叫他们配合你采购粮草，然后用云记的运货渠道，加快速度送往塞北。”
云记发展这几年，在云黛的布局下，已经在大周乃至北齐境内，都有了分号，并养了一大批的货运人。
云记商号的运货渠道可以说四通八达，能够快速从京都总号往各地运送货物。
而现在云黛要把运送商品的渠道改为运送粮草，这对于云记来说，会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但为了赵元璟，以及前线将士们，云黛不在乎。
她的云记，也是大周的云记。
于是整个云记商号都开始运转起来，在顾承安和承宁兄弟俩的配合下，靳岚在短短三天时间内，花费两百万银子，采购了一大批粮草，肉类、酒，棉衣和炭火等物资，通过云记的渠道，送去前线，暂时缓解了燃眉之急。
如此一来，云黛的口袋瞬间就空了。
她手头只余下二三十万两的流水资金，再也不能动了。
这些银子是要保证商号正常运转的。
除此之外，还得保证后宫的吃穿用度。
虽说宫里没养多少妃嫔，但太监宫女们也是个不小的数量，每天要吃饭，要穿衣，要发月钱。
每个月都是一笔庞大的支出。
手头缺钱后，云黛才真正的感受到，什么叫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准备过年发放的红包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赵元璟以前用的法子。
每个红包里塞一张福字。
她还嘲笑过这个行为，如今回想起来，那也是没法子的事情。
穷呐。
当然，眼下还不至于穷到连红包都发不起的地步。
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云黛心里一边牵挂着身在塞北的赵元璟，一边领着齐筱和靳姗两个，在宫里忙着准备过年事宜。
距离遥远，她想知道他的消息，也是很难。
不过云黛倒也不急，有时候没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
谁知这个时候，又发生了另一件让她猝手不及的事情。
太皇太后回来了。
太皇太后在竹落山庄住了一年多，赵元璟隔两三个月便去一趟看她。
这次赵元璟御驾亲征去了塞北，好长时间没去竹落山庄。
这也倒罢了，连秦王也许久没有消息。
太皇太后心里未免狐疑，总怀疑出事了。
赵元璟在的时候，还能想法瞒着，如今赵元璟不在宫里。云黛又整天忙，也没时间照应那边。不知怎么的，就叫太皇太后得知了秦王出事的消息。
太皇太后当时就急了，立即收拾包袱打道回宫。
虽说有锦衣卫守着，但他们也不敢真的动手拦太皇太后啊。
平常让他们看着，是可以及时通知给皇帝，让皇帝来处理。
但现在皇帝又不在。
太皇太后坐着马车回来了。
她没有直接回宫，而是先去了秦王府。
自然是见不到秦王的。
太皇太后不是什么慈善人，她当即叫人把秦王府的管家捆了，一顿毒打。
第二千零七十六章 属于她的时代
管家就什么都招了。
这原也不是什么秘密。
去年秦王病了之后，就被皇帝接到宫里照顾了。
不少大臣官员都知道这事。
当时还有许多人称赞皇帝仁德有孝心。
太皇太后得知秦王就在宫里，立即就返回皇宫。
云黛在她去秦王府的时候，就得到消息了。
所以等太皇太后到太和门的时候，云黛已经领着后宫众人在候着了。
太皇太后本想借机发难，也没找到机会。
她扶着宫婢的手下了车，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众人中间的云黛。
虽然两人间素有嫌隙，太皇太后也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声。
皇后长得实在出色。
不是说她美的多么惊天动地，而是那股子超脱的气质，实在出众。
在她身后的是靳姗和齐筱。
太皇太后的目光扫过她们，微微撇嘴，很是不满和不屑。
她们好歹也是选妃进宫的，却连半点本事也没有，不但没能讨得皇帝欢心，得恩宠，生皇子。到最后，竟被皇后给收服了！
那个齐筱，目光短浅，为了点小恩小惠，舍弃了嫔妃之位，做了女官。
靳姗就更不必说了，原以为她能接替靳瑶的位置，与皇后争一争。谁知这女人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抽风，好好的琴棋书画不去学，竟学起了武功和厨艺。
好端端一个大家闺秀，如今弄的像是个粗鲁野妇。
算是彻底废了。
七八年了，赵元璟的心还是只在皇后一个人身上，别的妃子一个也没有宠幸，连太皇太后自己都觉得实在不可思议。
她的目光最后落在皇后身边的几个孩子身上，眼神瞬间就柔和下来。
晏儿刚刚过了八岁生辰，已经是个俊俏挺拔，剑眉星目的小小少年。
他的长相，是典型的赵氏皇族男人们的样子，看见他，便仿佛看见了赵元璟小时候的模样。
至于两个小公主，也更多的像赵元璟一些，虽然年幼，已经显露出了高贵清冷的气质。幼儿活泼倒还好些，浅儿却越发的像了。
唯有最小的二皇子，遗传了云黛的大部分面部特征，是个让人想要亲近的可爱的小圆脸。
二皇子已经一岁多，刚学会走路，正被乳母抱在怀里。
这是太皇太后第一次见二皇子。
她有些激动，暂时顾不上去刁难云黛，招手道：“那是小二吧？快抱过来给哀家瞧瞧。”
乳母站着没动，先朝云黛看。
云黛坐镇后宫已久，宫里谁敢不听从。
而太皇太后毕竟离开太久，在宫人们眼里，其威信已经远远比不上皇后。
太皇太后看见那乳母的样子，心里虽然恼怒，但她心里也清楚，在赵元璟的刻意安排和运作下，如今的后宫，已经是皇后的了。
属于她的时代，过去了。
太皇太后微沉了脸，说道：“哀家的话，你没听见？”
云黛朝乳母点点头。
乳母忙走上前，把二皇子递过去。
太皇太后看着二皇子，也没心情搭理那个没规矩的乳母。她伸手接过了二皇子，瞧着小皇子粉嫩的小脸蛋，欢喜的不行。
第二千零七十七章 小二，你要走路慢些
“我们小二长得真俊呀，比你父皇小时候还要俊俏。”太皇太后用脸颊蹭了蹭二皇子的脸。
二皇子没见过这个曾祖母，但他也不怎么怕生，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眼前这位华贵的老妇人看。
“小二呀，会说话了吗？告诉太祖母，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球球。”二皇子举起手里的玩具绣球，递给她。
太皇太后就笑开了花：“小二真孝顺。”
云黛说道：“二皇子还不怎么会说话，走路也是才学会。说话走路都比不上他哥哥姐姐聪慧。”
“小二这叫贵人语迟。”太皇太后不悦的说了句，“他才多大点儿人，什么笨不笨的。秦王小时候两岁才会说话呢，谁敢说他笨？”
老太太这么护着小曾孙子，云黛也就不说话了。
这人是典型的古代妇人的心理。
对于嫡出的儿子孙子们，都宠的跟心肝子似的，庶出的孙子都是泥巴，半个也瞧不上眼。
虽然太皇太后不喜欢云黛，但对这几个孩子，却都是真心疼爱。
太皇太后放下二皇子，牵着他的小手，笑道：“小二会走路了，走两步给太奶奶瞧瞧吧？”
二皇子正是好动的时候，又才学会走路，一天到晚都要走路，偏又走不稳，动不动就要咕咚一声摔跤。
有时候整个后脑勺都撞地上，看着吓死人。
所以乳母不大敢让他走路，走哪儿都要抱着。
这也是皇室的孩子走路晚的原因。
怕磕着碰着，又有人不停抱着。
想走路也没机会。
晏儿她们几个都是云黛自己带的，还好些。赵元璟那一辈的几个皇子公主，个个走路都迟。有的据说三四岁才会走路。
得到下地的机会，二皇子如同一条小泥鳅，从太皇太后怀里滑下来，拉着她的手指头，撞撞跌跌的往前迈着小短腿。
晏儿默默跟在后面。
果然，没走几步，二皇子就脚下一歪，直直往后摔。
吓的众人汗都下来了。
但二皇子并没摔着。
晏儿稳稳当当的接住了弟弟。
“小二，你要走路慢些，稳当些。”他叮嘱。
二皇子哪里听得懂，冲皇兄咧嘴一笑，便又往前冲。
太皇太后抚着心口，说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一帮废物。若不是太子及时扶着，要把二皇子摔伤了，哀家能饶得了你们哪个？还不去扶着！”
众嬷嬷乳母太监涌过去围着二皇子。
云黛暗暗摇头。
二皇子是皇帝登基后生的皇子，受宠程度，甚至超过了太子。
有了这个小皇子，之前一直跟皇帝较劲，拼命想让他再纳妃的那些臣子们，也都逐渐的消停了。
就连太皇太后这份心，也淡了许多。
这些年她不是没努力过。
斥责过，也闹过，也强迫过。
又是选妃又是朝皇帝身边塞人。
可无论怎么作，帝后二人还是好的什么似的，皇帝的心也没从她身上挪开。
倒是把外人给折腾累了。
之前御医说皇后不能生了，可如今人家又诞下一名小皇子，算是彻底把太皇太后和宗室的嘴巴给堵住了。
第二千零七十八章 为了你，他真是什么都干了
皇后今年才二十一，还很年轻。
她又是个好生养的身子，这几年陆续生了四个孩子，将来的十年间，再生几个也是没问题的。
抱着这样的想法，太皇太后也懒得计较皇帝选妃这件事了。
因为闹腾了也没用。
反正，怕皇子少就叫皇后生呗。
太皇太后扶着宫婢的手，扫了眼云黛，说道：“皇后呐，哀家许久未曾回来，这宫里可有点不像样子了。瞧瞧这各处冷冷清清的，有的地方乱糟糟的，也没人收拾？”
云黛笑道：“是啊，这宫里比不得竹落山庄。近来一直打仗，银子上头就有些紧张，能顾得上吃穿就罢了。”
太皇太后冷笑：“皇后这意思，内务府的银钱，都给哀家花了？”
“孝敬您老人家是应该的。”
“哼。”
太皇太后心里惦记秦王，懒得与她扯皮这些，直接问道，“皇帝在前线打仗，什么都不与哀家说，连秦王病了也不让哀家知道。你们是打量哀家死了，不必告诉？”
“太皇太后言重了，只是怕打扰您的清静。”云黛始终不紧不慢，不卑不亢。
“什么清静？秦王是哀家的儿子，你倒把他的事情瞒着，是什么居心？”太皇太后的声音严厉起来，“快些带哀家去看看秦王。”
云黛道：“秦王爷在月梧宫，您去见吧。”
之前没告诉她，只是不想让她回来闹腾，如今她趁着皇帝不在回来了，那就见吧。
“到底是病的什么样子，不好好在秦王府养着，竟要搬到宫里来？”太皇太后来不及休息，立即去月梧宫。
她以为秦王只是病着。
谁知到了才发现，秦王不是病着，而是醒不来。
他就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既不死，也不生。
简直像个活死人。
“纾儿，纾儿？”
太皇太后坐在床边，拉着小儿子的手唤了几声，眼泪哗就掉下来了。
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才三十出头啊，还没成亲生子啊。
太皇太后看着小儿子，心都要碎了。
她哭了一场，厉声把御医叫来，询问秦王的情况。
御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不管他们怎么查，也查不出秦王昏迷的原因。
找不到病因，自然也就没法治。
太皇太后气的要砍御医的头。
被云黛拦下了。
“御医也是人，又不是神仙，还能什么病都治好？”
“既然不能治病，留着他们有什么用？”
“留着他们，等您老人家头疼脚疼肚子疼的时候，可以给您开药医治！世上疑难杂症那么多，哪能样样都治好？”云黛挥手让御医们退下。
太皇太后找人来，要查清楚秦王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所有人都知道，秦王是为了保护帝后，被姬文渊伤了的。
而姬文渊也被盛怒之下的皇帝挂在城楼示众三日。
这仇也报了。
太皇太后的气无处可撒，就朝云黛身上撒。
“哀家就知道，他又是为了你！”太皇太后指着云黛怒骂，“早就说过你是个祸害。秦王原本有多好的前程，可以安安稳稳娶妻生子。但为了你，他真是什么都干了，为了你，他沦落到今天的下场！哀家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进宫！”
第二千零七十九章 你以为你就不会老吗？
云黛淡道：“太皇太后伤心生气，我能理解。但你把错都归结为我，我不能认。我若是不进宫，哪里来的太子公主？恐怕到现在，赵元璟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什么？”太皇太后被气笑了，“你不进宫，皇帝就不能和其他嫔妃生孩子？你可太高看自己了！依哀家看，若没有你魅惑后宫，皇帝也不会拒绝选秀，后宫何至于如今这般冷清！”
云黛轻蔑一笑：“皇上做太子的时候，也有几个妃妾，可生过半个孩子？他那会儿甚至连宠幸妃妾都做不到。可笑您太皇太后自以为掌控后宫，却不知您的儿媳在背地里害他几乎断子绝孙。我不进宫，你们，行吗？”
太皇太后没想到她敢说这样的话，气的要动手。
云黛抬手就推开她的手，冷冷说道：“少把什么魅惑后宫的妖后名声挂我头上，您自己做不到让丈夫专宠您一个，这是嫉妒我？”
太皇太后气了半天，深吸几口气，说道：“好好好，你能耐。你和皇帝的事情，哀家就不说了。可你拖着秦王至今，又是什么缘故？你可知道秦王是皇帝的皇叔，是长辈？皇后，你要脸吗？”
“可笑，典型的受害者有罪论。”
云黛上下打量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道：“你看什么？”
云黛笑道：“太皇太后年轻的时候，想必也是个美人。如今虽然老了，也还是看得出年轻时候的底子。”
太皇太后哼了声：“你以为你就不会老吗？”
“我当然会老，我也没说老这件事啊。”云黛理了理裙子，慢条斯理笑道，“我想说的是，以太皇太后年轻时的美貌，想必也会有其他的倾慕者？”
太皇太后一怔，随即恼怒道：“你才几岁，就敢消遣哀家？”
云黛道：“虽然我不知道，除了当年的正献帝，还有谁倾慕太皇太后，有没有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但想必，以太皇太后的性子，不会把您那些倾慕者做的事，归咎到自己的头上？”
太皇太后憋了半晌，说出一句：“你以为哀家是你，这般招蜂引蝶？做皇后最要紧的便是端庄！”
“端庄除了累死自己，我看不出还有什么作用。您若是心疼您的儿子，就别在这里叫嚷。”云黛朝屏风那边看了眼，“您叫的再大声，秦王也醒不过来。”
太皇太后拍桌子，叫道：“那是哀家的亲儿子，哀家会不心疼他？也只有你这样的女人，只会一次次的利用他，让他那么个傻子，心甘情愿的为你死！”
看着小儿子生死不知的模样，她既心痛，又恨眼前这个女人。
她站起身，扫视着宫里一派过年的景象，心酸落泪道：“你们都快快活活的过日子……纾儿一个人躺在这里，孤苦伶仃，茫然不知未来。”
云黛没说话。
她对秦王是十二分的欣赏和感激，绝不愿说他半个字的不是。
太皇太后走到秦王床前，拉着他的手，落泪说道：“可怜的纾儿，你就一个人躺着，也没人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