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五十章 皇帝的野心
吃过饭，云黛留在这里，与他并排躺着睡午觉，说说话。
最担心的自然是大周和九黎之间这场战事。
赵元璟也丝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吞并九黎的野心。
他问云黛，是否觉得自己太过可怕，野心太大。
云黛翻身面对着他，看着他的侧脸。
赵元璟与她对视：“看什么？”
“我在想，作为一个皇帝，若是毫无野心，是否不太合格。”
“你觉得朕这么做，对吗？”
“你这个皇帝做的事情，对错可不是由我来评判的。”
“那由谁？”
“历史和后人。”云黛低声说着，用手指勾着他的衣衫领子，用指尖抠上面的金丝线玩，“至于现在，你只需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即可。”
赵元璟看着近在迟尺的甜美脸蛋儿，笑道：“那你赞同我的决定吗？”
“如果你是问派军与九黎开战这件事，我支持。”云黛抠着抠着，就把他的领子金丝线抠断了，把那块刺绣弄的乱糟糟的。
赵元璟的目光瞄着她的手指，没吭声。
云黛又道：“其实你根本不必问我这个问题。毕竟，我都把北齐拱手送给你了。”
赵元璟玩笑道：“北齐可不比从前了，如今那里只是个烂摊子罢了。”
“你不想要啊？那就还给我。”
“要，要。”赵元璟笑道，“北齐实在是个好地方，这几年虽然穷一些，但总是能够恢复的。”
“这话还像点样。”
“但问题是，有九黎在旁，始终是个隐患。这次姬文渊的事情，虽说是个引子，但九黎对北齐虎视眈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元璟叹了口气，“说心里话，朕是最不想打仗的。国库这两年才好一些，朕更愿意拿着这些钱让百姓的日子过的好一些，而不是投入到战场上，让将士们流血牺牲。”
“有个词叫做，和平发展。”云黛笑道，“要想让国家强大，一直处于战乱中是肯定不行的。既然大周已经收了北齐，再把九黎也收了便是。何况这次九黎确实残暴，坑杀无辜百姓，惹的天怒人怨。多行不义必自毙，他们这样，迟早要灭族。”
赵元璟看她越说越兴奋，眼睛亮晶晶的，不由笑道：“朕怎么觉得，你这女人的野心比朕还大？”
“谈不上什么野心，我是觉得，统一发展是对大家都好的事情。”
“黛儿，你的大局观，是大部分男人也比不上的。”
云黛笑笑没吱声。
她哪有什么大局观，无非是站在历史这个巨人的肩膀上看待问题罢了。
想当年若没有始皇帝统一六国，哪有后世天朝的蓬勃发展和强大。
帝后二人虽然平时小矛盾不断，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国家大事上的三观却出奇的一致，他们只是趁着午睡时间随意聊了聊，就确定了朝廷接下来的发展路线。
集中精力，把九黎给打下来！
但这场仗，打的却没那么容易。
九黎部落，看起来不大，但事实上他们的军队一直在闷声发展，数量丝毫也不比大周的军队少。
第二千零五十一章 回归部族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军队装备很强大。
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有全套重盔，战马和长矛。因为擅于骑马狩猎，他们军队中的弓箭手也数量极多。
而郑希的十万大军，只有不到十分之一有马，盔甲也不是人人都有，神箭手这种传说中的物种，也是奇缺。
最关键还是需要钱。
打仗，打的就是钱和物资。
在装备完全不对等的情况下打仗，士兵们就太苦了。完全是拿血肉之躯去堆。
但是，郑希大军有一样大杀器。
火炮。
几年前太子和秦王联手创立的兵工厂，在云黛加盟之后的强力改造下，设计出了威力巨大的火炮，以及猎枪，地雷等几样热兵器。
这玩意就是产量太低。
之前生产的都卖给北齐打内战了。
这两年又攒了四五十门火炮，以及一百多杆猎枪。
郑希大军出发前，赵元璟让兵工厂拨给他们一半的数量，让他们带着三十门火炮，以及五十杆猎枪去了。
等两个月后郑希大军到达塞北的时候，已经是五月艳阳天。
北齐也到了一年最热的时候，难得没有冰雪覆盖的月份，正适合打仗。
到了之后，郑希按照朝廷的要求，先与九黎部落的长老见面，交换人质。
萧子良两口子也受了些折磨，好在性命无虞，看见郑希带人来赎，当即委屈的嚎啕大哭，说姐夫果然是亲的，愿意拿九黎族长来换自己。
郑希这人骨子里瞧不起北齐人，看见北齐王这般软骨头，就更鄙视，懒得理会他的哭泣，叫人他们塞进马车里就带回去了。
九黎人看见自家族长平安回归，也大为安慰。
至于庄云舒，作为姬文渊的遗孀，也被好好的安顿下来。
于是就准备打开。
姬棠棠当然不肯。
回到部族，她立即紧急召开长老会议，把自己的老娘，前一任族长姬黎也请过来。
卸任族长之位后，姬黎也还是长老团的成员之一。
她冲过来抱住女儿：“棠棠，你吓死我了！你被关了这么久，为何不早些传消息回来？大周那些贼人，是否伤害你？”
“没有。”姬棠棠推开母亲，“阿娘，周国的皇帝并没有关押我，我这半年一直住在云姐姐那里，过的很好。”
“是吗？”
姬黎仔细打量女儿，见她没有什么变化，这才松口气，放下心来，“算他们还识相，若他们敢伤你一根头发，娘就带人打到他们的京都，杀了他们所有人！”
姬棠棠说道：“云姐姐对我极好，我还收了云姐姐的两个女儿做徒弟。”
姬黎有些意外，笑道：“那倒也不错。既然如此，等灭了周国的时候，就绕过你的云姐姐和两个徒弟，让她们加入咱们九黎，我让她做长老。”
“谁要做长老啊。”
姬棠棠说道，“阿娘，我们把哥哥的遗骨也带回来了。”
从见面到现在，黎姬只一心关注女儿，对于儿子的死，连问也没有问一句。
其他长老们听了这话，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第二千零五十二章 阿娘，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九黎向来以女为尊，对于短命的姬家男人，死了也就死了，大多数人都不太关注。
因此，姬棠棠一直就觉得，他们都说什么，是因为姬文渊的死而愤怒报复，根本都是笑话。
何况冤有头，债有主。
坑杀那些无辜百姓，实在太残忍和过分。
姬棠棠在云黛面前表现的平静，但自从她知道这件事后，心底就一直很愤怒。
只是这些火气，一直压着，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回来了，见到自己的族人，她的怒气也就没必要再压抑。
看见他们对哥哥遗骨的冷漠表现后，姬棠棠就更加能够确定，所谓的战争根本不是为了复仇，完全就是膨胀的野心和没有止境的私欲在作祟。
她不明白，一向超脱和隐于世外的九黎部落，这是怎么了。
而围在自己周围这些人，显然并不会给她答案。
她们全都一心要打败北齐和大周。
姬黎说道：“棠棠，你哥哥命数如此，这是谁也没办法的事情。这些年，部族为了他，已经付出了许多，可终究没有办法。伤心也是无用的。”
一名长老开口：“棠棠，你才是我九黎族的未来。知道你被关之后，我们费尽力气把北齐王抓来，就是为了逼大周皇帝放了你。”
“那为何把人家的王妃也抓了？”
“顺便罢了。”
“这么说，你们把庄云舒换回来，也只是顺便？”
“不然呢？”那长老微笑，“我们连姬文渊的死都不在乎，何况是姬文渊的女人，而且她肚子里已经没了九黎的后代。”
姬棠棠说道：“既如此，何必还要换她回来？”
那长老说道：“她毕竟是北齐人，且在大周皇宫做过大周皇帝的妃子。对我们有用处。”
姬棠棠觉得心里有点冷：“完全是为了利用她？”
没有人回答她。
姬黎拍拍女儿的肩膀，说道：“棠棠，你才回来，一定很累，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开会的事情，不着急……”
姬棠棠坐着没动，问：“阿娘，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姬黎没说话。
姬棠棠的目光朝在座其余长老们扫视一圈，一字一句道：“谁能给我答案？为什么，要背着我，残害周国的百姓们？”
一名长老试图说话：“棠棠，这件事你听我们跟你解释……”
姬棠棠抬手就把面前的在桌子掀了，压抑多天的怒气勃然迸发，怒斥道：“在你们眼里，我这个族长只是个摆设？你们长老团想做什么，根本就不需要经过我同意？那你们还选族长做什么？这个部落干脆你们当家做主算了！”
她长这么大，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生下来就是圣女，是在所有人的目光下长大的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天生性情纯善温和，对谁都全身心的信任。
没想到她也有大发雷霆的一天。
姬黎笑道：“到底是出去历练过了，脾气见涨。”
“阿娘，您说，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九黎部族向来不问俗世，也不与他人起纷争。如今挑起战事，您想过会是什么后果吗？”
第二千零五十三章 她要停止战争
姬黎见女儿坚持要问清楚，神色也就逐渐严肃起来。
她弯腰把桌子扶起来，坐下来，沉默了许久，才说道：“棠棠，你以为我们愿意打仗吗？”
“既然不想打，为何还要打？”
“棠棠，娘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在一个荒漠中，没有任何吃的和水。你会不会为了自己不被饿死，去向你的伙伴要食物？”
姬棠棠道：“会。”
“如果你的伙伴不给呢，你会抢吗？”
“不会。”
“如果你还带着你最在意的人，他饿的快死了，你会抢吗？”姬黎又问，“比如你喜欢的赵纾，云姐姐，还有你的两个徒弟，或者我，你的族人们。你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而无动于衷吗？”
姬棠棠沉默片刻，说道：“我会与对方好好商量。”
“如果商量过后，对方坚决不肯呢？”姬黎神色严肃，一句一句迫问。
“阿娘，你举的这个例子，不太恰当。我们九黎何曾到了如此生死存亡之极？”
“怎么没有？棠棠啊，你才当族长，族里的许多情况，你都不清楚。因着大周和北齐的疯狂扩张，咱们部落的生存条件被极度压缩。何况我们还有几十万军队要养活，部落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样下去，部族根本就活不下去。”
“所以，你们就以哥哥的死为借口，挑起战争？”姬棠棠皱眉，“阿娘，你这些年纵容哥哥折腾，让卓玛黑巫师与他接触，去大周抢夺所谓龙脉龙气。这一切，都是为了促成战争的爆发？自始至终，哥哥只是你们手中的一枚棋子？”
姬棠棠越说，心中越是明了，身体也就越冷。
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中啊。
姬黎叹气：“棠棠你不必这么说，我对你哥哥，没有一丝亏欠。这原就是他的命运。而我们九黎部落，还要继续生存。”
“我不能接受。”姬棠棠推开她的手，站起身说道，“我以九黎法典所赋予族长的权利，命令你们，立即停止战争！”
屋里一片安静。
姬棠棠喝道：“难道你们连九黎法典也不遵守？！”
“棠棠，你冷静一些。”姬黎说道，“这件事，已经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为何决定不了？从现在开始，部落封闭，召回所有族人，不许任何人进出！”
“你疯了，想让族人们都饿死？”
“只是一年半载的话，还不至于。”姬棠棠说道，“关于部落的储存，我已经了解过。”
“棠棠，这只是你的想当然，如今大周军队已经到来，即便我们停下来，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姬黎提醒她。
姬棠棠说：“我们部落的密道机关，他们不可能闯得进来。”
她坚持要停下一切，召回族人，关闭部落。
这是九黎法典所赋予族长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所有人都必须无条件的服从。
姬黎想了想，做出妥协，说道：“棠棠，这不是小事。你让长老们商量一下再决定，好不好？”
第二千零五十四章 小椿
“一炷香时间，你们商量。”
姬棠棠走到门外。
一炷香过去，一个长老主动打开门，说道：“族长，就依您的意思办。”
姬棠棠心下一松，露出笑容。
她亲自帮着大家召回族长，做封闭部落的准备。
族人们纷纷返回。
姬棠棠站在高高的山腰处，看着这一幕，唇角带着欣慰笑容。
轰！
一声巨响。
整个山脉都发出了轻微的震颤。
地震？
姬棠棠身子晃了晃，吃惊的四处环顾，想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很快，她的目光定格在一个地方。
山谷一个角落，碎石四处飞溅，轰塌了一大片。
很快传来族人的哭喊声。
不等姬棠棠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道带着火光的圆球从谷外飞来，直直坠落在一片房子中间。
在姬棠棠的目光中，那一片房子直接被炸了个稀巴烂。
一个坐在自家门口吃糖的孩子，瞬间消失在一片烟尘和火光的爆炸声中。
姬棠棠浑身颤抖了下，回过神来，立即飞奔下去。
在她下山的过程中，又有两枚火球飞进来，在部落炸裂。
当她站在山谷中的时候，发现整个山谷都变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的族人被炸死，受伤的，存活的，他们哭叫着到底逃跑躲避掉落下来的山石。
“阿娘，阿爹……救我……呜呜呜……”
一个女童的哭叫声，惊醒了她。
姬棠棠循声看去，看见一个小女孩被压在几根木头之间，正哭叫着挣扎。
她慌忙跑过去，艰难的用右手把木头挪开，救出小女孩。
小女孩一条腿被压断了，鲜血淋漓。
那是她认识的一个女孩，名叫小椿。
“族长姐姐，我的腿好疼。”小椿满脸灰尘，靠在她怀里，虚弱的说。
姬棠棠把她抱紧，说道：“小椿别怕，姐姐带你去找郎中，很快就不疼了。”
她抱着小椿站起身，朝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郎中家里跑去。
谁知那个郎中的家也被炸没了。
郎中的家人在一旁哭泣。
姬棠棠抱着小椿，看着这一幕，心中发颤。
“族长姐姐……”小椿微弱的声音响起，“我好想阿娘阿爹……阿爹说要带杏子给我吃……”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再也听不见。
最后永远的闭上了眼。
“小椿，小椿……”
姬棠棠呆呆看着她脏兮兮的小脸，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
然而小椿已经永远听不见了。
“小椿——”
姬棠棠低头抱紧她。
“发生什么事了？”庄云舒撞撞跌跌跑来，神色惊恐，“这是什么？难道就是周国的那些火炮？”
“火炮？”姬棠棠看向她。
“是啊，我亲眼看见过周国的火炮在北齐是如何轰炸房子和军队的。”庄云舒惶然，“难道说，北齐竟向这里放炮了吗？”
这时姬黎走来，冷冷说道：“棠棠，你看见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
姬棠棠没说话。
她单手抱着小椿，环顾慌乱逃离的族人，眼眶含着泪。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
第二千零五十五章 你被顾云黛骗了！
姬黎说道：“我早就提醒过你，这场战争不可避免，并不是我们单方面停止便可以。周国的军队带来这种威力恐怖的火炮，对准我们的部落肆意攻击。你认为，你的那些机关要塞，在这种火炮面前，还有几分作用？”
“这都是因为你们先无故残杀他们的百姓！”姬棠棠叫道。
“那是因为他们先杀害你的哥哥，害死了你的亲侄子！”
“不是这样，是哥哥先去害人家！”
“棠棠，你现在跟我吵的时间，你的族人们，已经死伤无数。”姬黎摆手止住争吵，“你看见了，小椿就死在你怀里。你想停止战争，停得了吗？你的族人们惨死在你面前，作为族长，你要准备怎么办？”
庄云舒说道：“棠棠，别犹豫了，宣布开战吧！”
姬黎说道：“你不让部落的战士们出手，就让他们眼睁睁看着族人们死在周国人的火炮之下？”
姬棠棠的眼泪滴落下来，一滴，两滴，落在小椿的灰色小脸上，冲走灰尘，划出一道白皙的痕迹。
她把小椿轻轻放在一块石头上，说道：“阿娘，你先带族人们避难，我要出去见见周国的将军。”
“没用的，棠棠！”庄云舒叫道，“你心里清楚，大周这次派军队来，并非只是为了给那些被坑杀的百姓报仇！他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扫荡九黎，吞并九黎！你被顾云黛骗了！”
姬棠棠没理她，朝外奔跑而去。
姬黎立即喝道：“来人，保护族长！”
不知从哪里涌出来一队穿着盔甲，举着盾牌和弓箭的士兵，迅速集结起来，跟在姬棠棠身后。
姬棠棠躲避着从两边掉落下来的石块，跑到山谷外面，果然看见远处有许多周国的士兵。
一排黑漆漆的火炮，正对准这里。
她叫道：“我是姬棠棠，我要见郑希将军！”
一名中级将士模样的男人挥手让士兵停止，说道：“郑大将军不在！”
“你们现在谁能做主？我要见他！”
那男人折返回去，片刻后，换了另一个身材略纤细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容貌清秀的女子。
姬棠棠认得她。
她是大周唯一的女将军，周亦芷。
也是云姐姐关系极好的朋友。
周亦芷知道这个姬棠棠与云黛的关系，也知道她性子温纯，不愿伤了她，便高声说道：“姬族长，你还是回去吧。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事，刀剑无眼！”
姬棠棠说道：“周将军，我能不能与你谈一谈？”
周亦芷想了想，说道：“只允许你一个人过来。”
“好！”
姬棠棠毫不犹豫同意。
跟上来的九黎士兵忙阻止：“族长不可，您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
姬棠棠道：“无妨，你们在此等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士兵虽然担心，但对于族长的命令，他们必须无理由的遵守，只得等候在原地。
姬棠棠独自走到周亦芷面前，周亦芷命令手下稍安勿躁，便带她去后面安静的地方说话。
第二千零五十六章 愿望是好的
“姬族长，我单独见你，完全是看在云黛的份上。有什么事，你快说吧。”周亦芷说道。
“周将军，请你们停止对我的部落进行攻击，好吗？”姬棠棠说道，“回到部落后，我已经跟族人们商量过，停止这场战争。我的族人和将士们，不会在攻击你们。”
周亦芷笑道：“姬族长，你的愿望是好的。但是，你也不要太天真。你觉得以目前的情况，这场战争还能停止吗？你们九黎人残杀我大周数万百姓，这样的血海深仇，岂是你一句话，便可以一笔勾销？”
“对于这件事，我也考虑过，会给予你们周国足够的赔偿。”
“不行的。”周亦芷摇头，“仇恨已经在百姓间蔓延，如果朝廷只是收点好处就算了，如何能平息民愤？”
“民愤可以想办法安抚。若是再继续打下去，将会死更多人啊！”
“打仗，就一定会死人。既然你们九黎先挑起这场战争，我大周国便会奉陪到底。”周亦芷神色严肃。
“那是我的族人做出的不理智的决定，我才是族长，我想停止战争。”
周亦芷就笑了：“姬族长，你真以为，你的那些族人，能够听你的？”
“这是自然。”
“一个时辰前，你们九黎的弓箭手偷袭我大军粮草，导致我军死伤过百。”周亦芷冷冷说道，“在你回来之后，你们的族人还在不停的挑衅攻击我们。否则郑将军也不会下令抬火炮来攻城。”
“怎么会？”姬棠棠有些吃惊，“你确定是一个时辰前？”
“我确定。”周亦芷看她一眼，“奇怪的是，那些偷袭的人似乎并不真正的想烧粮草，倒有点像是……故意要挑起我们的愤怒。”
姬棠棠嘴唇微张，心思转念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她的唇色变得有点白，说道：“周将军，能不能拜托你，先停止攻击青鸟城？那里住的都是无辜的普通百姓，如果你们这般用火器攻击，与之前九黎人的行为，有什么区别？即便要打仗，也让拥有武器的将士们正面对决吧。不要残杀无辜的百姓。”
周亦芷说道：“是你们先残杀我们的百姓。姬族长，如果你想停止战争，最好先弄清楚自己的立场，也弄清楚自己在族长的地位。”
姬棠棠还要说什么，忽然后面一声轰隆巨响传来。
大地震颤。
姬棠棠脸色微变，和周亦芷对视一眼。
“他娘的，这些崽子敢不听老娘的话！”周亦芷狠狠骂了句脏的，撒腿就朝前跑。
姬棠棠紧紧跟上。
原来是两队将士动上了手了。
起因是九黎那边，有个士兵的亲人刚刚死在火炮之下，他忍耐不住就冲上去要报仇。
然后，就打起来了。
九黎那边单兵战斗力比较强悍，相互冲到一起的时候，当场就杀了十几个大周的士兵。
大周这边被杀红了眼，直接就是一炮打过去。
火炮是有射程的，自然没法打近在迟尺的敌人，倒是飞进了不远处的九黎族的青鸟城里，又炸毁一片房子。
第二千零五十七章 阿娘，如你所愿
两边是真的红了眼，不顾生死的拿刀剑去拼杀。
姬棠棠和周亦芷赶到的时候，两边已经死伤惨重。
连带来的十门火炮，也被毁了三四门。
周亦芷大怒，狠狠瞪了眼姬棠棠，说道：“姬棠棠，这就是你要停战的诚意？我就不该相信你！”
姬棠棠抓住一名九黎士兵，怒道：“谁允许你们动手？我不是说了，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那士兵满脸是血，哭着说：“族长，我的爹娘都被他们炸死了……我要给爹娘报仇啊！我……再也没有爹娘了，我没有家人了啊……呜呜呜！”
姬棠棠强忍住眼泪，吼道：“难道你想让更多的人死去吗！”
便在此时，又是一声轰隆响起。
远处的青鸟城又被炸毁一角。
姬棠棠回首看向周亦芷，叫道：“不要再炸了，叫他们停手！那里都是我无辜的普通族人！”
周亦芷一字一句道：“姬棠棠，这是战争。这里，不是你来当和事佬的街头巷尾。”
姬棠棠看向火炮，眼看着大周的士兵又开始装炮弹。
这一炮过去，部落里又不知要死多少族人。
她咬咬牙，劈手从一个士兵手中抢过长矛，对准那名正要发射火炮的士兵，用力扔过去。
长矛穿透那名士兵的胸膛。
士兵应声倒了下去。
姬棠棠的眼泪哗的掉下来，情绪有点崩溃，叫道：“谁再用火炮，我就杀了他！”
“很好，这才是要打仗的样子，不要假惺惺的装什么仁慈！在这里，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周亦芷叫了声，脸色沉了下去，拔出随身佩剑，对准她刺去。
姬棠棠呆呆坐着没动。
这时青鸟城里冲过来上千名战士，把姬棠棠保护在身后，然后围住了周亦芷等人。
一下子出现这么多的战士，这分明是陷阱。
周亦芷略带讥讽的看了眼姬棠棠，随即敛容挥剑，加入战斗。
这里毕竟是九黎的大本营，周军很快就抵挡不住，被迫带着剩余的火炮撤离。
九黎战士紧追不舍，最后周亦芷只成功带回去三门火炮，损失手下一百多人。
这次郑希大军一共才带来十五门火炮，这一下就损失过半。
可谓是损失惨重。
到了这个地步，是再没有缓和的可能了。
姬棠棠心里也清楚。
从她扔出去那只长矛，杀了那个装火炮的士兵时，这场战争，便不可能再避免。
而她作为九黎的族长，也永远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姬棠棠沉默着回到城里。
姬黎看见她脸上和白裙上都沾满了血，不由大惊，忙上前拉住她，关切的问：“棠棠，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吗？”
姬棠棠轻轻推开她，声音没什么情绪：“阿娘，如你所愿，准备开战吧。”
说完，她似乎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缓缓走开。
姬黎目光复杂看着女儿的背影，问：“棠棠，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小椿。”
“小椿已经被她爹娘接回去了。既然决定要开战，先去举行个长老会议，好好商量吧。”
“商量？”姬棠棠回头看向她，“阿娘还有什么事，是需要与我商量的吗？既然你这么想打，那就打吧。至于这族长之位，还给你！”
她褪下手腕上象征着族长身份的紫色手环，狠狠砸到地上。
第二千零五十八章 惨烈
这紫色手环是九黎族的族长世代相传之物，材质特殊，这么一摔，连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手环滴溜溜滚到地上。
姬棠棠没有看一眼，头也不回离开。
“棠棠！”
姬黎叫了声。
无人理会。
姬黎弯腰把手环捡起来，目光流露出深深的忧郁之色。
……
姬棠棠的努力失败了。
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原因，也明白自己这个族长，终究只是个被母亲和长老们架空的傀儡罢了。
除了她和普通的族人们，九黎的所有高层，都想打仗。
最终这场仗还是打起来了。
三天后，大周的十万大军和九黎军队，在沧澜镇外决战。
这一役，双方均死伤惨重。
郑希大军仗着剩下的火炮的威力，轰炸了九黎的许多战士。九黎的战士们，单兵作战能力强大，又擅长突袭隐匿，也斩杀了无数大周将士。
九黎族损失了两个能领兵作战的长老。
最后姬黎亲自披挂上阵，直接斩杀了郑希大将军。
大周将士瞬间就群龙无首了。
虽说还有周亦芷这个副将在，但帅和将，终究是不同的。
周亦芷目前的能力只能带领一万人左右去作战，对于十万级别的战斗，则力不从心。
而九黎族经过过年沉淀和发展，人才济济。
大周的炮弹用完之后，便开始节节败退。
最后连周亦芷也严重负伤，无法再作战。
军队只好狼狈撤离回大周境内。
这一战，大周惨败！
所有人都低估了九黎军队的强大。
这对于收服北齐之后，朝廷信心极度膨胀的大周官员和勋贵们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
谁能想到，这么多年默默发展，从不轻易展露实力的九黎族，竟这般强悍。
周亦芷负伤带领残众退守大周沧澜镇内，九黎当然不会就此放过。
他们分出两队，一边攻打沧澜镇，另一边则继续去蚕食北齐的领地。
北齐经过内乱消耗后，虽然有所恢复，但毕竟还在虚弱期，远远没有恢复从前的强大。
所有人都以为北齐这次彻底完了的时候，萧子良竟站了出来。
他带着北齐军队拼死抵抗九黎的攻击。
谁也没想到，这个平常总是胆小怕死，油嘴滑舌，不被所有人看得起的北齐王，竟还有这样的胆量和勇气。
但萧子良也就只有这些了。
他没什么本领，也没有带兵打仗的才能，无非凭着一腔热血。
打的十分惨烈。
萧子良也差点死在九黎战士手中。
北齐彻底撑不住了，紧急向大周朝廷发出求救信。
萧子良的求救信和周亦芷的请罪折子，是同时被送到赵元璟手中的。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死磕。
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这一次，连那些保守的主和派，也不再说一句反对的话，而是改口要求朝廷赶紧再派武将过去，把猖狂的九黎部落，彻底剿灭。
迄今为止，与九黎部落交手过的所有将军，除了秦王，其余全都战死或者重伤。
这太可怕了。
大周不是没有优秀的武将，但在诚王谋反那一战中，损失了一大半。
第二千零五十九章 增援
只可惜，唯一能够克制九黎的大周战神秦王，眼下正处在生死不知的境地。
根本就指望不上。
只能另外再挑选合适的人选过去。
可是，选谁？
环顾大周朝廷，赵元璟一时犯了难。
武将倒是不少呢，年轻一辈的也有，可大多在成长期，远没有到能独当一面的地步。派他们过去，也根本就不是姬黎的对手。
无非是白白的送死。
这时周老将军主动请缨。
周老将军，名周楷先，是三朝元老。
他也是周亦芷的爷爷。
周老将军当年也是横扫一方的名将，但自从他亲儿子战死沙场后，他自己也旧伤复发，加上年纪大了，伤心之下，便带着小孙女致仕回家了。
周老将军与云黛的外祖父明老侯爷，算是同一辈的人。
明老侯爷大病初愈，也没人敢把这些事说给他听。
周老将军请缨，赵元璟是拒绝的。
他觉得周老将军年纪大了，快七十了，又有旧伤。去了还不知是什么情况，万一再交代在塞北呢。
但周老将军很坚持。
他的孙女周亦芷正重伤退守在沧澜镇，即便为了孙女，他也要去。
赵元璟劝道：“老爷子，朝中还有许多年轻后辈，您是颐养天年的时候，不该再辛苦。”
周楷先说道：“老臣虽年事已高，但从未荒废武功，这把骨头也还硬朗。老臣当年也是在塞北待过的，对那里的情况，还算熟悉。求皇上恩准！”
赵元璟道：“周老将军回去吧，朕已经决定了人选。”
周楷先跪下，双目含泪，说道：“老臣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作为一名武将，战死沙场是我等的宿命，也是值得骄傲的事情。如今老臣的孙女困守沧澜镇，老臣如何能看着不管呢。老臣虽老了，可脑子还没坏，排兵布局的本事并没有落下。”
赵元璟和众人商量了下，最终还是同意了周老将军的请求。
另外又选了一名年轻将领作为主帅，周老将军作为参谋，不必亲自上阵打仗。
正整装待发的时候，逸王赵元和来请命，说是愿意一同去塞北，为国效力。
赵元璟想了想，也同意了。
逸王上次出去剿匪，确实展现了突出的军事才能。
算是立了个大功，也就导致赵元璟暂时没有借口再惩治他。
虽说他是皇帝，却也不能任意妄为，随意杀人。
起码，得有个让人无话可说的借口。
这次他们面对是不是散兵游勇，也不是土匪。而是九黎族那些强大的战士。
迄今为止去过的主帅，能活着回来的也就一个秦王。
逸王既然主动请缨，赵元璟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若他能帮着打赢这场仗，自然是好事。若他死在了塞北，也算是免除了一个麻烦。
于是增援计划就确定了。
三十多岁的骆继祖为主将，周老将军为参谋，逸王赵元和为监军，从卫所调集五万兵马，并带了一批粮草和炮弹，前往塞北支援。
这一次，周老将军出马，众人还是抱有很大期待的。
第二千零六十章 再惨烈
赵元璟也尽力的又筹措一大批粮草，让他们带着。
但九黎实在难以对付，之前的多次失利，已经让大周的臣民失去了一些信心。这让他们觉得，失去了战神秦王之后，大周就再也无法打胜仗了。
这种颓废的情绪若是蔓延开来，最终传播到军队里头，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打仗，最重要的是军心。
若军心乱了，这仗，也就没必要打了。
等援军到塞北的时候，已经是初秋的天气。
帝后和公主皇子们的生辰，大多集中在七八月间，因着打仗这件事，也没心思过。
都在焦急盼望前线传来捷报。
但别人也就罢了，二皇子这周岁礼，还是要简单办一下的。
二皇子的周岁礼办完的第二天，前方终于传来战报。
但并不是捷报。
增援的军队在进入塞北的时候，受到了九黎军队的伏击。
折损过半。
主将骆继祖身首异处，参谋周老将军身负重伤，性命垂危。监军逸王，消失无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个结果太惨烈。
消息传开，举国震惊。
一时间，消沉，悲痛和颓靡的气氛，弥漫了整个大周国。
百姓们无心做工生产，惶惶终日，疯狂抢米面粮油等物，导致米油价格飙升。
有的地方甚至发生了因为抢大米而造成的践踏事故。
死伤严重。
各府县的官员，纷纷上折子哭诉各地的乱象，请求朝廷想法子。
赵元璟的桌子上，每天堆积的折子比人还高。
他登基五年来，兢兢业业，励精图治努力而来的大好局面，几乎要毁于一旦。
汤圆圆跪在地上，手心里都是汗。
赵元璟站在桌前，手边是高高的折子。
他看向汤圆圆，沉声说道：“你的情报网，为何没有能及时探查出这次埋伏，让骆继祖几乎全军覆没？”
“微臣有罪，求皇上降罪！”
汤圆圆也有点想哭。
他的情报网已经非常努力了。
可他真的完全没有查探出来那支九黎队伍的动向，丝毫也不知他们埋伏在那个位置。
赵元璟沉声道：“朕看过地图，那个地方地形复杂，并不是只有一条路。骆继祖那个人，行军的习惯朕知道，绝不会提前泄露出去。那么，九黎族是如何得知他们的路线，然后提前埋伏？”
汤圆圆满头是汗：“臣该死，臣真的……不知道原因。”
“去查。”赵元璟眼底涌动着怒火，“朕必须要知道原因！”
接连战败，不仅仅是将士的折损，军费钱财和粮草的虚耗，对于臣民的影响也太大了。
别到时候没把九黎打下来，自己国内倒先乱了。
赵元璟忙到深夜，才回到承乾殿，神色疲惫。
回来后，还有一大堆各地官员送来的折子要看。
他坐到桌前，低头揉眉心。
云黛哄睡了二皇子后，让保兴提着灯笼，她自己端着茶点过来。
她走进来就看见赵元璟独自坐在灯下，闭着眼，眉头紧锁的模样。
昏黄的烛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第二千零六十一章 大周再没有第二个小皇叔了
偌大的国家，千万百姓的生计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肩膀上。
大大小小，鸡毛蒜皮的事情。
也是够累的。
这两个月来，他明显清瘦许多。
云黛放轻脚步走过去，把茶点放下，走到他身后，替他揉捏额头。
赵元璟身子僵了僵，待鼻端传来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后，才放松了身子，靠到椅背上。
“累了吧？”云黛低声问。
赵元璟伸手把她的手拿下来，拉她到自己怀里坐着，笑道：“皇后今儿又是送点心，又是为朕按摩，倒是叫朕受宠若惊。”
云黛道：“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很烦心。何况你每天都在前朝忙碌，我哪里敢随意打扰？还是打理好后宫，照顾好孩子们，不给你添乱为好。”
赵元璟仔细打量她的脸庞，手指在她额头摸了摸，问：“近来朕对你关心的太少了。你这头痛可好些？”
云黛摇摇头：“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只要注意规律，基本不会再受到头疼的影响。只是，小皇叔一直没有醒来。若是他在，皇上也不必如此忧心塞北的事情。”
“这件事也是没法子。”
赵元璟沉默片刻，“如今是实实在在的内忧外患了。朕从前一直把北齐视为对手，却没想到，一直不声不响的九黎，才是真正的豺狼。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一只温顺的猫。直到露出獠牙，再警觉已经晚了。”
云黛道：“皇上也不必如此灰心。九黎虽然强大，也不必把他们当做不可战胜的豺狼。起码在秦王手里，九黎就从未讨到好处。”
“可大周再没有第二个小皇叔了。”
“怎么没有？”
“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云黛伸手捧着赵元璟的脸庞，端详着他年轻俊美的容颜，笑道，“赵元璟，你并不比秦王差呀。你的武功，你的文韬武略，做皇帝是明君。做将军，也必然是一代名将。”
赵元璟笑道：“这是你第一次这般夸赞朕吗？朕还以为，在你眼里，朕哪一点都比不上小皇叔呢。”
“怎么会？秦王自然很好，但在我心里，你最好。所以，千万别灰心啊。九黎只是占据了天时地利，并不是真的有多么强大。只要咱们好好想办法，一定能打败他们的。”
“黛儿，你说这样的话，朕可就不累了，今晚必须把这一桌的折子都看完才行。”赵元璟嘴里虽然说着玩笑话，心里却很欢喜。
他心里甚至隐约有了个想法。
云黛陪他一起看折子，然后商议塞北的战事。
她前世虽然是军事迷，但毕竟没有参与过真正的战争，只能根据书本上得到的知识和经验，给赵元璟提出一些建议。
比如攻打一座处于山中的城镇，有哪些方法可以用。
再比如，如何克制擅长骑射的单兵作战能力的强大战士们。
谈了一夜。
云黛醒来时，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赵元璟的衣服，而赵元璟是一夜没睡，直接去更衣洗漱，要去上朝了。
第二千零六十二章 逸王被俘虏了？
云黛起身跟过去，让小宫女下去，她过去给他穿衣系腰带。
赵元璟见她眼底发青，有些心疼，说道：“你快回去睡一会。”
云黛打了个哈欠，说道：“我想睡的话，随时都能补觉。倒是你，天天熬半宿，昨夜直接没有睡。还能撑得住吗？”
赵元璟笑道：“我还没老吧，这点算什么。朕先去上朝。”
“上朝也不必急于一时，先吃饭。”
“朕回来再陪你用早膳，可好？”
“不行。”云黛头一回在这种事上不肯听他的，“虽说国事重要，也不在于一时三刻。你饿着肚子上朝，若是忙到晌午，把肠胃也饿坏了。”
她搂住他的腰身，不许他走。
赵元璟无奈，道：“真拿你没办法。朕得吃快些，今儿有大事要宣布。”
等着御膳房送来，就太晚了。
云黛让蜜豆从小厨房送来早膳。
因着凤仪宫的孩子多，有大有小，吃的时间也不定。小厨房几乎是从早到晚的开着火，随时随地都能拿出来吃的。
原本小厨房只有蜜豆一个人做，孩子多了之后，加上之前姬棠棠一直在这里吃饭，青衣就又选了两个干净勤快的小宫女过去，给她打下手。
蜜豆也升级为管事姑姑了。
早膳摆上来后，云黛拿起一块米糕咬着，说道：“你刚才说的大事，是什么事，先跟我透露一些？”
赵元璟看她一眼，没吭声。
云黛笑道：“看来真是大事，还得保密。”
“倒不是这个意思。而是朕怕说出来，你会不同意。”
“我不同意？”云黛笑道，“作为后宫，我可没有反对你的权利。说来听听。”
赵元璟正要说话，刘德全进来，说道：“皇上，汤圆圆来了，说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宣。”
汤圆圆小跑着进来，跪地行礼：“微臣见过皇上……”
“少废话，说事。”
“……是。”汤圆圆喘了口气，“微臣昨夜得到了逸王的消息。”
赵元璟筷子一顿：“说。”
“有人看见，逸王在九黎部落出现过。”
“逸王被俘虏了？”
“看起来不太像。”汤圆圆回答的很谨慎，“微臣会再尽力调查。”
“去吧。”
赵元璟抬了抬手指。
汤圆圆出去后，云黛说道：“逸王这是要叛国啊？”
这个罪名就很严重了。
赵元璟虽然也有这样的怀疑，但心底始终是不大愿意相信的。
不管先帝和皇室对他有过多少亏欠，可他始终是大周人。以前是大周的皇子，如今是大周的逸王。
他怎么可以叛国？
云黛瞄了眼他的神色，放下筷子，说道：“逸王这个人，做什么事我都不意外。既然汤圆圆的情报说，曾经看见他在九黎部落出现。那么我可以推测，他已经背叛了大周。这次援军被埋伏的事情，也十有**与他有关。”
哗啦。
云黛抖了下，看见他生生捏碎了一只杯子。
手心被扎出了血。
云黛忙拿起他的受，皱眉道：“你再生气，也别这样伤了自己。”
第二千零六十三章 御驾亲征？
她让保兴去取来药和纱布，给他清溪赶紧手心，敷药，包扎好。
赵元璟道：“他可是大周的王爷。”
“我知道，但逸王……估计也不怎么在乎这个王位。他这次主动请缨，显然早有预谋。”
赵元璟闭了闭目，随即睁开，说道：“如此看来，他在很久之前，便与九黎勾结上了。”
云黛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耳朵上剩下的一只铃铛。
赵元璟注意到了。
云黛放下手，说道：”说实话，我进宫这么多年，遇到过很多人。唯有逸王让我觉得始终看不透。无论他会做出什么事，我都不觉得奇怪。“
赵元璟站起身，说道：“如此，也好。”
云黛不解看他。
赵元璟说道：“逸王原是要被溺死的人，后被小皇叔救起来。他这些年一直安分，朕初登基那会儿，亟需稳定人心，自然不好对他如何。后来他强迫你带了耳环，朕对他便有了杀心。但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
“所以，后来你派他去剿匪。”
“是啊。朕以为，他会一去不返。谁知他倒也能耐，竟剿匪成功，立了功劳。”赵元璟摇头，“如此一来，朕就更加没法对他如何。甚至不好再继续囚禁他。”
云黛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了。
这次逸王叛国通敌，出卖了自己国家的将士，他将成为被所有人唾弃的对象，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而赵元璟也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派人去杀他。
这颗不定时的炸弹一旦坦露在所有人面前，也就没了危险。
云黛说道：“这些都没什么，我最好奇的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跟九黎搭上线的。九黎那个地方事实上极度排外。他们为什么会相信一个正在与他们打仗的大周人？”
“这个原因，朕暂时也想不通。等见到他，也许朕可以亲口问问他。”
“你还会给他平安回来的机会吗？”
“自然不会。不过，也许朕去塞北的时候，有机会见到他。到时朕可以亲手杀了这个通敌卖国的混账。”
云黛听着这话，忽然一愣，“你刚才说什么？你要去塞北？”
赵元璟笑道：“刚才你不是问朕，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吗？就是这件事。”
云黛有些不敢相信，缓缓站起身：“你要……御驾亲征？”
“没错。”
“不行！”云黛直接反对。
御驾亲征能有什么好结果？
当年那个御驾亲征被俘虏的皇帝，让她记忆深刻。
赵元璟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柔声说：“朕就知道你会反对。你讲的那个皇帝的故事，朕也记得。但你也说过，也有御驾亲征胜利的皇帝啊。还是说，你认为朕是那种昏庸无能，去了就会被捉住的皇帝？”
“你当然不是。”
“既如此，为何不许朕去？”
“因为……很危险。”云黛抓住他的手，“赵元璟，你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武将。你是个皇帝啊，你要对全大周的百姓负责。如果你出事，大周该怎么办，我怎么办，孩子们怎么办？”
第二千零六十四章 朕怎么舍得不回来
云黛强烈反对。
赵元璟示意刘德全，让他去通知臣子们早朝等一会儿。
他握住云黛的手，耐心解释：“黛儿，若非逼不得已，朕也绝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如今的形式，你全都了解。你替朕想一想，除此之外，还有可以破局的法子吗？”
云黛没说话。
她知道现在的大周很艰难。
并不是说大周的国力支撑不住这场战争，而是臣子和民众信心的丧失。
接二连三的战败，郑希和骆继祖两名大将血洒沙场。
这些严重挫伤了百姓对国家的信心。
这也给了有心之人可利用机会。
如今大周国内，到处都在流传着周国即将覆灭，九黎的军队即将踏破沧澜镇，长驱直入，攻打到京都来的各种谣言。
百姓们惶惶终日，穷人拼命找粮食，富人囤积米面粮油，贵族们偷偷摸摸的招兵买马自卫。
这种种乱象，皆是因为他们的恐慌所致。
若不能当机立断的快速解决这个问题，这几年来大周的辛苦发展，便会全部泡汤。甚至还会往回倒。
赵元璟虽然不说，但心里是着急的。
眼下只有他这个一国之君站出来，才能尽快稳住局势，给予百姓们信心。
若他这个皇帝只能一个一个的朝塞北派人，自己却龟缩在皇宫里，眼睁睁看着将军们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那么，他将会彻底失去民心。
届时，大周也就完了。
这种种的利弊，云黛都清楚无比。
从理智上，她认同赵元璟的决定，但从感情上来说，她无法接受。
她伸手抱住赵元璟的腰，说道：“那你带我一起去。虽然我不会武功，不能打仗，但我可以给你出谋划策。”
赵元璟笑道：“朕知道你很聪明，朕也真的很想把你带在身边。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来做。”
“什么事，你说。”
“替朕照顾好这里的一切。”赵元璟轻声说，“朕的左膀右臂是小皇叔和靳岚。但小皇叔病了，唯有靳岚能帮你。你留在宫里镇守，也替朕照顾孩子们，好吗？”
云黛也知道自己走不开。
赵元璟不在京都，她若也走了，京都也还要谁能镇得住局面。
晏儿虽说大了些，也不过才八岁，公主们五岁。最小的二皇子才刚满周岁呢。
哪里离得开人。
何况，她也走不了。
离开了秦王，她的头痛症随时都有发作的危险。
“我会守好这里。”云黛抱紧他，“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没跟九黎人打过仗，加上逸王背叛，他太了解咱们大周的军队，也了解你。你此去，会很难。”
“朕保证，会平安回来见你。”赵元璟亲她额头，“有你在等朕，朕怎么舍得不回来？”
……
早朝的时候，赵元璟与大臣们商量这件事。
出乎意料的，御驾亲征的决定，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支持。
实在是眼下的大周太混乱了。
皇帝出征，算是一个定心丸。
如今已经是八月份，再过两个月，塞北又要进入大雪封山的隆冬季节。到那时，九黎军队的优势会更加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