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千零八十章 做法事
云黛说:“没有不管他,皇上一直关心秦王,御医每隔两天就过来诊治针灸。”
太皇太后叫道:“有谁关心他?你们都是做样子!”
“太皇太后这话未免有失偏颇,您把皇上的努力都当作了什么?难道皇上不想让秦王好起来?”
“谁知道他愿不愿意纾儿好起来!若你们真的关心他,他怎么会在床上躺这么久也不醒来?”太皇太后擦眼泪,“你们不给他治好,哀家既然回来了,是必定要想法子让他醒来的。”
云黛道:“大周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孟大人和欧阳大人轮流着隔天就来,难道您能找到比他们更好的大夫?”
太皇太后冷笑:“纾儿这样子,像是病吗?找那些寻常的御医,能有什么办法?”
云黛皱眉:“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依我看,他这根本就不是病!”
“那是什么?”
“是丢了魂!”太皇太后朝云黛看了眼,意有所指,“御医不是说,秦王既没受伤,也没生病吗?那他这个样子,不是丢魂儿了?”
云黛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毕竟秦王昏迷的原因,也确实很诡异。
若说他是丢了魂,倒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
太皇太后见她没有反驳,自以为镇住了她,心中略有得意,接着说道:“明儿哀家就请相国寺的主持大师进宫,给秦王做一场法事,给他叫叫魂,他一定会醒来的。”
云黛说道:“做法这种事……怕是不大靠谱。”
“那你有什么有用的法子,不妨说来听听?”
“……”
“哀家知道你没有。但凡你有半点办法,秦王也不至于可怜巴巴的躺在这里一年多。”太皇太后站起身,叫来身边的管事太监,吩咐道,“你这就出宫,去相国寺,传哀家的懿旨,请主持慧远大师进宫给秦王做场法事。”
太监应了出去了。
云黛想了想,也没阻拦。
她总觉得相国寺那个主持大师有点高深莫测,万一他真有法子把秦王治好呢?
试试也无妨。
腊月二十三这天,小年夜。
太皇太后把相国寺的慧远大师请来了。
慧远大师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高僧模样。
他领着一帮小和尚,在月梧宫的院子里摆了一场法事。
在做法事之前,他先进屋,亲自看了秦王的状况。
太皇太后和云黛都在旁。
太皇太后是礼佛之人,对住持大师也向来敬重,有些紧张的问:“大师,你看秦王这情况,到底是怎么着?可是丢魂了?”
慧远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直起身子,说道:“太皇太后不必过于担忧,秦王爷的情况,贫僧心里也大概有了些想法。”
“哦?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可能治好?”太皇太后忙追问。
慧远没有回答,而是先看向了站在太皇太后身后的云黛。
云黛与他对视一眼,莫名有种被他完全看穿了的感觉。
这个慧远……
当初在相国寺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说过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千零八十一章 并非一对儿
今天再见到他,云黛心里还是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她总觉得,这个慧能,似乎能看出点什么。
可又不敢肯定。
这两年宫里也举行过几次祭祀祈福的活动,云黛都尽量避免去相国寺见到慧远。偶尔慧远进宫面圣,云黛也是尽量避开。
但如今赵元璟不在宫里,她总不能再一直躲避。
总得出来主持大局。
而且,她也想开了。
慧远便是知道一些什么,他还能把自己如何?
她坦然与慧远对视。
慧远接触到她的清澈双眼,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太皇太后,不知贫僧能否单独与皇后娘娘说句话?”
太皇太后闻言,回头看了眼云黛,忍不住皱眉。
慧远虽说是和尚,可怎么说也是男人,而且还是个长得挺俊俏的和尚,能单独跟皇后这么个妖魅的女人单独待在一起?
慧远说道:“太皇天后不必担心什么,这事关秦王爷的病情。”
既然涉及到小儿子,太皇太后不答应,也得答应。
临走,她意有所指的叮嘱云黛:“皇后,你可得好好听大师的话,若能让秦王苏醒,你也算大功一件。”
云黛没理她。
又把太皇太后好一顿气。
很快屋里只余下慧远和云黛二人,当然,还有床上昏睡的秦王。
“慧远大事有什么事,但说无妨。”云黛抬了抬手,请他坐下。
慧远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贫僧见到皇后娘娘,总觉得皇后娘娘有些特别。”
“是吗,很多人都这么说。”云黛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但大师毕竟是出家人,说这种话,是不是有些不妥当?”
慧远失笑:“娘娘应该明白,贫僧此言,绝无恶意的。”
云黛说道:“大师进宫,既然是为了秦王的病情,就别说我的事情了。不如直说,我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秦王爷的确不是病。他会变成这样,纯粹是因为中了蛊虫。”慧远说。
“蛊虫?”云黛惊讶。
她是听说过这种东西,但没想到真能在现实里见到。
不过,九黎族那个地方,若说会这种东西,倒也可以理解。
难道说,是姬文渊对秦王下蛊?
可若是下蛊,姬棠棠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她是九黎族的族长,按理说九黎族的东西,不至于对她有所保留。
云黛心里犹疑。
慧远打量她的神情,目光在她一侧的耳朵上扫过,笑道:“皇后娘娘耳朵上这对铃铛,似乎并非一对儿。”
云黛看他一眼,笑道:“大师对女人的东西,也这么有研究?”
她耳朵上原本那对金铃,被姬文渊摘掉一只后,便只剩下一只。她也不能就戴着一只耳环,便请王师傅照着金铃的样子,又打了只一模一样的。
当然,只是看起来一样,材质什么是不一样的。
慧远站起身,走到云黛面前,向她伸出手。
云黛下意识避开,皱眉看他:“大师这是何意?”
“皇后娘娘不必惊慌。”慧远笑道,“贫僧是断绝红尘之人,在贫僧眼中,并无男女之分。贫僧只是想检查这铃铛,是否确实如心中所想。”
第二千零八十二章 大师好眼力
云黛便坐着没动。
慧远伸手,准确的捏住了她右耳朵上的那只真正的金铃。
她心中既吃惊又不安。
这慧远,的确有点本事。
外表一模一样的两只耳环,他直接就认准了真的那只。
他伸手摸了摸耳环,皱了一会儿眉头,很快便松手,退回到原本的位置。
云黛问:“大师可看出点什么?”
慧远沉吟片刻,说道:“刚才贫僧给秦王爷检查的时候,便发现他体内有蛊虫的存在。而现在,贫僧可以确定,娘娘耳朵上这对铃铛,便是控制蛊虫的东西。”
云黛悚然而惊,瞬间觉得耳朵开始发烫。
她心中甚至有些恶心,一想到这铃铛能够控制秦王体内的蛊虫,便想立刻把耳朵割掉。
慧远说道:“皇后娘娘不必惊慌,这铃铛,对你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主要伤害的是被植入蛊虫之人。”
“可是我丢了一只铃铛,秦王还能醒来吗?”
“自然是能的。”
慧远微笑道,“否则贫僧今日不是白来了吗?”
云黛忙道:“若大师能够解决这个问题,本宫必然感激不尽。”
“皇后娘娘不必客气。”
慧远说道,“贫僧需要一些药引,做出药饵,把秦王爷体内的蛊虫引出来。”
“药引?”
“是。”慧远朝她看了眼,“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吃些苦头了。”
云黛道:“只要能解决这金铃的问题,让秦王醒来,大师尽管说便是。”
慧远说道:“贫僧做的药饵,需要皇后娘娘的血肉做药引。”
云黛后心一寒:“血也就罢了,这肉……”
“不需要很多,只取一点点。”
云黛朝秦王看了眼,咬咬牙:“好。”
“皇后娘娘稍候,容贫僧去做些准备。”
慧远转身出去。
片刻后,外面传来一阵阵的诵经声。
那是相国寺的小和尚们在外面开始做法事了。
听着诵经声,云黛心里也静了许多。
她等了许久,慧远才再次回来。
他手里端着一只小小的钵儿,放到桌上,然后又拿出一把手指长的锋利小刀子,说道:“娘娘请挽起袖子。”
云黛朝钵里看了眼,里头是一些绿色的粘稠的药,散发着一股奇异的清香味。
“这里是什么?”她问。
“贫僧配制的药,现在只缺皇后娘娘的药引。”慧远说道。
云黛想了想,伸出手,卷起袖子。
慧远看见她手腕上带着一只手环,有些诧异,朝云黛看了眼,说道:“如果贫僧没有看错,这是九黎族圣女拥有之物。”
云黛道:“大师好眼力。”
“娘娘过奖。”
“本宫好奇的是,连很多九黎人都不知道的蛊虫,大师却能一眼看出来。还懂得引出蛊虫的法子。本宫真的很想知道,大师是什么来历。”云黛说道。
慧远温和笑道:“贫僧十几岁时,曾经游历四方,做过一段时间的苦行憎,有幸在九黎部落待过一段时间。还在那里认识了一个黑巫师,所以略懂一些。这所谓蛊虫之术,是不被正道九黎人接纳的,所以……娘娘认识的那位圣女姑娘,大概是不懂的。”
第二千零八十三章 剜肉
云黛点头不语。
若这么说的话,倒也合理的解释了,为什么姬棠棠对秦王的状况束手无策。
至于姬文渊,他懂得这些倒也不奇怪。
为了能够对抗自己的命运,他已经用尽了办法,哪怕是所谓的歪门邪道和害人性命,也愿意尝试。
慧远安静的等着她。
云黛伸出手,放到桌上。
她的手臂极为纤细,肌肤雪白莹润,毫无瑕疵。
即便无欲无求如慧远大师,也是有爱美之心的。
想到要在这样的一只手臂上亲手留下伤疤,他也有些下不去手。
“大师,请吧。”云黛提醒他。
“娘娘且稍忍受,贫僧会尽量快些。”
慧远温和说完,一手按住云黛的臂弯,一手捏着小刀,迅速在她小臂划下一刀口子。
血瞬间涌出来。
云黛皱眉。
还是很疼的。
但近一年来的头痛折磨,似乎让她忍耐痛苦的能力也提高许多。
竟还能忍受。
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哼一声,甚至连手臂都没动一下。
慧远有些诧异,朝她看了眼。
“大师,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云黛皱眉低声说。
“抱歉。”
慧远手中小刀轻轻一转,旋出一块带着血的肉。
这是真正的刀割剜肉。
云黛啊的叫了声,浑身的冷汗哗的就流下来了。
慧远大师死死按住她的胳膊,迅速把剜下的肉放到碗里,然后把一块药膏敷到伤处,裹好。
云黛疼的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眼前发黑,几乎要晕倒。
“皇后娘娘在此休息,贫僧去看看秦王爷。”
慧远温和说完,端着钵儿,起身去了屏风那边。
云黛靠着依靠,闭目休息。
但也没法休息。
她全身的所有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伤口处,疼的没着没落。
她实在忍受不住,去门口把保兴叫来,让他去太医院找欧阳御医,要一碗麻沸散汤来。
保兴见她神色惨白,身子颤抖,心中骇然。
“娘娘,您怎么了?”
“我没事,你快去。”
“是,奴才马上就来。”
保兴转身飞奔而去。
院子里都是诵经的小和尚,太皇太后坐在西偏殿的屋里等候,看见保兴飞奔,就皱眉问道:“皇后又在做什么?你跟过去看看保兴。”
一名太监立即跟过去。
保兴很快取来麻沸汤。
云黛颤抖着手臂,把汤一口气喝完。
很快就没感觉了。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靠到椅背里,神色疲倦。
保兴神色担忧的看着她。
“娘娘……”
“保兴,我没事的,你别担心。你吃过饭了吗,回去吃点东西歇一歇。”云黛轻声说。
保兴眼眶发酸。
娘娘都这样了,还在关心他。
他说:“奴才不饿也不累,就在这里守着娘娘。”
云黛点点头,没力气再说话,闭目休息。
片刻后,她又睁眼,说道:“保兴,你去那边看看什么情况。”
她扫了眼屏风那边。
保兴点头,绕过去,正好看见慧远大师手中捏着一个黄豆大小的,剔透碧绿色小蝴蝶模样的奇异虫子。
第二千零八十四章 贫僧唐突了
他看呆了。
“那是什么?”他下意识问。
慧远回头看他一眼,认出他是皇后身边的太监,便笑道:“你去跟皇后娘娘说,这便是秦王体内的那只蛊虫。”
“蛊虫?这般好看……与奴才想的完全不同。”保兴盯着那只美丽剔透的精致小蝴蝶,喃喃自语。
慧远微微一笑,把小虫扔进钵儿里,盖上盖子。
他低头看了眼秦王,摸出一枚丸子塞进秦王口中,然后便走出来。
云黛看他。
慧远举起手中钵儿,点了点头。
“成了?”云黛眸中闪过一抹亮光,忙坐直身子,“大师,这么说,秦王可以醒来了?”
“他被植入蛊虫时间太久,也要慢慢恢复意识才成,但也就这几天了。让他好好静养几天,醒来就好了。”慧远说道。
云黛心中喜悦,扶着椅子站起身,说道:“不知该怎么谢大师才好。”
慧远道:“贫僧与王爷也是朋友,何况王爷曾救过贫僧一命,此番帮忙,也算是还这份恩情。”
云黛笑道:“这么说来,以后我这铃铛与秦王便再没有关联了?”
“应该……没有。”
慧远踌躇了下,“但这蛊虫在秦王体内已经许多年,是否有什么残留也不好说。但大体上,是没什么关系了。”
“我还会头疼吗?”
“不会了。”慧远笑道,“娘娘这顿苦头,总不会白吃。”
云黛心中欢喜。
慧远又道:“不过,贫僧对娘娘的身世,还是有些好奇的。”
云黛笑容微敛,笑道:“大师乃是方外之人,得道高僧,未免好奇心过于旺盛了些。”
“罪过。”慧远说道,“都说出家人六根清净,贫僧虽皈依多年,偏生心中这份好奇心,总是难以收敛。不过,话说回来,如果贫僧不是对未知事物感兴趣,今日也就无法帮助秦王和皇后娘娘了。”
云黛道:“你帮我,我很感激。至于别的事情,恕我无可奉告。”
慧远无奈的笑道:“是贫僧唐突了,既如此,皇后娘娘好生歇息,贫僧告退。”
云黛看着他走出去,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慧远着实厉害。
见多识广,偏又佛法高深,一眼看出她的来历与众不同。
但她怎么可能承认。
好在,到目前为止,这慧远看起来还是个瓷杯心肠的好和尚,并没有咄咄逼人。
慧远出去后,外面的诵经声也就逐渐的停了下来。
看样子,所谓的做法事只是幌子,真正解决办法的,还是得慧远大师亲自出手。
慧远去见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不必担心,十日内,秦王爷必然恢复意识。”
“此言当真?”
“出家人不打诳语。”慧远说道,“若没有十成把我,贫僧绝不会胡言乱语。”
他是相国寺的得道高僧,谁敢质疑。
太皇太后连念佛祖保佑,又追问秦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慧远似是而非的说了一通话,听着有道理,仔细琢磨又什么都没说的那种话。
太皇太后偏生听了又觉得都有道理。
第二千零八十五章 和尚也会治病
太皇太后把慧远大师和小和尚们送走,转身回来坐到秦王床前,高高兴兴的感叹了一番。
待她转身看见云黛,又沉下脸,讥讽道:“皇后,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一年,一年多了啊,你们就眼睁睁看着他躺着不醒,随便叫两个御医来瞧瞧就完了?若你们真心想帮他,怎么会连这种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
云黛并不惯着她,也不会默默忍受她的冷嘲热讽。
她说道:“谁能想到一个和尚还能治病?正常人病了都是找大夫,也不是找和尚道士念经。如果我们真的要看着他去死,干脆不管他便是,为何要接到宫里来?”
“到现在你还在牙尖嘴利。”
太皇太后冷笑一声,“谁知道你到底安了什么心思?从今儿起,不许你靠近月梧宫半步,省的刚被慧远大师治好,又被你害了。”
她转身吩咐下去,让侍卫好好守着这里。
保兴皱眉要理论,被云黛用眼神制止。
按照慧远大师的话,她现在已经不会受到秦王的影响,不会再头疼,那也就不必再过来。
让秦王安心养几天。
“这宫里,再没个像样的人主持大局,可怎么得了?”太皇太后见她没有吭声,心中满意,转身拂袖离去。
云黛扶着保兴的手,走出月梧宫,看着太皇太后的背影,说道:“这位老祖宗是来者不善啊。”
保兴道:“奴才在慈安宫伺候过一段时间,这位老祖宗看着慈眉善目,心里可是要强的很。她掌控后宫几十年,哪里甘心就这么被撵出去。”
“她不是不甘心被皇帝撵出去,而是不甘心自己离开权利中心,尤其是把权利交给我这个她讨厌的人。”
“娘娘,如今皇上不在宫里,太皇太后此番回来,怕是要发难呢。”
“我会怕她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云黛看了眼手臂,“不过眼下,我得回去好好歇一歇。”
原以为即将拨开云雾见天明,从此可以与秦王脱离束缚,安安心心睡一觉。
谁知回去后,她就病了。
起先只是不舒服,后来就开始发高烧。
御医来看了,说是因为过度劳累,加上手臂受伤,感染了伤寒。
只能吃药加好好养着。
云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烧了三天。
在这三天里,太皇太后却没闲着。
她直接就接收了后宫的所有权利。
她对身边人是这么说的:“这两年哀家不在宫里,你们看看,这宫里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伺候二皇子的乳母,连哀家的一句话都不肯听了。这还了得?你们再看看,皇帝竟御驾亲征,十有**是被她怂恿的。秦王也被她害的昏迷不醒,躺在床上。哀家再不回来,这大周就被她折腾完了!”
但这两年她不在宫里,六局二十四司的管事已经全都是云黛的人,她想接收并没有那么容易。
但她毕竟在这里待了几十年,拥有各种盘根错节的势力关系,也还是能让她找到突破口。
第二千零八十六章 尚衣局走水
两三天功夫,就有五个管事姑姑莫名其妙的消失或者死亡。
后宫笼罩着浓浓的不安和恐怖的气氛。
过年的氛围一扫而空。
在云黛病的厉害这段时间,后宫的那些管事们哪里能抵挡得住太皇太后。
死了五六个之后,余下十几个想见皇后娘娘,也见不着。为了保住性命,她们只能暂时向太皇太后投降,假装听从于她。
唯有齐筱誓死不从。
她管的尚衣局是六局里很重要的一部分,太皇太后始终无法把尚衣局收拢,心里如何不恼怒。
几次三番后,她失去了耐心。
腊月二十六的晚上,齐筱正睡觉,忽听外面传来呼叫声。
“走水了,尚衣局走水了啊,快来人啊!”
齐筱迷糊了片刻,听到走水二字,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
她慌忙跳起来,随手抓起棉袄套上,撒腿就往外跑。
伺候她的小宫女也慌慌张张跟出来。
尚衣局方向,火光冲天。
齐筱的脑子轰的就炸了。
尚衣局里面存放着无数的珍贵布料和各种衣裳。
这要是都烧了……
她不敢想,白了脸色,拼命朝尚衣局跑。
果然是这里着火了。
尚衣局里面全都是布料和针线,燃烧起来极为迅速。
“主子,这……怎么办啊?”宫女带着哭腔颤声说。
已经有不少宫女太监赶过来,提着水桶试图灭火。
“那一批金银线!”
齐筱想到刚到的一大批金丝线,立即朝门口跑。
宫女一把抱住她:“主子,不能去啊!”
“你放开我,能救出一点是一点啊!”齐筱眼泪都急下来了,“这里面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你知道值多少钱吗?还有娘娘和小殿下们过年的新衣……”
宫女也哭起来:“不管什么东西,也没有命要紧。活这么大,您进去了就出不来了!”
她死死抱住齐筱的腰,坚决不许她进去。
这时轰隆一声。
尚衣局的的大门倒塌下来。
完了。
齐筱瘫坐到地上,看着面前熊熊燃烧的尚衣局,哇哇大哭。
直到早上,火才被扑灭。
但已经不剩什么了。
整个尚衣局,烧的一干二净。
齐筱呆坐在废墟面前,欲哭无泪。
“齐尚宫。”
一个老太监走过来,声音尖锐,“您惹了这么大的祸,总得到太皇太后老祖宗面前交代交代。”
齐筱转身看他,爬起来,眼睛红肿,声音干哑:“我要请罪,也是去皇后娘娘那里。”
她虽然憨厚,但也不是真傻子。
她心里大概也清楚,尚衣局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着火?
十有**是与太皇太后有关。
这几天太皇太后的人多番敲打,想让她投靠太皇太后,都被她推却了。
没想到……
太皇太后竟做出这般恶毒的事情。
齐筱觉得自己实在愚蠢又无能。
皇后娘娘病了,她却连一个尚衣局都保不住。
她辜负了皇后娘娘的信任。
老太监阴笑着说:“皇后娘娘病重,要静养,你敢去搅扰?还是跟咱家走一趟吧,只要去老祖宗面前说清楚,什么事都不会有。齐尚宫,走吧?”
第二千零八十七章 你当本宫眼瞎?
两个小太监上前来要抓她。
齐筱冷冷说:“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
她来到慈安宫。
太皇太后正在给一只漂亮的金丝雀儿喂食儿。
她扫了眼齐筱,淡道:“如果哀家没记错,当年还是哀家做主把你留下的吧?”
“是。”
“这些年,你虽然没得到皇帝宠爱,但也没吃过苦头。你跟皇后好,哀家能理解。毕竟她是主子,你是奴婢。”太皇太后不紧不慢的说道,“但是如今皇后病着,哀家这把老骨头,想着再替她管几天。你这丫头,怎么不开窍?”
齐筱眼睁睁看着自己深爱的尚衣局被烧毁,心中充满了愤怒,憋屈的几乎要炸开。
这些年,她一直生活的谨小慎微。
但现在,她不想再忍了。
她缓缓说道:“皇后娘娘只是染了风寒,养几天就好了。太皇太后何必心急?您在竹落山庄住着不好吗,非得回来掺和宫里的事情?抢走了后宫权利,您又能管几天,等皇上回来……”
啪!
太皇太后扬声便是一巴掌。
她气的甚至等不及吩咐下人,自己直接就上手了。
齐筱的脸被打的偏到一边去。
太皇太后神色阴沉的吓人:“区区贱婢,也敢如此跟哀家说话?怎么,拿皇帝压哀家?皇帝还得叫哀家一声皇祖母!不知死活的东西,原想着你老实,给你机会。可你偏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哀家心狠。”
两个嬷嬷把齐筱扯下去。
齐筱心里茫茫的,想着此次是凶多吉少,再没有命去见皇后娘娘了。
皇后娘娘那身过年的新衣,只差最后一个袖子就做好了。
等娘娘病好了,过年穿什么呢?
她这般乱七八糟的想着,就觉得眼前一黑,脑袋上被罩了个口袋。
这是要把她活埋了不成?
不等齐筱想明白,就听见一声大喝。
“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负责收拾齐筱的嬷嬷抬头,看见靳姗走过来。
她们忙笑道:“原来是靳婕妤,奴婢们没做什么,这是一个小宫女犯了事,照规矩给以惩罚罢了。”
“小宫女?”
靳姗扫了眼,飞起一脚就把说话的嬷嬷给踹翻了,骂道,“混账东西,你当本宫眼瞎?哪个小宫女穿着这样的衣服?赶紧把人拉出来,给本宫看看,你们敢做鬼,本宫要你们的命。”
俩嬷嬷万没想到,从前那个柔弱柔弱的靳姗,竟变得如今这般粗鲁,力气也大的吓人。
靳姗身边的两个宫女赶上前,把另一个嬷嬷给挤开,把被捆着的齐筱拉上来。
靳姗把她脑袋上的布袋拿开,看见她的脸,哼了声:“我就知道是你,蠢死了。”
宫女把她的绳子解开。
齐筱坐到地上大口喘气。
慈安宫的嬷嬷说道:“靳婕妤,奴婢们这是照着太皇太后的命令做事,您最好还是少管。当心惹祸上身。”
“吓唬我啊?”
靳姗随手捞起一块石头,砰的砸那嬷嬷脑门上。
登时鲜血直流。
嬷嬷捂着脑袋,昏了过去。
另一个嬷嬷吓的撒腿就跑。
第二千零八十八章 小太子出马
齐筱皱眉:“靳姗,你惹祸了。她们真的是慈安宫的人。”
“怕什么?”靳姗说道,“难道你想被她们活埋?你太没用了,连个尚衣局都看不好,被人给烧个一干二净,我倒要看你怎么跟皇后娘娘交代。”
齐筱站起身,心中悲苦:“是我太大意了……我怎么能想到,太皇太后为了夺走尚衣局,连烧光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她知不知道那里有多少料子?这两年宫里穿的衣裳都在那里了……如今打仗呢,娘娘整天愁钱的事情,她倒好……”
她说着又抬手擦眼泪。
“哭什么哭啊,真没用。”靳姗没好气道,“烧了就烧了,又不是你干的。这老东西,就是趁着皇上不在家,皇后娘娘病了,就兴风作浪。”
齐筱看她一眼:“你这几年,也不知是随了庄云舒,还是随了皇后娘娘,说话做事越发不像样了。什么老东西……皇后娘娘私底下说两句就罢了,连你也敢说。”
“你说皇后娘娘不像样,这就对了?”
“皇后娘娘又不是那种计较的人……”
齐筱说着又叹气,“现在可怎么好呢。太皇太后不会放过我的……你把我救了,又打伤两个嬷嬷,太皇太后同样不会放过你。你真不该这么冲动,若你我都被抓了,还有谁能帮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那么能干,没有你我,就活不下去了?你别太高看自己。”
靳姗说风凉话,“现在最要紧的是,保住你自己的小命。”
“可娘娘现在病着呢。”
“娘娘再病着,太皇太后还敢对她如何吗?不看别的,也得看着太子,公主和二皇子他们几个。除了太子搬去东宫,其余几个小的都在凤仪宫住着呢,太皇太后再怎么,也不能对凤仪宫动手脚。”
“这是自然的,但你的意思是……”
“我是说,如今宫里最安全的地方,除了东宫便是凤仪宫。你当然不能去东宫躲着,但你可以去凤仪宫。”靳姗说道。
“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皇后娘娘病着,你就说要给皇后娘娘侍疾,谁能说什么?你就躲在那里别出来,太皇太后总不能去那里抓你。”
“可是……”
“别可是了,待会那老东西派侍卫来抓你,我可救不了你了。赶紧走。”
靳姗把她撵去凤仪宫。
太皇太后知道她夺去了凤仪宫,勃然大怒,恨不得立即派人去凤仪宫把她捉来。
但是晏儿来了。
他领着两个随从太监,到慈安宫请安。
“晏儿给老祖宗请安。”
“太子来了,快过来。瞧这小脸冻的,冷不冷?”太皇太后心疼的摸摸他的衣衫,“穿的单薄了,唉。你父皇不在,你母后又病着,简直没人管你了。”
晏儿说道:“我已经大了,能自己照料自己。倒是母后病着,需要清静养着,可是我听说,总有些不开眼的奴才去扰她清静。晏儿也没别人可求,只能求到老祖宗这里。”
太皇太后神色微僵,笑道:“晏儿放心,哀家不会叫人去扰你母后清静的。”
第二千零八十九章 靳姗
晏儿虽年纪小,毕竟是太子。
他亲自过来,要求太皇太后不要派人去打搅母后清静,太皇太后还真得给他这个面子。
齐筱待在凤仪宫,到了腊月二十八,云黛病到第五天的时候,烧退了下来。
虽然退烧,也还是很虚弱,就靠着床头,也不能起来。
齐筱端着小米粥,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吃了小半碗,云黛摇头。
“娘娘,再用一些。”齐筱劝道,“御医说了,您现在渐好了,是恢复期,正该多吃些,才有体力恢复呢。”
云黛笑道:“你这一天怎么都在这里?还有两年就过年了,你那里忙吧?我好多了,你不必待在这里,回去忙吧。”
齐筱的眼泪瞬间涌上来。
她垂下头,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泪珠顺着脸颊流下来。
云黛诧异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你看我病了,也不必这般,只是伤寒罢了,几天就好了。”
齐筱放下碗,后退一步,跪了下来,哽咽着说:“皇后娘娘,妾身无能……妾身给您惹祸了。”
“什么事?”
“尚衣局……没了。”她用手背抹眼泪。
“尚衣局怎么就没了?”
“烧光了,什么都没剩下,连娘娘和殿下们过年的新衣……也都烧光了。”齐筱哭着说,“昨天晚上,也不知怎么就起火了,火势太大,虽灭了火,但东西也都烧光了。”
云黛凝了神色:“人为的?你说清楚。”
齐筱就断断续续的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包括太皇太后在后宫疯狂夺权,好几个管事姑姑都失踪的事情,以及她今早被太皇太后差点活埋的事情。
云黛安静的听着,神色始终没什么变化,但眼底的寒意,却越来越重。
“为什么不早些来告诉我?”
“娘娘这几天一直发烧病着,太皇太后又拦着,不许任何人来。”齐筱哭诉,“今天若非靳姗救我,加上太子殿下去了趟慈安宫,妾身就没命来见娘娘了。”
“晏儿去慈安宫了?”
“太子殿下去了趟慈安宫,太皇太后才没派人来抓妾身。”
“晏儿懂事,如今也能担得起事了。”云黛想了想,抬头问她,“你说靳姗救了你?她人呢,怎么没跟你一道来这里?”
“靳姗她……没说要来。她应该没事的吧?”
“你也是糊涂了。”云黛摇头,“你怎么不想一想,虽说她在宫里没有具体管着什么事,但她救了你,就等于跟太皇太后翻脸,太皇太后抓不到你,还不把气都撒到靳姗头上?”
齐筱脸色发白,哭腔变浓:“那怎么办啊?靳姗她……她会不会已经被害了?”
云黛叫道:“保兴!”
保兴应声进来:“娘娘吩咐。”
“你去查查,靳姗现在在哪里。不管她在哪,立刻把她带到凤仪宫来。”
“奴才这就去。”
保兴转身出去。
齐筱想到自己几乎被活埋,已经过了大半天,靳姗还能有命在吗?
大约一刻钟过后,保兴气息微喘,回来回话道:“奴才带人在宫里找了一圈,靳婕妤的宫里没有,慈安宫也没有……最后找到卫大人,才知道靳婕妤被关到内狱去了。”
第二千零九十章 要跟我斗
“她还活着吗?”齐筱追问。
“活着。”保兴说道,“虽说吃了点苦头,但她一直挣扎,听说还跟慈安宫的人打了起来,闹的动静太大,都闹到前朝去,传到靳府了,靳岚亲自进宫求情。太皇太后没法私下处理,就把她关进内狱了。”
齐筱长长舒了口气。
若靳姗死了,那就完全是被她害死的。
云黛看她一眼,说道:“你看见没,这就是有娘家撑腰和没有娘家的区别。”
齐筱苦笑道:“娘娘说的是,靳姗背后有靳家,便是太皇太后也不能轻易的处置了她。妾身就不同了,没有势力强大的娘家,在这里死了也就死了,没人会关心。”
“谁说的,我不会关心吗?”
云黛说道,“这几天我病着,没能给你们做主,委屈你们了。”
她对保兴说道:“既然知道靳姗在内狱,怎么不去把她带回来?”
保兴说道:“奴才去了内狱,但带不走。内狱里头说,没有太皇太后的懿旨,谁也不能把靳婕妤带走。”
“怎么回事?你见到陈小三了吗?”
“没有。”保兴摇头,“娘娘不知道,这几天太皇太后把宫里许多管事的人都换了,陈小三是听从娘娘的,太皇太后岂能容他?寻了个错处把他撵回家,换了自己的人。”
“那,阿泰呢?”云黛问。
赵元璟御驾亲征之前,把许虎带走了,但留下了卫锦泰和虎卫,专门给云黛使用。
保兴说道:“卫大人原是在后宫内苑的,但前天慈安宫里说丢了东西,怪罪卫大人和虎卫守护不力,把卫大人撵到太和门去了。”
云黛冷笑:“好个太皇太后,这才回来几天,就把本宫的人全都折腾了个遍。她这是下决心要跟我斗了。”
保兴低声说:“现在奴才只担心,等太皇太后全面接手后宫,最后一个对付的便是娘娘您……皇上不在宫里,她便只手遮天了。”
“她也想的太容易了。”云黛说道,“青衣,来给我更衣梳洗,我亲自去一趟内狱。”
保兴忙道:“娘娘,您才退烧,身子还虚,御医说您必须静养今天。”
“我又不去打仗。”
云黛掀开被子站起身。
一阵天旋地转。
“娘娘!”
齐筱和青衣同时惊叫。
保兴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娘娘,奴才这就传御医来。”
“不用了。”云黛抬手按按头,皱眉道,“躺了好几天,刚才起的猛了头痛,缓缓就好了。”
她坐到床边,缓和了些,果然好许久。
她又按按头,心想躺了几日,一直没靠近过月梧宫和秦王,头痛也没有再犯。
可见慧远说的没错。
从今以后,她终于不必再跟秦王绑在一块了。
可是……
既然蛊虫已经取出来,为什么她的铃铛还是牢牢的待在耳朵上,无法取下?
云黛伸手扯了扯金铃,心中不免疑惑。
“娘娘,您还好吗?”青衣小心翼翼问。
“我没事。”云黛问保兴,“这几天,月梧宫那边怎么样?”
第二千零九十一章 一山不容二虎
保兴回答:“月梧宫那边没什么事,太皇太后虽然折腾,但也没人敢去月梧宫惊扰王爷。”
“醒了吗?”
“不曾。”保兴摇头。
云黛想到慧远大师说的话,说是十日内,秦王必然苏醒。
这已经过去几天了?
五天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半,但愿他真的能如愿醒来。
云黛站起身,觉得身子轻快许多。
青衣拗不过她,只得去取来衣衫,给她更衣梳洗。
“娘娘,咱们就这么去内狱吗?”齐筱问。
云黛扶着保兴的手,走到门口,想了想,说道:“先把卫锦泰调回来。枪杆子里出政权,没有兵力,在哪里都是弱势。”
“可就怕……太皇太后不许。如今是她的人在呢。”
“那就打啊。”云黛说道,“卫锦泰害怕打架吗?本宫给他权利,给他地盘,让他守着,他就这么轻易交出去了?丢了的东西,让他自己抢回来。”
保兴眼睛亮了亮,立即叫来一个小太监,耳语吩咐了几句。
小太监转身跑走。
齐筱问:“娘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等。”
云黛又坐下来了,“等卫锦泰的消息。”
一山不容二虎。
既然太皇太后存心要跟她斗,那就打吧。
在等的这段时间,外头也传来消息,说是云记商号出事了。
先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伙人,说云记卖的东西有问题,吃死人了。等顾承安跟他们对峙,要求他们拿出证据的时候,那伙人拿不出来,就恼羞成怒,动手打砸起来。
总号被砸的乱七八糟,顾承安和顾承宁都被打伤了。
商号总部都这样,更别提各地的分号了。
除了距离比较远的分号,有十几天分号也都同时遭到了打砸闹事。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顾承安亲自进宫来求见,说商号被打砸也就罢了,好在没出人命。
但商号的运输渠道被切断了。
云黛看他跪在地上,缓缓说:“顾承安,你先起来。”
顾承安站起身,抬起一张鼻青脸肿的脸。
“这是那伙人打的?”云黛问。
“都是皮外伤,没事的。”
“承宁呢?”
“他伤的稍微重一些,胳膊骨折了。但不是什么大事,养一段时间就好了。”顾承安抬手擦了擦脸,碰到肿处,轻轻吸了口气。
云黛的脸色越来越沉。
太皇太后这个婆子,是要疯啊。
在宫里作妖也就罢了,还要碰云记商号。
她以为,那商号是她自己的吗?
商号赚的每一文钱,都用在了朝廷和百姓的身上!
如今前线打仗呢,皇帝那里的将士们缺衣少吃,就指望着商号的运输队,能够及时快速的运输粮草。
她说给切段就给断了!
云黛心中的怒气,急速攀升。
“娘娘,”保兴又急匆匆过来回禀,“靳大人那边来消息,说他刚筹措了一批棉衣,想求娘娘帮忙,用云记的运输队送到前线去。”
顾承安皱眉:“可是运输队受到重创,损失了许多车马。需要一大笔钱才能补上。”
第二千零九十二章 娘娘又不是神仙
保兴说道:“靳大人说,塞北近日连降大雪,太冷了,冻死了不少士兵。亟需这批皮毛和棉衣。娘娘,怎么办呢?”
云黛没说话,往前走了一步,扶住门框,忽然弯腰吐出一口血来。
“娘娘!”
众人大惊失色。
青衣和齐筱忙扶住她。
顾承安神色担忧,朝保兴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青衣摸出帕子给云黛擦唇角血迹,扶着她坐下,心疼的要哭。
她气愤的说:“娘娘病了好些天,今天才渐好些,太皇太后这般欺负人,你们也一件接一件事的跟娘娘说……娘娘又不是神仙,不要什么事都找娘娘管。能不能让娘娘好好歇着?”
“青衣,我没事。”
云黛缓了会,开口说道,“刚才有些急火攻心,现在好了。”
从退烧起来到现在,短短时间内,一个接一个的都是坏消息。
太皇太后步步紧逼,不仅要把后宫的权利拿走,还要毁了她耗费好几年心血的云记商号。
她是要彻底打垮云黛。
到此时,云黛才恍然明白,这几年,赵元璟把来自前朝和太皇太后的一切危险和压力都替她料理了。
他虽然不说,但他的确默默做了许多事。
他甚至愿意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太皇太后丢去了竹落山庄,只为了让她能安安稳稳待在后宫。
如今赵元璟不在京都,太皇太后趁机卷土而来,她一个人,顿觉压力山大。
之前都是赵元璟护着她,替她遮风挡雨。
如今赵元璟在塞北拼杀,她本该在后方替他守着皇宫,为他保障后勤粮草。
可这里变得一团糟。
连云记赖以运转的运输队也被摧毁。
云黛难过心急,不是为了自己的损失,而是忧心前线的战士们,忧心云记的几千伙计们。
没法赚钱,几千个伙计就要失业,就要挨饿。
青衣和齐筱都气的直哭。
云黛却笑道:“怕什么,有困难,一件一件解决便是了。先从最紧急的事情开始。”
顾承安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运输渠道的恢复。”
云黛问他:“你算一算,需要多少银子才能买齐车马,恢复运转。”
“需要至少三十万两银子。”顾承安显然心里早就算过许多次,被问到就立即说了出来,,“咱们云记在全国各地的主要府县都有站点,如今中间都断了。即便有这批银子,也得至少五六天才能恢复,这期间的损失……”
他没说下去,怕云黛再受刺激。
云黛想了想,说:“我这边账上还有三十万两,你先拿去把运输渠道连上,把靳大人的那批皮毛棉衣运出去。将士们的命最重要。”
“好。”顾承安沉声应道。
云黛说道:“你先回去处理这件事,至于云记各处商号的损失和修补,我会再筹一些银子送过去。”
顾承安说道:“这几年,我也攒了几万两银子,先填补上。”
云黛看他一眼,“谢谢。”
顾承安笑道:“娘娘不必跟我客气,您好好歇着,我先回去。”
第二千零九十三章 雪夜,盔甲
云黛补充一句:“你也辛苦了,注意自己的身体。”
顾承安脚步微顿,低低的应了,快步离去。
云黛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见二皇子扭着小腚,啪嗒啪嗒爬了进来。
她歪头看着。
觉得怪有趣的。
这都会走路了,还是爱爬,倒是跟他哥哥姐姐不同。
晏儿和公主们会走以后,就拒绝爬行了。
俩乳母疯跑着跟过来,看见云黛,忙跪下,吓得要命:“奴婢该死,竟没跟上二皇子。”
“没事。”
云黛朝二皇子招手,“小二,到娘这里来。”
二皇子欢快的爬过去,扶着她的腿站起来,然后爬到她的膝盖上坐着。
动作纯熟。
云黛摸他的脑门和后心,都汗津津的。
她拿帕子给擦擦。
二皇子伸着小胳膊去够她的帕子玩。
云黛看见他手腕上的叶子印记,就有些走神。
她仔细端详二皇子,觉得这孩子长得跟萧子业有些像。
都说外甥像舅,真是不假。
二皇子长得像萧子业,手腕上的印记颜色也很鲜艳。
莫非这孩子与北齐有缘吗。
云黛正想着,听见前头隐约传来刀剑碰撞和呼喝声。
她抬起头。
青衣示意乳母把二皇子抱回去。
保兴道:“应该是卫大人和太皇太后那边的孙大人动起手了。那个孙大人武功不弱,一直是跟着太皇太后的。不知卫大人是否能赢……娘娘,要不奴才去帮忙吧?”
云黛理了理袄子,坐正身子,说道:“不用,等吧。”
一直打到天黑。
到底是卫锦泰赢了。
他浑身是血,伤的不轻,但还是把孙令风给一刀砍了。
掌灯时分,下起雪来。
把地上的血迹都掩盖了。
宫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卫锦泰跪在云黛面前,请罪。
“臣,卫锦泰,特来请罪。”他单膝跪在雪地中,身上的盔甲,还在往下一滴一滴的,滴着血。
冰冷的夜色中,他的盔甲似乎在散发着寒意。
雪如飞絮般,在他周身飞舞。
云黛提着灯笼,走到他面前,递过去一块热巾子,说道:“阿泰,起来擦擦脸。”
卫锦泰缓缓站起身,盔甲碰撞发出的冰冷咯吱声,寒到了骨子里。
看着他的模样,云黛就想到了赵元璟。
塞北比这里更冷,雪更大。
他是不是,也是这般模样?
说不定,他的战甲上,还会留下刀剑的痕迹。
那样的盔甲,能保护好他吗?
云黛此时忽然有强烈的想法,想为大周的将士们改良盔甲,从款式到材质。
但眼下,除了宫里的事情,她还必须先想法子弄一笔钱出来,先维持了工坊和商号的运转。
否则什么都白搭。
卫锦泰接过巾子,看见皇后娘娘的苍白脸色,心中愧疚万分:“都是臣的错,没有守好后宫,叫皇后娘娘受苦了。”
“那毕竟是太皇太后,我能理解。”
云黛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今天这一仗,你杀了孙令风,算是彻底把太皇太后得罪了,害怕吗?”
卫锦泰洒然一笑:“臣这条命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别的人,臣一概不认。管她是太皇太后还是天王老子。”
第二千零九十四章 倒也是个汉子
云黛说道:“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卫锦泰跪下行了礼,转身缓缓走出去。
前面的厮杀,云黛没去看,但看着卫锦泰的模样,也大概想象的出来。
她不想让卫锦泰和虎卫的侍卫们拼命和厮杀,但若是不抢回在后宫的权利,由着太皇太后作妖,只会死更多人,出更大的乱子。
孙令风一死,太皇太后在宫里就相当于断了一臂。
云黛带着人,连夜去了内狱。
陈小三被孙令风打一顿撵出去,现在掌管内狱的是陈小三的徒弟,一个叫做小扇子的太监。
云黛让小扇子把门打开,放靳姗出来。
小扇子面上恭敬,但磨磨唧唧的找理由,拿太皇太后出来压人,就是不肯打开牢门。
“小扇子,你如今是出息了啊。”
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云黛身后传来。
小扇子惊了下。
陈小三那道干瘦佝偻的身影,缓缓走过来。
“师,师父,您怎么来了?”小扇子有点慌。
陈小三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他看着干瘦矮小,力气却奇大,把小扇子给打飞出去,撞到墙上,缓缓滑下来。
陈小三看着他,冷冷说道:“不开眼的狗东西,老子也是瞎了狗眼,收了你这畜生做徒弟。我倒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勾上了孙令风那条线?”
小扇子顾不上口鼻的血,慌忙爬起来,跪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服,哭着说:“师父您就饶了小扇子这一回吧,小扇子是鬼迷了心窍,原想着帮师父守着这里的,并不是要抢了师父的位置……”
“还敢满嘴浑话!”
陈小三冷冷说道,“先把门打开,给皇后娘娘和靳婕妤请罪,咱们师徒的账,慢慢儿的再算,不急。”
小扇子打了个激灵,心中发寒。
陈小三的那些手段,鬼见了都怕。
作为他的徒弟,他比谁都清楚。
原以为太皇太后回来,会重掌后宫,当孙令风找到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出头的机会来了。
从此再也不必受到师父的使唤了。
谁知……
孙令风直接就被皇后娘娘的人斩杀了。
小扇子心中一阵绝望,咬咬牙,一头就撞到了墙壁上。
顿时开了花。
齐筱恶心的蹲到地上直吐。
“倒也是个汉子。”保兴说。
陈小三嘿嘿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结果。
毕竟若是落到他手里,结局只会比死惨一万倍。
一头撞死,反倒干脆。
他弯腰在小扇子身上摸了摸,找出钥匙,把靳姗的牢门打开。
云黛发现这里还关了好几个六局二十四司的管事,便叫陈小三把她们一道都放出来。
靳姗倒是没受什么折磨,但太皇太后也没轻饶她,不给吃,不给喝,也不给被褥睡觉。
寒冬腊月,又是大雪之夜,她就身上那么一件袄子,浑身都快冻僵了。
青衣和保兴把她扶出来的时候,她的脸都是青的,牙齿咯咯打颤。
看见云黛,她忽然就哭了,打着颤,含混不清道:“皇后娘娘……您怎么才来啊,我都快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