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8：新的世界【求月票，二合一】
不知道是报应还是别的，人类之外的生物飞速变异。
它们不约而同的，一步步挤占人类的生存空间。
例如，热衷拍多头鲨鱼的漂亮国如愿以偿，每年都有数百上千变异鲨鱼袭击沿海，特别是黑暗纪元三十三年，黑水潮汐爆发，漂亮国这年丧生鲨鱼之口的人便高达惊人的三万三。
例如，热衷拍特摄片的某国，从黑暗纪元三十年开始，陆陆续续有电视中才有的怪物登登陆。只是令人惋惜的是，反派小怪兽如约而至，但打小怪兽的光之国英雄放了某国鸽子。
人类不仅要承受变异生物的袭击，还要面对笼罩整个蓝星生态系统的污染能源。
后世人类以某国倾倒污染能源为黑暗纪元元年。
元年四月，蓝星尚有人类七十五亿。
黑暗纪元四十一年，蓝星人类剧减至三十一亿。
存活人类中近五分之一或畸形或残疾，癌症发病率也高得令人怀疑上天正在筹谋人类清洗计划。若非那个横空出世的天才给人类打了一针强心剂，恐怕蓝星已经成了变异生灵的天下。
从此开始到黑暗纪元1000年，人类都在跟变异生灵角力，抢夺生存空间。
黑暗纪元1000年，又是一个历史性转折年。
蓝星灵气复苏，灵气与人类掌控的污染能源融合，又双叒叕发生了变异，诞生了一种非常强大的力量。修炼此种力量的人类，进步速度弯道超车，压倒了隐约占上风的变异生灵。
全人类开始修炼，终于获得千年来最大的胜利。
正在人类欢呼胜利的时候，他们又一次尝到了苦果。
因为，这种被命名为“无炁”的神秘力量，使用它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管是修炼过无炁的人，还是接触过无炁的人，他们的负面情绪有概率催生传说中的“鬼”，这些“鬼”是生物怨念、执念或者其他情绪糅杂而成的特殊生命，少数具备极强的攻击性。
人类以为提高自身素质或许能解决这个问题，结果没有人烟的荒地也诞生了“鬼”。
那片荒地还是乱坟岗，别的不多，唯独尸体多。
诞生自乱坟岗的“鬼”还格外强横凶戾，一出世便屠杀了近三万活人，最后还是填了不少人头才解决的。自此之后，各种鬼魅层出不穷，品种也开始丰富多样化，人类着实吃了不少苦。
而这些灾难的源头，则是某国不愿掏钱包处理污染能源，一拍脑袋选择就近倾倒入海口。
裴叶捧着那本天道书看得津津有味。
“不过话说回来，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决定吗？”她慵懒地侧了个身，从仰躺改成了侧躺，七殿下熟练地以手掌轻托她的脑袋，往大腿肉多部位挪了挪，免得她枕着膝盖，磕着不舒服。
七殿下显然是看过这个小世界背景了。
他轻描淡写地道了句：“知小礼而无大义，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不外如是。”
裴叶又翻了翻，扑哧一声笑出来。
七殿下垂首看着她勾起的唇角，心情也跟着好转，帮她理了理发丝。
“瞧见什么好笑的？”
裴叶道：“我在看一个笑话。”
“什么笑话？”
裴叶：“七殿下，你看这里记载的，真真是有趣。”
那是一则记载流传至蓝星黑暗纪元3210年的古老笑话。
说的是黑暗纪元元年，某国百姓据理力争，坚持认定污染能源对人体无害，不仅能喝还能洗衣做饭、拖地擦桌，其他国家肯定也在暗地里偷偷这么干，而他们国家更加坦荡诚实。
黑暗纪元五年，面对各国强硬禁止进口他们国家产品的巨大压力，国家首脑不得不站出来，同时砸了比当年处理污染能源更多的钱引导舆论，大意就是说咱鞠躬道歉了，怎么还怪咱？
黑暗纪元二十五年，某国仍旧被其他国家经济封锁、军事制裁，那一代年轻人果断甩锅给上一代。他们是无辜的，上一代的决策怎么能让他们背黑锅？他们也是污染能源受害者！
黑暗纪元三十五年，甩锅给邻居华国，他们有充分证据证明污染能源是华国栽赃嫁祸的，甚至连当年污染能源泄露事件也是华国一手策划，继而达到称霸全球，踹飞漂亮国的野心。
黑暗纪元五十一年，某国准备给当年亡于污染能源事件的亡者塑雕像、建神社，供奉超度。
黑暗纪元六十年……
啊，这个时间已经没有某国了。
黑暗纪元开始，整个蓝星发生天灾的频率和力度，远胜以往。
地处两大板块之间的某国本就地质灾害频发，哪里经得住如此频繁的地震临幸？
震着震着就这么沉了，残余遗民分散至蓝星世界各地。
裴叶的笑点一向比较奇特，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出声。
七殿下也由着她。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无炁……莫不是有什么阴谋？”
裴叶被之前几个世界搞怕了，生怕又有什么阴谋论、大反转。
七殿下道：“尚不知。”
还是要实地考察才晓得。
裴叶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精神满满，哪里还有前几日无所事事的咸鱼样？
“那我们现在开始准备，足够干净的食物和水资源，灵石符篆也带一些……哦，那个世界的货币系统呢？金银还能用？衣服呢？”裴叶原地转了两圈，一时间，想准备的东西太多了。
七殿下逐一耐心解答。
食物和水，其实可带可不带。
那个小世界蓝星已经是黑暗纪元3210年，不似黑暗纪元初年那么混乱。
货币的话，多带点金银。
衣裳么，他们目前穿的也能用，不用特地准备。
二人有条不紊地做着准备，说是准备，其实就是比平日多动了几下，若非阳矅掌门偶然撞见裴叶让人兑换凡间金银俗物，还不知道他们俩要包袱款款走人呢。
“宝师弟，你们要离开了？”阳矅掌门和玉潭真君联袂而来，“难道是宗门……”
他以为二人在凌极宗待得不畅快。
毕竟他们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宝师弟不是真正的阳华真君，七殿下也不是纯粹的阳景真君。
外人不知底细，但阳矅掌门他们却心知肚明，二人感觉不自在也是有可能的。
裴叶打断他的话，制止他的发散思维：“不是不是，不是因为这个，七殿下有些事情要离开此间世界，我也要跟着去的。我那几个徒弟……以后就麻烦阳矅师兄帮着多多照看了。”
玉潭真君问：“离开此间世界？飞升？”
裴叶道：“不是飞升，但性质也差不多吧。”
本质都是从一个小世界跳到另一个小世界。
阳矅掌门神情一黯：“那以后……你们可还回来？”
裴叶笑道：“若有机缘，自然会回来看看，届时还要劳烦阳矅师兄招待了。”
玉潭真君心下轻叹。
他们二人都清楚，这只是托词。
古往今来，便没有听说已经飞升修士还能返回原来小世界的。
宝师兄和七殿下此番离开，怕是此生最后一面了。
他们不再多留。
阳矅掌门让库房多支一些灵石和金银珠宝，玉潭真君则去开炉炼制丹药。
“虽然未必会用得上，到底是凌极宗的一片心意。”阳矅掌门将乾坤袋交到七殿下手中，半晌才迟疑着道，“阳景师弟，容我冒犯一回这么喊你——你要照顾好宝师弟，宝师弟亦然。”
七殿下拥有阳景真君的全部记忆，笑道：“嗯，师兄放心。”
听到熟悉而陌生的“师兄”，阳矅掌门眼眶微红，一连到了数声“好”！
裴叶二人走得悄无声息。
待顾少女几个暗暗纳闷，便宜师尊怎么不来抓罚抄的时候，他们才被告知这俩已经跑路了。
顾少女：“……？？？”
胥少女：“……？？？”
费少女：“……？？？”
还有被拉过来充数的朗少女：“……？？？”
等等，那个便宜师尊（冒牌阳华）去哪里了？？？
“她跑了？”
朗少女睁圆了眸子，少女脸上写满了“你tm别驴我”几个大字。
阳矅掌门还未从伤感中缓过神，感性地叹道：“是啊，他们不喜离别，便不广而告之了。”
朗少女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冲着自家师兄这张憨憨的蠢脸骂了一句。
“蠢货！”
阳矅掌门委屈：“我怎么就蠢了？”
朗少女拍了拍已经发育出些许雏形的胸膛，气道：“她跑了，老子一辈子当个女的？”
阳矅掌门：“啊这……其实也不是不行，凌极宗未来还能出个真正的元婴元君，多……”
他话未说完，朗少女差点儿一掌掀了他的桌案。
庆幸桌案上压着好几堆等人高的文件，这才没有成功。
朗少女：“我！说！不！行！”
阳矅掌门：“……”
他赶脚可以的
看着叩仙峰四个“少女”气呼呼跑出去，试图追上不知有没有到站的裴叶二人，阳矅掌门轻叹着“太年轻”，摇头。玉潭真君抱着一摞半人高的书册进来，翻白眼道：“白瞎了你那张脸。”
长得憨实可信，实则一肚子黑水。
“明明宝师兄留下了幻相之法，可幻化男相女相，你居然不说。”
阳矅掌门憨笑：“阳华师弟也没问我啊，让他们急两天。”
玉潭真君：“……”
凌极宗今儿个的风啊，似乎喧嚣了不少。
————————
强烈而熟悉的晕眩感如潮水般涌来，又如潮水般退去。
裴叶扶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抬手遮着双眼才慢慢适应周遭光线，空气中泛着古怪冲鼻的腐臭味。她一边撑着附近的石头起身，一边嘀咕：“淦，为什么还是这样？”
她账目上的功德气运不是抹平了？
堂堂妖皇还不配一个舒服点儿的降落姿势？
裴叶张口说话，舌尖泛着土壤涩味，呸呸好几声才舒服了点儿。
正欲抬手抹去唇上的沙土，结果看到自己手心手背指甲盖都是偏黑色的泥巴。
裴叶：“？？？”
就在她感慨马甲一次比一次狼狈的时候，脚边的泥巴地钻出一把脏兮兮的……扇子？
裴叶矮身捡起，将上面的泥巴弄干净。
“天工？你怎么这副德行了？”
【嗨，老人家被主人压制封印，即将沉睡。这个世界小天道残缺厉害，不这么干会有麻烦。】
越说声音越小，逐渐化为轻微鼾声。
裴叶：“……”
她试了试机关扇，还能用。
将扇子合拢插回腰间，裴叶才有心情观察周围。
不看不知道，一看——
连裴叶也忍不住轻蹙眉梢。
放眼望去，随处都有破草席胡乱堆着，透过草席能看到泛黑腐烂的肌肤，空气中的腐臭味便是从他们身上传来的。偶尔还能看到几只怪鸟停在尸体身上，啄着腐肉，吃得津津有味。
咔嚓一声。
怪鸟的鸟喙轻易啄穿某具尸体的颅骨，在眉心处开了个口子，叼出里边儿的烂肉。
除了被草席裹着的，更多还是随地一埋的。
挖坑不深，雨水随便冲一冲便能看到他们的手脚或者半截身躯。
不少已经白骨化，有腐烂一半的，还有刚被丢来没两天，尸斑遍体的。
裴叶：“……”
七殿下，确定她没降错目的地吧？
低头看看自己原先躺着的浅坑，这具马甲穿着的衣物破破烂烂，一看就是个穷人家孩子，连一张草席子都没有。刚走两步便发现一脚深一脚浅，合着还有腿伤，脚上也没穿鞋。
裴叶简单处理一下伤势。
庆幸骨头没断。
她将机关扇化为拐杖，又取出上个世界准备的物资，一双鞋子。
裴叶沉默了。
已知她上个世界用的马甲是阳华真君的，阳华真君是个身高一米八八的成年男性，他的脚有多大？而裴叶目前这具马甲，脚丫子比她手掌还小。勉强趿着那双大鞋，抓着拐杖，一深一浅找到了附近小溪。这条溪水泛着诡异的幽蓝色，溪水水底还有不少黑漆漆小鱼游动。
裴叶试探溪水没问题，这才小心蹲下来，准备洗干净双手。
刚要伸出手，却见溪面映出一张深蓝色还长满鱼鳞的脸，那张脸正冲着自己露出狞笑，张开血盆大口。
裴叶面无表情地准备用拐杖给那张脸一拐子，身后传来劲风，她偏过头，三枚匕首以品字形队列，噗噗噗三声，扎入深蓝鱼脸。刀切豆腐般，轻松贯穿鱼脸。
裴叶：“？？？”
她要不躲，这三枚匕首大概率将她后脑勺和鱼脸一块儿串串了！
1259：女怨，虚鬼【求月票，二合一】
裴叶正想找出手的家伙理论理论，那只深蓝鱼脸怪被彻底激怒，沾满幽蓝色血液的脸上露出近乎狰狞的愤怒。它张开长着无数尖刺的大嘴，脖子似橡胶般拉长，身躯仍旧留在溪中。
看着飞速放大的深蓝鱼脸，裴叶一拐子将它打了回去。
骂道：“你有病？”
三枚匕首是她射出来的？
深蓝鱼脸怪被巨大力量抽着倒飞，脑袋带着身子从溪水中飞出，咕噜咕噜滚了七八圈，砰得一声砸在溪边树干才停下。裴叶也由此看清了深蓝鱼脸怪的完整模样，后者似乎很怕她的视线，慌乱着缩回脖子，形似鱼鳍的“手”慌乱抓着黑藻般湿漉漉长发遮挡凹凸优质的身躯。
不止如此，口中还发出“呼呼嗤呼呼”的响声，恨不得将自己蜷缩成一个圆。
过了两息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离开了水，手脚并用——不，它没有脚，只有一条奇怪的鱼尾。说是鱼尾也不准确，从腰往下至膝盖是鱼尾，而从膝盖到脚跟则是正常形状的人腿——慌乱无比地爬回溪水，眨眼功夫，它的身躯不带起一丝水花，与溪水完美融合。
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
裴叶看着溪面，思索着要不要蹲下来再将其引出来，身后传来陌生而愤怒的娇呵声。
“你为什么要将它放走？”
裴叶转过身，看向发声源头：“你在跟我说话？”
说着暗暗将身体重心移到拐杖上，减轻受伤那条腿的负重。
“不是跟你说话，我是跟鬼说话呢？”
来人身法还不错，提气轻身，几个起跃便至身前。凑近一瞧，原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女，外貌年龄跟顾少女几个差不多，却远没有那几件黑心棉袄讨喜。脸上也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纯粹，生了一副刻薄相，那双黑白分明的吊凤眼过于锐利，配上那副汹汹气势像来讨债的。
倘若是以前的裴叶，估计就轻轻揭过去了。
十二三岁的丫头，只要做事不很过分，有什么可计较的？
但裴叶在上个副本是十六岁熊孩子，信奉的是“吃啥都不吃亏”的原则，哪怕现在记忆了恢复，也没法变回习惯性压抑清晰、将喜怒哀乐都压在心底任其或发酵或腐烂的裴叶。
再说了，她三百多岁年纪很大吗？
搁在某些发育慢的妖族里头，还是蹒跚学步的小贝比呢。
她凭什么去宽容一个曾对她下杀手的陌生人？
少女也看清裴叶的模样，表情有一瞬僵硬。
裴叶没注意，挤出一抹冷笑，嘲道：“兴许真是跟鬼说话，不然的话，怎么刚才三枚匕首都冲着我后脑勺要害？我要是没有躲开，不是鬼也成鬼了。小丫头，出门在外别太嚣张了。”
少女被裴叶这么呛声，眸光冷冽，樱唇吐出一句“你找死”，手腕一翻，银光破空而来。
足尖点地，身躯如一枚炮弹般袭向裴叶。
裴叶下腰躲过，拐杖抽向少女腰间，喊道：“你属辣椒的吗？这么呛！”
这厮三枚匕首偷袭，裴叶都没有喊打喊杀的。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呛声一句，这丫头便起了杀心要置人于死地。
少女脸色冷如寒霜，身躯如灵蛇般扭成诡异弧度，被裴叶躲过去的弯刀半空变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划向裴叶的脖颈。裴叶只能抽身爆退，暗暗掂量着拐杖将人打断几根骨头比较好。
她的撤退不仅没有浇熄少女的杀心，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杀意。
裴叶不耐烦：“你还有完没完了？”
不要将她的忍让当做是懦弱，得寸进尺也要有个限度。
少女哪里听裴叶的话，单手掷出弯刀，裴叶抄起拐杖抵挡，余光注意到少女唇角扬起的嗜血冷笑。下一秒便察觉到自己身侧空间有轻微波动，数丈外的少女瞬移到了她视线死角。
弯刀自动飞舞，配合它的主人，一前一后夹击裴叶。
扑哧，这是刀锋入【肉】的轻微响声。
只不过流血的并非裴叶，而是脸上愕然还未收回的陌生少女。
那柄弯刀在她手臂上留下一道两指长的伤痕，红色的鲜血淙淙流出，滴答滴答染红脚边地面。弯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误伤了主人，无措地立在半空，而目标则出现在数丈外的树下。
少女抿了抿唇，衡量一番散去敌意，问裴叶：“你也是空间异士？”
裴叶笑道：“怎么？知道自己踢到铁板就不动手了？”
小姑娘年纪不大，欺软怕硬的本事倒是炉火纯青。
少女伸手收回弯刀，听到调侃又绷紧神经防备盯紧裴叶，似乎怕她会突然发难。
见裴叶没有动手的意思，她才道：“一开始，我真以为你是鬼。”
裴叶指着自己：“你看我像是鬼？”
少女道：“你身上的确有死气。”
裴叶躲开的时候，她还心下咯噔，以为自己碰见强大的鬼物。
惧怕的同时又有些跃跃欲试，若是自己能拿住这只鬼……眼底的恐惧被贪婪取代。
裴叶嗤笑：“那之后呢？总不会还眼瞎认错吧？”
第一次躲过三枚匕首可以理解是误会，但之后起了杀心就不能说是误会了吧？
少女回答：“我以为你抢我猎物。”
裴叶用拐杖指了指溪水：“猎物？你是指刚才那只深蓝鱼脸怪？”
听到裴叶的形容，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但还是点头：“对，我以为你要抢。”
裴叶：“……”
她的确给了那只“深蓝鱼脸怪”一拐子，还将其从水中抽了出来。
若不是她发呆，兴许就抓到了。
不过——
“你是在狡辩，这些都不是你对我产生杀心的理由。”裴叶微微眯着眼，上下打量少女，真正让少女起杀心的，只是那句调侃。气性如此之小，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手上有几条无辜人命。
脑中刚浮现这个念头，少女身形骤然消失。
裴叶：“……逃这么快？”
她伸手冲虚空一抓，猛地将手中重物甩出来。
消失的少女在地上重重滚了几圈，待她稳住身形，脸上只剩惊骇。
她从未见过有空间异士能强行打断另一个空间异士的瞬移，看起来还如此轻松。
裴叶用着拐杖，脚步一深一浅地靠近少女，笑着说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我准备打断你三根骨头。念在你年纪还小的份上，我允许你选择断哪三根骨头？如何？”
少女手中再次出现那柄弯刀。
裴叶说到做到，还真打断了她三根骨头，一条腿，两根肋骨。
看着少女吐血趴在地上，表情近乎狰狞的模样，裴叶好脾气地对她笑道：“别这么看我，我没要你性命就不错啦。才打断三根骨头，跟你杀掉的无辜之人相比，只能算毛毛雨。”
少女愕然睁圆了眼睛，似乎没想到裴叶会说出这话。
她正欲张口，只见裴叶一手指着某个方向道：“不信的话，你看……”
不知是错觉还是别的，裴叶说完这话，少女便觉得周身阴冷许多，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刚刚还平静的森林，突然吹起了阵阵阴风，空中传来一阵模糊又嘈杂的声响，仔细倾听，似乎有人在耳边哭泣、呐喊、痛嚎、诅咒……声调幽怨，冷得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低语。
少女趴在地上，侧头看向裴叶所指方向。
仅仅一眼便身躯僵硬，眼睛因为恐惧而死死睁大，瞳孔随之紧缩。
那个方向不知何时聚拢二三十个衣衫褴褛，肤色铁青，表情麻木的虚幻人影。
人影，应该是鬼影！
这些鬼影飘着向她的方向凑近。
刚刚躲入溪水的深蓝鱼脸怪也悄悄从溪水冒出头，以为没有惊动裴叶，悄悄伸长橡胶脖子，爬在地上如蛇一般蜿蜒扭曲着靠近少女。少女呼吸逐渐急促加重，不顾疼痛爬起来。
挥舞弯刀，杀向裴叶，口中还叫骂：“筱藕，你果然已经变成鬼！”
裴叶：“……？？？”
第一反应，原来少女认识原主。
第二反应，筱藕什么鬼？
这具身体的父母取名就不能上点心吗？
第三反应……
一段不属于裴叶的记忆浮现在她脑海之中。
记忆虽然很短，却充满了令人近乎窒息的绝望和恨意，眼前晃动着一张得意而病态的脸。
这张脸，与眼前少女完全重合。
裴叶：“……”
她只能一拐杖将少女另一条腿也打断了。
看着少女滚向鬼影方向，下一秒就被疯狂扑上来的鬼影淹没。因为裴叶将人打远，深蓝鱼脸怪张口咬了个寂寞，但又不敢发作，只能悄悄变化方向，脑袋游到鬼影堆分了一口肉。
它也不敢多吃，只挑肉多的部位，狠狠咬下一大口便缩回溪水。
不多时，少女惨叫声逐渐低了下去，直至众鬼影满意散去，裴叶才重新上前。
令人惊讶的是，几乎被啃得只剩下一颗脑袋和大半内脏，少女居然还活着，转动满是污血的眼睛，死死盯着裴叶，嘴巴一张一合，无声说出：“我……就是……做鬼……也不放过你……”
裴叶道：“一言为定，我会扫榻相迎。”
少女眼睛气得争得大大的，眼球几乎要从眼眶凸出来，不甘心地咽了气。
微风穿林而过，吹起树叶发出沙沙声。
裴叶可惜地看了一眼少女脚上被染脏的鞋，嘀咕着别是有脚气吧，最后还是没去扒。
正准备离开，又有陌生气息靠近。
啧，难道是少女的同伙？
裴叶原本没想杀人，但这具身体的记忆以及那些对少女充满怨恨的鬼影让她改变了主意。
再者说，动不动就对人起杀心，显然不是啥善类。
若非裴叶是块铁板，兴许就真的死了。
裴叶握紧拐杖，看向陌生气息的方向，一道、两道、三道……
刷刷刷，三道身影落地。
裴叶：“这是你们的伙伴？可惜了，早来一会儿或许她还活着。”
这三人年纪也不大，两男一女，看着都是十五六的年岁，但生得比少女讨巧得多。
三人听到裴叶的话愕然一瞬，视线纷纷落向裴叶脚边那具血淋淋的尸体，其中有个比较胆小的少年啊得叫了一声，还蹭蹭倒退两步。除了他，另外一男一女反应镇定得多。
但看清死者相貌，跟着倒吸了口冷气。
一看他们的反应裴叶便知道不是一伙的，但肯定认识。
“她、她是怎么死的？”
他们不知裴叶底细也不敢贸然上前。
裴叶指着溪水道：“我刚才准备洗手，她偷袭我，我也不是站着让她杀的，所以就打断她几根骨头，再然后就出现一堆的鬼影，溪水还冒出个深蓝鱼脸怪，一群怪物合力将她啃了。”
三个少年人：“……啃、啃了？”
她口中的深蓝鱼脸怪……
别不是女怨吧？？？
裴叶点头：“是啊。”
其中那名少女又气又急：“你怎么不阻拦？”
裴叶一脸“你们这是废话”的表情：“我本来就想她死，为什么要阻拦？”
胆子大的那名少年伸臂拦下性急的同伴，解释道：“你误会我们的意思了，我们并不是说这人不该死，只是，你不该看着她被分食蚕食。你可知道，你这样会害死多少无辜的人？”
裴叶：“会吗？”
少女急道：“怎么不会？这人是空间异士，她的血肉能激发女怨和虚鬼的能力！”
裴叶歪了歪头，虽然她看过天道书，但天道书记载并不详尽，许多背景设定只有进入小世界才浮现。七殿下这会儿还不在，她更是无从知晓。三人也没什么恶意，便耐心询问。
“什么是女怨、虚鬼？”
一个问题反而将三个少女问懵了。
他们似乎没想到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常识，裴叶居然不知道。
原以为是戏耍，但看她表情又不像。
“女怨就是你说的深蓝鱼脸怪，它是亡于水域的女鬼怨气凝结而成的鬼物，常常会躲在水里偷袭来水边取水的活人。虚鬼则是诞生于乱坟岗等积尸之地的鬼物，一般生前含冤而亡或者承受极大痛苦产生负面情绪，有极小概率成为虚鬼。若让它们吃到仇人的血肉……”
裴叶：“……”
极小概率成为虚鬼，居然能有二三十个？
是附近乱坟岗风水太好，还是少女杀的人太多？
“会怎么样？”
少年神色凝重：“它们会进步变强，成为兵鬼，对血肉更加渴望。”
裴叶：“……”
看样子，原主大概率是那个少女杀的。
听他们的意思，这事儿搁在当下应该是常识了。
原主的尸体怎么还会出现在乱坟岗，不怕变成虚鬼来报仇吗？
1260：异士的十万个为什么（幼儿版）
裴叶所知情报太少，无从分析，眼前三名少年或许是突破口。
“我有疑，只要吃了仇人血肉就一定能从虚鬼进化成兵鬼？”
少年：“课本上是这么写的，应该错不了，反正我没听说特殊例外。”
裴叶诧异：“课本？”
合着眼前三个少年还是学院派？
少女不太耐烦，不想在这种常识性问题上浪费宝贵时间。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兵鬼，多半又要掀起腥风血雨。我们在这里跟她浪费什么时间，趁着时间还短，过去将那些兵鬼清理干净才是正经的。”少女的提议并未得到同伴们的应和。
“但虚鬼进化成兵鬼也需要一定时间，期间不会跑出来作乱的。”领头的少年温和安抚少女，提醒道，“还有，你别忘了我们的任务和暑假作业……好不容易才找到女怨踪迹的……”
一句话便将少女安抚下来。
裴叶竖起细听的耳朵动了动，表情出现一瞬古怪。
不管是自己这具马甲、眼前三个少年还是在地上躺尸的弯刀少女，众人都是上衣下裳样式，顶多布料、纹饰不同，发饰造型也是长发高束，不是戴着幞头、发冠便是清清爽爽高马尾。
裴叶这具马甲更惨些，也不知多少日子没有清理个人卫生，头发胡乱抓成一捆用草绳系好，头皮上贴着一层厚厚的混着油脂的皮屑。再加上在乱坟岗埋过，晃一晃脑袋都能摇下泥巴。
但整体来说，这个装扮风格更像是蓝星华国古代封建样式。
而她降落的时间点，明明是黑暗纪元3210年，也就是蓝星进入现代化三千多年后。
这么多年过去，居然复古了？
单纯复古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有“暑假”这种词？
“你们为什么找女怨？什么是任务？什么是暑假作业？”
除了少女脾性有些着急，其他两个脾气好点，解答这些弱智问题也没不耐烦——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裴叶杀了最棘手的麻烦，让他们捡了现成便宜。
脾性温和那个领头少年道：“我叫江昭，太初学府高年级学生。女怨是老师布置的暑假作业，要求我们在暑假期间完成三个黄级评价除邪任务，拿到包括女怨在内七种鬼物的信物，写十篇心得报告。我们接了任务追杀这人，又听说附近有一条义河，顺便来碰碰运气。”
另一名少年：“我叫方耀，太初学府高年级学生。”
少女也道：“我叫孙桃，也是太初学府高年级学生。”
裴叶：“……”
这个世界的设定似乎不简单。
“接了任务追杀她？黄级的除邪任务？”
方耀一听这个差点儿跳起来，大声嚷嚷道：“任务评级错了害死人啊，这哪里是黄级任务？这家伙是空间异士，要不是我们三个也不弱还能打，找上她那一回就被她反杀了！”
“那应该是几级评级？”
江昭回答：“拥有空间这种特殊属性的异士，不管个人综合实力强弱，依照评级规定，至少也是玄级一阶起跳。《异士律》也规定没有毕业的在校学生不能接触这种难度任务……”
裴叶默默记下他们说的内容。
太初学府，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学习地方，再看这学校给学生留的暑假作业，又是三个黄级评价除邪任务，又是拿到包括女怨在内七种鬼物信物，妥妥是社会实践无疑了。
十篇心得报告，这不就是读后感（观后感）？
只是不知道是八百字还是一千字……
《异士律》，应该是针对异士这个群体制定的律法。
黄级、玄级的评级标准，依照小说尿性，就那往上肯定还有地级和天级。
裴叶感觉怪诞之余也生出几分好奇，又抓住一个要点：“义河代指某一条特定河流还是某种河流的统称？为什么找到义河就有概率碰见女怨？”滔滔不绝，恨不得化身十万个为什么。
江昭三人：“……”
他们互相对了个眼神。
这些基础都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
传说中的“九漏鱼”？
江昭回答：“义河不算是河，偏远贫困地区或者灾年时候的特色。”
说起“特色”二字，三个少年脸上或多或少出现了厌恶之色。
所谓的“义河”跟“义塔”差不多，越是贫困地区，越有愚民喜欢抛弃婴孩儿，其中以女婴为主，偶尔有男婴也是生来畸形的。特别是灾年，丢弃情况尤为严重。这些婴孩儿聚集过多怨气无处发泄，没有【肉】身可依附，最先遭殃的便是鱼虾，当量变达到某种程度引起质变，便催生出女怨。
“有义河的地方，女怨出没概率极大，这是书上讲的。”女怨本就是为复仇而生的鬼物，可悲可怜，一开始是报复杀身仇人，待仇人无法满足它们胃口，便开始无差别杀人。
江昭掏出一本《异士的十万个为什么（幼儿版）》递给裴叶。
裴叶：“……”
她的无知与好奇，让孙桃看她的眼神就多了点儿怜悯和同情。
见裴叶没接下的意思，江昭迟疑一秒，脸颊不知何故染上了绯红，似乎连发丝都写着尴尬二字。
“那个，你识字吗？”
又一次被质疑文盲的裴叶勉强笑笑，接过那本书。
“我识字，谢谢你。”
虽然是非常简单的幼儿版，但也给裴叶提供不少可用信息，对外界世界有了初步了解。
她在一旁安静看书，三个学生分工明确，孙桃身上应该有空间储物物品，负责给任务目标收尸，江昭和方耀二人，后者往溪水撒什么粉末，前者刷得一声拔出一把剑，凝神戒备。
结果十几息过去，溪面安静，连女怨的影子都没瞧见。
裴叶又问：“那个粉末是？”
方耀被打断注意力，瘪嘴抱怨：“哎，你这人问题好多啊，没看到我们在忙正事？要是分神被女怨钻空子，非死即伤的。”
裴叶举起书：“看完了，上面没答案，而且你们口中的女怨不在这里，它逃下游了。”
方耀：“……”
二人又等了十几息还没动静，不得不信了裴叶的话。
裴叶注意力始终在方耀收起的小瓶子上。
“那粉末……看着怎么像骨灰？”
方耀翻白眼：“什么叫像，它就是骨灰。”
“动物骨灰？”
“哪能啊，那种劣质的骨粉引不出女怨这种级别的鬼物，当然是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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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骨？”
裴叶的声音都随之高了几个度。
方耀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无措又有些懵逼地回答。
“是、是啊……有、有什么不对吗？”
他还掏出小瓶子仔细辨认上面的原料配方，确信自己没有买到假货。
话音落下，江昭和孙桃也一脸不解地看着裴叶，但考虑到她没什么常识便以为她是被吓到了。江昭笑着安抚：“放心，这是大厂出品，渠道合法的人骨骨粉，原料源自尸体而非活人。”
渠道合法的人骨骨粉？
还大厂出品，源自尸体而非活人？
裴叶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该从何处开始吐槽。
她关注的重点是这些吗？
在裴叶记忆中，不管是哪个小世界的蓝星，特别是蓝星的华国，国家人民传统观念根深蒂固，非常讲究尸骨齐全、入土为安。这些从许多方面都能看得出一二，例如成语字典有个词叫“挫骨扬灰”，例如器官捐献、医学院的大体老师稀缺，即便捐献者签字答应，常常有家属站出来表示反对，例如从土葬到火葬的移风易俗改革曾受到极大阻挠，耗费多年时间磨下来。
怎么到了这个小世界，人骨成了商品原料还能买卖？
听三个少年的意思，市场规模还不小。
她有些艰难地试探道：“这样会不会不妥当？”
“不妥当？”
三人看着裴叶，那眼神仿佛她才是奇奇怪怪的人。
孙桃问：“哪里不妥当？”
裴叶只能硬着头皮：“额，我的意思是用人骨为原料炼制这种骨粉，撒进溪水吸引女怨……虽然是用于正途，但……这难道不是‘挫骨扬灰’、‘尸骨无存’？听着好像很不尊敬死者……”
江昭三人看着裴叶的眼神更加奇怪了。
孙桃直言不讳，噗嗤：“小妹妹，你别告诉我们，你是哪个活了三千年的老古董吧？人骨骨粉是除邪路上必不可少的，没有它很多事情就会很麻烦。活人重要还是一具尸体重要？”
真·老古董·裴叶：“……这个，当然是活人重要。”
方耀也在一旁轻声嘀咕：“天呐，这种老古董想法我只在文献上看过。”
裴叶：“……”
不，是你们误会了。她不是蓝星人，并不讲究死后体面，而前前世作为妖皇，敌人尸体什么的都是战利品，拿来炫耀战功和震慑潜在敌人。她这么问只是基于蓝星华国的传统文化。
只是没想到进入黑暗纪元3210年，文化差异这么大。
未免身体原主风评被害，裴叶果断转移话题，询问其他让她好奇的事儿。
例如异士究竟是什么？
例如人骨骨粉有什么作用？
例如正规大厂从什么正规渠道处获得尸体？
例如太初学府在教育界的地位，外界热门职业和就业问题？
江昭：“……”
他明白了，一本《异士的十万个为什么（幼儿版）》满足不了这个来历古怪的陌生少女。
有些问题简单，属于人尽皆知的常识，他能一一回答，即便偏门也能应答如流，但有些问题实在偏门刁钻，一般正常人都提不出来，他被问得哑口无言，而她还在源源不断往外抛。
方耀二人看着江昭讪讪又尴尬的表情，或挤眉弄眼地调笑，或幸灾乐祸地旁观。
孙桃笑道：“啧啧啧，居然还有我们大学霸不懂的东西。”
江昭：“……”
三个少年见裴叶脚上有伤还光着脚，孙桃找出一双没穿过的新鞋送她，两名少年则提议让裴叶跟着他们一起下山。山上怨气极重且靠近乱坟岗，一个人乱走很容易遭遇不测。
裴叶对此求之不得。
见他们准备下山，裴叶目光落向溪水。
“你们不找女怨了？”
江昭遗憾：“女怨平日潜于水中，遇上它们要看运气。”
方耀耷拉着眉头：“人骨骨粉都引不出来，再找也是徒劳。”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一想到找了许久的女怨有了消息，孙桃神采飞扬，“确定这条义河有女怨，我们过两天再来一趟，总能蹲到女怨，顺便将那几只即将进化的虚鬼也除了。”
方耀嘀咕：“其实除不除意义也不大了。”
孙桃柳眉轻挑：“意义不大就不除啊？你怎么这么懒呢？”
说着抬手拧方耀腰间的软肉，后者动作熟练地侧跳躲开绕到江昭身后，口中哀求，但脸上却是笑着的，还时不时吐舌做鬼脸挑衅孙桃。二人老鹰捉小鸡般，绕着江昭和裴叶一阵追跑。
即使被人当成桩子，裴叶依旧稳稳持着拐杖，重心不偏。
“什么叫‘除不除意义不大’？我听你们先前的话，虚鬼进化成兵鬼是会带来灾难的。”
江昭道：“因为山下没有几户活人了，我们打算劝说剩余村民搬家到其他地方。”
裴叶一开始以为山下就是个规模不大的小村子，顶多三五十户，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农人，但出了半山腰才发现自己想的不对。那是一座由漆黑城墙包裹的小城，城中房屋林立，街道整齐，明明还是大白天却看不到什么人影。全城都笼罩在一股淡淡的不详的黑气之中。
这股黑气与乱坟岗上的黑气很相似。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裴叶看三人穿着以为他们的交通工具是马车，谁料走到平坦大道上，那个叫方耀的少年凭空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玩具车，口中轻念咒语，五指连弹，那辆玩具车落在地上，三息便化成近一人高的“汽车”。方耀坐驾驶座，孙桃坐副驾驶，江昭帮裴叶开车门。
裴叶：“？？？”
她看看三人的穿着再看看这辆车，表情麻了。
少年却以为她是第一次坐车，害怕了，道：“别看方耀年纪不大，他驾驶证拿到三年了。”
方耀道：“哼，要不是那时候上着学没时间考证，我拿证的年纪能更小。”
裴叶还是觉得这幅画面很魔幻。
江昭看看裴叶邋遢外表，又看看干净整洁的车座，又误会她迟疑不上车是怕弄脏。
便体贴脱下外套铺在车座上，道：“快上车，不用怕。”
裴叶：“……”
为了不让这个少年脑补更多奇怪东西，她只好依言上车。
车内装饰布局跟她所知的蓝星汽车雷同，看着往后倒飞的景色，再看黑蒙蒙的天幕，想到这个蓝星的故事背景，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方耀开车的确非常稳，待裴叶回过神已经抵达目的地。车子在城门外停下，待四人下车，方耀将其收回，恢复成巴掌大小的玩具车。
还未踏入城门，扑面而来的冷气激得裴叶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入眼皆是黑白两色，白幡飘扬，纸钱飞舞。
城内建筑大多都是上了年头的老屋子，家家户户闭门，街上也看不到半个鬼影。
江昭问裴叶：“我们三人先回客栈，你可有落脚地？”
裴叶摇头：“没有。”
闻言，三人神色各异。
看裴叶穿着破烂又身无分文，腿脚还不便，总不好将她丢在这里。
想到他们还能在这里停留几天，便觉得多照顾一点也不耽误。
孙桃同情裴叶，邀请道：“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那家民宿有不少空房间。”
“好，那就麻烦了。”
三人住的地方靠近小城中心，附近也有不少商铺，应该是繁华地段，怎么没见到其他人？
裴·十万个为什么·叶好奇：“这座城也太冷清了，怎么没有其他人？”
江昭反问：“你不知道？”
他还以为裴叶是这座小城的原住民。
裴叶摇头：“我准备下山就碰到那个女的，然后又碰见你们，山下发生什么我不知道。”
方耀看着空荡死寂的街道，叹道：“前不久这里爆发了黑水潮汐。”
“黑水潮汐？”
方耀表情夸张地问：“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裴叶：“……”
她的反应说明一切，人家还真不知道，方耀只能认命科普：“黑水潮汐呢，是黑暗纪元元年之后才有的灾难。黑暗纪元你总知道吧？历史上太阳国倾倒污染能源之后就是黑暗纪元。”
裴叶点头：“这个我知道。”
方耀嘀咕“可算有你知道的东西了”：“黑暗纪元之后，经过一系列变故，每年各地都会发生规模不等的黑水潮汐。一般情况下是某处死气越多，量变引发质变就会爆发。你可以通俗理解为是一种特殊的瘟疫，但比瘟疫可怕多了。规模稍微大一点的黑水潮汐，普通人极容易头痛腹泻发热，一段时间过去，不是身体免疫降低寿命变短就是癌变，新生儿很容易畸形……”
“这么严重？”
“相当于让人置身提高浓度后的污染能源，能不严重？没立刻死去都是一代代强化后的结果了。我们来前做过攻略，说这座小城繁华又热闹，但你看现在哪有一点人气？”
方耀指着冷清商铺，话中满是无奈与愤慨。
说话间，裴叶耳尖听到车声。
没多会儿便看到一辆白色大卡车模样的车子在一户人家门前停下，车身印着陌生标识。
裴叶好奇往那个方向张望，看到车上下来两个人，在门上敲了几声。
没一会儿就有人回应，陆陆续续从屋内抬出五具尸体。
“那个是？”
江昭道：“收购尸体的公司。”
裴叶：“……”
不用问她也知道人骨骨粉从哪儿来的了。
“尸体也能卖钱？这样的话，乱坟岗怎么会有那么多尸体？”
原主筱藕都被丢过去了。
既然尸体能换钱，裴叶感觉自己在生产线苏醒的概率比乱坟岗苏醒要大得多。
孙桃道：“又不是什么尸体都收，这种公司有一套完整的收购尸体标准啦，乱坟岗那些尸体当然是条件不符合又不能火化下葬的，只能集中处理。”
裴叶：“……”
路上还碰到另一辆印着不同标识的收尸车，家属还与收购尸体的人低声要求收购价格高点，讨价还价，这一幕让裴叶咋舌。尽管才来半天，但她已经见识到这个世界的荒诞一面。
三人落脚的民宿面积不大，店里只有老板娘一个在干活儿。
看清老板娘长相，裴叶脚步一顿。
前者鼻子残缺，兔唇，左手臂只有上臂。
她注意到裴叶的脚步变化，讪讪笑道：“唉，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裴叶摇头，温声道：“不是因为这个。”
为了省点钱，孙桃让裴叶跟自己一间房。
老板娘知道裴叶没有换洗衣服，送来一套她女儿穿过的旧衣服，但洗得很干净。
“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娘苦笑：“没事，你不穿也没人穿了。”
孙桃低声告诉裴叶一事儿，老板娘的女儿在这次黑水潮汐没了。
她道：“她太可怜了，我听说老板娘是某次黑水潮汐生下来的幸存者，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年纪轻轻也被黑水潮汐夺走……白发人送黑发人……”
裴叶想到了老板娘明显是天生的残疾，心里不是滋味。
她去卫生间梳洗，出来的时候孙桃端正坐着写作业，正跟十篇心得体会较劲儿。
看篇幅还不是八百一千那么多。
左手边摊着一本密密麻麻的课本，裴叶仗着视力好偷瞄一部分内容，居然是本历史书。
上面有一段文字写着【蓝星2021年，华国燕京人口万人……】
旁边儿还有手写的【扯淡】，以及小人头绘画。
孙桃这时转过头，跟她视线对了个正着。
“你、你是……”
她一时没认出来人。
裴叶道：“嗯，是我。”
孙桃惊讶地绕着裴叶转了两圈：“没想到小妹妹还是个大美人啊。”
裴叶摸摸脸：“有吗？”
卫生间只有一个巴掌大的碎镜子，她还真不知这具身体具体长相。
孙桃点头如捣蒜：“有有有，你在我认识的人里头能排前三。”
托这张漂亮脸蛋的福，孙桃对裴叶亲密不少，还将自己的课本借给她看。
见她看得津津有味，道：“历史都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当故事看看就行。”
“为什么？”
孙桃道：“因为太假。”
“假？”
孙桃凑近道：“例如这一段就很假，燕京多大，居然有两千多万人口，这么多人怎么装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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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叶有一瞬的语塞，仿佛不知该如何开口。 孙桃是基于当下的情况做出的判断。现实限制了她的想象力，所以她不相信那些只存在文献和历史课本上的描述，那些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盛世繁华肯定是三千多年前古人的幻想。 可偏偏裴叶清楚，那些是真实存在过的，并非幻想，也非古人吹牛。 这究竟是怎样黑暗怪诞的世界？ 让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连白纸黑字记载下来的历史都不相信？ 裴叶道：“我相信。” 孙桃：“相信什么？” “我相信那段历史是真的。”裴叶轻声而温柔回答。 孙桃怔忪一瞬，神情复杂地问：“你相信？那你能解释，为什么三千多年前的古人不珍惜那么美好的胜似仙界的世界，反而为了节省几亿开支选择往海中倾倒污染能源？我觉得逻辑上说不通，难道那时的太阳国以为污染能源倒入海中就万事大吉，被污染的水就不会通过自然循环进入他们的国家，伤害他们的子民？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短视且恶心的当权者？” 裴叶也解答不出来。 事实上，她一直认为这是用屁股都做不出的决定。 在人类没有移民其他可生存星球前，人类的命运跟蓝星是死死捆绑的。 往海中倾倒污染能源，这跟往家里埋【炸】弹，隔三差五炸着玩儿有什么区别？ 迟早会将自己一家子都炸死。 “大概……一开始是想逼着别人买单吧？” 孙桃一脸不解：“什么意思？” “不是说处理那些污染能源需要不少支出？兴许他们是想逼着邻居或者其他大国出面，赔本或者自掏腰包倒贴钱给擦屁股。毕竟污染能源倒入海中，蓝星上的国家一个都逃不掉。若是其他国家不理会，将污染能源倾倒入海，成本也比原先的处理方案低廉，大概这么想？” 孙桃咋舌：“……这也，太无耻了。” 裴叶转述自家七殿下那句话：“知小礼而无大义，重末节而轻廉耻，畏威而不怀德，不外如是。这句话形容太阳国倒是贴切。只是如今这个情形，估计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吧。” 孙桃仔细琢磨裴叶的话。 赞同之余也起了疑心。 见裴叶言谈举止，肯定是念过书、上过学的，怎么会连基本常识都不知道？ 只是裴叶没有继续深谈的意思，孙桃也不好“打草惊蛇”，继续咬牙跟作业较劲儿。 写着写着她就崩溃了。 “历史这门科目被学生讨厌也不是没理由……”看着自己憋了几天也没憋出几行字的心得体会，烦躁地将作业倒扣，来个眼不见为净，“哼，真不知道有什么心得好写的，越写越来气！” 看着历史书上近似乌托邦一样的社会描述，再看看如今满目疮痍且绝望的世界。 试问，哪个学生能心里平衡？ 倘若黑暗纪元的源头是天灾也就罢了，偏偏是**。 越看越让人想穿越回去，两手掐死做出倾倒污染能源决定的罪魁祸首。 千古罪人知道吗？ 思及此，孙桃想起来这几天的更新还没追。 裴叶一抬头就看到孙桃捧着个手机，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精彩处嘴角还会不自觉地上扬。 突然，她拍案而起。 “妙！真的是太妙了！” 裴叶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什么妙？” 孙桃激动道：“我女神又一封神之作，这两天的连载剧情实在是太妙了，她脑洞好神仙啊！” 裴叶：“……什么封神之作？我能看看吗？” 孙桃倒是很大方：“当然，咱们一起看。” 她口中的女神是个笔名叫“女神欧阳翠花”的作者，一书封神的典型，最擅长三千年前的古文题材。别的作者更新磨磨唧唧的时候，这位新人日更三万，巅峰时期双开日更五万。 但肝多更新快并非她封神的主要原因。 她能在文坛呼风唤雨，最绝的是她的新奇脑洞和跌宕剧情，还有对三千多年前人文风貌的描写。实在太真实，让人暗搓搓怀疑她是不是专门研究那个时期历史的历史大神。 各种题材信手拈来。 第一个写穿越，她UU小说的主人公居然能穿越回黑暗纪元前，从白手起家到人生巅峰，还做了许多人做梦都想做的事情，在太阳国倾倒污染能源前炸沉太阳国，从源头扼杀黑暗纪元。 此书一出，众人惊呼神仙！ 跟风者如过江之鲫，奈何文笔参差不齐，再加上过多的BUG，根本无法跟封神之作对打。 第二本写重生，主角意外穿越黑暗纪元3193年，在这个时代成长挣扎，又不幸亡于某次除邪任务。一眼醒来，重生回到公元2008年，拳打阿里，脚踩企鹅，研发芯片，搞智能手机，搞新能源汽车，自然也少不了美男左拥右抱，潇潇洒洒，恣意风流，妥妥人生赢家。 看一遍就让人爽得头盖骨飞扬。 当然，也少不了固定操作——炸沉太阳国，扼杀黑暗纪元。 重生文一出，跟风者更加疯狂了。 第三本更加牛皮，主角就是公元1993年出生的土著，一次意外发现自家后门跟黑暗纪元3210年连通。于是主角灵机一动，在两个世界干着倒买倒卖的活儿，两头的韭菜都要割。 本以为第四本也会是三千年前的题材。 谁知女神腻了，又开创新题材。 修仙大能重生黑暗纪元，在这个时代杀出一片天地，将那些鬼啊魔的，打得哭爹喊娘，能一剑就不浪费第二剑。关键是主角她返璞归真啊，存在感不高，于是总有不长眼的炮灰或者配角误会她是普通人、实力低微的异士，喜闻乐见的，主角的打脸都是新鲜的，不留着过夜。 尽管某些剧情很套路，但爽啊。 孙桃追文追得如痴如醉。 她甚至怀疑文中修仙者主角是真实存在的，不然怎么写得这么真实？ 而被孙桃抓着科普的裴叶呢？ 她始终面无表情。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还能不知道“女神欧阳翠花”是谁？ 这是原著《未来签到三千年之我真是你们的老祖宗》中的女主安优优的马甲之一啊。 为什么说之一？ 因为她还有一个专门写狗血言情的马甲号“男神西门铁柱”。 至于孙桃口中神一般的脑洞和手速……如果孙桃也是初一就沉迷网络小说无法自拔的书虫，还有个签到签来的码字神器，她也能做到。莫说日更三五万，日更一本书都没有问题。 只是—— 没想到剧情已经开始三四个月了。 裴叶还以为小说剧情刚开始或者没开始呢。 正想着，她突然想起一事儿，问孙桃：“你认识一个叫安优优的女生吗？” “安优优？”孙桃仔细回忆，越想越觉得耳熟，“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她是你谁？” “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还问她认不认识？ “我真不知道，但我记得我刚从乱坟岗下来那会儿，脑中一直有个声音让我去找她。” 裴叶撒谎也是面不改色。 “你从乱坟岗下来的？？？” 孙桃声调上扬，声音听着有些尖锐，身体肌肉紧绷。 大有裴叶有什么异常举动，她就出手的意思。 裴叶装傻充愣，试图蒙混过关：“啊？我没说吗？” 孙桃磨着后槽牙，挤出一句：“你当然没说，你连你名字都没提过。” 裴叶“心虚”讪笑道：“抱歉，是我忘了。我本名‘筱藕’，现在叫……” “等等！你叫什么？” 孙桃听到“筱藕”二字，翻身去翻找什么。 半晌过去，弄乱一地才翻出一张任务卷轴，刷得打开。 确认了又确认，再一次求证， “你就是筱藕？” 裴叶见孙桃更多的是震惊，没有杀意，便点头应下。 “那你怎么去了乱坟岗？” 孙桃说着小心卷起任务卷轴。 裴叶摇头道：“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跟我杀的那个少女有点关系。大概是她伤得我，以为我死了，便将我仍在乱风岗？我醒来的时候，以前的事情都忘了，就记得一个名字……” 孙桃喃喃道：“原来是失忆了，难怪……” 难怪连常识都不知道。 裴叶试探：“你认识我？” “不认识。” “那你听到这个名字怎么那么激动？” “这个不能说，我签了保密合同的，不能随意透露，你以后自然会知道。我好奇的是——你找安优优做什么？”孙桃想起来哪里听过安优优这个名字了，隔壁学府的风云插班生。 入学才三个多月，闹出来的热闹比旁人几年都多。 据说隔壁学府喊得上号的，甭管男女，不是喜欢她就是讨厌她。 貌似前不久还统一了隔壁学府刺头，成立了一个叫“学生会”的组织，牛气得很。 “我怎么知道？就是脑子里有这个声音……或许找到安优优，我就能恢复记忆……” 只要有说不通的，通通推给失忆。 孙桃对此不置可否。 只是在裴叶看不到的时候，她的视线多了些许同情。 得知裴叶就是任务要找的“筱藕”，而裴叶也要去找“安优优”，江昭三人商量之后便让她加入三人小队。按照最初计划，他们要在此停留一阵子，解决完那几只虚鬼再走。 只是，计划始终赶不上变化快。 凌晨三点左右，一阵尖锐急促的铃声响起，惊醒睡梦中的孙桃。 裴叶比她醒得更早，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孙桃瞬间清醒，匆忙收起作业本，抓着裴叶手臂往外跑，刚跑出门便与江昭二人撞上。 顾不上其他，急忙下楼。 裴叶：“你们跑什么？” 孙桃一边跑一边答：“不跑你留原地等死吗？那是黑水潮汐示警！” 黑水潮汐？ “不是已经发生过了？” 孙桃回答：“一般是爆发一次，但也不排除会有第二波的可能。” 跑出民宿大门，望着乱坟岗的方向，借着昏暗月色，隐约能看到翻涌的浓稠黑雾，宛若一张狰狞兽脸，张开血盆大口，死死盯着这座小镇。 民宿老板娘也在，脸色灰败，毫无血色，纤薄脆弱的身躯在刺耳示警中轻轻颤抖，仿佛稍微用力便能将她折断。裴叶以为小镇没有几口活人了，但示警一响，不少人摸着夜色背着行囊往外赶。 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年轻的，身强力壮的，第一波黑水潮汐幸存便逃命了。 剩下的老弱妇孺留下来处理亲人后事，谁知道还会有第二波黑水潮汐。 此时顾不上其他，只能逃命了。 裴叶问：“能阻止吗？” 江昭三人险些被裴叶这话吓到。 他们脑中想着怎么逃，怎么救出更多的人，这位居然将矛头对准了灾难源头！ “一般小规模的黑水潮汐能阻止，但仅凭我们几个做不到，还是分头行动，能救几个救几个。看乱坟岗的情况，爆发第二波还要一个小时，方耀有载客量几十人的大卡车，应该能运走一批人。” “能阻止就好。” 抽出腰间机关扇，裴叶自动忽略“阻止”之后的句子。 时间紧迫，三人分头行动。 为什么是三人？ “筱藕”失忆了，还能指望她什么？ 方耀变出大卡车，跳上驾驶座招呼民宿老板娘上来。 谁知老板娘苦笑着摇头，谢过方耀几人的心意，转身回门，拿起抹布，打水清扫。 方耀的手停在半空，跳下车追上老板娘。 不待他劝说，老板娘温声道：“我只有这么一个家了，落叶归根，去了别的地方不习惯。” 对孑然一身的她而言，死亡比活着还要轻松。 方耀欲言又止，被江昭拦下，后者冲他小幅度摇摇头。 “唉——” 方耀攥紧了拳头，痛恨这一刻的无力。 依江昭的判断，他们应该有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带人撤离，但万万没想到，从示警铃声响起到乱坟岗爆发，仅仅过了三分钟。 不正常！ 这次黑水潮汐太不正常了！ 抬头看着翻涌扑来的浓稠黑雾，逃亡路上的幸存者面露绝望之色。 裴叶一跃跳上楼顶，手中的机关扇化为机关长剑，严阵以待。 刚要动手，突然察觉到什么，机关长剑重新化为腰扇，视线落向某一处。 “来了！” 孙桃听得不仔细。 “什么来了？” 话音落下，一枚闪耀着七彩光芒的悠悠球划破夜空，留下炫彩尾巴，绕着小城上空飞速旋转，三五个呼吸功夫便连成一道阵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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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叶：“？？？” 凭借着良好目力，她确信那玩意儿是悠悠球。 这时，江昭三人也接连跳上楼顶。 当他们看清那个大放光彩的悠悠球，脸色各异。 江昭脸色微沉，抿直薄唇；孙桃眼毛金星，满眼崇拜；方耀嘴角下撇，嘁了一声。 裴叶好奇：“看你们反应，来人是你们朋友？” 江昭低声回答。 “朋友？朋友还算不上，顶多有过一面之缘。没猜错，来人应该是太素学府高年级首席。” “太素学府？跟你们太初学府一个风格，听着像是一家。” “三百多年前的确是一家，那时候还叫‘无炁长存’学府。不过后来创始人意见向左，全部单飞单干了，五个学府就一直延续到了现在。”江昭看着头顶五光十色、飞速布阵的悠悠球，往日习惯性微翘的唇角抿直，看起来不是很想碰见来人，还嘀咕，“还是这么花里胡哨。” 裴叶：“……” 看着的确有些花里胡哨。 笼罩小城的七彩泡泡看着脆弱，但不管浓稠黑雾如何撞击，摇摇晃晃就是不肯破碎。 孙桃双眼冒光：“啊——真是太素学府高年级首席钱昂，标志性的Single A操作。” 方耀嘁道：“小孩儿的玩意儿，这个我也会玩啊。” 孙桃生气地踩了他一脚，攥着的小拳头冲他挥舞示威：“悠悠球谁不会玩？但能将无炁与悠悠球结合，以花式操作布阵除邪的，仅此一家，别无分号。太帅了，百闻不如一见！” 钱昂是孙桃最喜欢的男神之一。 年纪轻轻积攒了不小名声，在能人辈出的异士圈子占有一席之地，更是公认的年青一代执牛耳热门人选。以往只能看到钱昂的操作视频，看他轻描淡写，玩乐般与敌人对战，不管是人是鬼，全被他玩弄股掌之间。亲眼见证还是第一次，难怪孙桃如此激动，看得方耀吃味。 说话之间，天空又飞出另一颗拖着七彩尾巴的悠悠球。 两颗悠悠球互相交缠、飞舞、布阵，乱中有序，每一颗都有各自的轨迹路线，在互相干涉的同时又互相独立，静心细看更是赏心悦目。孙桃从未如此懊悔爹妈没给她多生两双眼睛。 “看看看——男神的Tripie A！天呐，我要晕了！” 孙桃激动地抓紧方耀的胳膊摇晃。 方耀只能开口求饶：“停停停——求你，你别晃我了。我看你脑子清醒得很，但我快被你摇晕了。”最后还是在江昭的帮助下救出自己的胳膊，揉着被抓部位揉了揉，疼得他连连倒吸冷气。以大力士孙桃的力气，方耀不用撸起袖子都知道自己这条胳膊铁定有青紫指印。 哼！ 这都怪臭屁的钱昂！ 多大人了还玩悠悠球，幼不幼稚啊，也不知道这些小女生这么崇拜他作甚。 幼稚也就罢了，这厮还喜欢装逼，不炫技就皮痒。 全程懵逼脸的裴叶：“……” 谁能告诉她，什么是Siripie A，听着像是招式名字。 方耀不解风情还她泼冷水，这让孙桃自觉没趣。 不过，遇见男神的喜悦还是要有人分享的，最好还能将这份安利卖出去，为男神的粉丝团添砖加瓦注入新活力。于是她盯上了裴叶，裴叶这才晓得Siripie A什么意思。 用中文翻译，那就是单手线上花式和双手线上花式，俗称1A和3A。 除此之外，还有Double A、、terWeight，也就是2A、4A和5A。 每一种还有不少招式，概括一下就是从入门到秃头。 孙桃那张嘴就跟上了马达一样，滔滔不绝、片刻不停。 也从她口中，裴叶得知这个叫钱昂的家伙是个天才，他仅凭那些残缺不全的文献资料，完美还原出了华国古代空竹，还试图将其与异士的无炁融合，作为武器使用，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成功。后来又发现了悠悠球相关记载，不眠不休地钻研试验，居然还真让他成功了。 迄今为止，异士圈子里边儿，只有他用悠悠球当做布阵对敌的武器，极具辨识度。 莫说一个华国，放眼蓝星也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被迫塞了一脑袋花式招式的裴叶：“……” 她嘴角微抽地讪笑两声，应付过于热情的孙桃。 “实战和娱乐相结合，很好，很好，的确是个天才。” 孙桃压抑激动：“天才倒是其次，重要的是帅气啊！” 几个学院学生私底下还弄了个榜单——钱昂那手淡定玩着悠悠球，一球一绳将敌人玩弄股掌的风轻云淡，玩乐间至敌人于死地的优雅风采，高票当选五校五景之一。 有不少学生效仿，在玩悠悠球这一关就折戟沉沙了九成九。 裴叶：“……” 不是很理解你们粉丝的脑回路。 “要不要出手帮一把？” 一直站在这里看戏似乎不太妥当。 裴叶握着机关腰扇给自己扇风，虽然不太了解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但看得出来，那个钱昂的少年还未真正成长。独自一人应付这种规模的黑水潮汐，还是够呛。能坚持到现在，全赖他放弃了进攻，将一切力量放在防守拦截上边儿，再加上布阵是他的强项，这才没有崩盘。 江昭道：“现在还不行。” 方耀紧跟着解释：“钱昂在布阵抵挡，插手只会适得其反。再者说，每个人的无炁性向不同，如果不是配合默契的伙伴，贸然强行配合，结果大概率是1+1＜2，互相扯后腿。” 裴叶诧异：“无炁还有性向？” 这个性向当然不是至性取向，而是指在某种特定情形下行为的倾向性和适合性，也可以理解为做事所具备的自然能力。若是如此，江昭几人没有贸然插手是正确的。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 方耀小心看了一眼孙桃，轻声道：“钱昂这人傲气得很，除祟任务喜欢一人carry全场，享受别人仰慕的目光和喝彩欢呼。谁敢站出来抢他的风头？听说有人这么做，被他报复了！” 裴叶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能开创一个流派雏形的少年，心胸会如此狭隘。 “当真？” 毕竟流言猛于虎。 越是天才越容易遭人妒忌，被人摸黑或者夸大事实也是有的。 “是真的。”回答的人居然是孙桃，她说道，“这事儿男神他自己都亲口承认过的。” 裴叶：“……” 明知钱昂人品有瑕疵还这么粉他？ 孙桃似乎看出裴叶眼底一闪而逝的疑惑，浑不在意道：“我又不粉他这个人，我只喜欢他的天赋，还有与人对战时候的氛围，还有那股斯文败类的儒雅气质，跟其他无关的。” 裴叶：“……” 还不如不解释呢。 “你的男神看样子要坚持不下去了。” 她冷不丁地下了判断。 孙桃不相信，抬头看看越来越密集稳固的阵纹，两枚悠悠球从始至终都没有自乱阵脚的迹象，明明是游刃有余的局面，怎么就要支撑不下去了？孙桃不信，但江昭信了，作势取出自己的武器，严阵以待。若是张开的七彩泡泡挡不住黑水潮汐的进攻，他便出手抵挡争取时间。 毫无预兆的，黑水潮汐如有意识般，与高空汇聚，击中进攻一点。 看似坚韧的泡泡光罩瞬间碎开，化作万千星光散落大地，随同坠落的还有一道突兀出现的陌生少年身影。他下坠的方向就在裴叶几人的正上方！与此同时，江昭逆势而上。 一柄带着锤纹冰痕的短刀出鞘，刀身散发着森冷寒意。 半空中，他与坠落的钱昂错身而过。 谁料有人动作比他还快，不仅闪至他身前，还一脚将他踢回了原位。 若非江昭动作迅速，下意识以刀身抵挡，卸力，那一脚怕是要踹中他的肩头。 “你——” 江昭落地顺便接过钱昂，仰头看向那道踹自己的背影。 下一秒，不论是他还是孙桃、方耀、钱昂，看到一幕违反他们常识的特效画面。 裴叶手持机关腰扇，冲着浓稠黑雾大喝。 “滚回去！” 八角素面腰扇冲着它扇出一道黑白交缠的蛛网阵纹，顷刻扩张至整个小镇大小，将浓稠黑雾网罗其中。但黑水潮汐是怨气与污染能源融合糅杂后的变异能量，哪里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挣扎是它最后的体面。 见被网的黑水潮汐还在挣扎，试图破网而出，裴叶便又施加数道封印。 上个世界拿顾少女几个练手练出心得了。 区区一个小规模的黑水潮汐，畸形的怨气集合体，还能比金丹、元婴修士更难封印？ 裴叶几扇子将闹得最凶的几股怨气打散。 “从哪儿来，滚哪儿去！” 这次的黑水潮汐，来得快去得也快。 亲眼看着它被拉回乱坟岗，裴叶这才卷起腰扇插回腰间，轻盈落地。 迎接她的，是神情各异的四个少年。 江昭三人不用多说，唯一一张陌生面孔看着她，脱口而出道：“你是不是孔素素？” 裴叶：“……” 孔素素，“女神欧阳翠花”正在连载的第四本小说女主名字，主要讲的是一个修仙大能重生在黑暗纪元，如何杀出一片天地的故事。没想到安优优书迷还挺多，眼神都还挺好。 某种程度来说，裴叶人设跟孔素素的确有不少重合的部分。 不过—— “我不叫孔素素，我叫筱藕，也是一名异士。” 她话音落下，江昭三人突然默契一致挡在她身前，将她与钱昂隔开。 裴叶：“？？？” 孙桃低声道：“我的天，你怎么逢人就说自己名字……” 裴叶：“……自我介绍有什么问题？” “自我介绍是没问题，但你跟要杀你的家伙说自己就是他要杀的人，这不是找死吗？” 裴叶：“……” 看样子原主筱藕也是个不简单的人。 从目前的线索来看，江昭三个因为某个任务要保护她，而钱昂则是杀她。 两方人马的任务是有冲突的。 而且他们还知道各自的任务内容。 不然的话，不至于裴叶一介绍自己，江昭三人就如临大敌。 钱昂也是诧异，越过江昭三人组成的人墙，目光落向被挡住只剩小半张脸的裴叶。 看了一会儿，抬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纤长手指理正歪掉的银丝边框眼镜，笑着冲江昭道：“你们这样防备我做什么？明明我更需要保护。这个任务我看可以废弃了，目标信息严重偏离事实。只要不是眼瞎的，看到刚才那一幕，谁敢轻易对她动手？怕不是嫌自己命长。” 裴叶悄悄举起了手。 “那个——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杀我？是我自身问题，还是有人雇凶杀人？” 此言一出，钱昂居然笑了，反问：“你不知道？” 裴叶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你碍了别人的路。” “那人是谁？” 钱昂摇头：“这个不能说，说了容易惹一身腥，我还想安静念完最后三年学呢。” 裴叶又看向孙桃三人。 钱昂替他们回答：“你问他们也没用，透露任务内容和背后雇主可是行业大忌。” 别看他们几个都是在校生，瞧着年纪不大，但作为异士，已经算得上半个老油条，基本的职业操守还是有的。裴叶见自己问不到，也不强求。既然那人视筱藕为眼中钉，迟早会暴露。 江昭一副没什么耐心也不想与人交谈的模样，便由方耀与钱昂交涉。 “这里暂时安全，若没有没事，钱首席还是尽快与同组其他成员会合吧，免得他们担心。” 说曹操，曹操到。 方耀话音落下，天边飞来一道彩虹桥。 不，准确来说是一个超级放大版的彩虹圈，彩虹圈直径有两米五。 裴叶正纳罕这又是什么武器，只见钱昂走到彩虹圈旁，迈步跨了进去，离开前还道：“我这边是放弃了，但其他异士没有。我那位雇主以防万一，还发了其他截杀任务。江昭，你们可要小心，别把小命丢了。” 说完，身形消失在彩虹圈之中，裴叶几人眼睁睁看着彩虹圈收了回去。 “这又是什么武器？” “彩虹圈啊，拥有者是个空间异士，有他那个彩虹圈，两地传送瞬息便到。还没毕业就被许多大公司盯上啦，橄榄枝接到手软，不愁就业问题，唉——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孙桃说话酸溜溜的。空间异士，特别是长距离短时间瞬移的空间异士，就业太方便了，毕业即巅峰。
1264：友人们的朋友圈【求月票，二合一】
彩虹圈？？？ 这玩意儿也能当做武器使用？？？ 裴叶：“……” 一时间，她有些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异士的审美与脑洞。 终于裴叶还是忍不住问出口，道：“你们不会觉得用彩虹圈当武器很……奇怪？” 其实她想说滑稽，出于尊重还是换了个词。 “奇怪？哪里奇怪了？”孙桃情绪还沉浸在柠檬汁里边儿，被酸得不行——这世上天纵之才这么多，为什么不能多她一个——乍闻裴叶这话，她一脸疑惑地道，“我觉得挺正常啊。” 裴叶：“……” 异士用悠悠球布阵，用彩虹圈传送，给人的感觉就跟修士用马桶塞戳敌人扁桃体、用拖把糊敌人的脸一样，总觉得画风哪里不太对劲，但又无法反驳，毕竟武器外形并不影响输出。 “……我以为刀枪棍棒才是主流……” 十八般武器应该不包括悠悠球和彩虹圈吧？ 孙桃道：“你这是偏见！谁说刀枪棍棒才是主流，这都什么年代了，这种老古董思想要不得。我们这代年轻人都讲究个性！作为异士，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儿辨识度，怎么闯出名声？” 不止如此，学校也鼓励学生拓展多元化异士文化呢。 裴叶：“……” 这话听着有几分道理。 孙桃又道：“异士这个群体越来越庞大，每年都有后起之秀出现，但真正进入大众视野还被牢牢记住的没有几个，钱昂男神就是新一代佼佼者。现在一提到布阵和悠悠球，大家伙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他还没毕业，已经接到好几个大公司offer，年薪都是千万起步……据说还有娱乐公司想签下他，以他现在的热度，一旦出道，冲击异士顶流完全不成问题。” 裴叶：“？？？” 大公司offer和百万年薪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有娱乐公司、顶流和出道这些词儿？ 她默默看了眼孙桃三人的装扮。 总觉得自己走错了片场。 裴叶：“这个世界也有娱乐圈？” 孙桃嘀咕：“你这话问得好奇怪啊，什么叫‘这个世界也有娱乐圈’？难道还有其他世界？娱乐圈一直都在啊，只是前几百年社会环境不太好，娱乐文化没有发展的土壤，一直属于小众文化。这些年经济发展好了点儿，人们精神娱乐需求也增加了，娱乐圈就有些出圈的趋势。” 说起来，娱乐圈也是个选择。毕竟不是谁都能成为强大异士，若是老天爷赏了一张不错的脸，不失为一条出路——据她所知，这些年娱乐圈的头部，待遇跟一流异士也差不了太多。 裴叶：“……” 她果然还是对这个新世界了解太少。 江昭倒是能理解裴叶为何会有这种疑惑：“其实也不是异士刻意追求‘特立独行’。先前有位德高望重的异士前辈发表过一篇文章，他说异士若能选择自己喜欢的、趁手的武器，发挥出来的潜能会比走常规路线高大概10个百分点，钱昂他们的悠悠球和彩虹圈已经算正常了。” 有见过用跳绳布置结界、控制铅球跟敌人battle的吗？ 他甚至知道有一对夫妇异士，丈夫用网球，妻子用网球拍，这俩分则菜鸡，合则无敌。因此夫妻俩都是一同行动，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然是山崩地裂，在异士圈子非常有名。 还有拖把、马桶塞、扫帚、砧板、滑板鞋，相较之下筷子、菜刀都属于“正常”范畴。 裴叶：“……” 黑水潮汐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几人的休息，一番折腾下来睡意全无。 未免半夜又出什么意外，几人干脆不睡觉来了个通宵，聚在民宿客厅，写作业的写作业，看小说的看小说，打游戏的打游戏，待天明再上山处理乱坟岗。裴叶跟他们不熟，聊天也聊不到一处，百无聊赖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孙桃无意间看到，好奇凑过来：“这是什么牌子？” 智能手机电脑电视都是稀罕奢侈品，只有异士和有钱普通人用得起。 普通家庭有一台大头彩电就很了不起了。 电视一开，街坊邻里都会跑来蹭一蹭，电视节目也只在特定几天才有。 “筱藕”手中的手机看着比她的还潮流先进，一整块全面屏，线条流畅、色彩清晰，风格不像是现在的，更像是文献上的智能手机。二者做个对比，能很明显分出它们的不同。 裴叶：“没牌子，小作坊的杂牌机。” 可不就是小作坊杂牌机？ 世间仅此一部，也不知道辣鸡友人怎么搞来的。 听到这话，孙桃便没了兴趣，身子往反方向一歪，靠在沙发扶手上，半躺着继续刷“女神欧阳翠花”的小说。裴叶盘起双腿，低头点开游戏《恋与养崽》。自从上个副本跟七殿下彻底说开，游戏也进行了一次大更新。小屋依旧是Q版，人物却变成了七殿下的Q版形象。 顶着阿崽昵称的七殿下不在小屋，也不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披着啥马甲，《万兽园》的妖兽还在睡觉修养——上个副本被裴叶打伤了，被迫安分了一阵——裴叶又点开游戏副本入口。 尽管裴叶的气运和功德已经被抹平，理论上不需要还账，但—— 不管男女都需要一份自己的事业和收入来源。 气运功德这玩意儿，谁也不嫌多。 【大战！挑战·！未来签到三千年之我真是你们的老祖宗经！】 【队伍2/2】 【任务一：请玩家你的阿爸拯救这个世界】 【任务二：请玩家你的阿爸找出背后使坏的幕后黑手】 【任务三：请玩家你的阿爸调查清楚一切崩坏背后的真正阴谋】 【PS：拯救不了也没关系，反正不会扣功德#吐舌(??)】 裴叶：“……” 颜文字是挺可爱，但使用颜文字的家伙让人恶熏熏。 不过，任务一上来就这么刺激吗？ 不同于以往遮遮掩掩、欲露不露的隐晦内涵，任务内容跟名称总是八竿子打不着，强迫玩家玩猜猜猜游戏，这回倒是直白坦诚，明确告知任务方向……emmm……别不是坑吧？ 面对难得正经一回的任务内容，她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上个副本失忆，裴叶对手机中的内容不感兴趣，根本没想点开玩一玩。 因此，一段时间下来攒了不少未读消息。 这些消息成了她打发时间的利器。 第一个要看的就是朋友们的“朋友圈”动态，令人欣慰，他们的小日子都过得不错，有些还找到另一半，结婚脱单，例如朗少女……等等！！！朗少女？？？裴叶眼睛微睁，看着视频中手牵手的朗青禾与柳非非，二人正在跟阳矅掌门坦白，顺便从师兄身上敲点儿老婆本。 【阳矅掌门】（险些捏断笔）：为什么为兄掏钱？ 【朗青禾】（理所当然）：作为咱们这一辈唯一一个找到道侣的师弟，师兄不表示好意思？ 裴叶看着一头雾水。 她离开上一个世界顶多三天吧？ 是三天不是三五年吧？ 为什么据说跟柳非非BE了的朗青禾，直接从恋爱复合跳到道侣结契大典这一步？ 裴叶看得迷糊，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一疑惑，在柳非非这边得到了解答，看着对方前一天的动态个签，裴叶悟了。 【个性签名：红豆粥配红豆饭，绝配！】 玉潭真君的朋友圈很简单，目前只有两条。 第一条【阳华，我呵呵你】 第二条【避孕丹，拿好不送】 裴叶又去翻其他几件黑心小棉袄的朋友圈。 顾少女除了修炼还是修炼，听说朗青禾老牛吃嫩草，百岁高龄给他添了一个十来岁师娘，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胥少女和费少女则是心虚，若是让未来师娘知道他们曾经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会不会坏人姻缘？存在感极低的方墨清在纠结喊柳非非师妹还是师娘…… 除了脱单的，也有添丁进口，甚至生二胎的。 例如当了皇帝、权倾天下的司晁童鞋，他的皇后给他添了一个小帝姬。这位小帝姬打小聪慧伶俐，学什么都快，教学进度居然赶上比她大三岁的大皇子。司晁就在犹豫，他是立太子好呢，还是立太女好？为了子女和谐，他选择秘密立储，继承者人选写好藏到小盒子。 待他百年或者禅位，再将其取出来。 裴叶眼尖，立储圣旨上写着帝姬名讳，不由得好笑。 司晁还很年轻，膝下也才两个孩子，看不出真正资质秉性，未来的事情还不知会怎样呢。 其他动态就是朝堂政务，还有絮絮叨叨的抱怨。 裴叶看了两眼切出去，盲选其他好友，津津有味看了两个多小时。 脑中浮现一个个鲜活明艳的形象，曾经的交集也一一浮现。 全息修真世界的凤素言同学，终于在现实的娱乐圈站稳脚跟，拿下了颇具含金量的影后头衔，并且当着全国人民的面求婚影帝司马玉谨。这中间还有一个插曲，二人轰动的世纪婚礼结束后半年，狗仔拍到影帝司马玉谨与某个陌生女性一同走进妇科医院，还在妇产科挂号。 此事一出，轰动娱乐圈。 对此，影帝司马玉谨在娱记采访时表示这不重要，只是拍到走进妇科医院挂号妇产科，又不是拍到他上了产床生孩子，激动个什么？此言一出，司马玉谨险些成为世纪渣男。 直至某大集团**oss在网络喊话，众人才知陌生女性是司马玉谨影帝的青梅，也是这位**oss的亲亲老婆。**oss在国外忙工作走不开，拜托师弟司马玉谨陪同一回。 吃瓜群众：“……” 当天晚上，司马玉谨影帝发了个搓衣板的照片，并配上文字。 【这件礼物好吧？你们嫂子送的QWQ】 看着故人生活幸福，山河无恙，裴叶不由得莞尔，心情也跟着轻快许多。 翻着翻着，翻到了一个陌生头像好友，细看才知是老熟人。 【姜芃姬（曾用名柳兰婷，在线）】 其他朋友所处的小世界时间流速很慢，姜姓后辈这边倒是很快。 裴叶随便点开一条朋友圈动态，便看到长成二八少女的姜姓后辈，尽管五官还带这些青涩，但眉目间的英气让她看着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很多，隐隐还散发着几分生人勿进的冷气。 说是少女…… Emmm……裴叶感觉说不出口。 顾少女几件黑心棉袄都比朋友圈中的姜姓后辈更像个货真价实的少女。 若是不看锁骨下方的特征，端看那张英气十足的脸，还真不好判断她是女儿身还是男儿身。 至于朋友圈动态…… Emmm……画风更加独特。 其他好友不是温馨日常就是工作相关，整体而言都是岁月静好。 唯独这位画风与众不同，朋友圈每天都有新动态，不是九宫格照片就是一段视频，无一例外都是血腥画面。不是在杀人就是在杀人的路上，偶尔有几张不是，也是在操练下属。 除此之外，有个半大青年出场次数格外频繁。 莫非是恋爱了？ 这个想法刚跳出来，裴叶脸色微黑。 那个叫风珏的半大毛孩子，一瞧就知道没有满三十岁，在联邦法律上还是未成年，这位姜姓后辈不会丧心病狂伸手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裴叶瞪大眼睛，将后辈的朋友圈动态都看了一遍。 庆幸的是，她以为的丧病画面并未发生，姜姓后辈跟那个风珏只是单纯的友人，二人志同道合、相谈甚欢，且都有一颗蠢蠢欲动、搞事情的心，唯恐天下不乱。 姜姓后辈所处的小世界不怎么太平。 民不聊生，朝廷不作为，致使走投无路的百姓落草为寇，这也给了姜姓后辈搞事情提供了合适的土壤。看着朋友圈中孜孜不倦搞事情，练兵抢劫，经营家底的后辈，裴叶只能说你开心就好。 几年时间，这位姜姓后辈混得很出息，从落草为寇到打得惊动官府，最后不得不下旨招安。 摘去土匪头衔，一跃成为一方郡守，即将走马上任。 看意思，即将上任的地方是个穷山恶水，啥都缺，就是不缺刁民。 之前几任花式死亡。 最新一条朋友圈，姜姓后辈跟风珏交心深谈，话里话外都在拐带这位好人家的孩子跟她一块儿搞事情，裴叶越听越皱眉。还不待她说什么，短视频就播放完了。
1265：奇怪的声音（上）【求月票】
裴叶口中轻声嘀咕：“这个姓姜的……” 又摇摇头，暗叹那群百官不太聪明。 百官对浒郡那群穷山恶水养育的刁民畏之如虎，还期待新郡守死那里，但裴叶想说，这些百官还是太天真。以她对姜姓后辈的了解，这厮撅个屁股，她都知道这货肚子里酿什么坏水。 浒郡哪里是姓姜的葬身之地，分明是给她送物资了，这跟将老鼠丢进米缸有什么区别吗？ 果不其然，之后的朋友圈动态就是姜姓后辈在前往浒郡的路上搞事情。 哪里有土匪窝她往哪里钻。 杀土匪能改善治安，也能扩大自身队伍。 待她抵达浒郡，手下部曲已经扩张至两万余，实打实没有掺水的数据，这个规模搁在哪里都是令人忌惮的。毫无悬念，平日在浒郡作威作福的地头蛇士族想叽叽歪歪，故技重施杀一杀新来郡守的嚣张气焰，结果全家上下都被姓姜的端了祖坟，钱财全部喂了她的无底洞胃。 看着朝廷纵虎归山之后又懊悔不跌的模样，裴叶看得只想发笑。 现在后悔还太早了…… 以姓姜的脾性，她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比她站得高。 当年在第七军团，裴叶初见这位姜姓后辈，便看到她眼底跳跃着勃勃野心。 那是年轻力壮的野狼试图猎杀头狼取而代之的眼神，也是看猎物的眼神。不过这头年轻的野狼聪慧冷静有理智，还能屈能伸，在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不会过早跟头狼撕破脸皮，她会安静蛰伏下来，暗中积攒力量，直到有把握挑战头狼，她才会真正露出能将人撕碎的獠牙。 不管是朝堂百官，还是坐在帝位上的皇帝，全是她要斩下马的目标。 啧啧—— 有点儿庆幸这是乱世背景。 若是盛世太平，上位反杀头狼怕是要换个阴险上位策略。 思及此，裴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脖子位置，含笑摇头。 还别说—— 这头青春热血正盛的野狼，咬人挺疼的。 索性，她已经退休，这个姓姜的搞不到她身上，她还想往上搞，被搞的也是韩荼白元帅。 江昭几个看小说，裴叶也觉得自己再看一本乱世称（种）霸（田）文。 正准备继续往下看看姓姜的又搞什么骚操作，民宿老板娘拿着裴叶换下的脏衣服过来。 “小姑娘，这是你的东西。” 老板娘另一只手捏着一张折叠好几次的纸，有点儿湿，皱巴巴的，边角起毛。 裴叶疑惑伸手接过：“我的？” 她不记得筱藕身上有这东西啊。 那一身衣裳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裴叶忍不住怀疑是筱藕从垃圾堆捡出来的。 老板娘道：“是啊，小姑娘衣服里发现的。” “衣服里？” 裴叶一边问一边将背面透着字的纸张打开。 老板娘道：“是啊，我刚才检查的时候发现内衫下摆边缘摸着手感不对，比其他地方厚，藏着什么，还以为是很重要的东西……”黑水潮汐危机过去，老板娘等死不成，失望，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排解一下多余的负面情绪，便将几人换下来放在门外衣篮的脏衣服收走。 衣服下水前，照例检查一下有没有其他零碎东西。 若是将客人重要东西弄丢或者弄坏，赔偿倒是其次，怕就怕影响客人自身。 正是这份细心让老板娘发现裴叶衣裳里藏着一张奇怪的纸。 她立马就给人拿过来了。 什么纸张这么重要会被藏在内衫下摆夹层？ 老板娘好奇，裴叶也很好奇，江昭几个也想知道，但出于尊重都没有凑上来。 看清纸张信息前，裴叶唇角还挂着笑。 看清信息之后，她的笑意瞬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渗人寒意，眸光闪烁着猩红杀气。 这阵杀气也惊动了江昭几人。 “筱藕，怎么了？” “没什么。”裴叶收起纸张，脸上仍旧看不到一丝缓和，“客厅有些闷，我去屋顶透透气。” 江昭三人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多问。 上了屋顶，裴叶取出一支烟，将其点燃叼在嘴边。 她深吸一口再缓缓吐出，视线透过朦胧烟雾，始终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 【……我做了一个好奇怪好奇怪的梦，我梦到我死了……好像，杀我的人是安优优，万民追捧的女神……她的刀砍下我的脖子，我的脑袋和身子分离……那么清晰的梦，我怎么又活了？】 纸面字迹凌乱，但直觉告诉裴叶这就是原主筱藕写下的。 书写者内心的恐惧死死纠缠着那些字，恫吓每一个看到这张纸的人。 【……我没有死，但那个梦境又是怎么回事？】 【我、我重生了吗？】 裴叶却越看越心惊，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又做梦了，梦中一片漆黑，暗中亮起密密麻麻……】 【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我！】 【我害怕！】 【我害怕！】 【我害怕！】 末尾只有一句—— 【你怀疑过这个世界吗？】 裴叶：“！！！” 嘴角叼着的烟差点儿掉下来。 这话是什么意思？ 筱藕死了又重生了？ 做噩梦梦到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她开始质疑这个世界的真实性？ 裴叶倏地想起之前那个全息仙侠世界的咸鱼真人筱黄。 难道说，这个世界也是虚拟全息世界？ 裴叶将这张纸收进袖里乾坤，准备试试看，看看这个世界是真是假。 若是战损状态、精神领域濒临崩溃的裴叶是不敢这么莽的，但她现在怕什么？ 双手掐诀，五心向天。 入定沉心，元神抽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三五分钟，也许是三五秒，她耳边突然多了点儿奇怪的声音。起初跟蚊子嗡嗡嗡一样轻微，紧跟着越来越清晰，滋滋滋的声音逐渐被各种嘈杂人声所取代。 【这个人在干什么啊？】 【看这种小透明有什么意思？】 【我看她年纪顶多十三四岁吧，居然抽烟，我最讨厌抽烟的女人了，仍条臭鱼再走。】 【臭鱼少扔啊，扔多了就死了喂，我还想看看她的朋友圈，看着好有意思……】 【无聊，好无聊啊。】 【无聊就去看安优优女神啊，大爽文女主模板，爽到你灵魂出窍，Q列腺高（潮）。】
1266：奇怪的声音（中）【求月票】
裴叶越听越皱眉。 这些声音让她发自内心抗拒和厌恶。 其中透露的细枝节末，细思之后也觉得胆寒。 她沉下心来，继续倾听。 【还是安优优女神有梗，那边观看人数都破三亿了吧？跳频道了跳频道了。】 【跳去安优优女神那里不如跳到钱昂男神那边……】 【我是来晚了吗？刚刚听说有个隐藏大佬，操作力压小弟钱昂？就这？就这？】 【我也是钱昂那边过来的，不会是跳错频道了吧？】 【没跳错频道，就是这个神秘大佬，虽然看表面是看不太出来啦……】 【屁个神秘大佬！这个叫筱藕的废物我还能不知道？MD，就是她菜害得老子输了七成家当，艹！越想越生气。】又嘀咕着要给裴叶扔一万条臭鱼，骂骂咧咧着，直至声音逐渐远去。 这些声音在裴叶耳边叽叽喳喳，每个人说话语速都极快。 直至视线逐渐“清晰”，隐隐约约看到视线右上角有个【35788】的数字，数字一会儿上升一会儿下降。这些人提到最多的字眼便是【安优优】和【钱昂】。不少人还说是通过【钱昂那边过来膜拜大神】，之后又有几个人跳出来说【筱藕害人破财】，不忿之下丢了不少臭鱼。 臭鱼是什么？ 裴叶沉得住气，安静入定打坐，一副跟那些声音比一比谁有定力的架势。 随着精神领域的全面展开，她“视线”内能看到的东西也逐渐多了起来。 除了右上角的数字，旁边又多了十几个奇奇怪怪的图案。 有花，有车，有戒指，有豪车，有房，有火车，有轮船，有火箭。 除了这些图标，还有一个散发着恶臭腐烂气息的水泥色臭鱼。 裴叶内心挑了挑眉。 看着有点儿意思。 她似乎猜到了点儿什么。 这些声音莫不是哪个犄角旮旯跳出来的“观众”吧？ 筱藕纸张上写着的“无数双眼睛”指的是这些人？ 这些图标，看着像是打赏，相较之下【臭鱼】更像是惩罚。 裴叶进入了套娃吃瓜模式。 嘻嘻嘻，这些人以为自己在窥视她，殊不知她正躲在他们背后暗搓搓窥视他们。 因为裴叶一动不动地打坐，若非胸口还有起伏，这些人都怀疑她已经断气了，所以看着就很无聊，导致缓慢增长（钱昂那边引流过来的人？）的数字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降了下去。 裴叶也不急。 因为她深知人类无聊起来能有多无聊。 这些声音也没让她失望，很快就聊起了【筱藕】这个人。 新来的听说她是大神，一人逼退黑水潮汐还将其逼回了乱坟岗，操作六六六，他们对大佬的容忍性很高的，别说打坐静修，哪怕是放个屁都是人间难得几回闻。熟悉【筱藕】的老人则嗤之以鼻，坚持不懈扔臭鱼泄恨。有新人好奇，怎么大佬打赏没多少，臭鱼一骑绝尘？ 【别再丢臭鱼了，再丢人就是了喂。】 裴叶暗暗挑眉。 这是第二次提到【臭鱼数量多了，筱藕会死】的信息。 莫非这个【臭鱼】会影响当事人的寿数？ 【哼，你们懂什么？】 【不懂别逼逼。】 两拨人说着说着吵了起来，也爆出了【筱藕】不少“黑料”。 在一两个月前，【筱藕】是一个小有名声的异士，因为为人低调，外界所知不多，但真正发力的话，兴许咖位能跟钱昂不相上下。有些势力最喜欢这样的低调宝藏了，例如赌场。 例如【筱藕】跟钱昂打架，大众肯定更相信钱昂的实力，在他身上疯狂下注。哪怕赚的少，但稳妥啊，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谁强谁弱。谁知道结果爆冷门，【筱藕】赢了，或者逼退钱昂，庄家和少数知道【筱藕】实力的人便能通杀，赚个盆满钵满，这些赌徒舔得就是这份刀尖血。 以往，在【筱藕】不知道的情况下，她帮着不少赌徒赚了大笔钱。 特别是两三个月前，那段时间【筱藕】跟人冲突直线上升，赌徒几乎赚红了眼睛。 直到最后一局—— 【筱藕】跟某个学院天才对上，大众不认识【筱藕】，自然赌天才赢，赌徒们乐开了花，胆小的压上两三成身家，胆大的借钱也要堵上全部，坐等一夜暴富，结果—— 【筱藕】输了，输得非常非常非常狼狈。 这些赌徒和庄家气疯了！ 他们都看得清楚，这个【筱藕】是故意输的。 那高达三十万+的臭鱼就是他们丢的。 正如裴叶猜测那般，臭鱼与寿命挂钩，多了会死人。 裴叶在内心暗暗嗤笑。 随着时间推移，她看到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例如视线画面左上角的标题。 【末世真人秀（嘉宾筱藕）】 看到这里，裴叶倏地睁开眼睛。 想起了什么，口中怒骂了一声：“淦！” 不管这个【真人秀】背地里是个什么鬼东西，但自己刚刚洗澡了啊，虽然是筱藕的身体，可这种**被冒犯的感觉却是实打实的，让她非常火大。恨不得一手抓住屏幕后面那些人的天灵盖，将他们拖进来再一个一个捏碎！裴叶满面凶戾之相，那些声音反而激动起来。 【这个眼神可太棒了！】 【哇，安静时候软糯糯的，凶起来奶凶奶凶。】 【嘁，这个年纪抽烟的少女能是什么好东西？还奶凶呢，带着烟味的奶凶？】 【其他我都不想知道，我就想看她刚才翻看的朋友圈，看着很有意思……】 这些声音越说，裴叶的脸色越黑。 她倒是想不管不顾冲破某种禁锢给这些人点颜色看看，让他们知道什么叫顺着网线过去打爆他们脑袋，可一旦这么做了，不知道会给七殿下带来什么麻烦。 裴叶可不想好不容易归零的功德气运再度变负数。 深呼吸，再深呼吸。 世界如此美好，她却如此暴躁，不好不好。 就在这时，一团淡淡黑雾被微风吹了过来，旁人看到了也只会以为是怨气，但裴叶知道不是。 是魔气！ 她冷冷瞥了一眼。 【嗨，执夷。】 裴叶：“……” 这是上一个世界的系统？ 【不是系统啊，我叫……】 裴叶淡淡道：【哦，蜡烛。】 【不是蜡烛！老子是烛照，你一生劲敌魔尊烛照！】 裴叶哼哼着嗤笑：【一生劲敌？你还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你有打赢过我吗？】 【我怎么没赢？老子杀的你，这还叫没赢？】 裴叶：【……】 这的确是事实。 【你来做什么？】 妖皇殿下果断转移话题。
1267：奇怪的声音（下）【二合一，求月票】
魔尊烛照颇为得意地道：【啧啧啧——还是老脾气啊，说不过就转移话题。】 裴叶差点儿气笑了，烛照这东西多少岁了，还学不会“见好就收”四个字怎么写，非得将她惹恼了才罢休，嗤笑道：【你这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试试看，你现在还能不能杀我？】 魔尊烛照：【……】 好吧，他现在的确做不到。不单单是因为妖皇实力强他一线，还有一重原因便是第七圣君在护犊子。现在这情形，莫说他跟裴叶动手，动一下杀心也会惹来这对狗男女的混双毒打。 烛照：【啊，刚才咱们说到哪里了？你是不是问我来做什么？我是来告诉你一些线索的。】 裴叶翻了个白眼：【线索？你说。】 魔尊烛照道：【一些涉及**的画面，那些所谓的‘观众’是看不到的，这点你可以放宽心。】 其中也包括筱藕的纸条，裴叶点入游戏副本看到的剧情。 【我怎么放宽心？】裴叶越说，话中酝酿的杀意越浓，最后甚至带上几分少有的刻薄，【在我不知情、没有征得我同意的情况下，我的一举一动被无数陌生人围观，指指点点，评头论足？看不到**画面，这些冒犯就算不存在了？哼，这些人算个什么东西？他们也配！】 妖皇执夷那一世，最狼狈的日子莫过于幼年被囚禁做实验那段时光，但那会儿妖皇年幼，根本不记得让她痛苦的细节。逃离之后，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跟着七殿下到处霍乱上古大陆，从来只有她让敌人吃瘪倒霉，敢冒犯她的不是死无全尸就是成了妖皇的餐点。 即便陨落之后转世为人，当过一段时间乞丐吃了不少的苦头，可后来拜入修仙宗门，她的辈分奇高，即便宗门长老掌门见了都要恭敬行礼。说一句“金尊玉贵”，一点儿也不夸张。 这一世化身裴叶，身居高位数百年。 如今却被人当猴儿一般围观评论，其中不乏污言秽语，踩到了她的底线，裴叶实在忍不了。 烛照就知道裴叶会发火，认命当个灭火器。 【这些人自然是不配，但现在还不能动……因为，此间世界情况有些复杂。】 裴叶暗下挑眉：【复杂？怎么个复杂法？】 魔尊烛照道：【这就是我即将要跟你透露的线索了。你口中的“观众”处于表世界，你现在处于里世界。在表世界的人看来，这个里世界是他们高科技创造的全息虚拟世界，全是假的。】 裴叶闻言皱了皱眉：【你这话的意思……里世界其实是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世界而非全息虚拟世界？若是如此，表世界的人怎么能看到这个里世界？甚至以为这是什么真人秀？】 如此真实，他们中间就无人怀疑吗？ 烛照道：【若是假的世界，你应该早就发现了。表世界的人没有怀疑，因为在他们认知中，里世界就是他们世界的天才创建的。这事儿还要从许多年前说起，表世界突然出现一个天纵之才，非常具有争议的人物。因为他早年只是个不学无术、又懒又丧还邋遢庸碌的普通人。】 听到这里，裴叶眉头狠狠一跳。 大器晚成的天才不是没有…… 但一朝扬名的背后必然是无数积累，积蓄足够能量才能厚积薄发，一朝天下知。 原先庸碌无为，突然名扬天下，不啻于空中建造座阁楼。 裴叶几乎能肯定—— 【表世界这个天才有问题。】 魔尊烛照道：【当然有问题，他绑定了一个废柴逆袭系统。这个系统自称来自高等文明，因为意外绑定了他，认其为宿主。天才利用这个系统，大量抄袭，涉及各个行业的方方面面。】 抄袭其他小世界火爆的小说、电视剧、歌曲、电影剧本，照葫芦画瓢，积累原始资本。之后建立商业帝国，造汽车、造机器人，发展人工智能，将其应用于整活的方方面面…… 仅仅用十年时间积累了世界首富都望尘莫及的资产。 期间还频频发表不同学科领域的论文，每一篇拿出来都能影响一个时代。 外界一开始还质疑他，但随着他不断产出，那些质疑声也被他砸懵逼，彻底熄火了。 他用了十几年的时间让整个社会往前跨越了几百年。 裴叶听到这里便知道表世界麻烦不少。 【十几年的时间……整个社会根本来不及转型适应，居然没有世界大乱？】 魔尊烛照反问：【你觉得猪圈被好好养着的猪会乱吗？】 裴叶：【……】 因为社会发展实在是太快太快太快，仅仅几年时间，机器全面取代人类劳动力，无数人还未回过味来便发现自己失去工作，被迫下岗。不过他们并未乱起来，因为政府利用那位天才免费贡献的科技，一年才产出全球人类三年都吃不完的食物，各种资源免费派发，随便申请。 若生病，只要不是癌细胞已经扩散的癌症晚期，其他病症都能治，国家资源多得没处撒。 一开始人们还挺开心，时间一长便索然无味。 每天睁开眼发呆，无所事事，闭上眼睛就睡觉，躺在床上一动都不想动。 国家一看国民如此，深感不妙，那位天才便趁势大力发展娱乐行业，开始研究全息虚拟世界。当然，研究没研究他心里很有B数。他从系统这里拿习惯了，这世上就没它办不成的事！ 系统也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仅仅一年半，天才对外宣布他已经亲手构建一个逻辑完善的逼真虚拟世界。 同时还在虚拟世界的基础上开发其他娱乐项目。 其中，“末世真人秀”的热度最高，关注人数最多。 这个真人秀不同于以往。 普通真人秀有剧本有活人嘉宾，但“末世真人秀”不一样。 场地设立在全息虚拟世界，这个世界自有一套完整逻辑。嘉宾也不是观众熟知的娱乐圈明星，而是虚拟世界本身就存在的NPC。节目组每一期都会挑选几个进行PK。 观众可以通过打赏投票或者扔臭鱼左右这些嘉宾的气运、寿数甚至是命运。 每一期还会有一个King或者Queen，也就是天选之子。他们会获得节目组派送的金手指大礼包，一开场就拥有比其他嘉宾更高的起点，更顺遂的人生，标准的爽文男女主人设。 每一期结束，若是King或者Queen被其他嘉宾超越，支持那位嘉宾的观众将会获得集团神秘大礼包或者高额奖励，甚至能提要求进入虚拟世界体验一番。 若是King或者Queen胜利，他们的支持者也会有相对应的好处，甚至有机会看到他们集团的创办人——也就是改变整个世界现状格局、注定会被写入历史的天才！ 表世界的人实在是太无聊了。 他们吃穿不愁，资源多得怎么也浪费不完，每天也无聊到发霉。 因为时间多，一整天啥事儿不干就看“末世真人秀”的，也大有人在。他们将空虚的心灵寄托在这些嘉宾身上，试图借此来打发时间，时间一长也开始上头，对嘉宾投注了“真情实感”。 嘉宾表现让他们满意，他们就像是得意的父母，疯狂打赏夸奖。 嘉宾表现让他们失望，他们就恨铁不成钢，疯狂扔臭鱼表达不满。 哪怕节目组再三强调臭鱼数量太高会导致虚拟嘉宾走霉运，甚至短命夭折，他们也不在乎。是啊，谁会在乎一串虚拟的数据呢？他们愿意关注、愿意投注感情，是这些虚拟数据的荣幸！ 裴叶道：【如此说来，原主筱藕就是被选中的嘉宾？】 魔尊烛照道：【嗯。】 裴叶又问：【那原主留下的字条又是什么意思？她说她重生了……】 烛照道：【不是重生。】 裴叶诧然：【不是？】 魔尊烛照道：【当然不是，重生哪有这么简单？】 【那她知道的那些……】 烛照道：【应该跟她的能力有关系。】 【能力？莫非是预言？】 魔尊烛照笑道：【预言就太夸张了，区区一个凡人哪里能承受这种因果？她的能力应该是‘逻辑推演’。她看到的未来，其实就是在已有条件下进行推演，呈现可能性最大的一种。】 裴叶敏锐注意到有个漏洞。 如果筱藕的能力只是“逻辑推演”，她为什么会知道表世界？ 魔尊烛照语气低沉下来：【这就是麻烦所在，两个世界的壁垒越来越薄……有融合趋势。】 裴叶：【……】 是她傻了…… 自家七殿下现在干的活儿，不就是哪个小世界壁垒出事儿，他往哪儿钻？ 裴叶深呼吸：【那我现在做什么？】 魔尊烛照：【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千万别发飙。】 裴叶：【……】 她看着像是脾气不好的人？ 对此，魔尊烛照只能呵呵。 他确信自己出现之前，裴叶生出了杀意。 若是晚来一阵子，兴许真会发生“顺着网线将人天灵盖捏碎”的一幕。 裴叶道：【这点你就放心，我不会打草惊蛇，不过事后也别想我轻轻揭过。】 魔尊烛照道：【这是妖皇殿下的自由。】 说完又伪装成怨气飘走。 整个过程，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都没发现。 再加上裴叶一动不动耗尽他们所剩无几的耐心，原先还算可观的人数一降再降。 哼，裴叶巴不得他们全部滚蛋。 直至现在，裴叶才发现这个世界远比她起初所知复杂。 因为按照原著剧情，安优优在签到系统的帮助下，也走了跟表世界天才类似的路，写小说、改编电视剧、拍摄电影一炮而红。将融合异士与二十一世纪的新文化传播至整个世界。 她还率领跟随她的死忠，建立崭新秩序，最后成为女王与男主幸福生活。 而在原著小说有一篇番外，讲的是许多年后，社会稳定祥和，天纵之才安优优在相夫教子、沉寂多年之后重出江湖，一人搭建了一个崭新虚拟世界…… 裴叶：“……” 怎么越听越像是俄罗斯套娃。 表世界的天才获得废柴逆袭系统，走上人生巅峰，“创建”了里世界。而在里世界获得签到系统，当了三千多年咸鱼的女主也跟着走上人生巅峰，“创建”了另一个全息虚拟世界。 会不会番外中的全息虚拟世界也是“里里世界”？ 一环套一环，还真棒棒呢。 最重要的是—— 这个“系统”究竟是谁？ 不管是废柴逆袭系统还是咸鱼签到系统，套路一模一样。 二者存在什么关系？ 看表世界和里世界的现状，这俩系统就不怎么正派，莫非任务要找的幕后黑手是它（它们）？ 若幕后黑手找对了，这么做又图什么？ 裴叶暂时没有多少头绪。 不过她想了一个“笨办法”，找到安优优就等同找到咸鱼签到系统。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有了主意，裴叶的心情也稍稍好转，无视那些“观众”，该做嘛做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她胡乱洗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吃了顿味如嚼蜡的早餐，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江昭几人一瞧就知道裴叶心情不好，也没不识趣找不快。 匆忙解决早餐，收拾整齐上了乱坟岗。 江昭作为队长负责指挥调度，通过团队配合将三人实力发挥至最大。 结果—— 江昭眼睁睁看着裴叶抽出腰扇，机关摇扇化为长剑，上来一只鬼就砍一只，来两只砍一双。 不管是大鬼还是小鬼，不管是强还是弱，全部一剑搞定。 挥剑，下一只，循环往复。 江昭三人从一开始的震惊，逐渐转变成了统一的麻木。 他们有种错觉，仿佛自个儿是参加春游的小学生，屁颠屁颠跟在老师身后——唯一不对的，大概就是这位老师脸色太可怕了，满脸杀气。 周身翻涌的，近乎实质化杀气，硬生生将主场作战的黑水潮汐逼退，还压得这股怨气缩在一处瑟瑟发抖。 江昭三人：“……” 那个啥…… 眼前这个筱藕，真不是哪个超级老鬼化身伪装的？ 看看昨晚威风凛凛的黑水潮汐，这会儿可怜得令人心生同情。
1268：男主谢寒星【求月票，二合一】
咕嘟。 清晰的吞咽口水声。 孙桃小心扯了扯方耀的袖子，压低嗓音生怕被裴叶听到。 “这觉得……这人真的是筱藕吗？” 摄于裴叶的杀气，方耀现在也慌得一批，但又不能在孙桃面前显露出害怕的情绪。 “我想，应、应该是吧……” “应该是个屁！”孙桃见方耀露出的半截手指颤抖个不停，神奇得镇定下来，俏脸蒙上一层凝重，恨铁不成钢般瞧着方耀道，“虽然这乱坟岗规模不大，但你见哪个异士能一人杀穿？” 从头到尾他们三个就是来“观光旅游”的。 那些鬼刚刚冒出个头，他们眼睛还未捕捉到，人家的剑锋已经将鬼砍了。 眼疾手快，说的就是这位主儿。 他们三个人加起来抢人头还抢不过人家，至今还是零蛋。 方耀居然真的认真想了想，道：“能一人杀穿这种规模的乱坟岗，也不是没有啊。” 孙桃没好气地赏他一颗爆炒栗子。 “别跟我抬杠！有是有，但你看他们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老前辈？你再看筱藕，她才几岁？” “你的意思……” 方耀小心看了一眼裴叶背影，欲言又止。 “桃桃怀疑这人不是筱藕，即便是——肯定也不是我们以为的那个。”江昭被裴叶身上的杀气弄得浑身不舒服，唯有暗中摸着腰间短刀刀柄才有些许安全感，“现在只能见机行事了。” 他们以为隔着足够远距离，说话声音足够小，殊不知每个字都落到裴叶耳中。 她忍无可忍地提醒三个小孩儿。 “你们私聊的时候能不能拉个小群？当我耳朵聋的吗？” 江昭三人如惊弓之鸟，纷纷摆出了作战队形。 结果换来裴叶两枚白眼和一声轻哼，啥也没有做，扭头继续霍乱乱坟岗。 江昭三人面面相觑。 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判断失误了，筱藕是真的筱藕？ 若是如此，很多逻辑又说不通，三人揣着一肚子疑惑小跑着跟上裴叶。 在三人围观见证下，黑水潮汐终于在裴叶猫捉老鼠般的戏弄下，在悲戚哀鸣中消散无踪。 “我有个问题……” 作为三人小队的队长，江昭酝酿了许久才鼓足勇气上前直面杀气腾腾的裴叶。 “你问。” 江昭默默垂眸，微微侧步让开某具尸体腐烂大半的小腿。 乱坟岗缺什么都不缺各种腐烂程度的尸体。 这么个恶臭熏天的地方，眼前这位“筱藕”却能面不改色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苍白清瘦的脸上还露出一丝丝病态的浅笑，双眸愉悦地微微眯起，仿佛不是置身乱坟岗而是花海仙境。 “你真是筱藕？” 裴叶道：“我不知道。” 这一回答惊呆了众人以及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这个地方醒来的。”裴叶指了指身边那个位置，“我先前跟你们说过，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人丢在这里，也不记得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我就记得‘筱藕’这个名字。后来下山碰到那个少女，一言不合就杀我，她还说我就是‘筱藕’。” 江昭见裴叶表情真诚不似伪作，心下摇摆不定。 “你真失忆了？” “应该是吧。”裴叶手中的长剑变回腰扇，她惬意地倚着不知哪位仁兄的半截墓碑，给自己打扇扇风，浅笑道，“话说回来，你们不是要找筱藕并且保护她，为什么连她模样都不知道？” 江昭与其他二人对视，解释道：“我们只是接了保护你的任务，任务评级也不高。这种任务，一般来说就是简单的寻人，即便有碰上截杀也能应付。关于你，我们所知也不多……” “不多是多少？” 趁着三个小孩儿畏惧自己，裴叶开始套话。 孙桃道：“据我所知，筱藕是太始学院高年级学生。” 华国境内有五所非常出名的异士学院，五家创始人原先是一家的，后来单飞单干，分别发展成之后的太易、太初、太始、太素和太极五所学院。江昭三人是太初学院学生，之前碰见的悠悠球少年钱昂和他的彩虹圈伙伴是太素学院，筱藕和女主安优优则是太始学院学生。 裴叶端正坐姿追问：“然后呢？” 孙桃道：“……从消息来看，她没什么存在感，甚至连不少同班同学都不知道自己班上有这么个同窗。大概是失踪前半个多月，太始学院高年级打了一场群架，然后就失踪不见了……” 裴叶又问了个关键问题。 “你们的任务委托人是谁？” 有任务，自然会有下任务的人。 这具马甲却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没有亲戚。 谁会为了一个孤儿掏钱发布寻人任务？ 还有钱昂离去前那些话，话里话外透露着买凶杀人的人不好惹，极有可能有权有势。 筱藕一个孤女，怎么会惹这样的危险人物？ 江昭为难：“透露雇主身份是行业忌讳，不能说的。” 裴叶：“连我这个被保护的人也不能说？” 江昭想了想，仍旧坚定摇头：“不能。” 这是职业操守问题。 哪怕会面临裴叶的怒火，他们也不能说。 事实上，裴叶也没打算逼问，但她没想到江昭三人口风紧，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却是漏勺属性。大概是高高在上的上帝视角带来的优越感，什么话都敢说出口，评头论足说得起劲。 【原来是失忆，听着好狗血。】 【失忆会增加一个人的战斗力吗？】 【失忆当然不会增加战斗力，但会让人没了藏拙的借口。MD，她之前输就是故意的。】 因为筱藕打假赛而大赔特赔的观众越想越气，越气越想给裴叶扔臭鱼，漫天臭鱼几乎能压过弹幕，也有观众对“嘉宾筱藕”感兴趣，生怕她臭鱼多了会暴毙，也隔三差五刷其他礼物。 听到裴叶跟江昭的对话，大部分新来观众都一脸懵逼，唯独那些丢臭鱼的“老粉”心知肚明。 【我赌下任务寻人的肯定是筱藕那条舔狗。】 【舔狗+1】 【舔狗+2】 裴叶眉头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这时候，新观众也被勾起了好奇心，询问“筱藕的舔狗”是谁。 还能是谁？ 当然是太始学院那个叫赵油的死胖子，人如其名，长着一双小眼睛、一张大圆脸、十几颗雀斑，留着鸡冠头，戴着布灵布灵的钻石耳环，是个一脸猥琐相的暴发户富二代。 裴叶正思索“赵油”是原著小说中的谁，漏勺观众继续透露。 【赵油？？？安优优女神直播间出现过的猥琐死胖子炮灰？？？】 【噫~~~赵油不是安优优女神的舔狗？怎么又添筱藕女神了？】 【这种猥琐死胖子怎么可能只舔一位女神？当然是全面撒网啊，网到一个就是赚。】 【哈哈哈，我有印象！赵油就是那个调戏安优优不成，被打断门牙手脚，胖揍一顿丢回家，跟家长告状那个小丑？我记得他家长跑到学院一看是安女神，还抡圆胳膊甩了赵油两巴掌。】 【我也记得！安优优女神的高光之一，那时候真笑死我了……】 有个“老粉”哼了一声。 什么“筱藕女神”？ 女神也是有档次的。 舔狗档次越高，女神档次也越高。 被赵油这种猥琐炮灰舔，那能是什么正经女神？野鸡还差不多。 【筱藕跟赵油走得挺近哦，我看她也挺喜欢被舔狗舔的滋味。看看人家安优优女神的舔狗，哪个不是富二代、官二代、天才异士、学院风云人物，她的舔狗就这种猥琐死胖子炮灰……】 通过观众们的七嘴八舌，裴叶大致知道“赵油”的定位。 一个猥琐好色、欺软怕硬的小丑式炮灰，稍微有点儿美色他都垂涎的猥琐男。 不过—— 这么一个人会专程掏钱发布任务，找失踪的筱藕？ 裴叶不动声色，佯装思索一番，眉梢轻皱，一副想起什么但很头疼的表情。 半晌才不太确定地问江昭：“雇主是赵油？” 后者表情有一瞬双手不知放哪里的局促。 “啊，是。” 既然猜到了，他承认也不算犯忌讳。 裴叶又问：“发布任务杀我的人呢？他们不是你们雇主，你们总能说吧？” “这个倒不是不能说，但……” “怕惹上麻烦？” 江昭：“是怕你惹上麻烦。” 愉悦的笑声自胸腔往上溢出喉间，她斜睨一眼道：“麻烦？我倒是想知道这些麻烦有没有黑水潮汐难对付！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理由，都到买凶杀人的地步了，我都跟他们不死不休。” 江昭一想也是，有防备总比没有防备好。 他道：“那人叫谢寒星。” 裴叶表情一怔。 谢寒星？ 这不是原著小说中的男主？ 说到谢寒星，这就要介绍一下原著小说《未来签到三千年之我真是你们的老祖宗》了。 女主安优优在三千多年前被困深山，靠着惊人毅力签到三千两百多年不断签，习得无数技能并且将它们练至巅峰。直到笼罩深山的结界因为地震而破裂，安优优下山，开始传奇人生，成功吸引男主谢寒星的注意力，并且靠着高超魅力征服这位会自我攻略、自我恋爱的白切黑。 剧情前中期是女主安优优carry全场，打脸女配男配，收获迷弟迷妹无数。 中后期则引入谢寒星的背景，他是这个世界超级世家的小少爷，上面有一个野心勃勃的大哥和二姐，他是家中老幺。他的老妈是原配，但渣男老爹只爱小三还偷摸生了一男一女，并且将这俩孩子安在原配夫人名下，气死了原配，而谢寒星是被小三刻意溺爱捧杀长大的。 他平日只能装出一副纨绔模样，私底下默默积蓄力量准备反杀渣爹、小三和他们儿女。 安优优是唯一一个看穿他纨绔本质的女人。 他明面上嚣张，骨子里自卑。 一切跟安优优有关的都是禁忌，跟条疯狗一样私底下疯狂报复任何一个对安优优不敬或者有威胁的存在。最狠的一次，甚至将某个喜欢她的女配废掉无炁，丢入最肮脏下贱的窑子。 让女配一天最少接十个客人。 女配死了么？ 当然没死，安优优抓鬼的时候无意间将其救出来，如一道光洒在女配身上。 黑化彻底的女配面感激涕零，无限依赖安优优，背地里则开始筹划复仇，给安优优和谢寒星的情路增添不少绊脚石。女配还在临终前道出真相，安优优震惊害怕觉得谢寒星好可怕。 结果，女配的死只换来这对小情侣三天别扭。 谢寒星装个可怜，卖卖惨，安优优就被洗脑洗得心软了。 这事儿不怪他！ 怪只能怪这个世界，怪他的渣爹，怪那个小三，怪所有逼迫他变成这样的人…… 如果谢寒星在正常家庭长大，有个疼爱她的母亲，他肯定不会这样的。 他的本质是善良单纯的。 谢寒星是对女配做了点过分的事情，但那也是因为爱安优优。 这般深沉厚重诚挚的爱意，她怎么能辜负？ 已经领盒饭的女配怎么想裴叶不知道，但裴叶觉得这个男主有病，安优优也病得不轻。 脑子有病就该去医院挂个脑内科或者神经科看看。 江昭见裴叶反应，迟疑一瞬：“你想起来谢寒星是谁了？” 裴叶面无表情：“有点印象，好像是个纨绔败家玩意儿。” 方耀担心道：“谢寒星的恶名，五院都是有名的。他要弄死你……” “他能弄死我？我先弄死他！” 小鳖孙儿！ 方耀怔了怔，正想反驳，可看看怨气消散干净的乱坟岗，口水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对对对，你的剑快，你说了算。 折腾清楚原主怎么挂的，裴叶掏出三个铲子丢给江昭三人。 “干嘛？” 方耀抱着铲子一脸迷惑。 裴叶道：“挖坑，处理尸体。” 方耀兴致缺缺，抱着铲子一动不动，道：“这些不合格的尸体埋进土里会尸变的。” “不合格的尸体？” 方耀道：“就是不能被回收制成骨粉的尸体，这种尸体不能烧不能埋，只能抛在乱坟岗。若非这些原因，谁会将尸体丢到这里？” 百姓又不是傻。 明知道尸体聚集多了会形成积尸之地，尸体怨气会与污染能源结合形成黑水潮汐，依然这么干，自然是有不得不这么干的原因。尸体集中一处，还能提前防备，若散落各处，鬼知道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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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烧不能埋？”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设定？ 裴叶越发不解了，她说着指向指向那几只停在腐尸上的怪鸟，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些鸟能吃？倘若尸体有毒，也不怕毒素通过这些鸟，最后经由食物链反噬人类自身？” 说来也奇怪，这些鸟胆子真的大。裴叶四个大活人站在这里，它们还能旁若无人地低头啄着腐肉，吃得津津有味。先前裴叶杀穿乱坟岗，这些鸟仿佛集体眼瞎，理也不理，埋头干饭。 江昭三人被裴叶问得目瞪口呆。 半晌，方耀才表情恍惚地反问道：“你、你很勇啊，很有想法。” 裴叶冷冷斜睨他一眼，方耀吓得往后小跳步，闪到孙桃身后冒着不敢冒头。 江昭笑容勉强，努力给自己下暗示——眼前这位筱藕她失忆了，什么都不懂是正常的，自己不能计较——暗示完毕，再一本正经跟她科普。裴叶听后才知道自己闹了多大的乌龙错误。 原来，这些怪鸟并非普通的鸟。 它们是被污染能源和变异无炁浸染而不死的变异生物，虽能行动，但身体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以不合格尸体为食物，别名“活死鸟”。方耀口中的“不合格尸体”情况与活死鸟雷同。 这些尸体非常奇怪。 在正常环境下，这种尸体的腐烂速度极其缓慢，即便在常温潮湿环境放置三五十年也不会完全腐烂，尸体肌肤还会保持生前的弹性和活人触感。自然腐烂不行，火烧更不行。 以前便有焚烧不合格尸体的例子，结果—— 裴叶皱眉催促：“结果怎么样了？” 方耀补充：“嗨，全部异变起尸了啊。不怕火，不怕水，不怕电，不怕刀枪剑戟，连枪支弹药都不怕……将他们身体戳成筛子，他们还能站起来继续战斗。范围内的活人，一个不放过。” 裴叶又问：“火葬不行，那深埋地底呢？” 即便腐烂速度极慢，但埋进地底三五十米，总不能还跳出来尸变吧？ 江昭摇头：“也会起尸。曾经有个公共坟场便是处理这种特殊尸体的，结果他们齐心协力挖出地面……若非附近城市守备森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损失。也有人提议将他们水葬，集中丢入海中，结果闹出更大麻烦。尸体被海中变异生物吞食，那几年海洋巨兽进化格外快。” 裴叶：“……” 方耀继续插话：“后来有人在无意间发现，这些不合格尸体在怨气极重或者积尸之地，腐烂速度就跟正常尸体一样快。于是慢慢的，各地都有大大小小规模的乱坟岗出现……” 裴叶：“……” 她现在槽多无口。 乱坟岗尸体多了怨气也会多，同时也会聚集更多的污染能源，最后形成黑水潮汐，危害一方。但不往乱坟岗丢这些不合格尸体，它们又会花式起尸搞尸变，危害之大不亚于黑水潮汐。 看似的确无解。 不过，这个世界就没有一瞬将尸体高温汽化的玩意儿吗？ 不信这么干，那些不合格的尸体还能起尸搞事情。 江昭道：“若铁了心要处理这些特殊尸体，自然也能办到，不过这也会带来另一个问题，便是这些活死鸟——它们缺乏食物便会大规模聚集攻击活人或者其他能食用的牲畜。规模最小一次也有上百万，最多一次接近五千万……每次造成的损失不亚于一次大规模黑水潮汐。” 各方权衡一番，最终决定将这些不合格尸体丢入乱坟岗。 至于怨气催生的虚鬼和黑水潮汐…… “……只要定期派遣异士去清理，遏制黑水潮汐生长，便能无虞。” 这般笨法子，居然真的有效。 跟没采取行动之前相比，世界确实平静很多。 裴叶：“……异士定期清理乱坟岗预防黑水潮汐……那山下小城怎么回事？” 孙桃低声嘀咕：“……异士又不是大白菜，也不是谁都能当的。跟总人口相比，异士群体并不大。大家都往繁华地段凑，谁会主动跑到穷乡僻壤忙活？再加上不发达地区，民风愚昧，各种妖魔化的奇异事件格外多……异士往这边钻，碰见的危险与所得报酬完全不成比……” 理论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异士又不是啥英雄，大家都是普通人，也是要养家糊口恰饭的，一般情况下只有学院学生或者热血未冷的愣头青会主动去穷乡僻壤。这就导致异士资源分布严重不均匀，越发达的地方，异士越喜欢凑，安全指数越高，越偏僻的地方，异士越避之不及，所以魑魅魍魉越多……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异士联盟每年还会强制性派遣异士去偏僻地方义务除邪。 这些异士不是消极怠工便是囫囵应付，效果不怎么好…… 裴叶：“……” 还真是现实啊。 方耀怯怯问：“那，筱藕同学……我们现在……还挖坑吗？” 他抱着铲子惴惴不安。 裴叶将机关腰扇插回腰间，没好气道：“挖什么挖？” 放眼望去，乱坟岗随处都有破草席胡乱堆着的尸体，腐烂程度不一，尸斑点点，空气中弥漫着他们身上飘出来的腐臭味。活死鸟仍旧无视几个活人，埋头干饭。尖锐鸟喙能轻易啄开一具具尸体的颅骨，叼出里边儿软烂发黑爬满蛆虫的腐肉，微微仰头便能将肉收入腹中。 再看不顺眼也只能“入乡随俗”。 什么话都让这俩一唱一和说完了，她再坚持埋尸焚尸，岂不显得很蠢？ 不过—— “我给他们超度超度。” 怨气这么重，置之不理的话，迟早会酝酿新的黑水潮汐。 听江昭三人的意思，这个小地方没什么异士会来，即便来了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超度？你还修佛啊？” 方耀瞬时惊讶了，睁圆了眼睛观察她。 裴叶懒懒地翻了个白眼，撇嘴道：“我不修佛，也不会念经，但我会物理超度。” 管它是念经超度还是物理超度，殊途同归。 江昭三人：“……” 裴叶双手掐诀，口中念着妖族密语， 她这具身体修炼不出妖力，但作为妖皇，借用天地灵流化为妖力却是吃饭呼吸那么简单。随着密语响起，她的衣摆和长发无风自动，黑白交缠的诡异妖纹从下往上，爬满裴叶整张脸。 密语起初很轻微，任凭江昭三人如何集中听力也听不清，但随着围绕整个乱坟岗的风越来越大，那串古怪密语仿佛加了扩音器，一声响亮过一声。这种响亮并不嘈杂，也不是骤然在耳边炸开似要将魂魄震出【肉】体的震耳欲聋，而是让灵魂颤栗又轻松的奇怪力量。 江昭不知道其他人什么感觉，反正他是觉得自己要灵魂出窍了。 轻松、慵懒、舒适……仿佛被母亲温暖怀抱包裹，身体懒洋洋的，脑中也空荡荡一片。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想，只想蜷缩在这个怀抱中睡个地老天荒。 啊呼—— 江昭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正欲躺下睡个安稳觉，霎时间，异变骤生。 无数尖锐阴冷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炸得他六神无主，头皮发麻，双腿发颤。 骤然惊醒的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一幕终生难忘的画面。 “筱藕”脸上布满妖异纹路，头生一双黑色圆耳，其背后立着一尊三十多丈高的女性虚影。这道虚影明显是位女性，眉发皆白，面皮如白雪般清透，双眸却如黑曜石一样深邃。虚影长相与筱藕也完全不同，似有外国血统，五官深邃立体，目光清冷，像是屹立云巅的世外仙人。 这位女性在他的注视下屈膝半蹲，微张的右手五指扣在他们头顶上方。 屈指一抓，似乎捏碎什么东西，紧跟着做了个撕扯的动作。 下一秒，无数颜色驳杂的光团直冲天际。 江昭下意识瞪大眼睛，仔细去看那些光团是什么东西。 奈何它们冲天太快，快得只剩下虚影，他只能隐约瞧见光团内部有个模糊人影？ 冲天光团持续了三十多秒。 待这一幕结束，他才真正回过神，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内衫占满冷汗，正紧紧贴着他的皮肉。 “刚才那些是什么？” 他正欲询问，耳边传来“呕！”“呕！”两声。 扭头一瞧，原来是孙桃和方耀蹲在地上，一个捂着肚子，一个捂着耳朵，表情痛苦地干呕。 江昭快步山前：“阿耀，桃桃，你们还好吧？” 方耀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只是连连摆手：“你别跟我说话，我现在听不到东西……” 听不到东西？ 江昭又惊又惧又担心。 孙桃情况好点儿，她勉强能听得到，只是肚子疼得难受，仿佛有一只手拎着锤子在她肚子里东敲西捶，还爆踢她的胃部。疼痛和恶心齐齐上涌，她有种前年年夜饭都要吐出来的错觉。 错觉毕竟是错觉，吐了半天也只是吐出几口酸水。 过了大半分钟，她的症状才开始好转，方耀也能听见东西了。 他一脸后怕地道：“卧槽，刚才那是什么声音啊？我怀疑有五百万只鸭子住在我耳朵里，嘎嘎嘎，又像是无数个人在尖叫、鬼叫、乱叫……冷不丁响起，一点点儿防备都没有……” 刚刚他都以为自己真聋了。 孙桃借力从地上爬起来，脸上还有残留的后怕，她道：“你这叫什么？我才惨呢……我怀疑有人在我肚子里搞装修，还是一栋楼三五十户同时开工那种，疼死了……这也就罢了，我居然还产生幻觉，有无数个孩子要撕开我的肚子爬进来……我看恐怖小说都没这么被吓过……” 江昭脸色煞白地转头看向“筱藕”。 后者不知为何，脸色比他还要难看几分。 “你不解释一下？” 江昭认定自己和伙伴的遭遇是裴叶搞出来的。 裴叶闻言，反问：“这应该是我问你们吧？” 江昭按捺怒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叶指了指脚下这块地：“刚才那一幕没瞧见，那可是几十万魂魄升天的盛况。别说你们几个十来岁的孩子，即便是我，这辈子也没瞧见几回。乱坟岗怎么会困住这么多生魂？” 江昭越听越迷糊。 他试图反驳，但裴叶的表情和气势压得他下意识闭麦。 孙桃可是看过修仙小说的书虫，听到“生魂”二字便被勾去了注意力。 “生魂？” 裴叶解释道：“就是阳寿未尽的魂魄。” 一般情况下碰到一两个生魂是正常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同理，人多了什么奇葩也有。 有些人天生阳气弱、阴气重，一个不注意就会走丢生魂。 有些生魂会有意识，一到时间就会回到躯体。 有些生魂则不然，飘着飘着就走丢了。 一两个生魂走丢正常，但几十万生魂齐刷刷走丢，被解救后打包升天进入轮回就太扯淡。 偏偏这么扯淡的事情就发生在她眼前。 傻子都知道有问题了。 奈何裴叶跟三人脑电波不在一个波段，交流非常困难。 孙桃迷茫地眨眨眼，反问：“这……有什么不对的吗？” 这里是乱坟岗诶，积年累月死了不知多少人，几十万魂魄升天不正常？ 她反而对人死后居然真的有魂魄更加感兴趣。 女生欧阳翠花诚不欺人，修仙小说照进现实啊！ 裴叶：“……” 突然想给小姑娘做个开颅手术，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倒是江昭注意到关键。 “阳寿未尽的意思是……” 裴叶暗叹，好歹还有个靠谱的，她道：“意思就是人没死！” 此话一出口，三个孩子纷纷倒退一步。 “筱藕”这话的信息量太大了。 什么叫人没有死？ 裴叶道：“我怀疑是你们口中那些‘不合格的尸体’。” 原先是没死的，但上了乱坟岗就死了…… 这些生魂被天然形成的积尸之地禁锢在此。 她起初也以为自己只用超度几只小鬼，这些小鬼若是不愿意被超度，她就改用物理手段强行超度，谁知道一超度就超度了个马蜂窝。好家伙，几十万生魂齐刷刷鬼哭狼嚎涌向她…… 若非裴叶是妖皇，那个阵仗还真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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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叶的话似一颗地雷，炸碎了江昭三人的三观，齐齐目瞪口呆。 “你别吓我，这种事情不能乱开玩笑……”孙桃摩挲着双臂，试图将那一瞬激起的鸡皮疙瘩搓下，她发誓自己看恐怖小说影视都没有这么心慌过，警告道，“饭能乱吃，但话不能乱说的！” “你以为我是在乱说？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孙桃心跳飞快。 一种莫名的不安在胸腔翻滚涌动，让她无法真正静下心来。 裴叶问道：“活死鸟与你们口中的‘不合格尸体’都是被污染能源和变异无炁浸染而发生异变的存在，二者都没生命体征，为什么活死鸟能在乱坟岗乱飞，你们却笃定那些‘尸体’死了？” 江昭：“……” 方耀：“……” 孙桃：“……” 三脸懵逼数息功夫，最后还是方耀反应快，脱口道：“这怎么能一样呢？人跟鸟不同的。” 裴叶撇嘴：“能有什么不同？难道人类自以为站在食物链顶端，便真以为与其他生灵不同，有三六九等之分了？不过从结果来看，倒是有意思……”同样遭遇的人类成了活死鸟的食物。 方耀不服气地嘟嘴：“你不要危言耸听。” 孙桃点头应和：“是啊是啊，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又没有证据。退一万步说，即便你说的是真的，那些尸体起尸尸变是成了‘活死人’而不是真的死了，但他们跟活死鸟一样，对活人来说也是个威胁。没有理智，见到人攻击人，那不就是敌人？最后结果不也一样？” 裴叶垂下眼睑，幽幽轻叹：“没有理智意识么……” 倒也未必。 几十万生魂齐刷刷涌向她的时候，那些强烈情绪是做不得假的。 同时，她也有个疑惑。 若“活死人”跟“活死鸟”一样，为什么前者在积尸之地会加速腐烂，而“活死鸟”却不受影响？ 这些问题在她心间掠过，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答案，只能留着以后再解决。 或许，这里边儿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辛。 几十万生魂打包升天，乱坟岗上的怨气又被裴叶清扫一空，置身其中，连空气都干净了许多。不知是江昭错觉还是别的，他总觉得现在的乱坟岗与早上看到的不太一样了。 早上的乱坟岗，怨气笼罩，超标的污染能源到处肆虐，似乎多吸一口空气都觉得心头像压着块石头、鼻孔堵着棉花，呼吸都无法畅快。要下山的时候，乱坟岗空气清新微甜，每吸一口就有种身体轻灵半分的错觉。最重要的是不仅他有这种感觉，孙桃和方耀也感觉到了。 抵达半山腰再看乱坟岗方向，常年笼罩的淡黑怨气被水雾似得缥缈山岚取代。 三人彼此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底瞧见迷惑与担心——迷惑乱坟岗的诡异变化，担心这种变化是好是坏，再加上一个满身谜团的“筱藕”——直觉告诉他们，未来不会很太平。 可直觉毕竟是直觉，虚无缥缈的事情谁也说不好。 ———————— 江昭三人眼下最愁的不是这些，而是以“女怨”为内容的作业。 裴叶见他们愁眉苦脸，笑道：“义河不是有女怨？” 孙桃：“但是不上钩有什么用？” 这就跟看得到吃不到一样，抓心挠肺地折磨人，作业还要求他们拿到女怨的信物，这就更难了。一般情况下，只要拳头大，这些妖魔的信物是能强取豪夺的，奈何女怨是个中特例，信物要它主动交出来才行。若是强行夺取，虽然也能到手，但信物会在极短时间内腐烂消散。 裴叶听她碎碎念抱怨，好奇道：“夺来的女怨信物不能保存？” 孙桃道：“不能。” 方耀也凑热闹：“不仅不能保存，还携带剧【毒】，若沾到伤口，即便是强大异士也会丢命。因为这个，完成‘女怨’作业的学生寥寥无几。每年抽到这个作业题目的小队，十个里头有九个零分，极大拉低暑假作业平均分，唯一一个完成的也纯粹靠运气……堪称魔鬼题目之一。” 裴叶问道：“知道作业这么难，你们还来？” 方耀双手枕在脑后，吊儿郎当道：“碰运气啊，说不定就走了狗【屎】——” 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是那个十分之一？ 他一边说话一边穿过密林，一条溪河在眼前展开。看清景象的一瞬，他宕机了，最后一个“运”梗在喉咙忘了说出来。孙桃察觉异样，快步上前，绕过方耀，同样被眼前一幕惊呆。 江昭更是忘了稳重，抬手揉着眼睛。 眨眨眼再看，眼前景象并未发生变化，也就是说不是幻觉。 “我的天——我的天！桃桃，你捏捏我，我是不是做梦了？”方耀情绪激动，孙桃依言照做，手指掐着他腰间软肉左拧三圈，右拧三圈，疼得方耀嗷嗷直叫，仿佛地面烫脚直跳小碎步，“桃桃，桃桃，你下手也太狠了——谋杀你未来男人啊——嗷——”嘴欠又被孙桃收拾了。 孙桃：“收拾的就是你，不会说话我就缝了你的嘴。” 裴叶忍不住侧目。 方耀一手叉腰，一手揉着腰：“我也是太吃惊了啊，一时傻了说傻话，你真下的去手……” 好歹也是小情侣，骚话两句咋了。 他这话是半真半假。 固然有夸张成分，但吃惊是真的。 那是女怨啊，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而是一整条溪水的女怨！ 乍一看去，竟有上百个深蓝鱼脸的女怨挤在狭小溪水，数量之多让人以为是复制粘贴出来的。这么大规模的女怨群体，别说亲眼看一看了，即便是文献书籍也没几次记载。 最重要的是—— 这条义河死了多少女鬼才能凝聚出这么多怨气，酝酿上百只女怨？ 江昭深吸一口气，转身道：“我们走吧。” 裴叶歪头，视线越过江昭落在那些女怨身上。 “你们不要作业了？” 方耀道：“姑奶奶，作业重要还是人命重要？这么多女怨开会，我们几个上去送菜？” 孙桃也道：“按照目前最有权威的公式数据，诞生一只女怨至少要凝聚233只亡于水域的女鬼怨气。这里的女怨粗估便有一百只，你想想这条义河死了多少？怨气太重了，只能撤。” 裴叶看看三人，又扭头看看疑似聚会的女怨。 问了句：“你们要什么信物？” 方耀提醒道：“强抢来的信物没用的。” 孙桃道：“是女怨的眼泪。” “女怨眼泪？” 江昭解释道：“女怨是含恨而生的，有恨无泪。它们落泪，便意味着它们已经放下仇恨与自身和解，它们的怨气会随着时间流逝而逐渐消散，期间也不会主动害人……算是另类超度。” 这也是这个作业真正难度所在。 找到女怨不难，抓到它们也不算难，难的是让它们放下怨恨，主动流泪。 若是一只女怨他们还能试一试，兴许瞎猫碰上死耗子真将女怨感化了，但一百多只…… 算了，他们还想惜命。 “原来如此……可任务难度这么大，明显不是在校生能完成的，为什么还将任务发到你们手中？”给学生布置这么难的作业，学校和老师也不怕被喷，“这对抽中任务的学生而言不公平。” 毕竟拿到这道题目的分数太难了。 江昭闻言只能轻叹。 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公平不公平，每一届都是这么过来的，凭什么他们例外？ 即便有学生站出来抗议，学校何时理会过？ 自认倒霉呗。 当然—— “……有付出有回报，风险与机遇并存。若能拿到女怨的眼泪，益处同样巨大。” 裴叶问：“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江昭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它非常珍惜，连异士联盟的盟主都求而不得呢。完成任务的小队能获得学院免考特权，不需要毕业考试就能拿到毕业证，还会获得异士联盟的offer，轻轻松松成为人生赢家……倒是有些传闻说，女怨的眼泪能活死人，肉白骨……” 裴叶：“……” 活死人，肉白骨…… 这就太夸张了。 江昭的话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向它们讨要几个。” 说着裴叶从腰间抽出那柄长柄机关腰扇，顷刻化为长棍。 江昭三人：“？？？” 眼睁睁看着裴叶走到溪边，凌空虚踏，一步步来到溪水中央，手中长棍对着看似是女怨老大的女怨敲了敲，后者正惬意闭着眼。咚咚咚三声，女怨老大猝然睁眼，看到是裴叶，喉间发出诡异刺耳的尖叫，尾巴一甩，躲到其他女怨中间。刚刚还平静的女怨瞬间乱成一锅粥。 裴叶：“……” 她定住这些女怨，半蹲下来，尝试着用神识与它们交流。 忍着耐心，尝试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得到些许回应。 可惜它们的回应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不成句子。 别看女怨是成年女性形态，但智商跟两三岁孩子差不多，沟通起来非常费劲儿。奇怪的是，它们都很怕裴叶，明明裴叶什么恶意都没有。每次瞧见裴叶皱眉，它们便缩成一团，吓得瑟瑟发抖，丑陋的鱼脸竟有几分楚楚可怜。饶是裴叶这般不会怜香惜玉的，也不由得软了三分心肠。 裴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不过是想让它们哭一哭，流几滴眼泪。 “你们哭，哭几滴眼泪给我就行。” 女怨们：“……” 它们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它们只是觉得这片地方非常舒服。一股让它们通体舒畅的清灵气息勾动本能，让它们不受控制地聚拢过来呼吸新鲜气息。万万没想到，它们没招惹这几个人，这几人却要让它们哭。 江昭三人就这么盯着，看着裴叶背对他们跟女怨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半晌功夫才回来，手中多了十几颗耀耀生辉的水滴形“珠宝”。 不对——这不是珠宝！ 裴叶非常大方分了一颗给三人，剩下都是她的。 江昭下意识抬手接过。 手心接触那颗水滴形“珠宝”的瞬间，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流似乎要通过手心肌肤钻入他的身体。 江昭心下骇然，问道：“这是什么？” 裴叶捻着一颗“珠宝”把玩，放在阳光底下观察。 “猜不出来？这不就是你们要的女怨眼泪？” 江昭三人：“？？？” 裴叶道：“你们刚才说得神神秘秘，我还以为拿到眼泪有多难。” 江昭三人：“……” 这难道就是21世纪文献中的“凡尔赛”？ 孙桃三人虽未见过现实中的女怨眼泪，但类似的资料查了不少，仅从外表来看很符合描述。 不过—— 孙桃问：“你拿了它们的眼泪，它们好像没什么变化……” 按照文献所写，女怨落泪就代表它们放下仇恨与自身和解。 这些女怨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裴叶道：“那是你们记载有问题，理解有出入。” 至于是什么问题，有什么出入，她没有解释的意思，孙桃三人想问也不好意思。 裴叶当着三人的面将剩下的女怨眼泪收进袋子，放入袖里乾坤。 “都已经解决了，走吧。” 江昭三人还沉浸在“他们居然拿到女怨眼泪，躺赢了”的情绪中，下意识听命：“嗯。” 三人打头，却没发现落在队伍末尾的裴叶做了个小动作——负在背后的手冲着女怨挥了挥。 他们没看到，但末世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却看了个清清楚楚。 尽管开着上帝视角，可他们的疑惑并不比江昭他们少。 他们就看到裴叶站在水面上跟女怨对视，一秒、两秒、三秒……足足五分钟后，女怨睁着懵懂的眼睛，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咧嘴笑一会儿耷拉着眉头酝酿眼泪…… 仿佛一幕无声哑剧。 裴叶跟女怨们的交流内容？ 一点儿没听到。 还没开始，已经结束了。 直到裴叶一手负在背后与女怨挥手，他们忍不住怀疑—— 这位“嘉宾筱藕”有隐藏身份，她不是人类而是女怨们的同伙？ 根据官方给出的设定，女怨这种生物一路进化下去，是有可能化为人形混入人类社会的，只是这个群体数量稀少，迄今只是听闻从未见过罢了。 这时，又有个观众提出猜测。 【等等——筱藕还有可能是异族之王啊！】
1271：合伙人赵油（上）【求月票，二合一】
异族之王？ 裴叶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 没想到除了安优优这位“天选之子”，还有个什么劳什子的异族之王。 末世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也在激情讨论。 大致分为三派，赞成的、反对的、吃瓜的。 大部分“新粉”都是赞成派。从裴叶昨晚出手以及今日杀穿乱坟岗的操作来看，即便是拿到Queen剧本，拥有节目组派送的金手指的安优优也很难做到，再加上她还能跟女怨沟通…… 无一不在昭示她就是节目组藏得严严实实的“异族之王”。 与“新粉”不同，大部分“老粉”都是反对派，基本是从这期节目开始就看着“筱藕”的。他们深知“筱藕”性格中的内敛和怯懦，认定这是个有天赋有实力但扶不上墙的软包子。比她弱小的人挑衅她，当着她的面对她阴阳怪气，她只会傻笑应付，被逼得退无可退才会反抗两下…… 【你说她拿了“异族之王”的王炸牌？哎呦喂，别逗我笑了。哪家的“异族之王”跟她一样窝囊废物啊？当着她的面嘲讽她都不带出手的……要是换成我这牛脾气，对手脑子都给踹爆了！】 【对，筱藕不可能是“异族之王”，如果她是，至于混到这个地步？】 【这也难说，谁规定“异族之王”必须霸气无双……说不定是个胆小鬼呢。】 剩下的观众纯粹吃瓜看热闹。 也有消息灵通的观众从其他直播间跳过来，看看杀穿乱坟岗的大神是什么模样，一部分是来围观大神的武力值，一部分人是来看看大神长什么样，能不能跟他们的女神安优优打擂台。 一见真人，顿时失望。 【啊，长得也不怎么样啊，好丑啊，跟优优女神差太远了吧？】 【算不上丑，跟普通人比好点儿，算是中等姿色……气质可以的，勉强能说一句小家碧玉。】 【就是丑！】 【听说就是这只野鸡蹭优优的热度？】 【哼，连优优的脚指头都比不上，比较的资格都没有。】 【长得不好看还不让说了？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眉毛多久没修了？看着好杂乱，我想拿刀片给她修一修……皮肤也不够白皙红润，身材干巴巴，以后要是有孩子，那太可怜了……】 裴叶：“……” 她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冷气飕飕乱放，吓得江昭三人神经紧绷。 吃了上一回教训，拉了个吐槽小群。 孙桃：【我的妈呀……刚才那是杀气吧？】 方耀：【错不了，是杀气。走在她跟前真是遭了大罪了，晚上肯定要做噩梦。】 作为异士，外出行走要时刻保持警惕，久而久之，他们对视线死角格外敏锐，感知也更加清晰。裴叶那一身冷气杀意之于他们，无异于是钝刀磨肉——明知道危险源自背后，仍要克制身体本能，用精神强行压下戒备——时间一长，连内衫何时被脊背冒出的冷汗打湿也忘了。 江昭道：【不知道是谁惹了她……】 先前情绪一直很稳定，自从昨晚民宿老板将那张纸条给她，她就变了。 方耀：【谁惹了她？谁惹了她，她就去找谁麻烦啊，默默放杀气害我们算怎么回事？】 孙桃：【唉，谁知道呢……】 一行四人维持着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山收拾行礼准备退房。 民宿老板娘听说他们要走，本就死寂浑浊的眸子彻底没了光彩。 孙桃心有不忍，再一次劝道：“老板娘，你要不也搬家吧？” 民宿老板娘没有开口，只是温柔而坚定地摇了摇头，她铁了心打算留下来，哪怕这座小城现在的活人可能连三位数都凑不齐。江昭几人见状也不好再劝，只能揣着沉重心情离开。 离开小城，江昭三人的情绪都不高。 因为他们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这座小城会成为真正的死城。 思及此，江昭重重一叹。 裴叶一把拍在他肩头：“小小年纪，叹什么气？” 江昭道：“我是在伤感……真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别看他们三人年纪不大，但在外闯荡的时间不短，阅历也不少。每次碰见这种小城，总会陷入世上只剩下他们几个活人的恍惚。严重的时候还会产生人类没有未来，即将灭绝的错觉。 裴叶道：“伤感？你才几岁？” 她这个年纪都没叹自己暮年黄昏，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开始伤感了？ “我这个年纪就不能伤感？但实话实说，活着真的挺累的……”江昭低声喃喃，目光落向嬉笑打闹的孙桃和方耀，清冷的目光染上暖意——唯有这时，他才感觉纠缠他的疲累得到缓解。 理智告诉江昭，这个“筱藕”很危险，喜怒不定，不是什么善茬，自己应该远离她。 但—— 说来也奇怪，“筱藕”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令人倍感安心的气息，让他有了倾诉的冲动。 “你觉得人类还有未来吗？” 江昭脸上仍带着稚气，眼睛却没这个年纪该有的天真纯粹。 不止是他，看似缺根弦的方耀，活泼好动的孙桃，皆是如此。 裴叶没有插话，安静听他絮絮叨叨。 “……我经常向学校图书馆借阅其他学长学姐的任务笔记，他们很多人起初都有一腔热忱，认为这个世界会越来越好的，迟早有一天能恢复黑暗纪元前的世界。但随着时间推移，我从他们的文字笔记看到了无能为力和绝望，不管我们怎么做，整个世界还是越来越烂……” 江昭又道：“文献记载，在黑暗纪元之前，我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被父母护着呢，每天最大的烦恼就是作业和考试……念书要念到22岁23岁才毕业工作，或者继续待在学校考研……但我们不一样，我从四岁就开始修习，六岁成为异士，学习相关知识，八岁开始跟着历练除邪……明明所有人都这么努力，但一场黑水潮汐就能将所有努力抹去……只剩一座又一座死城……” 越靠近偏僻地方，越能感觉到那种绝望和无力。 异士联盟越来越多异士排斥去穷乡僻壤，除了不划算，还有便是那种氛围非常人能忍受。 待久了，人都麻木了。 一次次努力，一次次被打击。 仿佛人类就是命运手中的老鼠，命运这只猫要玩够了才会施舍一个痛快。 “倘若……没有那一场污染能源倾倒……” 江昭也是“女神欧阳翠花”的忠实读者，最爱她写的穿越重生文，每次江昭都会代入主角，做梦也想回到那一年，阻止一切悲剧的源头。为此，即便付出性命作为代价也甘心。 裴叶却摇了摇头：“你这个想法听天真的。” 江昭：“什么？” 裴叶道：“从表面来看，悲剧源头的确是太阳国往海洋倾倒污染能源，但真相真是如此？人类有个优点就是会反省自身，也有个缺点，就是反省自身之后总会重蹈覆辙。文献有句话叫做‘以史为镜’，很多道理前人都已经总结给后人了，但后人该犯的错误还是一个不缺。没有太阳国，你以为蓝星就真的能和平？不不不，只要野心不灭，人类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没有太阳国也会有漂亮国……你熟读文献，应该知道漂亮国那些年搞了多少事情吧？” 江昭道：“是……但至少不会这么绝望……” 裴叶笑着弯起双眸。 江昭问：“你笑什么？” “我在笑你碰上贵人了。” “贵人？” 裴叶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贵人。看到了我，这世界就有救了。” 江昭：“……” 饶是好脾性如他，这会儿也有了几分无语，若是搁做方耀，兴许已经开口骂她有病了。 他没骂，但真人秀直播间观众没这个顾及，已经帮他骂了。 裴叶双手枕在脑后，笑着大步上前追上江昭的步子。 “年轻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你不试一试怎么知道我说的不是真的？” 江昭没开口，只是冲裴叶翻了个白眼。 “你要是救世主，我就是上帝。” 方耀二人听到他的话，扭过头问他：“上帝？什么上帝？” 江昭黑着脸，没好气道：“不干你们事。” 裴叶看着江昭背影微微眯眼，眼底似有一瞬异色划过。 一行四人上了官道，方耀掏出他的车，打开导航，朝着目的地一路疾驰。裴叶坐在后排，大部分时间都抱着双臂睡觉，清醒的时候就看看末世真人秀直播间的弹幕打发时间。 方耀、孙桃和江昭三人轮流开车。 过了两天，车外景色逐渐从苍凉荒芜转为勃勃生机，偶尔还能看到三五人影。 黑暗纪元三千多年，各国势力和地盘经历了数次大洗盘。 华国的版图也从原来的大公鸡扩张成一只背着超大包裹的大公鸡。地盘虽大，但九成都是人烟稀少的荒地，不是无法耕种就是不适合生存，华国九成人口都聚集在中原腹地。 第五天，随处可见的车子和活人，处处透着人间烟火气，居然还碰上一回堵车。 第六天—— 方耀收起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冲着十字路口立着的广告牌大叫道：“老子终于回来了——” 孙桃揉着酸胀的脖子，也没精力去管方耀的中二行为，这几天都在车里度过，哪怕车座不算硬，但肌肉仍算账不已，骨头僵硬像是被人拆了又装、装了又拆，走两步都能听到嘎吱声。 江昭道：“你们先回学校休息，我去任务中心。” 孙桃和方耀不赞同。 “我也不是很累，一起去吧。” 江昭没有坚持，带着裴叶这个任务目标去了趟任务中心。 任务中心是每座城市的地标建筑，占地面积极大，整体建筑呈现一个倒扣的半圆。任务中心门前广场人来人往，绿植众多，若非他们中间有不少先天畸形，跟黑暗纪元前的华国一线城市差不多热闹。裴叶跟着江昭三人进去，一边分心听他们与人交流，一边抽空观察四周。 确认裴叶就是雇主要找的“筱藕”，工作人员将任务状态改为完成。 大概三个工作日，奖励就会发放至三人小队的公共账户。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裴叶见三人起身，也迈步跟上。 方耀道：“不是‘我们’。我们要回学校交作业，准备上学，你要在这里等雇主过来接你走。” 裴叶：“……” 雇主？ 那个叫赵油的胖子炮灰？ 裴叶道：“我必须在这里等？” 江昭：“也不是必须，如果你有落脚地方、身份证明或者钱，去哪儿都没人拦着。” 裴叶：“……” 这话真是扎心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收留几日……” 话未说完，办公室大门被人大力从外向内推开，一张白胖白胖的大脸闯入视线。 “藕姐，你——” 巨大响声吸引屋内众人的注意力。 裴叶看着来人，试探问道：“赵油？” 这人长着一双小眼睛、一张大圆脸、十几颗雀斑，留着鸡冠头，戴着布灵布灵的钻石耳环，形象跟直播间那些人说得一模一样——不，比他们说的还要风骚——赵油今天穿着花衬衫和花裤衩，脚上趿着一双花纹人字拖，手上脖子带着手指那么粗的金首饰。 来人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瞬间锁定了裴叶。 “我的天，藕姐你可终于回来了——” 大步上前张开双臂，一副准备大力拥抱的架势。 裴叶毫不留情地掏出机关腰扇，用长柄抵住赵油的额头，眼神警告他保持距离。 赵油怔在原地，疑惑道：“藕姐？” 江昭在一侧解释：“我们发现筱藕的时候，她好像受了很大的打击，失忆了。” “失忆了？？？”赵油声音陡然拔高，不可置信地看着裴叶，声音微颤，“真、真的？” 裴叶抿唇不语。 但看向赵油的眼神的确是陌生的。后者张开的双臂僵在空中数秒，不得不垂了下来，失魂落魄般坐在长椅上，仿佛受了什么刺激，半晌才抬头，眼泪汪汪地看着裴叶，委屈十足。 “你、你、你失忆了——失忆就失忆，怎么能把我也忘了？” 裴叶：“……” 话说，原主跟这位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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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叶沉默了又沉默，看向赵油的眼神让后者忍不住打怵。
现场气氛有些莫名僵硬，江昭三人找了个借口离开。
他冲着赵油笑了笑：“既然任务已经顺利完成，以后有缘再见。”
赵油明显是认识江昭的，冲着他叉手道谢，脸上咧开非常开心的笑，一扫方才的委屈。他用胖手抓江昭的手，连连感激，闹得江昭想将手抽回来也不成，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忽略那点儿不适感：“江大兄弟，别的不说，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非常感谢你将藕姐顺利带回来。”
江昭露出公式化的笑容道：“不不不，其实应该我们感谢她才对，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照顾。”
赵油根本没听出话中的弦外之声，只以为他是客套话。
“要的要的，哪天有时间，我一定上门道谢。”
说着赵油顺着江昭的力道往门口走，抓了大半天才松手，目送江昭三人逃也似的背景，感慨道：“真不愧是太初学府top级别异士……没想到我的任务会被他们领走，真是万幸万幸……”
裴叶倚着门框，懒懒掀起眼皮。
赵油的注意力重新放回裴叶身上，局促地搓搓手，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别看这个胖子长得有些油腻，刮一刮能炒一盘菜，但笑起来也有这个年纪该有的阳光和青春，看着能顺眼不少。他抬头看看裴叶，发现她的视线立马低下头，然后再抬头、再低头，看得裴叶无语。
她改为在内心翻白眼：“我们待会儿去哪里？”
赵油愣了愣：“藕姐，你跟我说话？”
“不跟你说话，我是跟鬼说话？要不是你过来，我还能找孙桃他们蹭个地方住住，你一来，他们活像是逃命跑没影了。”裴叶一直认为自己虽然没有姜姓后辈一眼就将人底裤扒光的能耐，但看人眼光还是挺准的——这个叫赵油的猥琐少年气息并不驳杂，只是形象磕碜了点。
听着语气温和不少，没有起初那么冷淡。
如果原主跟他真是男女朋友关系——
作为外来者，她占了人家女友马甲再打人家男友，的确有些过分，她那颗薛定谔的良心会过意不去。赵油明显也发现了，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灿烂了好几度，笑着趿着花纹人字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回老地方，你离开那么久，我每天都有（派人）打扫的……”
裴叶默了默，轻声“哦”了一句。
这一瞬，赵油一脸疑惑地用胖手挠了挠后背，扭头张望。
裴叶问他：“怎么了？”
赵油道：“有风，刚才莫名冷飕飕的。”
裴叶淡淡地道：“大概是任务大厅中央空调开太低了吧。”
赵油点头，胖手摩挲胳膊，抖了抖，抬头看着出风口说道：“藕姐这么一说还真是。”
裴叶跟着赵油离开任务中心大门，后者的车子停靠在任务广场附近，从外形来看有点儿像越野车，车身如赵油打扮一样花花绿绿，在一众车子里格外显眼。赵油主动帮开车门。
裴叶看了一眼，是副驾驶。
她又沉默了会儿，赵油脊背一寒，皱着短眉毛到处张望。
“奇了怪了……怎么到了外面还这么冷……”
裴叶看着副驾驶的椅套，非常奶的少女粉，跟车子整体风格截然不同，明显是哪个女性的专属座位。她问：“我看过文献，说是副驾驶是女友或者老婆的专属位置，我坐着方便？”
赵油懵逼地看看副驾驶，再看看裴叶。
“还有这一风俗吗？”
裴叶道：“偶然看到的，大概是黑暗纪元之前的小众风俗。”
这下轮到赵油沉默了。
他站在阳光下，头顶烈日将他的影子照得比别人大了好几圈。
末世真人秀直播间的观众瞬时沸反盈天。
【忍不了忍不了了，筱藕跟安优优根本不能比，她居然跟这种猥琐死胖子有联系。】
【嘻嘻嘻，这叫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吗？】
【忍不住想吐了。】
【赵油猥琐得很，被安女神打脸，狗都嫌弃的玩意儿，没想到筱藕也要。天呐，这位嘉宾我是真的粉不起来。溜了溜了，临走之前重金求购一双没被猥琐死胖子污染过的眼睛。】
【求一双没有被猥琐死胖子污染过的眼睛+1】
【+2】
【+3】
【……筱藕实力也许不错，听说还是隐藏王牌异族之王？但这个审美是真的令人担忧啊，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不比这个死胖子顺眼？我的天，我在安女神直播间听说这死胖子是烂货。】
【啥烂货？】
【什么洞都来者不拒的烂货呗。】
真人秀直播间上的数字又往下降了一千多。
有观众审美正常，但也有观众审美不正常，追求的就是这种野兽/猥琐男x美女的组合，他们管这个叫玷污之美——若是带入赵油死胖子的角度，把妹把到女神，这还不算爽剧？
裴叶已经能完美无视这些人了，任凭他们说什么也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相较于这些不靠谱观众的片面之语，她更加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
良久，直到赵油额头被太阳晒得冒出了热汗，汗珠子往下淌，他才抬手用小臂擦了擦。
用舌舔了舔干燥的唇，紧张而忐忑地道：“藕姐……”
裴叶挑眉：“怎么了？”
“虽然你失忆了，不过有一点我还是要跟你说清楚的。”
裴叶被勾起了点儿好奇心，笑道：“你说。”
赵油像是鹌鹑一般缩了缩那截薛定谔脖子，小声道：“我对你没意思的。”
裴叶：“……”
观众们：【……】
赵油低头往后缩了一步，用粗大手费劲儿地抱着头，非常怂地求饶道：“……事先说好啊，你别打我啊，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习俗，我也不知道你对我是这个意思……我真不知道……”
“闭嘴，上车！再说一句打断你的腿！”
赵油被警告之后安分不少，上了驾驶座，时不时扭头看着脸色铁青的“藕姐”，心慌慌。
裴叶系好安全带，没好气道：“我对你也没意思，就是吃不准我俩什么关系，试探试探你。”
赵油这才明白过来。
低声嘀咕：“想知道你就问么，试探什么啊，差点儿吓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