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结缘小筑
天色黑沉,皎月高悬。
当大部分百姓陷入香甜梦乡,附近街坊却越发有活力,街上行人不减反增。
行人大多都是身穿各色衣衫的青壮男子,说着口音浓重的话,时而摇头晃脑、东张西望,时而与路过的女子调笑。除了他们,剩下的就是倚在门旁、窗旁向外眺望挥帕的女子。
她们年纪不一。
年少的也就十一二岁,年长的有三十四五。
唯一的共同点是各个浓妆艳抹,衣着在这个天气显得过于单薄。
“……这就是倚红偎翠啊……”
尽管秦绍没东张西望,但不慎看到穿着暴露的女子也会脸红,表情写满克制性的好奇。
“听你这么说,你是没来过?”
秦绍老老实实道:“倒是有同窗邀请过……只是我不喜欢而且祖父他们也不允许。”
裴叶:“……”
她记得没错的话,秦绍也才十二岁吧?
“你跟你那位同窗关系好?”
秦绍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
“泛泛之交。”
裴叶道:“我也觉得这种人不值得深交。我记得你刚满十二岁,游学前也才十一?勾搭个十一岁的孩童去烟花柳巷,你若克制力不深,兴许就沉溺于此,严重一些还会彻底废掉。”
她一直坚持三十以下都是未成年的的原则。
哪怕十二岁的秦绍搁在旁人眼里已经是个小大人。
申桑的双手拢在袖中,提醒裴叶一事儿。
“裴义士的年纪似乎比绍弟还小几个月。”
双标就罢了,教训人的调调还挺有长辈风范。
申桑有些庆幸自己跟着过来。
如果让绍弟的祖父知道孙儿游学游到烟花柳巷,申桑便有种眼前一黑的冲动。
“我就是好奇来看看,只动眼睛不动手脚。”
裴叶理直气壮地挺胸抬头。
沉迷打游戏的黎殊突然补了一刀。
“依我看,恩人倒是深谙此道。”
年幼如秦绍,稳重如申桑,两个半大少年来了此处多少有些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唯独年纪最小的裴叶见怪不怪,眼梢还带着点儿毒辣挑剔,大胆的视线在花娘与恩客身上游走。忽略她的脸、她的身高、她的性别,黎殊在她身上瞧不出半点儿少女该有的青涩、羞怯与好奇,反倒像极了游走**的老油条,还是那种见多识广到能坐怀不乱的老油条!
裴叶笑而不语。
她与黎殊对视一眼,默契错开。
申桑:“……”
总感觉这俩眼神交错间达成了什么诡异的默契???
他的错觉吗?
“话说,路人不是说结缘小筑就在这个方向吗?”
裴叶将右手搭在眼帘,左右看看,发现附近的牌子都是四个字的,分不出哪个是结缘小筑。
秦绍指着左手边的建筑。
“先生,你要找的‘结缘小筑’是这家?”
申桑则道:“裴义士,你真不认识字?”
明明雅言说得比谁都好,说话腔调和言行也跟普通百姓不一样。
裴叶耸肩道:“‘文盲’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秦绍毛遂自荐:“先生若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以先生的聪慧,准保进步飞速。”
裴叶摇头婉拒了。
目前所处的世界是游戏副本,她又不会长久停留在此,学不学这里的文字……
嗯……还得看情况。
至少现在还不需要。
“结缘小筑”今天格外热闹,四人刚刚踏入便有跑堂小厮迎上来招呼。
裴叶也是第一次来古代**。
她发现楼下的客人比预料中多很多,这些客人也比想象中矜持得多,没有古装言情剧中急不可耐揩油,大多都是让花娘坐在一侧伺候用膳,出格一些也是斟酒喂菜,跟人谈笑风生。
“您四位是头一回来吧。”
正不知道怎么办,一名看着三十来岁的花娘迎了上来。
作为纵横欢场二十余年的老油条,她一眼便看出这四人跟其他客人不一样。
不似来寻欢作乐,倒像是一个老父亲带着仨熊孩子来见世面。
针对这种客人就该安排文雅、内敛、矜持的服务。
“对。”裴叶还未开口,黎殊按下暂停键将手机收起来,问道,“此处有无雅间?”
“有有有,四位随奴家来。”
“今日怎么如此热闹?”
花娘笑道:“今日是几个‘小先生’梳弄的日子。”
小先生???
三个半大少年三脸懵逼。
黎殊走南闯北,各色各样的人都见过,自然也明白“小先生”代指什么。
“‘小先生是指’清倌人吧,不同地方称呼不同。”
秦绍好奇地左顾右看。
“清倌人?那不是卖艺不卖身的?怎么会梳弄?”
梳弄的表面意思是指将长发梳拢在一起成结,以示少女时期结束,搁在欢场则表示初次接客承恩。据秦绍听闻,清倌人都是卖艺不卖身的,每个人或多或少有些特长,不是琴弹得好就是画艺了得,或者棋术高超、书法出众,再不济也是能说会唱,卖艺又卖身是红倌人啊。
花娘公式化地笑着。
“说是这么说,可入了这一行的人,哪有真的清倌人?豪客真要,谁又能拒绝得了。”
清倌人明面上是卖艺不卖身,但她们的“艺”只是一层朦胧薄纱。
薄纱之下依旧是“欲”。
各行各业也有竞争力,特别是她们这行,吃的是短短几年的青春饭。
“结缘小筑”规模只能算中等,质量、数量都比不过更强的同行。
为了提高竞争力,老鸨自然要推出养了许久的“清倌人”吸引被吊足胃口的豪客,拉回客源。
说话的功夫,楼下传来的声音大了不少。
花娘见三个少年郎面露好奇之色,笑着给他们介绍两句。
“楼下这几个姐妹,三人是楼里养出来的清倌人,其余四个是土窠子。”
裴叶好奇眨了眨眼。
当她的目光扫过其中一人,视线不知为何停顿一秒又挪开。
“土窠子是什么?”
花娘温柔道:“这一行也有官办私办之分,土窠子便是不隶于官,在家而卖奸之女。不过底下这四个都是干净的雏儿,长得好、养得好,在楼里梳弄出去,这身价也是蹭蹭高涨呢。”
422:土窠子
花楼借用土窠子梳弄招揽更多的豪客,而土窠子在楼里梳弄出去也能提高身价,比一般的土窠子昂贵得多,赚得也多。这是互助互利的事情,不少花楼都有类似的操作,见怪不怪。
裴叶听后一怔。
她想到了更多的事情。
面带几分恍惚:“可她们……年纪不大,不像是能自己做主跟你们花楼合作的……”
花娘抬手半掩着唇,笑时双眸似月牙。
“您说笑了,自然是有人代办的。”
“谁?”
花娘道:“父母爷奶居多,偶尔也有叔伯婶娘,还有便是专门买卖干这一行的拐子。”
黎殊平静无波,秦绍和申桑则不可置信地睁圆了眼睛。
“叔伯婶娘的话……多半是孤女,畜生不如的亲眷也不是没有……但父母爷奶又怎么回事?”
养大就是为了培养女儿/孙女当什么土窠子?
花娘看秦绍二人的年纪,有些羡慕又有些自嘲。
“这种事情……多得是哩……”
也就这种年纪的半大少年会为了司空见惯的事情吃惊愣神。
裴叶评价道:“这还真是混账。”
花娘仍是笑着点头,只是眼底透着漫不经心与不在乎。
秦绍生着闷气,略显婴儿肥的脸蛋几乎要皱成包子。
“倘若天下太平,人人都能安居乐业、吃饱穿暖,这种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裴叶托着腮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不可能的呦。”
“为什么?”
因为哪怕是裴叶那个时代也不能完全杜绝这种事情啊。
她道:“满足私欲是人与生俱来的掠夺本能,而私欲是无法真正被满足的。”
这些为了黑色暴利而冒险的人,只会随着时代推移和进步,从明面缩到下水道。
秦绍似懂非懂。
他许久才道:“尽管如此……但能满足一部分,也好过一点儿没有的空虚吧?百姓若能富足安乐,一定能减少一部分因为温饱而走上这条路的人。哪怕只有一点进步,也好过止步不前。”
申桑也认真发言。
“教会人们什么是廉耻、告诉他们什么是德行,以此约束百姓言行,便能杜绝此类事情。”
“天真的少年郎。”黎殊笑着轻饮茶水,那点儿笑意直透眼底,像是星星般闪亮,他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何去满足私欲,如何去教化百姓,让其懂得廉耻德行?你们可知农人耕作一生,产出的米粮能供养几人?奔波一辈子却连基本温饱都无法满足,这种情况下如何满足更多人的私欲?因为无法满足,所以才有这么多企图走捷径的。”
裴叶接过话茬,免得两个大好少年被黎殊拐进沟里。
“光想是没有用的,还要知道如何去做。”
申桑也拧眉道:“……绍弟,教化百姓太难了……倒不如统一言行、统一意志来得快些。”
裴叶:“……”
少年,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
黎殊追问:“你怎么能保证百姓言行意志始终是你所想的?毫无主见的愚人最容易被利用。”
秦绍倏地插了一句。
“那就教导他们如何分辨是非曲直。”
申桑朝着小伙伴方向偏了点儿。
“绍弟,说了教化百姓很难的。”
秦绍倒是乐观:“难就难,我们连弱冠都没有,未来还很长啊。现在不行,那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届时由那些被教化过的百姓去影响其他人……未来肯定会越来越好!至于耕作……天下这么多人,人人勤劳,各司其职,不荒废每一亩田,就不信还会有人无法温饱。”
黎殊哑然失笑,侧首对着裴叶调侃。
“少年人就是有朝气,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舌头……你却是暮气沉沉的。”
秦绍和申桑是异想天开,好歹也愿意去想。
裴叶倒好,一副老僧入定的姿态。
“现实会教他们做人的。”
裴叶忍不住翻白眼。
哪个少年没有改变天下的雄心壮志?
只盼着被现实一顿毒打后,还能坚持初心。
说话的功夫,老鸨已经介绍了一个梳弄的清倌人,两个模样标志的土窠子。
黎殊此时才发现裴叶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年纪最大的土窠子身上。
他顺着视线瞧去,发现那名土窠子身量格外高挑、纤长又匀称,连浓妆也无法掩盖五官的出色。她的眼窝很深,睫毛长而密,再加上眼珠子黑白分明,似乎一眼就能勾走人魄。双唇涂着最红的口脂,将这双唇衬得饱满而性感,橘黄烛火照在那张脸上,透着几分朦胧的光晕。
顾客道:“这个年纪还梳弄?老鸨,莫要糊弄人,砸了自己招牌!”
老鸨笑着挥帕,一一解释。
原来这名土窠子今年有二十岁了,身量又比同龄人高得多,再加上后娘不待见她,将她的婚事拖了又拖。后娘为了给自己的小儿子凑钱娶媳妇,这才将这个老姑娘卖去当土窠子。
正巧碰上老鸨,便挑在今天跟清倌人一起梳弄。
“她有什么特殊的?”
黎殊盯着这名土窠子许久,愣是没有看出门道。
也怪距离远,看的不很清楚。
裴叶道:“这人是个男的。”
其余三人:“???”
不可置信地揉揉眼睛。
怎么看怎么是个女人!
“的确是个男的。”
黎殊提醒裴叶:“这里是女闾不是象姑馆。”
真要梳弄,也该是在象姑馆而非“结缘小筑”。
裴叶若有所思地问黎殊:“土窠子梳弄接客的话,有什么特殊规定?”
“特殊规定?”
秦绍二人眼巴巴看着黎殊。
黎殊纳闷地道:“这能有什么特殊规定?”
他又不是搞这一行的,哪会那么清楚,只能抓个花娘过来解惑。
花娘道:“土窠子毕竟不是楼里的,所以她们梳弄那晚接客一般是回自己家待客。恩客先将夜合钱付给花楼,花楼扣了一部分,再将剩下一半给土窠子。土窠子会由花楼的杂役送回自己家拾掇新房待客。恩客第二日再去土窠子的家,二人这么歇上一晚,这笔买卖就算成了。”
裴叶敏锐抓住了重点。
“楼下这名土窠子……‘她’家住在哪里?”
花娘想了想道:“城外三里庄吧。”
裴叶:“……”
哦吼,破案了。
423:蠢蠢欲动
看看表情意味深长的裴叶,再看看远处那位姿色傲人的土窠子,黎殊也随即陷入沉思难道是他忽略了什么,居然跟不上裴叶的思维?假如那名土窠子真是男子而非女子的话……
灵光在脑中闪现一瞬。
只可惜黎殊没抓住,让它从指间偷偷溜走。
黎殊不是想不通就憋着的人。
也不觉得向一个比自己小两轮的少年求教会丢人。
“这人身份有问题?”
裴叶笑着道:“他身份若无问题,哪个男人会混进一群清倌人中间?”
黎殊愕然地看看裴叶,万万没想到她的理由这么简单粗暴。
“……先生,但我看不出他是男子啊……”秦绍说出其余几人的心声,引得申桑和黎殊共鸣,连连点头,“……此女相貌艳丽逼人,尽管身段是比女子高挑了些,但也不像是个男子。”
秦绍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他宁愿相信比他矮半个头的裴叶是少年郎,也不愿相信远处那位梳弄的土窠子是男人。
后者比裴叶有女人气质多了。
但在求生欲的促使下,他硬生生将这话咽了回去。
总觉得说出来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_(:3)∠)_
但裴叶是什么人?
如今的秦绍也只是个半大少年郎,喜怒不形于色的情绪修养远不及日后的一成。
他的表情诚实地出卖了他的真实想法。
裴叶再一次按捺想要提起四十米大刀的冲动,勉勉强强挤出一抹温和笑容。
“判断一个人是男是女,不能单单看这人的脸,因为眼睛最会骗人。这世上有两个词叫‘男生女相’与‘女生男相’,还有一种鬼斧神工的手段叫‘化妆’。如果你有一双灵巧的双手,便能使用胭脂水粉来微调五官,弱化男性五官硬朗的一面,凸出女性的柔和特征,混淆判断。”
以这个时代的彩妆制造水准还做不到化腐朽为神奇。
这名土窠子能用颜值力压其他清倌人,必然有一张“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脸。
昏暗的灯光、相对封闭的环境以及舞台距离也起了误导作用。
秦绍听后再细瞧两眼,还是没发现破绽。
黎殊放弃探究裴叶怎么看出土窠子是男性这一问题,他更在乎另一件事情。
“此人是什么身份?”
他还记得裴叶用膳前说要打游戏,结果用了晚膳就要出门的反常变化。
出门也就罢了,还直奔“结缘小筑”而来。
说她来“结缘小筑”跟这名男扮女装的土窠子无关,黎殊绝不相信。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他?”
明明是疑问句,搁在黎殊口中却是笃定的陈述句。
他确信裴叶不安好心!
“为了土窠子而来?”申桑猜测道,“难道此人是裴义士的熟人?”
这么猜测似乎也说得通。
裴叶却摇头否认了。
“我当然不认识他,也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只是有些不靠谱的猜测。”
她是来找第五位优质客户好解救阿崽的。
但当她从花娘口中知道土窠子梳弄第一晚是回家待客,而这名男扮女装的土窠子家住城外三里庄的时候,她便迅速将此人跟“凤家军”的通缉对象比对了一下,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
土窠子的真实身份极有可能是传递虚假调兵文书的“信使”!
聪明人不需要太多暗示就能明白过来。
“不靠谱的猜测?”
黎殊眉头轻挑,神情若有所思。
“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说这人的身份是……”
黎殊往“凤家军”的营盘方向使了个眼色。
裴叶一指抵在唇前,笑盈盈地道:“嘘你我心知肚明即可。”
黎殊果断止住话。
揶揄着道:“明白明白,我都懂!”
逛什么烟花柳巷,分明是冲着男扮女装的土窠子来的。
黎殊也没细究裴叶怎么会知道“凤家军”通缉的假信使躲在“结缘小筑”,还知道此人想借着梳弄土窠子的身份混出荔城……想来,对能通鬼神的能人异士而言,这都算是基操吧?
呵呵,勿惊。
“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老谋深算,这真的是巧合。”
裴叶实话实说。
黎殊看似愉悦地点头笑笑,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他根本没将裴叶的大实话当真。
无法插入话题的秦绍和申桑只能二脸懵逼。
一旦彻底接受那名土窠子是男性的设定,在场三位男性看着底下争风吃醋的客人,心底便有种说不出的酸爽滋味。他们知道被盯上的美人脱下衣裳,掏出的玩意儿可能比他们大?
黎殊忍不住嘀咕。
“倘若有恩客不遵守土窠子的规矩,他该怎么应付?”
裴叶笑盈盈地眯起眼,语调是诡异的温柔。
“说实话,我也很好奇。”
是男上加男?
还是迎男而上?
与此同时,台上的土窠子脊背一寒,隐约有种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他下意识用余光看了一眼混在客人中的壮汉,后者表情并无异样,看样子是他多心了。
出神三五秒的功夫,老鸨那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老身也是看走眼了,没想到娘子如此受人喜欢……”
这次真是赚大了!
老鸨似乎看到大笔大笔的钱插着翅膀向她飞来。
那名土窠子微垂眼睑,低头浅笑却不说话。
只是那抹温柔笑意似乎能将铁汉心肠都揉碎了、融化了。
这一动作也恰好露出一截纤细而白皙的脖颈。
不少顾客瞧了心中微痒,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心脏。
打击效果堪比绝对领域。
黎殊一心二用,一边手指灵巧地控制俄罗斯方块,一边关注土窠子的竞价情况。
“差不多这个价格了,再往上升很难,你要不要下去搅混水?”
在参与竞价的顾客来看,土窠子长得再好也只是无证经营的下等在家女,根子不干净,怎么能跟花魁行首比价位?
喊上清倌人的价位是给“她”脸面,更是她祖坟冒青烟。
“我要是出高价买了他,最后让顾央结账……”
裴叶蠢蠢欲动,暗中又捏了下装着零花钱的钱囊。
黎殊不客气地道:“他怕是会不顾名声将你打出顾府。”
十一二的小丫头片子住他的吃他的,还学人家争风吃醋乱撒他的钱?
哼,欠打。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脸皮再厚也不能让不熟悉的人给自己付夜渡资啊。
424:“私奔”的土窠子
听着裴叶跟黎殊的交谈,一旁两个少年郎有种被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既视感。
一向乖巧的秦绍此时也控制不住内心的“卧槽”冲击,嘴角神经直抽抽。
“先生……”
他艰难地张口,表情几欲崩坏。
“……您不会真想夺下此人吧?”
朝夏风气再开放,也没发生过女子跟一群花楼嫖客争夺“土窠子”的荒唐事儿。
emmm……
哪怕这个“土窠子”有问题。
秦绍觉得眼前这画风太挑战他的三观了。
“你不觉得破坏别人苦心布局是件非常爽快的事情?看着志在必得的人脸上露出惊愕、慌乱、无措的表情,翻手覆手间掌控着对方的心绪……”裴叶露出恶劣的笑,一手搭着秦绍的肩膀,用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育他,“你还年轻,无法领会其中妙处,待你长大就明白了……”
秦绍一脸茫然。
申桑脸色渐黑。
黎殊一个手抖,俄罗斯方块搭错导致游戏结束。
总觉得裴叶忽悠人的样子像极了“绅(变)士(态)”。
下一秒,裴叶直接将价格提高一半。
以豪迈阔绰的绝对强势姿态压下所有竞争者。
三人:“……”
全场寂静无声。
那位土窠子更是猛地抬起头望向发声处。
裴叶慵懒地斜靠着窗户,扬起的唇角噙着玩世不恭的笑意。
当她发现自己成了全场焦点,她还调皮地抬手挥了挥,冲着土窠子无声张口。
【惊不惊喜?】
【意不意外?】
【开不开心?】
土窠子:“……”
老鸨见喊价的人是个黄毛小丫头,脸色出现一瞬的阴沉。
下一秒又挂上谄媚的笑,变脸速度之快让人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这位贵客,您别看我们这里小门小店,但也是开门迎客做了多年生意的……”
裴叶明白老鸨的威胁。
“这个道理我懂,但今天不是谁价高谁能赢得美人归?”
老鸨笑着道:“是这个道理。”
裴叶打了个清脆的响指:“这就对了!我出得起钱,还不许我喊价了?”
老鸨听后心下一喜。
“哪儿的话,您是贵客,出高价买她是她的福气。”
谁出得起高价谁就是大爷。
哪管大爷是人是狗,是男是女?
只要裴叶拿得出夜渡资,老鸨怎么会将送上门的财神往外推?
“这话我爱听。”
裴叶横插一脚报了个高价,完全超出其他客人的心里价位。
纵然心有不甘,他们也没继续喊价的意思。
价格再高就亏了。
裴叶笑着比划一个剪刀手。
“看样子是妥了。”
秦绍无奈地压低声音跟她耳语,生怕雅间外的花楼杂役听到。
“先生……你有这么多钱吗?”
他们可不想被“结缘小筑”的打手围着殴打,扒光了丢出大门。
那可太丢人了。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黎殊也好奇得顾不上游戏。
莫非,她真想让顾央当这个冤大头?
裴叶摩挲着下巴奸笑:“钱不是问题,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
其余三人对这句话持保留意见。
裴叶又道:“假的土窠子哪里配得上真金白银呢。”
秦绍茅塞顿开的同时更担心了。
用假钱糊弄“结缘小筑”的人,真会被扒光衣服暴打丢出大门的。
最重要的是
裴叶哪里来这么多假钱。
黎殊倒是猜到了,他做了个“障眼法”的口型。
裴叶含笑点头,赞道:“孺子可教也。”
说完她就看到黎殊赏她两枚白眼。
若不是黎殊,随便换做是谁,裴叶这句话说出口会被暴打。
哪有十一二岁的丫头片子跟比她大两轮的中年男子说“孺子可教也”?
说话的功夫,“结缘小筑”的人在门外守着要收钱了。
裴叶起身去应付。
“我去去就来。”
她掏出两张画着“障眼符”的糖纸。
搁在其他人看来就是金灿灿的金子,亮得能闪瞎人眼。
“这些钱够了?”
这具身体还未长开,裴叶看谁都要仰头。
幸好她气势足够强大,完全弥补了身高的缺陷。
老鸨谄媚笑道:“够了够了,完全够了……”
裴叶啪得一下拦住老鸨试图伸手的动作,依旧勾着玩世不恭的笑。
“这些钱,你都能拿走,不用找零了,不过”
老鸨倒吸一口冷气,又被裴叶这断句断得险些岔气。
“不过什么?贵客您尽管说!”
裴叶道:“我也知道土窠子的规矩,但规矩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改的。我也没那么多时间和兴致去城外一趟,剩下的钱给你,你安排一间上好的房间,今儿个我就在你这楼子歇了。”
老鸨以为裴叶会刁难人,没想到是这么简单的要求。
当即点头如捣蒜,根本不征求那位土窠子的意见。
因此,当土窠子从杂役丫鬟口中知道消息,那张姣好面庞出现一瞬的扭曲。
土窠子攥紧袖中的手,后槽牙都要被他咬碎。
好好的计划被人横插一脚,别提多郁卒。
是的,“他”而非“她”。
正如裴叶所言,这名土窠子是货真价实的男性。
他没让丫鬟伺候沐浴。
脸太漂亮能伪装成女性的脸,但他的身体伪装不了,一脱衣服就露馅儿了。
“先生……你不会真要去吧?”
秦绍看着裴叶的眼神越发怪异。
“当然不。”裴叶一把揽着秦绍的肩膀,豪迈地道,“当然是一起去,五个人多好。”
两个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吓得脚下一个踉跄。
饶是黎殊这样三十六岁的中年男人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知道能人异士跟正常人是两个物种,但差距再大应该也大不到哪里去。
好歹披着一张人皮,怎么尽干丧心病狂的事情?
“你们真放心我一个弱女子去面对男扮女装的土窠子?”
裴叶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
黎殊额头青筋若隐若现。
他是文人!
文雅之士不说粗鄙之语。
当裴叶拽着三人来到今晚的“婚房”,这一出好戏正巧演到高chao。
“**苦短,娘子是准备去哪儿呢?”
裴叶倚在门旁,目光戏谑地看着还未来得及爬出窗外、一脸见鬼表情的美艳佳人。
目光扫到窗外正要接应“土窠子”的壮汉,她夸张地“哦”了一声。
调侃道:“好一出郎情妾意、连夜私奔的感人戏码。”
425:段干启
“郎君快走!”
窗外的壮汉见势不妙,作势要掩护“土窠子”逃跑。
“土窠子”也没有闹矫情,更没有废话“我走了你怎么办”、“不行,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之类浪费宝贵时间和机会的话。但当他余光不经意间扫到裴叶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麻烦上门,逃不了了!
强烈的念头占据他的脑海,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动作,冷艳面庞染上难辨的晦暗。
“怎么不跑了?还是怕楼下有人守着逮你们?”
“土窠子”直直看着裴叶。
“你是谁?”
有记忆以来,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惊慌,那是濒临死亡的恐惧。
心脏打鼓似得咚咚直跳,四肢冰冷僵硬又虚软不说,手心一攥还能捏出一把粘稠冷汗。
可他内心越慌乱,外表越是冷静镇定。
红唇紧抿,压下唇角弧度。
再配上那张带着浓妆的冷艳面庞,硬生生塑造出睥睨众生的高冷姿态。
“我是谁?娘子这话问得奇怪。我花了大价钱买下娘子一夜,你就是拿这个回报我?”裴叶笑得不正经,视线却锁定窗外浑身肌肉紧绷的壮汉,“如果让你们逃了,我的面子往哪儿搁?”
她是来给人推销绿帽的,不是让人给她“戴”绿帽的。
“……还是说……窗外这位壮士也想自荐枕席?”
“土窠子”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无情叱骂一声:“无耻!”
原先温柔偏中性的尖细嗓音变为低沉清朗的青年声音。
青年的声音从艳丽佳人口中传出,让秦绍两个少年郎面露惊愕。
居然还真是个男人啊!
“无耻?你骂谁无耻呢?”
裴叶松开抱胸双臂,一改吊儿郎当的倚靠站姿,脊梁笔直如劲松。
她这一变化感受最深的不是距离她最近的秦绍三人,而是窗外心急如焚的壮汉。
在外人看来不过是裴叶变正经了,但壮汉“看”到的情形完全不一样。
武人修炼到一定程度能隐约感觉到不同人身上的“气势”。
与人对垒的时候,最先交战的不是兵器、拳脚,而是二人的“气势”。
“气势”强则战意盛,还未真正交手便占据一定优势。
武斗瞬息万变,一点儿优势也能成为制胜关键。
而裴叶的“气势”……
壮汉暗中冒着冷汗。
分明是一头狰狞的、张开血淋淋大口的上古凶兽,打个喷嚏都能掀起惊涛骇浪那种。
被她视线锁定的一瞬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饶是如此,他仍旧不忘提醒“土窠子”。
“郎君,此人非常危险,千万不要激怒她。”
“土窠子”心情低沉。
“我知道她很危险。”
却不知他们俩对话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壮汉指的是裴叶这个人很危险,要小心,不能激怒。“土窠子”说的是裴叶发现他们的身份,极有可能布下埋伏将二人捉拿交给“凤家军”处理,所以要小心。鸡同鸭讲,居然还衔接上了。
二人达成默契,话题中心的裴叶不爽了。
“什么叫我很危险,你们俩才是危险分子吧?”
揣着伪造调兵文书糊弄“凤家军”,险些害得荔城完蛋,自己不反省还有脸倒打一耙?
裴叶冲着壮汉努了努嘴。
“进来,有些事情咱们当面谈清楚了。”
壮汉仅仅犹豫一秒就做出了选择。
逃是逃不掉的,打也打不过,倒不如耐心看看裴叶想做什么。
灯影重重,烛火昏暗。
这间屋子本来就是给清倌人招待客人的“新房”,装饰喜庆不说,室内染着的香也带着几分暧昧的甜腻。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既不会冷清也不会喧闹,这样模模糊糊的氛围刚刚好。
此时再来小酒三两杯助兴,之后的一切也就水到渠成了。
只可惜,耗费心思的布置没有派上用场。
室内一共六个人,分为两拨。
一拨是以裴叶为首的三少一老组合,另一拨是以“土窠子”为首的“美女与莽汉”组合。
现场氛围又尴尬又安静。
只剩下呼吸声与灯芯燃烧的爆鸣噼啪声。
裴叶似笑非笑地打量二人,不明所以的秦绍和申桑围观吃瓜,新晋网瘾中年还在打俄罗斯方块。反观另外两人“土窠子”面无表情,壮汉肌肉紧绷。两拨人都在暗中观察彼此……
终于,裴叶率先打破让人尴尬癌发作的氛围。
“你们主动交代吧,姓甚名谁,哪国人士,祖籍何处,什么职业,最重要的是谁指使你们干这事情!”裴叶一副“你们说,我听着”的表情,像极某张翘着腿,拿着纸笔记录的表情包。
“土窠子”蹙起特地修过的细眉。
他的底子太好、颜值太能打,哪怕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外人也很难看出他是个男性。
当妆容精致浓艳的美人蹙起双眉……
这、这谁扛得住啊。
裴叶这货扛得住。
“你们不老实交代的话,别怪我用点儿特殊手段了。怎么,这种事情还要我催三催四?”
“土窠子”的颜值攻击直接被裴叶闪避了作为一个专情的毛绒萌控,如果“土窠子”是个可萌可萌的萌物,兴许能影响裴叶,否则再怎么冷艳逼人、惊艳眼球……她也get不到点。
“土窠子”斟酌着道:“在下段干启,字启明,东梁国人士。”
壮汉干脆利落地抱拳:“严华,字信荣,朝夏国人士。”
裴叶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她确信自己没听过这两个名字。
不过
“你名叫‘干启’?”
别看《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的剧情挺狗血,但作者取名还算用心。
裴叶进入副本这么多天,除了女主萧妃儿,还未碰见画风非常玛丽苏的名字。
不论是秦绍、申桑、黎殊还是顾央,名字都有来来源,显然不是父母指着字典随便凑的。
眼前这位画风咋不同呢?
女装大佬段干启:“……”
壮汉严华憋着笑,表情看着有些不自然的扭曲。
“噗”
笑的人是黎殊。
看似低头打游戏,实则分了一部分注意力,支长耳朵偷听。
秦绍和申桑反应也不一样。
后者沉默,前者小声提醒:“……先生……段干是个姓氏,他名叫‘启’。”
426:强盗逻辑
“段”姓远比小众姓氏的“段干”多得多。
秦绍也是第一次碰见姓“段干”的人,认错也不怪先生啦。
他尝试给裴叶挽尊,反而弄巧成拙。
裴叶:“……”
沉默过去,她靠着厚脸皮无视这次尴尬。
“那我就叫你‘启明’?”
隐约记得男子成年后不便直呼其名,平辈人一般喊字。
段干启道:“皆可。”
裴叶下一句就单刀直入,问得二人脊背直冒冷汗。
“那封让‘凤家军’调兵去板城的伪造文书出自你们之手,对吧?”
段干启眼皮狠狠一跳。
他险些端不住崩裂的表情,严华直接煞白了脸。
“你可有证据?”
段干启没有直接承认。
裴叶笑道:“证据这种东西,我拿不出来,但将你们拎到‘凤家军’还是能做到的。你们清清白白,我做什么都是无用功。但你们要是有猫腻你们有胆子去‘凤家军’统帅跟前转一圈?”
在她看来,这么一通恐吓下来,不招也会瑟瑟发抖。
孰料段干启忽然扬起了唇角。
烛火印在他的侧脸,阴影将他的眉眼衬得更加精致,黑白分明的眸子似迸发出灼热光芒。
他微垂眼睑,意有所指地道:“看这情形,你不是‘凤家军’的人。”
他说得非常笃定。
按照朝夏的律法,窝藏重犯或者知而不报,一律以同党论处。
没有第一时间抓他们,甚至连明显的恶意都没有,这明显不正常。
段干启大胆推测
裴叶不是为了“凤家军”,甚至不是为了那封“伪造的调兵文书”。
“我当然不是‘凤家军’的人,他们还使唤不动我。”
唯一使唤得她的,也就那个无耻的“挟阿崽以令裴叶”的垃圾游戏了。
“你的目的?”
意识到裴叶对自己并无想象中的恶意,段干启也没有放松警惕,反而更担心。
裴叶托腮道:“我说我来纯粹是想认识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你相信吗?”
段干启:“……”
严华:“……”
懵逼的秦绍和申桑:“……”
不忍直视的黎殊:“……”
他长这么大,还未见过比这更生硬尴尬的撩汉手段。
“你觉得我会信?”
“信不信由你。”裴叶继续往外抖露大实话:“揭穿你的身份,撞破你是‘凤家军’通缉的人……纯粹是意外,我也没想到被满城通缉的人会想出以‘土窠子’的身份光明正大混出荔城的点子。”
女装虽然羞耻,但有用。
不论是哪个时代,烟花柳巷的生意都要打通各处关系,“结缘小筑”也不例外。
荔城守卫查得严格,但有“结缘小筑”的杂役上前套关系,所谓搜查就是做做样子。
真要有意外,段干启也不担心即使城门守卫长着一双火眼金睛,也无法照着模糊不写实的通缉画像认出一脸浓妆、身穿女式华裳的“土窠子”就是他们翻遍荔城也要找到的犯人。
画像上的犯人所用名讳还是假的。
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完美计划,半道杀出个疑似脑子有病的人。
段干启听完后,心情那叫一个卧槽。
文人雅士不说粗鄙之语。
段干启道:“再周全的计划也只能做到九成,剩下一成是运气。”
很显然他没有事成的运气。
裴叶厚颜无耻道:“没办法,谁让你碰上的人是我,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这倒不是她吹。
她以前的运气的确不错,买个饮料总能打开“再来一瓶”的盖子。
为什么说是“以前”?
因为碰见《恋与养崽》这个后台调整掉率的非酋游戏后,她的运气被消耗干净。
庆幸副本套装还没激发,不然她都不知道上哪儿赚功德去捞许愿池。
赚来的那点儿功德连网费都不够,拿什么浪池子?
裴叶在段干启心情跌落谷底之前将话题拐了回来。
“虽说我是无意间撞破你的身份,但有句话说得好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碰上了,那就问个清楚。凭你们二人根本干不成伪造调兵文书这样的事情,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
当裴叶愿意放下敌视跟人和平相处,极少人能抵抗她展露出来的亲和力。
段干启和壮汉严华也不例外。
前者还好,严华则守口如瓶,不愿透露分毫。
不管怎么说,那位娘子也是将他从死牢换出来的恩人,严华干不出恩将仇报的事情。
见二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裴叶露出一缕讥笑。
“你们不说,其实我也知道是个女人,对吧?”
段干启不动声色,严华却没这么细心,表情露出了破绽。
裴叶道:“不用这么紧张,我会知道她也是因为我救下的一个人。”
段干启猜到是谁。
“你救下的人是黎殊,黎合仲?”
裴叶点头道:“对,就是合仲。”
段干启的话也变相肯定了裴叶的问题。
果然是女主萧妃儿的布局。
作为重生者,萧妃儿最大的优势就是“知晓未来”,知道未来哪些人会大放异彩。
利用这一优势,用各种手段提前接触或者招揽他们,招揽不到也刷一刷好感。
段干启和严华应该也是这种情况。
裴叶对这位女主没什么恶感,但也没什么好感,她甚至不反对萧妃儿报复渣男的行动。
不过将两个人的恩怨激化成国仇家恨,让数万乃至数十万无辜性命当垫背,那就不行了。
谈个恋爱失败了就让天下人陪葬,脸怎么那么大呢?
段干启道:“人你也见了,想知道的答案也有了,现在能否放我等离开?”
“不能。”她心情愉悦地看着眼神冷下来的段干启,理直气壮道,“我的确不会将你们交给‘凤家军’,但也没说放了你们。实不相瞒我跟驱使你们的人有些矛盾,放你们回去,不就是纵虎归山,放龙入海?我撞破你们的身份却没有动手杀你们,相当于你们现在欠了我一条命。因此,不管她以前对你们是有救命之恩还是提拔赏识之情,都一笔勾销!”
二人:“……”
“烦请你们在我解决跟她的矛盾前,别跑回她的身边出谋划策,给我添乱。”
“除了她,你们爱投奔谁都行,如何?”
427:黄雀在后
“行,你的要求我们能接受。”
段干启答应得非常干脆。
裴叶听后,那双黑葡萄般乌黑明亮的双眸泛起让人心中一咯噔的笑意。
“你答应这么干脆?呵呵,我知道你肚子里想什么。”
段干启:“……”
抱歉,他刚才脑子里什么都没想,他只想走。
裴叶继续道:“我的副手以前经常念叨永远不要相信一个靠脑子吃饭的人的节操,他们的嘴,骗人的鬼。我个人认为这话是很有道理的,因为我本质上也是这种人……”
白纸黑字的合约都能因为利益撕毁,更别说一句口头承诺。
段干启道:“那你想如何?”
“收下此物吧,它们会代我约束你们的。”
裴叶从袖中掏出两枚两指宽、一指长,颜色碧绿、质地通透的古怪玉饰。
玉饰串了打成如意红结的长绳子,两面刻着符号古怪的名讳秘文。
段干启没有接过来,只是拧着眉头问她。
“此是何物?”
“一件防止你们违背诺言的小玩意儿。你们敢收下我就送你们出城,若不收下……命留下吧。”
裴叶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双目泛着些许猩红的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脑门。
段干启垂眸观察桌上的玉饰。
他并不觉得一件死物能约束活人。
裴叶笑道:“你们真以为我这人好说话?三两句就将险些造成数万无辜百姓惨死的嫌疑犯放了?我坐在这里跟你们聊天而不是拔刀杀你们,因为我知道你们是别人手中的‘刀’而不是执刀人,哪怕你们是两把能反杀弑主的刀,不会轻易被人愚弄。但主犯是那位娘子不是吗?”
段干启不知想了什么,伸手拿下其中一枚。
壮汉严华见郎君做出选择,他也紧跟着伸手收下另一枚。
“……你真以为朝夏还有胜算?”
段干启看着明显是边角料打磨出来的玉饰,玉质成色不错,还没发现其他异常。
“什么?”
话题跳得太快,裴叶有些跟不上。
他看着裴叶,眼神似乎在说“不用伪装,我看穿了一切”。
段干启以为裴叶是朝夏的拥趸。
“朝夏国力不如闫火罗,内部也不如闫火罗团结,更别说还有上一代留下的诸多隐患,如今国库空虚,兵力孱弱……它被灭是迟早的。反观闫火罗现任大王倒有几分中兴之主的势头,有野心也有壮志。荔城一战若能赢,朝夏覆灭也就两三年功夫。但没了荔城这遭,还能苟延残喘拖个七八年。”
拖得越久,战争越久,死的人越多。
段干启这话直接激怒了年轻气盛的秦绍。
秦氏一脉数代都受朝夏皇室重用。
“你说这大逆不道的话,我现在便能拔剑杀了你!”
秦绍一拍桌,另一手作势要拔剑。
段干启二人是裴叶“抓住”的,她准备轻拿轻放,秦绍不赞同也不好插手。
但段干启明晃晃贬低朝夏,他就忍不住了。
段干启道:“此次出卖‘凤家军’,布下荔城之局的,正是你们朝夏朝廷内的人。朝夏自己人对这个国家、对这个国家的人民毫无怜悯之心,难道奢求敌人心软、手下留情?闫火罗若是有吞并朝夏的能力,合二国之力征战天下,天下一统有望……反之,朝夏要是能争气反吞闫火罗,征服这头彪悍野兽,将其驯服,一样也有展望天下的本钱……但朝夏有么?”
秦绍被段干启正面怼,气得整张脸都红透了。
“胡言乱语!闫火罗那群只知屠戮的莽夫、刽子手,征战到哪里杀到哪里,还想征战天下?”
段干启冷漠道:“傲慢。”
秦绍眼眶泛红,险些控制不住要拔剑的手。
段干启继续道:“打仗不是看谁仁慈、谁读的书多,谁就能赢的。闫火罗曾经是朝夏附属,被打得只能蜷缩在贫瘠之地苟延残喘……但你可有正视过现在的闫火罗?朝夏除了根子上腐烂的‘凤家军’,你还能拎出其他像样的军队?”
计谋再多、布局再缜密,最后落实到实处还是两军交战。
打得过就是打得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秦绍被问得一噎。
“不止你傲慢,朝夏更傲慢。”
看着秦绍被欺负,裴叶在一旁看不下去。
“你这逻辑有问题啊。”裴叶看着段干启道,“朝夏问题再大,那也养育这一方土地上的国民。国民爱国有什么错?因为国家孱弱而劝说这个国家的年轻人放弃,你不觉得这番说辞偏心闫火罗到咯吱窝了?你完全站在闫火罗的立场,肆意批判有诸多不足的朝夏。但你知道有句话叫做知耻而后勇,只弱而图强?蝼蚁尚且能贪生,你怎么能剥夺一个国家挣扎求存与延续的权利?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谁胜谁负,说不定一场流星雨就直接落在胜者大军营盘呢。”
例如裴叶,她也不止一次带着一丝血皮吃到鸡啊。
“一个国家只要年轻人还有变革的勇气,那就不算完即使完,也不该是现在。”
裴叶说的很温和,秦绍在一旁附和。
“对,先生说得对!”
段干启一怔,望向裴叶的目光发生变化。
“你是这么想的?”
裴叶点头:“是啊,我是这么想的。”
不知道哪一句话戳到了段干启,他居然没还嘴。
裴叶打趣道:“你这小子捧哏闫火罗的样子,像极了奸细……”
段干启:“……”
壮汉严华一头雾水:“???”
室内气氛安静得诡异。
“你还真是啊……”
裴叶忍不住傻眼。
段干启表情毫无破绽,其他人分辨不出,但裴叶对气息的感知很敏锐。
刺激!
她现在想将话筒塞进女主萧妃儿嘴里,问问这位提前招揽未来风云人物,不小心戳到闫火罗的奸细是什么心情。
自以为自己掌控全局,没想到真正的黄雀还躲在身后……
“看样子,我不能放你走了。”
裴叶是个性情恶劣的家伙。
“我想看看被你吹嘘的闫火罗冒然攻打荔城,结果发现‘凤家军’一人没撤是个什么表情。”
428:月梁往事
“你刚才不是说再周全的计划也只能做到九成,剩下一成是运气。”裴叶托着腮,表情是恶劣的笑,“现在很明显这一成运气不在闫火罗这边。要怪也只能怪运气不好,太倒霉。”
战争从来不是一架天平,哪边筹码重就能彻底倾斜到哪边。
有时候运气也是很重要的。
“我出身月梁国,所以闫火罗也好,朝夏国也罢,二者对我而言本质没什么分别。仔细说来还算不上奸细,因为目前的我没有效忠任何人,还在观望。”面对裴叶的揶揄戏谑,段干启不动如山,“那位娘子招揽我之前,恰巧有位闫火罗王室之人礼贤下士,颇得我心意。”
简单来说段干启就是拿着两份offer的人。
他正在观察实习期的老板,看看哪个公司更有发展前途。
本来是很简单的事情,谁料中途一波三折,跳出个奇奇怪怪的人。
裴叶听了忍不住撇嘴。
“什么叫‘颇得你心意’,直说你在内心选择看似更有前途的闫火罗不就成了?”
就职意向这么明显,“闫火罗公司”的offer捏在手。
万事俱备,只差一个入职手续吧?
面对裴叶的嘲讽,段干启并未否认。
“话说,你是月梁国人?”
段干启点头。
本以为能听到什么高见,谁料裴叶居然问他。
“我记得合仲也是月梁国人士……我倒是奇怪,你们俩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国家,反倒要来掺和朝夏与闫火罗?”
居然还前后脚被女主萧妃儿招揽,参与到荔城之事,待在自己国家不好?
作为文盲,她有权利问这些“愚蠢”的问题。
段干启没开口,反倒是沉迷俄罗斯方块的黎殊抽空回答。
“几十年前的月梁国力还强,甚至能与鼎盛时期的朝夏交手,只为争夺两国之间的一个小国。如今却是个不断被蚕食、收缩国境的边陲小国,被几个小国夹在中间多面受气。迄今没灭国,还托了现有国土油水不丰的福,易守难攻又榨不出油水,出兵攻打价值不高……”
作为环游各国二十四年的旅游大佬,黎殊对每个国家的人文地理都如数家珍,更别说勉强算他母国的月梁。不过黎殊父母是逃难才到月梁的,他自个儿十二岁就开始环游各国……
他对月梁本身并无太多感情。
“……虽说这个国家是出了名的盛产人才,但月梁内政也是出了名的乱……”
也不知道老天爷怎么想的,人才喜欢扎堆往那个屁点大的国家投胎。
如果月梁能善用这些人,兴许能靠着易守难攻的优点蚕食扩张,再不济也能潜心发展自己,待合适时机收割残血。
但月梁国的皇室显然没这脑子。
内斗严重,迫害人才。
很多对月梁有感情的人才都被逼着逃离,跑去别的国家发展。
黎殊不知道段干启是哪种情况,但留在月梁的确没前途。
段干启也道:“你说‘一个国家只要年轻人还有变革的勇气,那就不算完’,反之年轻人失去变革勇气的时候,它不就完了?各国分裂的时代不结束,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让年轻人洒出一腔热血也顷刻心凉的‘月梁’。闫火罗,勉强还算是个能让胸膛血液热起来的存在。”
段干启是偏心闫火罗,但月梁争气的话,他也不用颠沛流离跑到他国寻觅机会。
放弃月梁,自然也有隐衷。
“话说回来……你姓段干……你跟月梁大将段干封什么关系?”
作为交友遍天下,朋友圈囊括几乎所有国家的旅游大佬,黎殊见识过的世面不是吹的。
段干氏太稀少,随便拎几个出来都能沾点关系。
黎殊起初还没想到,现在却觉得不对劲。
段干启陷入沉默,久得让人怀疑他不会回答。
“段干封是我的嫡亲兄长……”
段干启的身份出人意料。
“你真是段干将军的弟弟?”
无数念头在黎殊脑子里过了一遍,最后都指向一个非常不妙的猜测。
月梁其他人才到处跑也就罢了,但段干启是月梁大将段干封的嫡亲弟弟,他跑不了的呀。
他跑了,段干封还不打断这个弟弟的腿?
段干启点头承认,又反问黎殊。
“你……离开月梁很久了吧?”
“是挺久了,两三年吧。数月前从友人那边听闻月梁局势不是很好,但我想有段干大将镇守,情势还不到最恶劣的程度……可看到你,我就知道这个推测错了……段干将军出事了?”
段干启清冷无情的眸子泛起了些许水汽。
这是他数个月内第一次提及家人。
“段干将军府没了。”
黎殊惊得险些失语。
“没了?”
段干启道:“皇室……在兄长作战占上风的情况下,答应了敌国的和亲请求。又有小人作祟,以至于停战的命令传到前线迟了三日。而这三日,兄长率领部下攻陷敌国大军,砍掉统帅首级。那名统帅是敌国皇室皇子,听闻还是中意的储君人选。可想而知,兄长的处境……”
段干封在粮草紧缺、兵力吃紧,军营每日都有数百人饿死的情形下大破敌军。
结果等待他的不是荣耀加身而是问罪。
段干封被秘密处死,首级送到敌国,安抚敌国皇帝的丧子之痛。
这还不算完……
“……和亲继续,但却要求月梁帝姬亲自到敌军营帐详谈具体事宜。”
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个建议不安好心。
月梁皇帝也清楚,所以他就以膝下帝姬年幼,无法承担和亲的理由,希望从宗室中挑选个合适的女子和亲。宗室不同意,于是段干封的政敌便提了个建议,让皇帝收养段干封最小的妹妹,封为月梁帝姬,美其名曰“安抚段干封旧部和家人”,皇帝听了这个建议龙心大悦。
段干启收到消息赶回来的时候……
“一切都迟了……”
他说完这五个字。
尽管没说什么“迟了”,但连年少的秦绍和申桑也看到段干启眼底翻涌的绝望。
那是远比世界崩塌还要无望的死寂颜色。
段干启嗤笑道:“我偏心闫火罗,自然是因为它的凶悍作风我喜欢。”
迟早有一日,要将最绝望的战火烧过去,让罪魁祸首亲自感受这种比堕入地狱十八层更绝望的痛苦!
429:天性如此
一个人,一生能承受多少重量的痛苦?
这个问题连走过三百多年战火的裴叶也回答不了。
但她知道只有将自己心脏锤炼得更坚强,才能扛过一次次获得与失去。
只是,每一下锤炼实在是太疼了。
“这、这月梁皇帝是疯了吗?”
仅仅是旁听也能感受那种绝望,稳重如申桑也义愤填膺。
月梁皇帝明知道将“月梁帝姬”送去敌军帐内商议和亲细节是敌人拿来泄愤的阴谋,“月梁帝姬”极有可能遭遇羞辱,他居然还有脸将段干封的幼妹封个帝姬名头,让她顶着所谓帝姬的名头去送死?
“让一个弱女子为男人的无能而牺牲……实在是……”
秦绍感性地红了眼睛。
两个少年郎熟读各类书籍,不会天真以为“月梁帝姬”去敌军营帐商议和亲细节就真是单纯的商议。
段干启幼妹遭遇的……
他们连想都不敢深想。
“不止是月梁国。”
段干启将情绪完美收敛。
若非眼眶还有红丝,众人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
他垂着眼睑,冷漠无情地道:“诸如月梁这样的小国,越挣扎牺牲越大,大哥便是这么死的……他至死都相信月梁这个国家会强盛起来,而他效忠的月梁则用段干氏的下场告诉他为月梁而死的他有多么愚蠢,他的死有多么低廉,简直是毫无价值!他们用性命给这个国家续命,结果换来更惨烈的牺牲。兄长的死,每一个对月梁还揣有希望的愚人都有责任!”
段干启掩在华裳宽袖下的双手攥紧,十指扣得发白。
他也是凶手之一。
段干启的声音带着颤:“……诸如月梁这样安于现状,为一夕安寝而随意牺牲土地、忠臣、百姓、钱粮的国家,该灭。”
他看不上朝夏的重要原因就是朝夏朝廷跟月梁一个调调。
主和派占上风,温和鸽派主政。
他们习惯了通过牺牲外物来维系安逸。
如温水煮青蛙,一点点撕开底线,哪怕敌人狮子大张口也考虑去妥协。
这样的国家会主动出击,在合适时机与邻国开战,将敌国吞并继而展望天下?
段干启只想呵呵。
朝夏国历代的皇帝,有这份血性和果决的,也就开国皇帝与那位世宗女帝。
这个国家本可以变得更强,偏偏世宗女帝在位十七年就禅位给幼弟,而继位者守成有余开拓不足。现在这代皇帝更窝囊,天赋平庸、资质普通,平衡不了后宫也管不了前朝。
大朝会撕逼,小朝会骂架。
几乎成了天下各国的笑柄。
朝夏在世宗时期是震慑天下的四大国之一,如今连尾巴都挂不上。
它迟早会步上月梁的老路!
黎殊听得心情复杂。
他没见过段干封,但没少听人说起这位十三岁便立下大功而扬名的儒将。
没想到年少成名又屡立战功的他,人生会在最绚烂的年纪,以这种形式落下帷幕。
月梁这是自掘坟墓啊。
黎殊目光落在段干启身上,隐约有种预感。
如果不是今日撞破段干启的身份,未来的他必会走上一条与其兄截然相反的路。
荔城顾府。
顾央睡得正迷糊,耳边隐约传来守夜下人的声音。
躺在被窝的他眨眨眼,看着漆黑的房顶陷入沉思。
这是第几回了?
“说吧,她又做什么了?”
顾央压抑着床气,掀开被子坐起身。
听到动静的下人用火折子点燃青铜灯盏,幽幽烛火驱散大半阴暗却没驱散顾央的坏心情。
下人支支吾吾道:“老爷,裴娘子从‘结缘小筑’带回一位土窠子。”
顾央将布巾打湿拧干,准备擦擦脸驱散睡意。
一听这话,惊诧之下松了手。
拧成块的布巾摔进水盆,溅起一滩子清水。
“你说她从‘结缘小筑’带回什么东西?”
不用擦脸了,他被惊得困意全飞了。
下人摄于顾央的气势,将头垂得更低,恨不得塞进地缝。
“一名土窠子……据闻,还是裴娘子花了高价买下的。”
“土窠子?”
顾央表情倏青倏红,最后定格在扭曲上。
“她裴叶当我这顾府是什么地方?勾栏瓦舍吗?”
下人可怜巴巴地低着头。
自家老爷是名士圈出了名的好脾气,温润如玉,三十多年的涵养却在近期破功数次。
几乎每次都是因为裴叶。
“过去看看!”
顾府主院跟客院相隔不远。
顾央健步如飞,走路带风,打灯的下人要小跑才跟得上。
“裴叶!”
顾央刚到客院门口就忍不住怒火高呼其名。
听到动静的裴叶探出脑袋,大老远就看到顾府主人揣着一肚子火过来。
宛若吃了爆竹的蛮牛,下一秒就能冲过来将人顶撞飞了。
“顾先生,我在呢。”
她笑着伸手示意对方自己的位置。
秦绍和申桑默默后退了三步,生怕被顾央的火气扫到。
“下人说你高价在那种地方买了个土窠子?”
顾央单刀直入,扭头扫了一圈,第一时间发现两张陌生面孔。
一男一女,男子魁梧强壮,女子稍显矮小,在烛火映衬下显得面容格外娇媚妖娆。
裴叶道:“忘了跟顾先生报备了。”
她一拍脑门,看似懊恼,实则假得不行。
裴叶屏退下人后,简短说了二人的身份。
顾央一听是“凤家军”通缉的罪犯,眼前险些一黑。
他手指颤抖着道:“你也不怕我立刻就派人将他们拿下丢给‘凤家军’?”
“行呀,不过我想先生不会这么做。”
收留一个被通缉的黎殊,被抓到就能问罪,还在乎多一个段干启?
顾央:“……”
不按常理出牌的裴叶几乎将他克得死死的。
(□′)┻━┻
不过
顾央的视线在黎殊、段干启和严华身上依次扫过。
不知想到什么,表情晦暗难辨。
“裴叶,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裴叶脑中警铃大作。
推测顾央这话是字面上的意思,还是另有深意。
“我能有什么身份?”
她选了个符合人设的回答,表面漫不经心地双手环胸,实则暗暗观察顾央的反应。
而顾央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的脸,不肯错漏一丝细节。
许久,他恍惚般低喃一声。
“……果真……莫非是天性如此?”
430:阿崽回来了
【……果真……莫非是天性如此……】
这话什么意思?
裴叶偷偷支长耳朵,暗自推测其中秘密。
按照小说一贯套路,拥有“信物”、身份成疑的“筱绿”,真正身世怕不简单。
这点从顾央对秦绍都带着点儿疏离,但对披着“筱绿”马甲的裴叶却格外纵容也能看出一二。
真相是什么?
莫非原主“筱绿”的妈是顾央的白月光?
依《替身冷血皇妃之狠毒暴君别宠我》这本书的尿性,替身梗、白月光梗,无处不在。
顾央内心天人交战的同时,裴叶也脑补最少三十万字的言情虐恋文。
“罢了,你爱留着就留着。”
顾央的回答极大出乎在场人的预料。
“什么?留着?”
黎殊还好,段干启二人却是上了通缉榜单,有通缉画像的。
将他们藏在顾府,顾央不怕出事?
顾央补充道:“我也丑话说在前头,若有危害顾府的苗头,我必会手刃他们。”
他说完就出门吩咐下人再收拾一间客房。
段干启二人的身份死死瞒着,对外说是花楼买的土窠子和照顾土窠子的杂役。
离开荔城前,段干启都要以“土窠子”的身份活动。
管家紧跟在顾央身后擦汗水。
擦着汗水抱怨道:“老爷,这位裴娘子未免太不识好歹。”
太荒唐了!
哪有客居别人家还沉迷声色的?
哦,裴娘子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姑娘家。
管家越想越想摇头。
小小年纪就没了袖子,哪家教出来的孩子?
她是救了秦绍郎君,顾府也应该以上宾之礼招待她,但她不能以此相要挟,给顾府惹麻烦。
“不识好歹么?”
管家脚步一顿。
他服侍顾央二十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已化臻境。
他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为什么老爷的声音听着心情极好?
顾央用极其愉悦的口吻道:“兴许这就是天性。”
“天性?”管家也迷糊,“恕奴见识浅,从未见过这般……天性……”
顾央望着客院方向,愉悦表情下还掩藏三分挣扎。
“……即使出身草莽,但骨子里延续下来的血脉天性却让她不由自主地为她自己筹划……”
严华先不说,潜力暂时看不出来。
但黎殊和段干启二人,哪个都值得招揽。
唯一可惜的是这二人出现太早,目前派不上用场,太浪费。
顾央揣着一肚子的思绪回了主院。
除了主院服侍的下人,谁也不知道顾央的屋子烛火燃烧至黎明。
安顿好段干启二人,裴叶借口有些困了,随便洗了个澡就钻进被窝。
她用被子蒙着头,掏出手机熟练点开【恋与养崽】app,翻找【系统记录】。
秦绍、申桑、顾央、黎殊……
她已经集齐四个优质客户,再加上一个段干启就符合解救阿崽的条件了。
孰料打开【系统记录】,她却看到如下三条内容。
【恭喜玩家‘你的阿爸’发现一位优质客户】
【恭喜玩家‘你的阿爸’发现一位优质客户】
【恭喜玩家‘你的阿爸’成功搜集六位优质客户】
裴叶:“???”
六位优质客户?
看样子不仅是段干启,那个严华也是系统判定的优质客户呢。
裴叶得出这个结论,整个人陷入了深思。
秦绍、申桑和顾央先不说,黎殊、段干启和严华都是女主萧妃儿重生后提前接触的人物。
后三者的共同特征就是未来会成长为风云人物。
莫非前三者也是?
游戏系统究竟是根据什么标准划分优质客户的?
“算了,这些都没有阿崽重要。”
赎回被绑架,甚至有被撕票危险的阿崽才是最重要的。
裴叶将【系统记录】找了个遍,终于发现一条有可能跟解救阿崽有关的信息。
【恭喜玩家‘你的阿爸’完成初步搜集任务,奖励‘天降礼包’一份,请注意查收】
她又点开游戏邮箱,果然发现一封来自游戏系统的信,附件是一瓶没有名字的眼药水。
【这是一瓶神秘的眼药水,使用后轻神醒脑、缓解疲劳,效果拔群】
裴叶:“???”
说好的解救被绑票的阿崽呢?
给她一瓶眼药水几个意思?
眼药水瓶身上的字迹都被抹掉了,没有生产日期、保质期、成分表、生产地……
仅有一条小小的备注。
【玩家‘你的阿爸’将眼药水邮寄给阿崽,阿崽就能回来了】
裴叶:“……”
她尝试着将东西邮寄过去,眼巴巴看着游戏屏幕半个小时。
叮咚
突然,游戏界面响起一阵开门铃声。
玄关处的门被人从外边儿打开,裴叶终于看到阔别好几个三秋的阿崽。
“崽儿,我的心肝儿崽崽,你终于回家了!”
游戏中的阿崽很狼狈,浑身上下灰扑扑的,蛋尖儿处还贴着好几个q版药膏。
不停冒着“qaq”的颜文字。
【系统记录】忠实记载。
【阿崽终于回家了】
【阿崽的情绪很委屈,它在回来路上跌了好几个跟头,脑阔疼】
【阿崽现在又累又饿又困,但它知道阿爸在家等着】
【阿崽听到阿爸的声音,眼泪要控制不住了】
裴叶哪里看过这样的阿崽?
“先别哭啊,告诉阿爸,是不是工作同事欺负你了?为什么会被绑架?谁绑架了你?”
让她知道是哪个瘪犊子干的,绝对要抄起棍子打断那人的狗腿,有第三条腿也切了喂狗。
【阿崽哽咽着吸了吸鼻子,它给阿爸写了一封回信】
裴叶连忙点开邮箱,果然躺着一封【阿崽的回信】。
作为什么活都能干的阿崽,它之前投出去的简历很快就被录用,新公司给他发了offer。
阿崽揣着offer去新工作地点报道。
谁料异变就在这时候发生,阿崽的公司被炸了,它被丢在一个黑漆漆的地方。
不过阿崽记得回家的路,它就摸着黑走啊走啊。
眼睛看不见,一路跌了不知多少个跟头。
突然
天降一瓶眼药水,将它辣得浑身发颤,好似有一股力量从眼睛直冲脑门,居然又能看到了!
于是它就摸了回来。
【…………】
【……不过新公司的电线坏了,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修好……在那之前,只能摸黑工作了……】
裴叶看着这段文字陷入沉思。
感慨于新公司的辣鸡。
然后,她给阿崽的小行李塞了一支太阳能手电筒。
431:去读书吧
第二天,清晨。
翠山旖旎叠嶂,山岚雾霭迷蒙。
伴随着朝阳从地平线升起,寂静一夜的大地再度恢复喧闹。
裴叶窝在被窝睡得正香,屋外传来守夜侍女起身与织物摩挲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从远处传来。
木屐踩在鹅卵石铺就的碎石小道,声音听着格外脆响。
“裴娘子睡醒了?”
听声音,此人应该是顾央身边的管家。
轮值守夜的侍女回道:“裴娘子昨夜睡得迟,今早还未醒来。”
“待她醒了,请娘子去趟正厅,老爷有事寻她。”
侍女行了个礼:“老爷可有说是什么事情?”
管家道:“老爷没说,你只管将话带到就行。”
“是。”
目送管家离开,侍女才转身将客院的门重新关上。
收拾洒扫,准备裴叶醒后的洗漱用品。
“娘子醒了?”
端着东西送来,侍女惊讶看到平时还要赖床半时辰的人已经醒来。
“我刚才听到院外有人说话。”
“管家说老爷吩咐让娘子去正厅一趟。”
侍女说着放下手中折叠整齐、浆洗后熏了香的衣裳,帮助裴叶穿戴整齐。
“去正厅?”
顾央找她能有什么事?
未靠近便听到顾央教考秦绍二人的声音。
“他们两个也在。”
不同于裴叶能睡到自然醒,秦绍二人在第一声鸡鸣声响起就醒来苦读。
睡眠不足导致眼袋重,申桑那双卧蚕看着像浮肿了一圈。
“不论是哪个时代的学生都不容易啊。”
裴叶主动挑了个偏僻安静的位置,看看书、吃吃零食、打打消消乐。
顾央三人也像是没发现她,自顾自行事。
半时辰后,顾央才满意放人。
裴叶敏锐发现顾央那双眸色浅淡的眸子落在自己身上,似欲言又止。
她主动挑起话题:“听侍女说先生有事寻我?”
顾央冲她招手,示意裴叶坐得近一些。
“你先前说的话是认真的,还是一时兴起?”
他没头没脑地问了句,连裴叶本人都不知道顾央口中“先前说的话”是哪一句话。
顾央只能提醒她。
“你先前说的那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风光挺好’,认真的吗?”
裴叶脑中警铃大作,秦绍二人却是一脸雾水。
“自然是认真的。”裴叶眉头紧拧,揣度顾央问这话的意思,不明白顾央突然提这事儿的用意,她桀骜道,“人若能站在山峰之巅眺望连绵山峦,为何要待在山脚下仰断脖子看人下巴?”
顾央目光温和地看着裴叶。
“志向倒是不小,但光有志向没有行动可不行。”
裴叶被顾央看得鸡皮疙瘩揭竿而起。
她一个涮了绿漆的大龄女青年,实在受不了三十来岁的小年轻用这种目光看她。
说来你可能不信,本宝宝的年纪是你十倍!
“先生的意思是?”
顾央从书案堆积的竹简下取出一封用上好桑皮纸制成的信封,信封口没有上火漆。
他将这封信推到裴叶跟前。
裴叶狐疑的同时将信封打开,取出信纸。
“这里写了什么?”
字挺好看,奈何文盲看不懂。
裴叶只能求助秦绍,秦绍一看就傻眼。
“顾先生,您这是……想让先生去念书?”
还是念五院之一的天门书院。
没错,这是一封推荐裴叶去五院之一的天门书院读书的推荐信,收件人是天门书院的山长。
裴叶:“???”
让她去读书?
秦绍笑道:“先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啊。”
别看朝夏国力排不上号,但教育水平却是南波湾,每年有无数他国年轻士子慕名来求学。
顾央作为天门书院优秀毕业校友,手里有几个举荐名额。
被举荐的学生能进入书院学习一年,一年后凭成绩决定去留。
推荐的学生要是被退货,举荐人也会颜面扫地。
文人名士珍惜羽毛,顾央更甚,所以这种名额极难拿到。
“好机会是好机会,但为什么会是我?”
顾央理所当然道:“心有大志却目不识丁,你不觉得自己说空话的样子惹人发笑?”
裴叶:“……”
(□′)┻━┻
这货有没有胆子对着她家荣誉书柜数百张奖状说出“目不识丁”四个字?
奈何学历这种东西无法跨界,如今的裴叶的确是个“文盲”。
秦绍二人隐约意识到什么,识趣找了借口离开,将空间留给他们。
两个少年人一走,裴叶和顾央不约而同露出最正经严肃的表情。
“顾先生,我的身份有问题吧?”
裴叶问得笃定。
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解释顾央的反常。
当下阶级分明,顾央作为名士圈顶尖大佬跟户籍路引都没有的裴叶是天与地两个极端。
裴叶任性恣意还嘴欠,因为她知道这世界是个游戏副本,她自己也有实力,迁就还是不迁就全看个人心情。而顾央作为名士圈大佬却诡异地纵容着她,实在不寻常。扪心自问,如果裴叶还是第七军团首领,她会纵容一个来历不清楚的小丫头放肆、窝藏会惹来大麻烦的犯人?
_(:3)∠)_
别说纵容,裴叶没有第一时间将这货抓去处理就不错了。
顾央敛下异色,佯装不解地道:“你能有什么身份?”
“若不是身份有问题,先生缘何一而再再而三容忍我的冒犯?”
顾央短暂沉默后看着裴叶的脸,问她:“真想知道?”
“没人会喜欢别人以什么都知道的姿态,肆意插手什么都不知道的自己的人生。”
顾央回答:“你长得像我的故人。”
裴叶面无表情。
哦吼,果然还是替身梗。
“她是你恋慕的女人?”
顾央正要喝茶,被裴叶这话吓得手一抖,茶水溢出来打湿了袖子。
他一边用帕子擦拭一边黑着脸道:“你想多了。”
裴叶敷衍得哦了一声,听得顾央极度不快。
“那是我的挚友。”顾央垂下眼睑,“不过已经作古多年了。”
裴叶认真记着小本本,试图从顾央嘴里抠出更多东西。
“因为相似就对我这么好?”
外人面前丰神飘洒的名士顾央,此时却露出阴冷鬼畜的表情,他阴仄道:“……我只是想看看……如果你顶着这张脸出现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会如何惶惶不可终日……”
432:靠绿帽救国
这都不算爱?
裴叶绝对不信。
果然,这是个被替身梗支配的游戏副本世界。
“听着像是一段三言两语说不完的爱恨情仇。”
裴叶就差拍着身边的席垫示意顾央大兄弟坐过来,一边喝茶一边分享“痛苦”的狗血过往。
“我们时间多,顾先生知道什么可以慢慢说。”
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宝宝开心开心。
如果这是个游戏世界,裴叶会收到一条【顾央对您释放‘死亡视线’】的提示。
顾央双目闪过冷意:“爱恨情仇?有恨有仇,没有爱与情。”
“那我也想听。”裴叶了然地笑笑,戳穿顾央转移话题的把戏,“说起来,顾先生和稀泥的本事倒是不弱。我的问题是‘我的身份有问题吧’,先生给出的回答却是‘你长得像我的故人’,并未正面回答。我想听的可不是这些。”
“那你想听什么?你难道以为你一个连户籍路引都没有的孤女,会是我那挚友的后人?”顾央毫不留情地敲碎裴叶的臆测,目光晦暗难辨地道,“你现在晚个三五年再去投胎,兴许有这个可能。”
裴叶:“……”
表面看似笑嘻嘻,心里很想mmp。
被个三十来岁的小孩子怼,作为前任军团长,她不要面子的呀。
“行吧,看样子是我白日梦做多了。”
裴叶面上听了顾央的解释,心里有没有接受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你能不能多说说你那位挚友的事情?你想我顶着这张脸混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吓唬你口中会‘惶惶不安’的人……仔细说来你是在利用我?作为被你利用,同时也从你这里获利的人,我总该有资格知道一些秘辛吧?免得什么都不知道就被人因为这张脸做掉,要是有点防范,我就能活久一些了。”
顾央用余光去看裴叶:“……我的挚友……”
双目放空,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之中。
裴叶边听一边点头,甚至想掏出一桶爆米花。
谁料顾央下一句就是
“也是天妒英才,没什么好说的。”
裴叶:“……”
裤子都脱了就给她听这个?
“那你总该告诉我,你的挚友得罪谁了?她是体弱早逝还是遭遇人为暗算?”
副本主线是给朝夏朝堂派发一百顶绿帽,即使没有顾央当推手,裴叶也会往这个方向发展,顾央的举动正中下怀。但在那之前,她总该弄清楚顾央挚友也就是“筱绿”这张脸的同款究竟得罪过谁。裴叶是能一力降十会,不惧阴谋算计,不代表她喜欢被暗中的敌人盯着。
顾央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
“在你入仕前,你都不用担心这个问题。那些人都是大忙人,你站得太低,他们根本注意不到你。”
顾央一副不想继续往下说的表情。
裴叶只能将疑点记在小本本上,日后有机会再去查。
兴许“筱绿”的身世、顾央挚友死亡之谜都是这个游戏副本的隐藏支线。
“我已经让管家去收拾我当年启蒙的书籍给你送去,多看看吧,不懂的问秦绍他们。”
顾央嘴上说裴叶“目不识丁”,心里却不这么想。
莫说他了,连秦绍和申桑两个少年郎都不相信。
谁家“目不识丁”是裴叶这样的?
顾央怀疑她认识字、念过书,只是不认识朝夏所使用的文字。
兴许,她是在域外长大的?
这从裴叶总能掏出域外糖果零嘴玩意儿也能看得出来。
“我还剩最后一个问题你怎么笃定我一定会按照你的安排去天门书院?”
“不是笃定,只是让你多个选择。”
而顾央也有九成九把握裴叶会去天门书院。
他相信藏在她骨子里的血脉天性会影响她去追逐更高的位置。
裴叶回到客院,发现管家不仅送来一堆纸质书籍,还送来好几套换洗的衣裳和一盒子金银。
哪怕她不熟悉物价以及钱粮换算,也看得出来是一笔巨款。
裴叶摸了摸脸,嘀咕道:“这张脸可真值钱啊……”
侍女帮她将东西收进外貌朴拙的箱匣,打包行李。
黎殊过来蹭wifi。
秉持什么破事都没游戏重要的原则,裴叶收敛杂念跟他并排坐在走廊上吃鸡。
“之后准备去天门书院?”
仗着有大腿保护,黎殊一落地就非常狂野地追着红名突突突。
而裴叶叼着棒棒糖,枪法精准地收割人头。
“嗯,去念书,为以后做准备。”
“以后做准备?”黎殊蹙眉,“段干启明的话不中听,但对朝夏局势的判断是对的,你这书念不了太久。”
为什么?
朝夏怕是挡不住闫火罗的猛烈攻势。
哪怕此次荔城偷袭失败,偷鸡不成蚀把米,但闫火罗的底蕴还在,短时间内就能卷土重来。
“认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就行。”裴叶说得很随意,“在我看来,最无懈可击的战术就是将敌人全部杀光。管他闫火罗帐下智囊是能决胜千里还是套路多,人只有一颗脑袋,也只有一条命。”
说罢,裴叶爆了被黎殊突突突但就是没突死的敌人人头。
黎殊听明白了什么。
“你支持朝夏?”
黎殊本欲离开,另寻明主。
但明主再英明睿智也是个凡胎**啊,哪里打得过开着挂的裴叶?
这货能通阴阳,站她对面,怎么死都不知道。
裴叶笑嘻嘻道:“没办法啊,我也要恰饭。谁让老天爷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给朝夏国朝堂百官发够一百顶绿油油的帽子。唉你说朝夏要是被灭国了,我这绿帽子兜售给谁啊。”
主线任务就将她跟朝夏锁死了。
黎殊:“???”
绿帽子?
那是何物?
裴叶听了也懵逼地看着黎殊:“???”
男人不是对“绿帽子”三个字格外敏锐?
她很快就回过神,轻咳两声。
“绿帽子……嗯……这就是文化差异,作为男人的你……兴许不会想明白它的含义。”
黎殊了然:“这也是阴间的词汇?”
好比上次的“脑洞”。
裴叶睁着死鱼眼,面无表情地道:“是啊,阴间的词。”
给脑袋种满青青草原,还能防止水土流失和中年谢顶。
所以,绿帽不来一发么?
433:离开荔城
闲着无聊,裴叶拿起顾央给的“启蒙书籍”。
试图无师自通认识一两个字,结果看得一头雾水。
上面的每个字都认识她,但她不认识它们。
无奈只能去找秦绍二人请教。
刚过去便看到侍女将他们的东西收进两只同样朴拙的箱匣。
“收拾东西呢?”
她随口问了一句。
“顾先生想趁着闫火罗还未正式攻打荔城,先将我们送出去……战火烧到这里,届时想走也难。”脸颊还带着婴儿肥的秦绍情绪低落,飞扬的眉梢都没了神采,“但我不想就这么逃了……”
裴叶听得一怔。
她这才明白侍女将东西收进箱匣不是打扫卫生而是打包行李。
“这怎么能算逃?”
秦绍嘀咕道:“看着荔城百姓陷入战火,我却在那之前离开……这还不算逃啊?”
少年人的热血和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这个选择。
“难道你想效仿那些忠义之士,陪荔城共存亡?”不待秦绍张口回答,裴叶笑着斜了一眼天真的少年郎,“但你留下来能做什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论智谋不如顾先生,论杀敌能力也不如‘凤家军’的百夫长。留下来只会让顾先生分心,若不幸牺牲,也死得毫无价值。”
裴叶每说一个字,秦绍便沮丧一分。
刚满十二岁的他还太稚嫩了。
这种情绪也没持续太久。
秦绍很快调整好失落低迷的心态。
他自信攥拳道:“现在的我是不行,但再过几年学有所成,绝对能派上用场。”
“荔城之危”与段干启对“朝夏灭国”的断言,拉响秦绍脑中的警铃。
这次侥幸逃出被闫火罗军队虎视眈眈的荔城,那下一次呢?
来日朝夏全境有难,他还能逃到哪里去?
小小的少年有了强烈的危机意识。
秦绍几人没多少行李,大部分都是顾央给置办的。
几套换洗的成衣、可供数日食用的干粮、兑换好的整钱以及小额碎银,还有几本书。
仆从将打包好的箱匣搬上马车车厢。
除了秦绍、申桑和裴叶,黎殊蹭一趟顺风车,段干启和严华在理论上是裴叶的俘虏,他们也要跟着。六个人再加上驾车的马夫、护卫的随从,这一行人的规模也在二十人以上。
顾央准备如此周全细致,一股暖流淌过心头。
他回头问顾央:“先生不走?”
顾央摇头道:“手头尚有琐事,离不得。”
“但荔城……”
顾央打断他的话,笑着安慰秦绍。
“‘凤家军’是不复当年勇,但也不是桑皮纸糊的,荔城还不用担心。”
闫火罗现在还以为荔城是座毫无守备的空城呢。
待他们兴致冲冲打过来,埋伏的“凤家军”便会给他们迎头痛击。
闫火罗吃个大败仗,短期内不会卷土重来的。
秦绍欲言又止。
他与顾央相处时间短,但也受了顾央周到细致的照顾。
“那先生……要保重啊!”
“好。”顾央温和颔首,又在秦绍期盼的眼神下道,“待此间事了,兴许会去一趟天门书院。”
秦绍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那晚辈就在书院恭候先生大驾了!”
顾央催着他上车。
“时辰不早了,快些上车吧,马车还要赶在城门下钥前出去。”
看着几人踩着轿凳进了马车车厢,顾央耳边传来清脆的少年声。
“顾先生。”
循声看去,却见裴叶一手将车帘掀开,将一物件递向他。
此物约有两指宽、一指长,颜色碧绿、质地通透,串了打成如意红结的长绳子。
仔细一瞧,这件玉饰两面还刻着符号古怪的名讳秘文。
“此是何物?”
顾央说着将其接过来。
左看右看,除了上面神秘的纹路,并无哪里特别。
“用来护身的,先生戴着就行。”
截至目前,有资格被推销绿帽的优质客户也才七个,每个都小葫芦娃一般珍贵。
顾央也照顾裴叶这么多天,供吃供住供穿,临走还送马车送钱财送护卫……
实在是太热情好客了!
念在这点情分上也不能让他随便挂了。
“护身?”
顾央哑然失笑。
他从不信这些死物能庇佑活人。
但毕竟是裴叶的一番好心,他便将东西收进袖中。
与裴叶同一车厢的段干启注意这一细节,暗中撇下嘴角。
之前还说这玩意儿约束人的,一扭头又说是护身之物,两头骗。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启程了。”
只听马鞭轻扬,车轱辘开始缓慢转动,马车在顾府门前掉了个头,驶向荔城主大街。
顾央目送几辆带着顾府族徽的马车在视野内消失。
“老爷,他们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管家上前一步,在他身后轻声提醒。
顾央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在原地伫立良久。
“回去吧。”
最后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顾府。
一边走一边询问管家。
“先前派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管家双手交叠搭在身前,低头弯腰道:“回禀老爷,查得差不多了。”
“说来听听。”
顾央径直往主院走,管家疾步跟上。
“那位裴娘子所用名讳应该是假的。”
“假的?”
这一答案出乎他的预料,惊得脚下步伐一顿。
“那她真名叫什么?”
管家道:“姓筱,单名为绿。”
“筱绿?”
谁起的名字,还没裴叶好听。
管家继续道:“小的派人暗中查访,发现‘裴叶’这人像是凭空出现,几乎没有线索。之后碰见一伙逃难的难民,从他们口中得知说画像上的裴娘子与他们村中孤女‘筱绿’极为相似。”
好运碰到线索,管家连夜就去调查那个村子。
“查到什么?”
顾央时而蹙眉时而平静。
连伺候他多年的管家也摸不清。
“据那些难民所说,‘筱绿’是个孤女,不知何故流落到村子附近,村中里正怜悯她,便允许她在村里住着,偶尔接济一两餐……筱绿出现在村子的时候,生得粉雕玉琢、穿金戴银,富贵非常,活生生像是天上仙童下凡。还背着一个小包裹,但里面装了什么只有里正一家知道。”
顾央暗中紧了紧拳头。
“里正一家呢?”
434:真真假假
“前阵子‘凤家军’那一拨人去征人征粮,里正那一家都没了……”
管家知道这一消息也气闷。
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节骨眼死了。
顾央泄气般闭上眼睛。
死得可真凑巧。
“除此,还有其他线索?”
管家道:“小的斗胆猜测,里正一家死得不正常。”
顾央猛地睁开眼。
管家继续道:“据难民说,里正一家都被‘凤家军’征召,而那一日还是里正女儿与隔壁村头里正儿子的好日子。他们在中途被人救了,救他们的人应该就是裴娘子与秦郎君、申郎君。”
也就是说,里正一家应该还有活口。
但管家去查的时候却发现活口都死了。
“是杀人灭口?”
顾央表情扭曲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还有什么,一并说来。”
管家是个能干的人,很多事情不用顾央吩咐都能办得妥妥当当。
他取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案上。
“……里正一家收留了筱绿,但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是见钱眼开。据知情的难民说,筱绿穿戴的金银玉石应该都被里正一家偷走。大部分当掉换成钱粮,少部分则藏在家中预备给儿子娶媳妇,当传家宝传给儿媳。小的暗中搜寻,奈何年岁太长,勉强只找到这几件……”
村子就那么大,谁家一夜暴富能瞒得过其他村民耳目?
管家也靠着这些线索,顺藤摸瓜,以高价收回了被当掉的几件,其余的还没有线索。
顾央神色晦暗地打开小匣子。
匣子里边儿静静躺着几件玲珑小巧的小孩儿配饰。
最显目的一件就是一件实心金项圈,项圈下缀着一把长命锁,长命锁后边儿刻着几行小字。
光这么一件就够普通人家吃喝不愁十来年。
顾央定睛细瞧。
“这是……”
他惊愕地睁圆了眼睛,手指不受控制地紧缩。
许久,管家发现自家老爷居然冒出了一头冷汗,面颊毫无血色。
“老爷?”
“无事,老毛病又犯了。”顾央看似虚弱地摆摆手,叮嘱道,“你将这些东西收入私库,妥善存放,不容有失。今天这些事情,全部烂在肚子里,死也要带进棺材,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
顾央用手指掐着酸胀的眉心。
他以为当年的事情早就大结局了,没想到还有更高能的续集。
“小的还有些疑惑。”
“直说就是。”
管家犹豫道:“据村民所说,筱绿流落到村子后忘了以前的一切,之后也痴痴傻傻,性格内敛胆怯……与如今那位裴娘子,除了相貌一致……似乎哪里都不吻合。她们……当真是一人?小的还暗中安排其中一名村人混入府中,在裴娘子跟前过了眼,裴娘子却像是完全不认识……村民说救下他们的人身形矮小,实力却强,以一敌百还游刃有余,而筱绿连果腹都勉强……”
村人却拍着胸脯保证他们所见的裴叶就是“筱绿”。
这点让管家格外疑惑。
“这不重要。”
顾央看着被他合上的小匣子,露出一抹阴仄冷漠的笑。
“她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会是什么身份。”
真真假假又如何?
哪怕是假的,顾央也能一口咬死她就是真的。
“小的明白了。”
管家看着自家老爷,聪明地闭了嘴。
作为自小服侍顾央的老人,他很清楚真正的顾央与外界的评价并不一致。
打从那位薨逝后,老爷的心思就越发摸不透了。
裴叶一行人到了城门口,准备接受出城检查。
“车内是何人?”
车厢外传来士兵的询问声。
段干启和严华不约而同地绷紧肌肉。
“反应正常些,我们坐的可是顾府马车,比‘结缘小筑’的杂役出城还方便。这些城门士兵都是老油条子,哪里会真正严查车内车外?”裴叶剥了一颗糖递给段干启,“放心,没毒。”
段干启抿着抹了大红色口脂的唇,用那双妩媚的眼审视后才接过来。
“甜食能缓解焦虑和紧张。”
越紧张越容易露出破绽。
段干启道:“多谢。”
正如裴叶所言,城门士兵只是象征性的检查。
车内男性还校对一下通缉画像,两名“女眷”匆匆扫一眼脖子以下位置便放下车帘。
他们这些士兵可没有资格直视贵人的脸。
“过!”
士兵打了个手势,示意车夫出城,别堵着城门口。
车轱辘慢慢滚过城洞,荔城被远远甩在后边儿,段干启掩在袖中攥紧的双手才松开。
裴叶笑着打趣,
“现在放松还太早了,你别忘了你还在我手上呢。”
段干启没将她的“威胁”放在心头,靠在车厢角落闭目养神。
之前不杀,现在自然也不会杀。
“先生,先生。”
刚闭眼没一会儿,段干启听到车厢外传来秦绍的声音。
“怎么了?”
裴叶卷起车帘伸出头,趴在车窗上跟秦绍聊天。
此时金乌即将西坠,金橘阳光倾泻而下,在她脸上晕染开一圈圈朦胧感十足的金黄光晕。
仿佛镜头前打开柔光滤镜。
这俩少年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靠得近的马车都能听到。
例如隔壁车的黎殊。
黎殊坐在车内闲得无聊,一边打棋谱一边打发时间,跟他同车的还有严华。
严华跟他不熟,二人上了车就各做各的事情。
他正思索棋路呢,闪现的灵光被秦绍二人打断。
“你们也不怕栽出车窗,坠车受伤?”
车厢都是木质结构,再加上道路坎坷颠簸,将体重压在一边儿很容易出事。
以往也不是没有坠车丧命的前例。
秦绍道:“黎先生,小子只是跟先生说两句话,会小心的。”
黎殊摇头失笑道:“少年心性。”
紧跟着就听到秦绍用开朗雀跃的嗓音邀请裴叶。
“先生,闲着无聊要不要玩牌子?”
马车太颠簸,念书也无法专心,还容易反胃恶心,学习效率近乎为零。
与其强迫自己念书学习,倒不如放松娱乐,打打牌。
裴叶眼睛一亮,笑着比划一个“ok”的手势。
于是,秦绍便让马车停下,拽着申桑一起上了裴叶的马车,将段干启挤到了最角落的位置。
段干启:“……”
435:科技发达的域外
段干启看着秦绍从精巧匣子取出一堆奇怪的玩意儿。
疑惑的同时也有三分羡慕。
在段干将军府出事更早之前,父亲还在,兄长年少成名、崭露头角,粉雕玉琢的幼妹尚在襁褓,他就像是诸多无忧无虑的贵族小孩儿一样,每日所愁不过是什么好吃什么好玩。
段干启垂下眼睑,压下内心翻涌的酸涩胀意。
“先生,这回我来洗牌?”
裴叶撇嘴道:“你洗就你洗。”
她也不是回回出老千啊,大部分都是靠实力和运气赢的。
再说了,出老千也是实力的一种。
秦绍学着裴叶的动作洗牌,双手十指僵硬而笨拙,洗了大半天才满意发牌。
段干启被奇特的纸牌吸引了注意力。
作为曾经众星捧月式的人物,什么有趣好玩的东西没见过?
偏偏对秦绍手中的东西完全陌生,也不知道他们三人玩什么游戏。
但从三双炯炯有神的黑眸来看……
这游戏挺好玩?
“先生,这回是你输了,贴上贴上。”
裴叶托腮道:“好。”
秦绍二人都上了手,不出老千的情况下就没法肆意欺负了。
裴叶给他们贴两张纸条,往往自己也要贴一张。
她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
“三人的玩法也玩腻了,不如玩四人的,启明要来试试吗?”
段干启早被勾起一点儿好奇心,但他跟三个少年不熟,话题也插不上嘴。
现在裴叶主动邀请,百无聊赖的他矜持点头。
在这个娱乐手段匮乏的时代,新奇有趣的游戏总能第一时间攫取人的注意力。
秦绍二人很识趣地腾出位置,听裴叶讲说四人玩法的规则。
玩法并不难,段干启只要记住规则和扑克牌上面的数字就行。
“这游戏在玄安很受欢迎?”
段干启一边迅速上手,一边惊诧于扑克牌的制造工艺。
秦绍摇头道:“玄安可没有这么新奇有趣的玩意儿,这是先生从域外带过来的。”
段干启知道秦绍口中的“先生”指的是裴叶。
趁着这个机会,他问出一个一直好奇的问题。
“她年纪比你还小,你为何尊称她为先生?”
轮到秦绍出牌了,他笑道:“达者为师,先生自然是有值得晚辈学习的地方,才称其先生。”
段干启:“……”
他暗中观察裴叶好一会儿了。
实在看不出这货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秦绍去学习。
别是误人子弟吧。
两局游戏下来,段干启深深怀疑裴叶的特长是“游戏”,连见多识广的他都被游戏吸引了。
“天黑了,要不先到这儿吧。”
尽管兴致正高,奈何天色不作美。
这时,段干启余光瞥见黎殊那辆马车车窗透出诡异的白光。
跟黎殊同车的严华已经被突如其来的白光吓得僵硬原地,十根手指都不敢动弹一下。
“这、这是什么怪物?”
这光这么亮……
莫非黎殊将太阳碎片给摘下来了?
“据说叫‘太阳能手电筒’。”
黎殊举着手电筒继续打棋谱。
有了裴叶送的手电筒,他越发觉得以前点油灯的自己太可怜。
油灯也就豆点大,照明弱,借着油灯读书差点儿熬坏眼睛。
现在手电筒那么一照,整个车厢都亮堂起来,干干净净没有异味,别提多舒坦。
“太、太阳能手电筒?”
严华听不懂。
每个字都知道怎么说,组合一起就懵逼了。
裴叶也注意到隔壁情况,右手一拍脑门,掏出一盏太阳能小台灯,打开开关。
不同于黎殊那支手电筒的白光,这盏蘑菇造型的小台灯看着温暖又不刺眼。
“我们继续。”
裴叶将扑克牌洗好,一抬头才发现车厢内三人的表情莫名滑稽。
“此……此物……居然会发光?”
裴叶反手将锅甩给“域外”。
“这也是在域外买的小玩意儿,各家各户用来照明的东西,用着干净亮堂。
“域外”是个很好的背锅侠,什么锅都能往它身上甩。
反正以当下的交通工具水平,也没人能随随便便跑那么远,更别说证实她所说真假。
秦绍也怔怔地看着那盏q版蘑菇造型的台灯。
他以为黎殊手中的“太阳能手电筒”已经够神奇,没想到还有更神奇的蘑菇台灯。
“域外真是个桃源般的国度。”
他喟叹一声。
不论是滋味美妙的糖果,还是扑克牌,手电筒和台灯,全都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神奇造物。
这说明域外的制造水准远远甩了中原各国不知几条街。
同时也暗暗庆幸。
制造水准强大意味着国力强大,而如此强大的域外大国居然没有带兵打过来。
是离得太远了,还是根本就不屑呢?
段干启跟秦绍的脑洞高度重合。
只是二人表情管理能力不错,表面上看不出来。
裴叶道:“也不用羡慕他们,他们能制造出来,说明其他人也能,只是晚一些罢了。”
秦绍也乐观道:“先生说的是,待朝夏强盛起来,一定要派遣使团去域外求教学习。”
裴叶暗暗笑笑,不置可否。
使团走断腿也找不到隔着一个次元壁的域外_(:3)∠)_
这些东西不是普通的“太阳能”电器。
主要能源来自太阳能,但也能转化其他能源,基本能做到二十四小时续航。
四人打了一个多时辰才尽兴。
秦绍二人在生理时钟的召唤下不情不愿回自己的车厢,段干启也去了别处。
裴叶独占一个车厢。
睡觉前掏出手机,点开app去看阿崽。
依旧是熟悉的小屋,一颗穿着t恤短裤,戴着水绿色围裙的阿崽在厨房慢悠悠做夜宵。
看样子这次的工作不是很忙。
蛋尖儿时不时飘起音乐符号,悠然自得,裴叶也被它感染得心情大好,眉眼弯弯。
打开【系统记录】,没发现奇怪的内容。
“崽儿,今天工作怎么样?”
阿崽颠炒锅的动作一顿,音乐符号立刻被乱码取代。
叮咚一声,裴叶收到一封【阿崽的回信】。
她心情愉悦地打开信封,下一秒心情爆炸得想要手撕游戏。
【……工作进展还顺利啦,难受的是公司没有电,电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好,催了修理工也没效果,摸黑工作不太适应,影响工作效率,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老板扣工资……哦,今天还来了个奇怪的阿姨来说媒,但我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