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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半山闲居     燧灵记txt下载     燧灵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百零二章 救不了命2

    安馨隔着起居间的门帘,干脆地拒绝道:“二哥哥,我医术不精,不会治这病。我这风寒也怕传人,实在不好去探望大伯母。”

    “这样吧,我这就休书一封,让飞云门的护卫,赶紧去请相熟的大夫来,看看有没有办法救治了。二哥哥,你等着。”

    安馨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她力所能及便是破例动用飞云门在盛京城的力量,瞧瞧叶夫人还能不能救。

    片刻之后,安馨写好了一封信笺,让香莲递出来。安怀德如获至宝,赶紧拿着信笺赶往外院,找飞云门的护卫传信去了。

    秋敏学寸步不离安怀德,送完了信,又从外院陪着心神不宁的安怀德回去了芳华园。

    两人刚进芳华园就听见安志坚在发火:“去,派人去搜查莫家的住处,什么都不要放过,看看他们还偷了什么?”

    安怀德心中叹息,他爹这是听见他带了表弟来探病,生害怕家中的丑事被表弟察觉,要先拿莫家开刀,遮掩芳华园的丑事。

    他伸手拉住秋敏学,低声请求道:“我爹和我娘感情极好,我爹这也是着急了……”

    秋敏学体贴地接了下去,“表哥,如今之计是想法子救治你娘,其他的事情你先放一放,你爹不过是让人去清查,我明白的。”

    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先前就跟安馨夜探邹家发现了端倪,又跟安国公详谈过一次,眼前的情形只有安怀德和安馨被蒙在鼓里。

    若不是为了安怀德和远在边关的安怀信,他们何苦如此麻烦,要让叶夫人在安怀德的眼皮子底下,迅速地一病不起?

    他守在这里不过是为了预防万一。

    飞云门的大夫来得极快,他们早就接到了命令:不惜任何代价,保住安馨的性命。安馨病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传信来找过他们,一众人等早就提心吊胆,生怕安馨的病情会有闪失。

    今日接到安馨的信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安家走一趟。就算是给叶夫人看诊,他们的人既然去了安家,断然没有不顺道去探看安馨的道理。

    周大夫被人用最快的速度带到了芳华园,一刻不停地直入叶夫人的寝房,还没有见到病人,一眼便看见了身穿天胜境服饰,陪着安怀德站在寝房中的秋敏学。

    周大夫人老成精,自然而然地对秋敏学多看了一眼。秋敏学在周大夫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伸手示意他先诊治病人。

    一直坐在叶夫人床边的安志坚借机打量周大夫,只见他年近五十,严冬季节身穿一件深蓝色的轻薄道袍,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周大夫身高体健,满头黑发,面白无须,相貌端正,最特别的是两眼细长有神,稍不留心,便看不清楚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神色。

    安志坚站起身来,客气地挡住了周大夫,多少有点好奇地问道:“敢问这位大夫,平日在哪里坐诊?”

    周大夫淡定地拱了拱手,“老夫飞云门炼药堂盛京城管事周怀安,寻常并不替人看病问诊。清风居安馨回来盛京城,掌门有令,定要护她周全。”

    “今日见她派人来请大夫,这才顺便上门来探视一番。”

    飞云门炼药堂盛京城管事?岂不是炼药堂在盛京城医术最高之人?这周怀安直言不讳,飞云门定要护馨姐儿周全,这是怪罪他们让馨姐儿长病不起?

    安怀德没想到安馨的一封信这么好用,只要医术高明能救人性命,他才不管对方是不是顺便。他赶紧迎上前去,感激地说道:“多谢周管事,还请赶紧看看我娘亲。”

    “我娘亲两个时辰前晕厥,费太医用银针救醒过来之后,情绪激动,忽然就抽搐起来,随即浑身僵硬,面目走样,双手蜷缩,不能言语。”

    周怀安有点吃惊,他等闲给人看病,望闻问切,从来是依照顺序来。

    再说了,安国公世子还在跟他说话,这二少爷打断他们的说话,如此急躁行事,莫非病情很重?

    安志坚让开了身形,低声说道:“犬子心急,还请周管事诊一诊内人。”

    周怀安举步向前,在叶夫人的床前站定,仔细地看向叶夫人歪斜的嘴角,安怀德上前掀开叶夫人的被角,露出叶夫人紧紧攥在一起僵直的手掌和手指。

    周怀安探身向前,伸手沿着叶夫人的手指,一直往上仔细地捏到肩膀的位置,收了手直起身来,退后了两步,示意安怀德盖好被子。

    他抬起头,一双细缝眼睛扫视众人,低声叹息道:“叶夫人中风,乃是心火暴甚,肝阳暴亢,气火俱浮,病来又快又急又重,只怕是,”他稍微顿了顿,到底还是说了出来:“只怕是神仙难救。”

    神仙难救?!

    安怀德大失所望,他咬紧牙关,握紧拳头,竭尽全力忍下心中的悲痛。

    他还能怎么办?费御医,秋敏学和飞云门炼药堂盛京城管事,众口一词,他能找的人都找了,他还能如何救下他娘?

    安志坚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周管事神乎其技,也不知从哪里看出了端倪,竟然没有叫破他们的设局。

    周怀安体贴而无奈地接着说道:“我能够施针让叶夫人短暂地清醒过来,只是她清醒过来,也未必能够说话,其他的汤药顶多是续命而已,能续得了几日,谁人也说不好。”

    安志坚转眼看向安怀德,安怀德痛楚地摇了摇头。若是他娘连话都没法说,用银针让他娘多受一次痛楚,就算是他爹依着他,他也舍不得。

    周怀安定睛看向秋敏学,“秋二公子如何说?”

    秋敏学点了点头,“晚辈医术不精,实在无法可想,这才劳烦表妹请周管事过府诊病。费御医已经给叶夫人开过了方子,还请周管事看一看。”

    安志坚从袖袋中拿出一张药单,伸手递给了周怀安,周怀安接过来,站在原地细细地看了一遍,轻声说道:“这个方子中正平和,想来叶夫人的病症一直是他经手,就按这个方子用药吧。”

    饶是安怀德经验不足,见周怀安连药方都不开,失望之余,无可奈何之下,也只能认命。

    周怀安将药方子递回给安志坚,趁机请求道:“我既然来了,还想要给安馨诊一诊病。我听护卫说,她这病也拖了些时日了,或许我能帮上忙也说不定。”

    他这是客气了。

    按照他先前所说的的,飞云门掌门有令,定要护安馨周全。就算他们不同意,他也会另想他法去见安馨。

    安志坚转头对秋敏学说道:“学哥儿,你陪着周管事去一趟馨宁院。”

    秋敏学答应一声,带着周怀安走了。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零三章 命该如此

    等两人出了芳华园,安志坚才对安怀德说道:“原先还想着让你暗中陪着你娘,谁曾想你娘转眼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你娘……”

    安志坚哽咽着说不出来了,若不是她心心念念,一意孤行,半点劝告也听不进去,他也不会出此下策。

    安怀德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忍不住,他低声抽泣了起来。

    都是他不好,他娘若不是为了他,怎么会起了那样的心思,要和外人一起来谋算安馨?他娘一个内宅妇人,哪里懂得其中的厉害?

    还有那个郭尚德,他爹和他娘从前连脸都没有红过,今日的争执全都是这人的算计,他娘若有不测,他和他背后的邹家和诚王都是罪魁祸首。

    安怀德用力忍住了悲伤,他没有忘记先前他爹把他娘交给他,是想要腾出手来对法府外的敌人。

    他伸手使劲擦去眼泪,对他爹说道:“爹,这事也不要多惊动祖父祖母,娘亲这里有我看着,你若有事,尽管去做。”

    安志坚垂眼看向努力忍住悲痛的小儿子,他这个儿子最是孝顺,能说出这些话来,摆明了是希望他不要放过伤害他娘的人。

    安志坚点了点头,低声叮嘱道:“这事瞒不过你祖父祖母,你先守在你娘这里,我让你祖母过来坐镇,内院的事情,你应付不来。说不定,外面的事情还要你帮忙。”

    安怀德赶紧点了点头,他若是救不了他娘,他身为人子,至少要替娘亲报仇!他哥不在家,他要连他哥那一份也一起报了。

    他拉住他爹的手,极其难过地提醒道:“爹,我哥,要不要赶紧传信让我哥回来?”

    安志坚摇了摇头,“你娘病重的消息一旦走漏,外面的人有了警觉,想要报仇只怕……”

    安怀德赶紧点了点头,他悲伤过度,思虑不周,他爹说得对。

    安志坚眼中露出了痛楚,他接着说了下去:“你哥距离太远了,等他回来,就算我们放弃了报仇,恐怕……”

    安怀德也明白这个,他娘亲只怕也等不到他哥回来。他沉声收回了刚才的说话:“爹,你自去忙去,只要能够替娘亲报仇,我哥不会计较。”

    安志坚伸手拍了拍安怀德的肩膀,没有再多说,去了晴朗居。

    安国公和樊夫人年纪大了,昨夜守夜,一夜没睡。今日听过了叶芳华和安志坚的争执,接着进宫拜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劳顿了一番回来,一直在晴朗居中补觉。

    此刻起床听见了他们离开芳华园后发生的事情,樊夫人当即就去了芳华园。

    安国公等樊夫人走了,跟安志坚一起去了书房,父子俩关起门来商议了半个时辰,一起出来去了前院。

    叶夫人出了事,莫家被抄家,莫妈妈一家被关了起来,这事瞒不了多久,想要趁机报仇,他们必须迅速出手。

    周怀安跟着秋敏学去了馨宁院,他一见到安馨便知安馨无恙。

    安馨先前并没有见过周怀安,她先跟周怀安见过了礼,问清楚了他的身份,把周管事和秋敏学一起请到书房,在茶桌旁坐了下来。

    安馨一边用红泥小火炉给两人烧水沏茶,一边直截了当地说道:“周管事,我是想要闭关练功,躲过过年过节的往来应酬,才对外称病。”

    “我不知掌门师伯有令,没有让护卫知会一声,倒让周管事担心了。师父并不曾让我多了解盛京城中飞云门的事务,我只当成是回家探亲,谨守门中规矩不敢越矩。”

    周管事既然是炼药堂在盛京城的管事,自然是大师伯的手下。论理,自当是大师伯信任之人。安馨并不曾多加隐瞒,将实情直言相告。

    周管事没有强求,连给安馨把脉的请求都没有提起。

    安馨在飞云门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自幼便是罗润清亲自调理身体,眼见着安馨神态从容淡定,他放下了心来,便不再多问。

    他简单地提了提叶夫人的病情:“今日跟叶夫人诊病,她这病来的蹊跷,”周管事转头看向秋敏学,“来得太快,人或许去得会更快。”

    安馨诧异了,去的更快?她还以为叶夫人中风是祖父有意所为,让叶夫人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再也无法祸乱安家。

    难道是她错了?叶夫人凑巧真的病了,还恰巧救无可救?

    亏她还在给周管事的心中,还特意用隐形的秘药多叮嘱了一句:人情难却,烦请来府中走个过场,千万不能坏了门中的规矩。

    秋敏学会意地点了点头,“确实蹊跷,救无可救。叶夫人命该如此,真是辛苦周管事白跑一趟了。”

    周管事和秋敏学都不觉得如此议论叶夫人有什么不妥,三大仙门重生不重死,对生死看得比寻常人更淡。

    秋敏学在‘蹊跷’和‘命该如此’上面加重了声音,周管事了然地点了点头,话说道这个份上,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这是安家的私事,就算没有安馨事先的叮嘱,一个后院无足轻重的女子的性命,他也不会放在心上。

    让他好奇的是,不知叶夫人如今的病情是眼前两人中谁人的手笔?他没有怀疑是安馨和秋敏学两人联手。若是两人联手,秋敏学不会再多次一举提醒他。

    他细小的眼睛轻轻地左右转动,飞快地打量面前的两个少年人。

    叶夫人命该如此?

    安馨疑惑地垂下了眼帘,又是蹊跷,又是命该如此,她怎么觉得这里面好似大有文章?她抬眼看向周管事,轻声问道:“我大伯母真的救无可救了吗?”

    周管事细长的眼睛定住了,他和缓地对着安馨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他确定了,安馨跟眼前的事情无关,是秋敏学在插手安家的事情。

    秋敏学胆大妄图,明知犯忌而为之,为的定然是想要趁机拿住安家的把柄,让安家把他视为自家人,日后也好向安家提亲。

    难怪门中会急令他留意秋敏学的行踪,不计一切代价阻止秋敏学和安馨定亲。

    周管事了然地转过了话题,对安馨说道:“若是叶夫人有恙,你二堂哥的婚事会如何?”

    安馨心不在焉地摇了摇头,转眼看了眼秋敏学,秋敏学对着安馨点了点头,笃定替安馨答应了一句:“二表哥最是孝顺,叶夫人有恙,婚事定然是要往后推。”

    “邹家小姐若是等不及,想来安家主动取消婚约的可能极大。”

    安馨垂下了眼帘,叶夫人一死,二哥哥取消婚约,想要再算计她定亲,更是无从下手,笼罩在安家的阴云全部消散。

    此事若不是巧合,是人为设计,还真是釜底抽薪的好法子。

    她想过要给叶夫人教训,让她安于家室,不要再兴风作浪。

    可就此让叶夫人去死?

    安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还真是个自相矛盾的人,既想要惩处叶夫人,还想要保住她的性命。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零四章 秋敏学后悔了

    周管事轻声提醒道:“世俗的人情世故,飞云门不宜插手过多。安馨,你二堂哥的婚事既然要作罢,还要早做打算,是不是提前回飞云门?”

    安馨还真没想过这个,她沉默地点点头,低声说道:“是,婚事若是变成丧事,是该早些回去。”

    安馨的心思从叶夫人的身上转了出来。

    她转眼看向秋敏学,“表哥,你先写信回去,问问罗二哥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我要是提前回飞云门,他能不能跟我同路?”

    周管事细长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他轻声说道:“我今日刚刚收到消息,三大派已经议定,明年开春之后,飞云门和天胜境各派十名弟子去暗黑森林,签下生死令,帮助暗黑森林抵御灵兽。”

    “门中的意思,罗志致不必再回飞云门,他留在暗黑森林带领其他九名弟子历练,安馨你自行回山就是。”

    安馨站起了身来,俯首答应道“是。”

    秋敏学眼见着安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三言两语就不去天胜境了,他吃惊地叫了起来:“表妹,你不去天胜境了?”

    安馨的眼光闪了闪,暗黑森林她当然是不想要再去了,她去了天胜境天天替他们猎取灵兽,哪里还有时间闭关练功?

    她抬头看向周管事,周管事淡定地说道:“自然是不能去了。”

    “去天胜境灭杀灵兽的的历练,对安馨来说已经足够。门中对她另有安排,秋二公子若是有急事,可以先回天胜境。”

    “‘画像框’和祭祀堂秘技画稿的事情,掌门有令:等安馨画好了,会先送去天胜境,不会误了天胜境杀灭灵兽的大事。”

    秋敏学后悔了。

    他不该任由让安怀德来找安馨,更不该让飞云门的管事上了安家的门,安馨身为飞云门的弟子,飞云门的命令样样都要遵从。

    周管事一声令下,他连跟安馨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周管事也站起身来,他和蔼地对安馨说道:“我既在安家人面前显出了身份,以后有事你尽管派人来找我。你在盛京城的安危,掌门已经下令,定要保你无虞。”

    安馨俯身低头行礼:“多谢掌门,多谢周管事”

    周管事细长的小眼睛撇了秋敏学一眼,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你不知先前我听护卫禀报,你让天胜境替你炼制‘画像框’,我心中有多着急。”

    他顿了顿,不等安馨解释接着说了下去:“好在‘画像框’不算大事,掌门并未怪罪下来。以后盛京城中的消息,我会每日派人给你送过来。”

    “不管你看见怎样的消息,安馨你记住了,你是飞云门的弟子,不论安家如何,飞云门自会护你周全。”

    “还有,你既然病了,不如就继续病下去,等安家事了,再慢慢地好起来。以后我三五日便会过来一趟,自会替你遮掩。”

    安馨再次俯身行礼,感激道:“多谢周管事。”

    周管事看向执礼甚恭的安馨,和悦地笑了起来:“以后你叫我一声周师叔就好,此间事了,我先告辞。”

    安馨也微笑了起来:“是,周师叔。”

    她转头看向秋敏学,“表哥,还请你帮忙,替我送周师叔出去。”

    秋敏学自然答应。

    安馨目送他们出了馨宁院,转身回了书房,独自坐在书房中沉思。

    她下山之前,师父叮嘱过她,她这一趟回家就是私事,到了申国,飞云门不宜再明晃晃地护着她,让申国皇帝忌惮她和安家。

    是什么缘由让掌门师伯和师父改变了主意?安馨百思不得其解,师父给她的消息中,两派要去天胜境历练的事情半点都没有透露。

    刚才他们三人话赶话,其中的内容,她还需要细细的消化一下。

    周师叔接连问话,把她从安家家事之中拖出来的用意,她反省了过来:她是家中小辈,又是飞云门弟子,很多事情她只宜旁观,不宜多说多做。

    安馨疑惑的是:叶夫人要是死了?大伯父会不会把叶夫人的生死怪罪她的身上?还有,叶夫人出事了,不知她的郭哥哥会作何反应?

    叶夫人的郭哥哥自顾不暇。

    今日一早,第一波出门逛街,迎接新年的人,在距离郭侍郎府邸半条街的地方,发现了一辆翻覆的马车。

    拉车的马倒伏在地上,口吐白沫,早已毙命多时,连四肢都已经被冻得僵直。

    乘坐马车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一个美貌的年轻女子连同她的侍女,被抛出在侧翻的马车旁。

    年轻女子的手中抱着一个雕花黑漆木匣子,侍女倒毙她的身旁伸展着两只手,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护住主人。

    两个人的身上都穿着厚重的斗篷,斗篷的下面都有暗红色的冰冻血迹。

    赶车的人穿着厚厚的棉袄,头脸朝下,直挺挺地俯卧在地上,笔直向前伸长的双手紧握着手中的缰绳,身下的一滩血迹,也冻成了冰块。

    这明显的就是一次猝不及防的车祸,驾车和乘车之人都毫无防备,加之天气太冷,无人及时发现救援之下,三人一马很快就失去了性命。

    大年初一发生这样的事情,围观之人唏嘘过后,为求个吉利,没有人随意去触动现场,有腿脚灵便的赶紧去衙门报了官。

    六扇门值守的捕头捕快很快就来了,在围观众人的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处理现场。

    捕头从女子手中拿出雕花黑漆木盒,打开看过之后,带着尸首和盒子一起回了衙门,留下一群捕快四处查访死者究竟是何人?

    这是应有之意,围观的人群中,无人认识侧翻的马车和倒霉的三个死者。那个驾车马车夫,一头一脸在地上擦得稀烂,根本无法辨别出模样来,真正是惨不忍睹。

    没有人知晓,捕头回了衙门之后,把这起不甚起眼的车祸,一层层地禀报了上去。

    两个时辰之内,刚刚从皇宫中出来的京兆尹诸葛正祥,手中就拿到了那个雕花黑漆的木匣子。

    等诸葛正祥仔细看过了雕花黑漆木盒中的东西,他一边下令加派人手,摸查死者线索和车祸缘由,一边秘密令人去定远侯府请侯爷宋承平过来一趟。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零五章 谁要害他?

    宋承平来得极快。

    黑漆匣子中,那成套的女子珍珠头面,已经被办案的捕头按照上面标记的商家,查明了是吏部右侍郎郭尚德定制,再配上匣子夹层的信笺,宋承平有八成把握,郭尚德定然是当年科场舞弊案的知情人。

    宋承平果断接手了这件不起眼的车祸案件,不动声色地派出手下的暗卫,把郭尚德府中监视起来。

    很少有人知晓,宋承平不仅是禁军副统领,他还替皇上查办专案,其中的一个案子就是十年前的科场舞弊案。

    十年前,他还年幼,刚刚承爵,科考舞弊闹得沸沸扬扬,最终以当时的礼部尚书自杀身亡,一人背上了所有的罪名,草草结案了事。

    皇上一直耿耿于怀,早就暗中下令他彻查此案,绝不放过背后兴风作浪之人。

    如今他渴望已久的线索终于出现,沿着郭尚德的这条线索追查下去,说不定就能将幕后之人给揪出来,替皇上出一口憋在心中多年的恶气。

    今日若不是大年初一,乃是普天同庆之日,他不想触了皇上的霉头,他很该进宫一趟,领了圣旨,直接上郭尚德的家中抄家更好。

    郭尚德从宫中朝贺回府,要睡醒了一觉之后,管家和护卫首领才一起来禀报府门外车祸的事情。

    郭尚德没有娶妻,府中的仆人和护卫比其他人家都要少,等府中的护卫察觉外面的动静,发现出了事之后,已经晚了。

    昨夜,那个趁着夜色来过府中,陪着老爷度过良宵的女子,已经香消玉殒,连尸身都被送往衙门无人认领。护卫首领当即就派出人手,去追查昨夜送女子前来的两个护卫,他见过那两人,府中还有护卫跟那两个人说过话。

    管家和护卫首领不敢擅自吵醒郭尚德,老爷睡下之前,吩咐过不让人打搅他。再说了,人死都死了,追查的人还没有消息回来,那个女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到,要不要认下,也要等老爷睡醒了示下才好。

    郭尚德听完管家禀报之后,面上神情丝毫不变,背脊上却吓出了一身冷汗。糟了,他把事情办砸了。

    他心中极速思量对策,一边平静地吩咐小厮,“拿件披风来,我要去书房。一边转头看向管家和护卫首领:“让府中之人,不许乱动,更不许乱说,加强戒备,如何处置,待我思量过后再说。”

    管家和护卫首领答应下来,两人分头行事,郭尚德带着小厮出了后院,赶去了前院的书房。

    郭家的后院距离前院书房,顶多也就五十丈的距离。这条郭尚德极其熟悉的小路上,他刚刚出了二门的垂花门,忽然就脚步打滑,向前踉跄了几步。

    郭尚德来不及等着身后跟随的小厮,上前搀扶住他,他以极其难看的姿势向前扑倒在地上。‘咔嚓’一声轻响,郭尚德的哀嚎声骤然响了起来:“啊……”

    小厮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想要扶起郭尚德,郭尚德口中倒抽着冷气,咬牙切齿地呻吟道:“我的腿折了,先不要扶我,快去让人来抬我去书房。”

    小厮听令行事,赶紧找人来抬老爷。

    刚刚离开不久的管家和护卫首领,带着人重新回来,大家七手八脚把郭尚德扶上了座椅,抬着座椅赶往前院书房。

    一路上,郭尚德轻声呻吟着,他的腿断了,不管抬椅子的护卫们如何小心,都颠簸得他穿心刺骨地疼痛。

    一众人等好不容易去到了书房,还没等进门,郭尚德就察觉到了不对,他书房的小厮郭平没有迎上来。

    果然,管家一推开书房的门,就惊叫了起来:“家里遭贼了!”

    郭尚德急得忘记了腿上的疼痛,伸手拍打着座椅的扶手,急声叫道:“赶紧抬我进去。”

    抬着他的护卫听令,赶紧抬着进了书房。

    书房中犹如大风过境,乱成了一团,所有的书都被翻乱了,暗门也被打开了,郭尚德看着暗门中空无一物的暗格,心中再无侥幸。他心急如焚,一口气喘不上来,惨白着一张脸,晕厥了过去。

    管家心中暗叫一声:糟糕。

    正是需要老爷拿主意的时候,老爷怎么能昏倒了?他不敢自作主张,赶紧让人去请大夫,重新把书房的门关上,加派人手守着,抬着郭尚德回了内院。

    大年初一到了晚膳时分,并不容易请大夫。

    护卫急匆匆带着大夫赶回来的时候,郭尚德已经清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瞧见相熟的大夫,风尘仆仆赶来,简直悲从中来,恨不得刚才就已经死了算数。

    他的书房变成了那样,里面的东西想必都没有了,他就算是活了回来又如何?他最好的下场就跟十年前的礼部尚书一般。他自行了断最好,若是不敢自戕,他只会身陷囹圄,死得更加凄惨。

    他极其艰难地坐起身来,忍着剧痛,任由大夫将他折断的右腿复位,上好夹板和药泥固定好,开好了药方,让管家送走了大夫,亲自去抓药煎药,才屏退了其他人,单独留下了护卫首领。

    护卫首领直接就跪了下去,“是属下失职,让府中失窃。刚才属下已经在府中搜寻过一遍,没有找到郭平,也无人知晓郭平的行踪。要不要报官,还请老爷示下。”

    郭尚德低低地叹息一声。

    郭平是诚王派给他的小厮,平日里忠心耿耿倒也好用。如今人不见了,诚王府追究起来,说不定会怀疑他有了二心,趁着诚王去了阜城救灾,想要改换门庭。

    “自然要报官,”郭尚德忍着痛楚,冷静地吩咐道:“书房失窃,要先等我清查一遍,再报官追查盗贼。”

    “你派人暗中留意着衙门的动静。说不定,外面的车祸,和我书房失窃会是同一伙人所为,我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冲着我来找事。”

    “继续派人去找郭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好生守好门户,不要再出错。你把霍凌风叫来,我有话问他。”

    护卫首领领命出去。

    出了书房失窃这等大事,任谁都明白事情大发了。刚才老爷晕厥过去,就好似天都塌下来了。幸亏,最初的惊慌过去之后,老爷一醒来,就已然是淡定自若,护卫首领惊惶不安的心,终于镇定了下来。

    老爷贵为吏部右侍郎,在朝中人脉非同小可,就算天大的事情,老爷定下了心来,都该能够摆平下来。

    霍凌风来得很快。

    他身为府中护卫,经常替老爷办些额外的差事,在府中是个颇为特别的存在。他在郭尚德面前规矩行礼地站定,安静地等待着郭尚德的吩咐。

    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 舍身为主

    郭尚德抬眼看向面前其貌不扬的护卫,直截了当地问道:“府中的事情你都知晓了?”

    “属下也是刚刚知晓。”霍凌风的声音又低又哑,“老爷,叶姑娘身亡,书房失窃,郭平失踪,老爷受伤。老爷没有吩咐,属下不敢随意传递消息。”

    郭尚德轻轻地松了一口气,淡然地点了点头,低声吩咐道:“传令过去,我的书房失窃,暗门被人打开,其中物事被人洗劫一空,所有的秘密估计都保不住了,我愿舍身护主,还望主子成全。”

    霍凌风低下了头,遮掩住眼中闪过一抹冷光,他低声把郭尚德的话重复了一遍,待郭尚德挥了挥手,行礼退出了郭尚德的寝房,专找暗处行走,遮掩着行藏出了郭府,径自往诚王府去了。

    郭尚德静静地坐在床上沉思。今日这一连串的事情突如其来,让他晕头转向中多少有点找不着北,是谁想要害他?安国公府?

    怎么可能?

    他设计安国公府已经三年。安家眼看着就要和邹家成为亲家,他连安怀德的婚事都能够左右,安家真的就是一帮子武夫,连他的存在或许都还不知,怎么可能突然发难?

    是明王,或者是平安侯?他们拿到了他书房里的物事,接下来,该要派人来威胁他,让他反戈一击对付诚王?

    不会是他们!

    明王为了阜城救灾,和东南沿海的海啸,整日在户部和工部忙碌,连新年都过不好,他应该不会有心思节外生枝。

    平安侯照例称病在府中,真要是程家动手,就算没有了科场舞弊案的证据,他来个鱼死网破,张口乱咬,光是前朝皇贵妃抢夺皇家半壁江山的前车之鉴,都能让程家知难而退。

    平安侯府只会在洗劫他的书房之后,直接杀了他了事,不会留着他在这里胡乱猜想。

    是皇上或者是宁平候?也不对!皇上刚刚下了罪己诏,定然不想要把十年前的科场舞弊案重新翻出来,自己添堵。宁平候手伸得再长,到底还是要看皇上的脸色行事。

    他自问足够小心,宁平候哪里能够发现他暗藏的秘密?

    真的是郭平监守自盗?

    郭平可是诚王送给他的人,送来监视他的人,诚王手中定然捏有郭平的把柄,郭平应该绝对可靠才会让他来守着他的书房,守着扳倒明王的证据。

    是他昨晚从书房中拿出舞弊案的证据,瞒着诚王想要收服封疆大吏,让郭平起了异心?郭平卷走了他所有的依仗,想要置他和诚王一系于死地?

    也不像呀!

    郭平平日里循规蹈矩,吃住都在这外书房里,等闲都不出府门,还能有谁能够收买他?他拿到了这些证据还能去找谁?

    如果不是郭平背主反叛,还有谁会想要对他不利?

    恩师自裁之前,费尽心思,将舞弊案所有的罪证都送给了他,是想要成全他,也是想要让他有朝一日能替他报仇。

    他这才刚刚开始有所行动,害死恩师之人,他一个都还没能拿捏到手中,就出了这等大事。

    想当初,他就不该急着用这个去傍上了诚王。

    可他一介寒士,痛失恩师和姻缘,没了恩师的栽培提携,他想要出人头地,谈何容易?他只能选择一个主子去投靠。

    英王麾下能人奇士极多,他靠不上边。明王若是知晓他手中之物,只会想要他的命,他唯一能够选择的只有诚王。

    谁能料到,诚王的野心半点也不小。

    诚王视他手中的证据如珠如宝,明目张胆在他府中安插人手,又费尽心思让他坐上吏部右侍郎的位置,他早就意识到,有朝一日,他就是诚王对付明王一派的杀手锏。

    如今他失去了舞弊案的证据,他这个杀手锏没有了用处,又对诚王的心思又心知肚明,等他暗中要挟封疆大吏的事情暴露出来,诚王会不会为了他的这个失误,不愿引火烧身,干脆一了百了,直接废了他?

    诚王是个多么小心的人啊。

    那么重要的扳倒明王的证据,他都没想要放在诚王府,费尽心思留在他的侍郎府中。这一点跟他的恩师一模一样。

    当初他已然跟恩师的女儿定下了亲事,是恩师为了他的前程,隐瞒了这些事情,想要让他在朝中结交更多的人脉。

    当初他埋怨过恩师的安排,担心恩师会出尔反尔,给嫣娘再配良人。

    恩师用毒药毒死一家人,挥剑自裁后,他无比地庆幸过,若不是恩师当年小心谨慎,单单是他和恩师这等亲近的关联,他都休想能够活出命来。

    他怎么就没有学到恩师的这个谨慎,没有狡兔三窟,将舞弊案的证据分别藏在几处?郭尚德长长地叹息,他根基不深,他有心无力,如今也只能徒叹奈何。

    他虽然跟霍凌风说了,情愿舍身护主,可他半点都不想死,他想要的不过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诚王或者是定远侯愿意放过他,至少他不会被人当成弃子,被自己人给害了。

    要等他先过了诚王和定远侯这一关,才能腾出手来,找出想要对付他的人,再利用站在他身后之人,来个反败为胜。

    至于府外那一辆侧翻的马车,他半点都没有去认的意思。

    就算他给妍娘的木匣子中,有他给她的头面珠花,还有一封要命的密信,只要他不承认,找个会模仿字迹的人顶罪,还不容易?他甚至还能把这事牵扯到朝廷的纷争中去,借机让他的对手们,吃不了兜着走。

    对付叶家更是容易,安家不肯管叶家,他们能靠的人只有他。他们那家子大小狐狸,才不会因为死了一个女子便胡乱躁动,等他们找上门来,他自有话对他们说。

    郭尚德让人抬着他去了书房。

    再次来到书房,他神情淡定沉稳,丝毫没有先前急怒攻心,当着众人晕厥过去的失态。他坐在躺椅上,指挥小厮收拾书房,一边等待着衙门的捕头上门来,一边想着他的书房中应该丢失些什么才对。

    宋承平手下的人,静悄悄地跟着霍凌风,眼见他熟门熟路进了诚王府,又在诚王府外等了一个时辰,等到霍凌风偷偷摸摸地从诚王府出来。

    他们暗中跟着他转过了三条街道,等到附近没有人了,方才出手制住了他。

    霍凌风其貌不扬,武功着实不错,拼死想要逃脱。奈何宋承平的手下俱是高手,又早有准备。霍凌风眼见头顶上一个渔网般的武器,兜头兜脑地罩下来,自知不敌,他抬起手,用尽全力拍向自己的脑袋。

    他想要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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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七章 疑问太多

    他的手掌还没有拍到脑门上,身体就软倒了下去。他被人点住了穴道,又被渔网般的武器当头罩下,再也无法动弹。

    他还没有看清楚围攻他的人是谁,就被人一掌拍昏,塞入一辆马车中,趁着夜色被拖走,直接送进了天牢,单独关押了起来。

    宋承平获悉了消息,连夜赶去提审霍凌风。

    霍凌风是个硬骨头,清醒过来一看清楚自己在刑房中,面对的又是宋承平,乘人不备,奋不顾身悍然咬舌自尽。他身负武功,心智坚决,一口咬断舌头,满嘴是血,痛得又晕了过去。

    宋承平半句话都没有问出来,就铩羽而归,很明白这一趟是遇到了硬茬。他让人带霍凌风下去疗伤,好生保住他的性命。待他日找到了霍凌风的死穴,一个会说话的哑巴,一样可以用书写文字来交代罪行。

    宋承平没有过多关注霍凌风,霍凌风的身上只搜查出一只小药瓶,小瓶子中只装着一枚毒药,看样子是诚王府送给郭尚德的?郭尚德做错了什么,霍凌风要单单带着一枚毒药回去?

    诚王府是想要杀人灭口?为什么?诚王府就是当年科考舞弊案的幕后主使?诚王府若是,郭尚德又从何得知诚王当年之事?他有七成的把握,郭尚德跟当年的舞弊案有牵连。

    以诚王这等杀人灭口的手段,怎么会允许郭尚德活到了如今?

    或许郭府失窃的不仅仅是科考舞弊案的证据,还有其他更要命的物件,让诚王府要断臂求生。

    一个连府中失窃,都要连夜禀报给诚王府的吏部右侍郎,真要是被毒死了,以诚王在朝中的势力来看,真正是自废臂膀,为什么会这样?

    又或许是诚王让郭侍郎去杀人?诚王想要通过郭侍郎去杀谁?最关键的是,诚王远在阜城,是谁这么心狠手辣要杀人?诚王府的幕僚他几乎都认识,是谁暗中有这等杀伐果断?

    宋承平心中的疑问太多。

    只可惜,他的手下行事太过鲁莽,没有等着霍凌风把药丸带回郭府,看看郭尚德和诚王府之间究竟有何勾当?

    霍凌风断了舌头,再也没法把毒药带回郭府,他要不要让郭尚德和诚王府,早些知晓霍凌风失踪了呢?或者由着他们自己去发现,他静观其变就好?

    宋承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他从天牢中出来,去了京兆府中,听过了从郭府回来的捕头的禀报,他当即决定,郭尚德那个失踪的小厮就是关键。

    他一连串地吩咐了下去,第一,让人全城搜查郭府的逃奴,悬赏提供有用线索之人。第二,让人给车祸了两个女子画像,贴满全城,同样悬赏提供有用线索之人。第三,暗中监视郭府中的人,留意都有何人跟郭尚德往来送信。

    宋承平吩咐完这些,回了宁平候府歇息,他有预感接下来他有一场硬仗要打,英王不在京城,要替表哥拔刺,只能由他来动手。

    他连夜写了一封信,让人天一亮就送进宫去给宋慧,他此番的动静小不了,很该随时知晓姑父的心情,也要让姑姑提早做好准备。

    安馨在辰时正收到了周管事派人送来的盛京城的消息。

    满满三页纸密密麻麻的消息中,安馨只关心跟安国公府,护国公府,宁平候府,诚王府,郭侍郎府,庆国公府,勇毅侯府有关的消息。

    安国公府叶夫人病了,护国公府随娇娇病了,诚王府中诚王妃身体抱恙,连大年初一进宫朝贺新年都没有去。

    郭侍郎府中遭了贼,书房失窃,郭尚德摔断了腿。庆国公世子除夕夜新添了两个通房,勇毅侯寻常的府孙彬又请了御医诊治右手。

    安馨半点都没有将一场车祸跟郭尚德联系起来。倒是暗中庆幸,郭尚德既然受伤了,必然无法及时旁顾叶夫人的病情,安家倒也能少些旁人的算计。

    她放心地照常做过晚课,馨宁院中如常地早早熄灯睡觉了。

    安馨换过了夜行服,避开了府中的守卫,直往郭尚德的侍郎府飞掠而去。

    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行动,行事格外小心,当她沿着郭侍郎府的外围探查了一圈之后,心中有点惊讶,郭尚德果然不是一般的文臣,他的府邸中潜伏有这么多的守卫?

    她数过了,不超过四亩的府邸中,光是外围就有四处人把守。就算是昨日郭府遭了贼,这防守也实在太夸张。邹侍郎的官职与郭尚德齐平,府邸大小也差不多,邹家外围的护卫只有两处。

    安馨疑惑地提起全副精神,小心地翻身进了郭府的后院。她没想去前院看热闹,她用脚趾头想都能明白,前院定然加强了防守,郭尚德摔断了腿,定然会留在后院。

    郭府中的院落比邹家的还好认,安馨只管往防守最严密的地方进去,找了一个巡逻的空挡,静悄悄地跃上了郭尚德正房的房梁,在房梁的阴影处找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安静地潜伏了下来。

    她听见下面的房屋中正好有人在说话:“霍凌风从来没这么久不回来过,你拿着这块玉佩,亲自去走一趟,就说霍凌风还没有回府,是何究竟?”

    “其他的,你一概别问。若是有人问起我,你实话实说便是。”

    安馨了然,说话之人定然是郭尚德,这等轻言细语,果真更适合叶夫人那样的弱女子。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是。”

    这人压低了音量,安馨还是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他武功不弱,至少也是先天下三境,替文臣家看家护院足够了。

    脚步声响了起来,安馨在房梁上坐了下来,她从储物袋中刷出防守和隐身阵盘,浸入灵血的陶罐中,用灵血支撑开来,护住了身形。

    听话听音,郭尚德的意思分明是要等着这人快去快回,他今夜就要知道那个霍凌风的下落。

    郭尚德声音中的中气不足,还隐藏着痛楚,他腿上的伤定然不轻。如此难受之下,还要熬夜等着消息,什么人如此重要?

    安馨也想要知道。

    安馨做好了长久等待的准备。

    下面的郭尚德处心积虑想要算计她,算计安家。不管他曾经跟叶夫人如何情投意合,如今他的所作所为,可不是像叶夫人自说自话的为了她和安家着想。

    顶多是想要卖了安家替诚王铺路。

    这个垫脚石是别人也就算了,这个垫脚石落到了她的头上,不管安国公和她的大伯父如何打算,如何处置叶夫人和郭尚德,她都准备伺机而动。

    在她的能力范围之内,她要亲手替自己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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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八章 死得蹊跷

    她等了三日,安国公和她的大伯父,显然不想让她知晓更多的安家事,半点底细都没有跟她透露。今日她看出来了,就连秋敏行都比她知晓得更多。

    这是因为她是个女子,连安家的人都自觉把她排斥在外,不重视她么?

    好在她还有飞云门的消息,幸亏她在飞云门学会了一身武功,不假他人之手,她也能替自己讨回公道。

    下面的寝房中,除了粗重的呼吸声,半点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安馨半点都不着急,她来晚了,没有听见郭尚德是派人去哪里,若是她猜想得不错,他是派人去诚王府,或者是邹侍郎府,她的运气就太好了。

    她一边调息,一边想着心事。

    原以为必然会等待很久,半个时辰不到,她就听见了轻微的异响。

    安馨警觉了起来,以这里到诚王府的距离,以刚才那人的武功,不该是那人回来了。这是有其他人来了?

    安馨猫着身子,轻捷无声地向着刚才说话声响起的地方近了近。借助着下面房间内灯火的暗影,和防守隐身双重阵法的遮掩,躲到了郭尚德寝房最中间的屋梁上。

    她刚才选择的位置,正是偷听之人都会选择的地方,她怕无意中被人撞破了行藏。她不相信,没有阵法的遮掩,其他人还敢像她一般地躲到这里。

    安馨向下望了一眼,一眼就把屋里的情形看清楚了。这些人在房屋布局上都没有什么新意。

    靠北墙的位置是一张胡桃木的架子床,床帘的阴影中,郭尚德正在闭目沉思。安馨之所以确定他是在沉思而不是睡着了,是因为从她到来起,郭尚德的呼吸节奏并不曾变化过。

    东边边,进门的右手边是一张圆桌配两张圆凳,桌上放着暖窠和茶杯。西边边,通往耳房或者是洗漱间的门边,靠墙立着一排衣柜。南窗下,放着一张长条桌,桌上放着铜镜和梳妆盒子。

    安馨快速地收回了心神。片刻之后,从她刚才藏身的地方传出了极其轻微的声响,安馨垂眼敛目,连半丝眼风都没有溜过去。

    习武之人五感灵敏,若是来人比她武功更高,她一眼看过去,难免会引起来人的警觉,打草惊蛇之下,或许她就不能多旁观一场热闹。

    安馨很笃定,接下来定然会有一场好戏。

    郭尚德官居吏部右侍郎,他能坐到这个位置,他的书房能少了秘密?今日她看到的消息是,郭尚德的书房被贼人偷窃一空,郭尚德却自称没有损失重要的物事。

    怎么可能?

    眼前,她直觉到来自三个不同方向的气息的变化,想来很快就能证实她的猜想,或许不要她动手,都会有人杀了他,让她白白地捡个便宜,

    没容她多想,一抹黑影从她的下方闪过,落到了郭尚德的面前。郭尚德并没有察觉有人来到了他的面前。来人近前一步,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向着郭尚德的喉咙抹去。

    安馨吃了一惊,来人是刺客,一声不吭就要杀人!

    ‘叮’一声轻响,一枚暗器击中刺客手中的匕首,刺客连退三步,挥手一蓬暗器,向着刚刚击中他匕首的方向飞去。

    意料中受伤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

    闭目假寐的郭尚德睁开了眼睛,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蒙面的黑衣人,张开嘴就要叫人。

    三颗白色的小圆球激射而至,其中一颗就在郭尚德的眼前爆开,白色的烟雾被他吸入口中,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昏迷了过去,一声惊叫再也没法出口。

    轻微的打斗声,忽然在安馨左右两侧不远处响起,借着房梁的遮掩,安馨只看见了黑色的身影,无法分清他们有什么不同。

    安馨没有动,一方人马想杀,一方人马想救,她孤身一人倒要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打斗很快结束,有两人从房梁上倒栽下去,被人及时地用鞭子缠住腰身,然后才慢慢落下,落地的声音小到微不可闻。

    安馨后知后觉地发现,下面的白色烟雾能让人晕倒?她幸亏她百毒不侵,又撑开了防护阵法,先护住了自己。

    剩下的两个黑色人影紧跟着跳了下去,越来越浓的白色的烟雾下,安馨无法看清他们是谁?又在下面作何勾当?安静蛰伏在房梁上,静候着白色烟雾散开,或者是被郭府中的护卫发现端倪。

    一炷香过后,安馨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向着屋外走去。两炷香过去,下面的白色烟雾逐渐散开,她依稀瞧见郭尚德躺在床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衣服上血渍正在不停地蔓延?

    安馨忽然就觉得背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不对劲!

    在郭尚德的身前,还躺着刚才袭击他的蒙面黑衣人,那人的身形她看得一清二楚,正是刚才行凶未遂的那人。

    她定睛多看了一眼,斜躺在床上的郭尚德,胸口确实半点起伏都没有。她无法看清躺在郭尚德面前的蒙面人是死是活,可是无论如何,郭尚德是真的死了?

    先前她看见的分明是两队人马,若是没有后面一队人马的阻挠,郭尚德早就在她的眼前死于非命。先行发动的那三个人,明明失去了先机,全都被人制住了。

    怎么一场打斗,和莫名其妙的白色烟雾之后,她眼前的场景变成了最初的样子?郭尚德还是被最开初的人给杀了?

    安馨使劲地眨了眨眼睛。

    在她的正下方,还躺着两个软倒在地的蒙面黑衣人,他们蒙面的布巾还在微微颤动,显然还有命在。

    有人多此一举让郭尚德由割喉而亡,变成了匕首插在胸口而死,还把第一波的行凶者全都留在了现场?饶是安馨胆子不小,也不敢再停留在原地。她再停留在这里,被人抓住了很难洗脱嫌疑。

    她小心地站起身来,谨慎地摸去了她停留的痕迹,原路返回,不出所料地在她先前停留的位置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她花了点时间,抹去了自己的痕迹,飞快地原路退出了郭府。

    在翻过郭府围墙的那一瞬间,她分明听见了她最先听见过的那个护卫的惊叫声:“老爷!来人!”

    安馨头也不回走了,她没有在外面停留,直接回了安家。

    等她重新躺在馨宁院的床上,今夜的情形重新在眼前掠过的时候,她终于确定,郭尚德的死太过蹊跷,其中定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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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零九章 烧毁物证

    有人煞费苦心设了一个局,要对付郭尚德,她躲在一边冷眼旁观,却半点也没有看明白。

    以后一拨人的实力,先让前面的一拨人杀了郭尚德,再制住他们,把他们留在杀人现场并不是难事。他们多此一举,先救下郭尚德,再杀死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为了救郭尚德?

    安馨悚然而惊,莫非她最初的直觉是对的,这两拨人真是一拨人想杀,一拨人想救?可是郭尚德明明死在了床上,他胸前不断弥漫的血迹她看得清清楚楚?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安馨深深叹息,她江湖历练不足,胆子也不够大,不敢置身险境,多停留在郭家。匆忙之间,她都没想起来,她还可以留下个窃听阵法,远远地窃听一回。

    唉,就算她当时想起来,以她小心谨慎的性子,也不敢留下阵法,让人有顺藤摸瓜,找上门来的可能。

    安馨悻悻地闭上了眼睛。好吧,贪生怕死是她致命的弱点,因为这个无法满足她的好奇心,她也只能认了。

    宋承平带着人赶到郭府的时候,郭家正房的火势已经救无可救,大火把房梁都烧透了,郭家所有的下人,都在管家的指挥下,徒劳无功地还想要救人。

    他让人把郭尚德的护卫首领带了上来。

    护卫首领的两只胳膊和胸前都受了伤,包扎好的伤口上还在浸着血。他见到宋承平,行过礼之后,沉声禀报道:“我发现有护卫被杀,进去护卫老爷的时候,发现老爷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他伸手比了比自己的左胸,正好比在胸前心脏的位置,“老爷躺在床上,床前和屋子中央站着三个蒙面的黑衣人,我呼叫府中护卫,惊动了三个蒙面人。”

    “那三人武功不算特别高强,仗着人多伤了我,眼见被护卫围上来,前后包围了他们,用暗器将我逼出了屋子,关起门来,点燃了一把火。”

    “火势燃烧得极快,我们忙着救火,又要防备贼人趁机逃走,顾此失彼之下,火势蔓延开来……好在那三个贼人,始终没有逃出来,全都给老爷陪葬了。”

    宋承平和宋慧极为相似的丹凤眼中,全是冰冷的不以为然,陪葬?郭尚德的护卫首领只想有人替他陪葬?

    他没有了再问下去的心思,“你下去吧。”

    自有手下带走了护卫首领。

    宋承平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大火,好一个金蝉脱壳之计。一场大火,郭尚德尸骨无存,舞弊案的脏水全都泼到他身上又如何?

    这分明是先前礼部尚书自杀身亡的重现,若真是诚王为了保全自身所为,诚王还真是心狠手辣。

    郭尚德失踪的那个小厮郭平,若是还能找到,他还能替大表哥剔除了诚王这根刺。要是郭平已经死了,郭尚德的这个案子只怕也要不了了之。

    正如郭尚德的护卫首领所说,行凶杀人的人,不是已经给郭尚德陪葬了吗?哼,他手上已经有了一个想要咬舌自尽的郭家护卫。他就不信了,以诚王蠢蠢欲动的野心,他会抓不住他的狐狸尾巴。

    真是可惜,他的人怎么就没有及时发现有人刺杀郭尚德?白白错失了一网打尽的好机会。

    宋承平下令下去,好生搜查郭府,一张纸片都不要放过,郭府的人全都要过堂审问。郭侍郎一个孤儿,半个亲戚都没有,他身后的所有物件,全数充公。

    宋承平要等下完了这个命令,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莫非郭尚德正院的这一场大火,就是为了烧毁郭尚德可能留下的物证?

    想到了这个,宋承平的脸色变得铁青,诚王不在京中,他的府中是何人坐镇,心思如此缜密?他仔细地想了想,依然毫无头绪,诚王府中的人,他几乎都认识,没有人如此心狠手辣,胆敢杀死朝廷大员,纵火毁尸灭迹。

    安馨一觉醒来,照常按照作息,早课练功,等她用过了早膳,香莲过来禀报:“昨日夜里一场大火,据说把吏部郭侍郎府中正院烧成了白地,郭侍郎被活活地烧死了。”

    “老夫人特意派人过来吩咐,一定要小心火烛。姑娘,前几日才刚下过一场雪,这火怎么就能把人给烧死了?”

    安馨轻笑了起来:“你没听说过醉酒误事呀?估计是过节高兴,大家都酒大了,睡着了就醒不过来,火烧眉毛都叫不醒,没人去救火,屋子里又都是些容易燃烧的物件,一旦火大了,哪里救得了。。”

    “你吩咐下去,让大家都小心留意些。”

    “对了,叶夫人病重,你让徐妈妈打听一下芳华园的动静。还有多留心二哥哥和二表哥的行踪。”

    香莲点头应是,退出了起居间。

    安馨起身去了书房,摊开了《千机策》却无心修习,换过了《无上妙音》也频频走神。

    安馨干脆拿出年前画师们画出来的所有画稿,按照上面的日期,慢慢地开始整理起来。奈何,她一边整理,一边还是不停地出神。她干脆地放下画稿,在书房中慢慢地踱起步来。

    她称病关在了馨宁院中闭关,清静是清静了,府中的事情就像流水一般,从院门前流淌过,全都避开了她。

    原先还好,她还能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安心修习。她出去偷听过几回之后,很快便心浮气躁,静不下心来。

    她扪心自问,为何要依仗武功偷听壁角?答案是:为了自保和保护安家人。

    按照叶夫人的设计,元宵节在外面设计她的人,该是郭尚德一手安排,郭尚德死了,还会不会有其他人想要继续设计她,陷安家于不利?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邹家身后站着的是诚王,邹家和郭尚德联手想要撮合她和五皇子,郭尚德身后之人也是诚王?可惜昨夜她晚去了一步,没有听见郭尚德派人去那里,难道她还要夜探诚王府,才能知道危机是否真的解除?

    安馨下意识地摇了摇头,诚王不在京中,以诚王的身份,府中定然有高手坐镇。她去偷听,多半就是自投罗网,自动给诚王送上要挟的把柄去。

    怎样才能阻止诚王府的算计?

    诚王出京救灾,论理把这事交给了郭尚德和邹家,不该在派其他人出手,如今郭尚德死了,邹家会不会歇了心思?诚王府中坐镇之人,会不会加派人手出招?

    她刚刚想到这里,红玉挑开门帘张望了一眼,见安馨停下了脚步,走了进来轻声禀报道:“吏部左侍郎夫人邹仁怀一家,上门探望叶夫人病情,邹小姐也跟着来了,此刻就等在馨宁院门口,姑娘要不要见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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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章 吓晕了

    “不见。”安馨轻轻地皱起了眉头,邹家来得好快!邹家果然不死心,还想要设计她,妄想要脚踏两只船。

    这邹淑清只怕也不是个好的,先前大嫂邀约她,她置若罔闻,连二哥哥都没能见上一面。到了她这里,就能主动上门来邀约,为了达成目的,真是能屈能伸。

    她就没想过,她的婚事真要是成了,她跟大嫂才是妯娌,跟二哥哥才是夫妻,成婚前就拒绝了大嫂的好意,见一见二哥哥,合适么?

    再多想一步,大嫂见她如此作为,但凡是个小气点的,是不是要迁怒到她这个小姑的身上,也要跟她生分了?

    这人还没进门,就露出了搅事精的苗头。

    红玉见安馨没有其他话要吩咐,径直出去了馨宁院的大门口,隔着开着一尺宽度的门缝,对着门外的邹小姐轻言细语地拒绝道:“姑娘的病怕传了人,谁人都不见,还请邹小姐谅解。”

    说完她俯身一礼,直接关门送客。

    邹淑清吃了一个闭门羹,也不甚生气。她娘非说安馨的病就快好了,她来看过了,也能回去交差了。她对带她来的小丫头轻声吩咐道:“你带我们去芳华园吧。”

    一行人转头去了芳华园。

    邹淑清一路观赏着府中的景色,一路遐想着婚后的日子,在馨宁居碰壁的那一点点小小的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

    她娘说过了,安家个个都是武夫,最是好打发。她一个文臣家的千金小姐金贵得很,他们一准儿要把她捧在手心里,小心地供起来,就好似对叶夫人一样。

    看着叶夫人,她完全能够想象,她成婚后的日子会无比的舒心畅意。这门亲事最令她满意的是安家比邹家富贵。

    邹家清贵是清贵了,她娘每年花在的衣饰头面上的银钱都有定数,不像她每一次看见叶夫人,穿戴的首饰从来没有重样过。

    邹淑清一路张望着进了芳华园,入了起居间拜见樊夫人。樊夫人瞧着邹淑清一张跟王夫人相似的寡淡的脸,心中虽然不喜,照样拉着她的手,赏了她一对水头极好的白玉镯子做礼物。

    邹淑清俯身行礼谢过了樊夫人,王夫人赶紧站起身来,笑吟吟地对樊夫人说道:“芳华向来体弱,又喜欢多思多想,年节下还烦劳老夫人照顾她,我今日好生宽慰她,让她早些恢复过来。”

    樊夫人听明白了,王夫人先前不问叶氏的病情,是笃定叶芳华像往常一般的装病呢。她担忧地点点头,“你们俩既然是手帕交,打小的交情,她自然会愿意多听你的劝导。”

    “你多劝劝她,儿孙自有儿孙福,凡事宜缓不宜急。”

    “老夫人说的是。”王夫人大包大揽地答应道:“我保管让芳华放宽心,赶紧好起来,元宵节大家一起去赏灯。”

    樊夫人眼色一亮,满是期盼地挥了挥手:“好好好,芳华喜欢清姐儿,御医说她这病心宽了,说不定很快就能好了。她好了,我也就能放心了。你们赶紧去,去吧。”

    邹淑清娇羞地低下了头,叶夫人喜欢她低头淡笑的模样,向来出手也极是大方,她登门来探病,少不了会给她贵重的礼物,叶夫人会不会直接给她头面给她添妆?

    邹淑清满怀期待的笑容,让躲在暗处的安怀德心中鬼火冒起,邹家是来探病的,还是来看笑话的?哪有人探病半句病情都不问,高兴的脸嘴都合不拢的?邹家人还懂不懂礼数?

    青竹引着王夫人和邹淑清进了叶夫人的寝房,寝房中清雅的熏香,让母女俩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真香啊,这等精心调制的舒神香,最是清神醒脑,价值万金,他们府中可用不起。

    知画迎向众人俯身行礼,起身轻缓地撩开了遮掩着叶夫人身形的床帘,王夫人的脸上浮现出得体的笑容,提声问候道:“芳华,我来……”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飞快地抬手咽下一声惊呼,极其勉强地接了下去:“……来看你了,没想到你病得这么重,早知道……我该早点来看你。”

    王夫人老于世故,尚且不能淡定地面对叶夫人扭曲的面容,和嘴边不停滴落的口水。跟在她身后的邹淑清听见娘亲变了调的声音,吃惊地抬起头来,然后她脸上的笑容崩溃,直接尖叫了起来:“鬼啊……”

    叫声未落,她双眼一闭,两腿一软,晕倒在了地上。

    安怀德差点骂出声来,这就他娘千挑万选找的儿媳妇?刚一见他娘的面就鬼叫着晕倒,还能指望她能端茶递水,在他娘亲面前侍疾?

    安怀德心灰意冷,他原本期望她娘亲喜欢邹淑清,要是清醒过来见上一面,心中喜悦,说不定会对病情有好处,有奇迹发生也说不定。没想到,邹淑清如此不济,半点用处也排不上。

    安怀德扭头就走,气恨地去了练功房。

    他心中的焦躁不安,达到了顶峰。原先他对他娘给他定下的亲事还半信半疑,偷看过了邹淑清的矫揉造作,他心中冰冷一片,这等女子他如何能喜欢得起来?

    邹淑清惊声尖叫晕倒,吓坏了等在起居间里的樊夫人,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气来,捂着胸口瘫倒在罗汉床上,使劲地喘息。青叶赶紧让人去请御医,芳华园中一时间人人慌乱。

    王夫人让人抬着邹淑清从叶芳华的寝房出来,看见樊夫人面色青白,喘气艰难,哪里还敢留下来,她连声吩咐随行的妈妈:“赶紧背起清姐儿,赶紧回府去请大夫。”

    她生害怕樊夫人年纪大了,被清姐儿的惊叫吓到了,万一有个不测,她万死难辞其咎。她一边挥手让妈妈赶紧出门,一边俯身行礼对樊夫人说道:“老夫人身体不适,我和清姐儿就不能再添乱打扰了,我们这就回府去,不耽误老夫人诊病。”

    说罢,她不等樊夫人答话,也不要人带路,赶紧跟在清姐儿的身后,逃跑似地逃出了芳华园。

    前院的邹侍郎听见小厮来报,夫人要回府了,还以为王夫人是在提醒他赶紧回府,有要紧的事情要禀报,也急匆匆地跟安志坚告辞,紧跟在王夫人身后回了邹府。

    回到家安置好了邹淑清,王夫人回了正院的起居间,坐上了罗汉床,喝过了一杯茶,才心有余悸地提起叶夫人的病情:“老爷,叶夫人中风了,歪着一张脸,浑身僵直,右手变成了这样。”

    王夫人伸直右臂,五根手指歪七扭八握紧成鸡爪子的样子,她低声叹息道:“清姐儿吓坏了,惊叫起来吓住了樊夫人,樊夫人喘息成了这样。”

    王夫人大声的喘气,做出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老爷,妾身吓坏了,生怕樊夫人被清姐儿和叶夫人给气死了,赶紧带着清姐儿逃回来了。”

    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一十一章 气死了

    “太吓人了!清姐儿要是嫁了过去,樊夫人和叶夫人病成这样,大少夫人又有孕在身,光是侍疾都会要了她的命,也难怪清姐儿晕过去了,这门亲事……”

    “打住!”邹侍郎低声喝令道:“这门亲事箭在弦上,由不得你胡思乱想。清姐儿和安馨约好了吗?”

    王夫人悻悻地挥了挥手中的手帕:“没有!我问过了,清姐儿根本没能进了馨宁院,说是费御医叮嘱安馨的病要传人,谁人都不能见。”

    “要我说,叶夫人变成了这样,郭侍郎又死了,这事我们就不要管了。没有了内应和外应,安馨又闭门不出,实在是没有办法。”

    “走安家的路子不行,就不能让五皇子主动上门去?他要是非要看一眼安馨,安家还能挡得住?不比我等瞎折腾来得更快。”

    此话有理。

    邹侍郎拉下来了脸,不悦地说道:“外面的事情你管那么多作甚?让你办点小事都办不成,整日就晓得东家长西家短的,成何体统!”

    “我去书房了,午膳不用等我,我在外书房吃。”

    说罢,他站起身来,穿好鞋子。王夫人动作比他更快,亲自替他披上了披风,送了出去,才返身坐回了罗汉床,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总算把烦心事丢开了。

    她半点都不担心,樊夫人和叶夫人的病情能不能撑到清姐儿成亲。有什么好担心的?那安国公世子待叶夫人如珠如宝,哪里舍得让叶夫人死了?

    叶夫人生平最得意的,就是替小儿子定下了这门亲事,叶夫人就算是死了,安家也会赶紧趁着热孝,赶紧把清姐儿迎进门。

    叶夫人真要死了才好,清姐儿不用侍疾,早些嫁过去享福才好。

    至于樊夫人,樊夫人只要没死在她的面前,真和叶夫人一起死了就好了。说不定清姐儿热孝中嫁过去,趁着大少夫人待产,还能趁机将安国公府的中馈抓在手中。

    不行,她得要赶紧拿捏住清姐儿,让她记得唯有娘家才是她的靠山。王夫人重新起身,急匆匆去了邹淑清的院子。

    芳华园中,叶夫人真的快要死了。

    也是巧了,她被邹淑清的尖叫声惊醒,歪斜的眼睛眼睁睁看着邹淑清晕倒,一众人等没人留意到她醒了,七手八脚抬着邹淑清出去,留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半点也动弹不得。

    她何时受过这等的冷遇?

    她张开嘴,高声叫道:“来人。”

    往日颇有威严的声音,此刻变成了两声什么含混不清的咕哝,她分明能够感觉得到,她张开的嘴中流出的口水,沿着嘴角,湿漉漉地向下流向了脖子上冰冷的所在。

    知画很快进来了,她刚才搭了一把手,把邹小姐抬了出去,进来看见叶夫人睁开了眼睛,还有点不敢相信。

    知画没有急着叫人,她清楚地听见,起居间里青叶正在让人去请御医。她快步走到叶夫人的面前,一边细心地给叶夫人擦掉嘴边的涎水,换掉脖子上承接口水的布巾,一边低声说道:“夫人,邹家小姐来探病,只看了一眼就昏过去了。”

    “夫人待邹小姐那般好,她这般见不得夫人生病,真是……”

    知画顿了顿,没有把难听的话说出口来,她听见王夫人在外面急声叫人背起邹小姐赶快回复,又低声对叶夫人说道:“老爷和二少爷就盼着夫人能醒来。等王夫人她们走了,我就让人去请老爷和二少爷赶紧过来。”

    叶夫人哪里想要听知画说这些,最开初的气恨过去,叶夫人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情,是要跟她的郭哥哥说一声,安志坚已然什么都知晓,一定要防备安志坚的报复。

    她用力挣扎,口中‘呜呜’作响,两眼凶狠地瞪向知画。

    知画仔细地盯着叶夫人的神情看了看,留神听着外面起居间的动静,伸手替叶夫人擦干了口水。她俯身低头凑向叶夫人轻声说道:“夫人莫急,王夫人她们还没走呢。”

    “夫人是想要知晓王夫人都说了什么吧?王夫人上门来探病,也没带什么好消息过来,她说,昨夜吏部郭侍郎府中火灾,郭侍郎被活活烧死了。”

    “夫人,哪有人新年登门探病说这个的?奴婢坐在里面听了一耳朵,王夫人都没好生问过夫人的病情,就自说自话夫人很快会好起来,一心就想跟老夫人说二少爷成婚的事情。”

    叶夫人心中冰凉,知画后面说的话,她都听不见了。她的郭哥哥被人烧死了!一定是安志坚,一定是他出手烧死了她的郭哥哥,她要替她的郭哥哥报仇!!

    叶芳华疯狂地挣扎了起来,刚刚用力扭动了两下,她歪斜在脸上的两只眼珠子,无力地往上翻了翻,整个人就不动弹了。

    “夫人都病成这样了,二少爷哪里还有心思成亲?夫人……”

    知画的声音惊慌地停了下来,夫人这是不待见王夫人和邹小姐,连二少爷的婚事听都听不得了?她赶紧低声叫道:“夫人,夫人?”

    樊夫人急促的喘息,等着王夫人一行人出了院子,就慢慢地平息了下来。她不待见邹家人,王夫人是个眼皮子浅薄的人,果真如她所料,一见她不妥,赶紧带着人溜了。

    这样人家怎会能够成为姻亲。

    她还没死,不对,就算她死了,也不会要邹淑清女子进门来祸害安家。

    她听见寝房中知画叫夫人的声音越来越高,赶紧对着青叶挥了挥手。青叶提声叫道:“知画,夫人怎么了?”

    知画从寝房里冲出来,跪倒在低声,回话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夫人刚才醒了,听见了王夫人告辞走了,又晕过去了。”

    “请御医,”樊夫人连声吩咐道:“赶紧把老爷叫来,把二少爷叫来。”

    费御医很快就来了,他正好来安国公府诊病的路上,一见有人来请,赶紧过来了。他仔细地诊看了一回,没有再开新的方子,也没有试图施针让叶夫人清醒过来。

    告辞之前,他对樊夫人和安志国多提醒了一句:“叶夫人也就这一两天的事情了。”其他的半句都没有多说,径直走了。

    叶夫人的病情在短短的一日之间,陡转急下,他昨日情急之下施展的一套银针之术,竟然半点作用都没有,他回去太医院问过其他人御医,大家也没更好的办法治病。

    安家是天胜境秋家的亲家,秋敏学正好也在安家做客,连天胜境都没有法子起死回生,他还能如何?

    费御医说了这话,樊夫人吩咐下去,安家开始暗中准备办白事。

    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一十二章 亲自收敛

    夜半时分,叶夫人再次苏醒了过来,她依然无法说话,她斜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安怀德,泪流满面。

    她的身体比先前醒来的那一次更难受了,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和闭不上的嘴巴以外,她所有的地方都动弹不了。

    她自知死期将至,心中有许多话想要给安怀德说,低沉的‘呜咽’声响了起来。

    安怀德在叶夫人的眼光中,换过了他爹,坐在了叶夫人的床沿上,在叶夫人分辨不出情绪的目光中,时不时地点点头。

    他多少有些明白她娘想要说什么。可他宁愿不停地给叶夫人擦拭口水,也不愿意开口说话,他一点都不想要娶邹淑清,就算是他娘的遗愿他也不愿意。

    他喜欢的是像秋如云一般大气温柔的女子,他无法继承爵位,日后的一切都得靠他自己去打拼,邹淑清跟他娘差不多,就是温室里的花朵,给不起她想要的一个家。

    叶夫人见安怀德一直不出声,前所未有地着急起来,她这个儿子最是善解人意,往常她不说话,他总会想法设法猜测她的心思,博她一笑。

    她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他,她没法说话了,他也闭上了嘴!她有什么心思,他就不能猜一猜,非要她出乖露丑,呜咽个不停!

    叶夫人一着急,呼吸立即急促起来,‘嗬嗬’的声音响了起来,安志坚抢上前去,伸手握住叶夫人僵硬的右手,急声劝慰道:“夫人莫急,等你病好了,有什么话再跟德哥儿说也不迟。”

    “德哥儿没经过事,你别吓着孩子了!”

    吓着孩子了!

    叶夫人两眼翻白,急怒攻心,气得一口气吐不出来,更吸不进去。她圆瞪着歪斜的眼睛,‘嗬嗬’地挣扎了两下,脑袋一歪,在安怀德吃惊的眼光中,没有了气息。

    安志坚着急了,一边伸手在叶夫人胸前顺着气,一边急声叫道:“夫人莫气!夫人,夫人?”

    叶芳华哪里还能够答应她?安志坚伸出右手,伸向了叶夫人的鼻子下面,他停了停,不敢置信地又停了停,极其悲痛地叫了一声:“夫人!”

    便颓丧地放下了手指,俯身在叶夫人的身上,压抑地哽咽起来。

    安怀德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他爹哭了起来,他也‘哇’一声痛哭了起来:“娘,娘亲!”。

    是他不孝,是他让娘亲操碎了心,让外面的人钻了空子,妄送了性命!

    他们父子两人的哭声一起,芳华园中的丫头和仆妇都跪了下来,低声地抽泣了起来。

    哭声惊醒了在罗汉床上,闭着眼睛小憩的樊夫人,她缓缓从罗汉床上坐起身来,面对着跪满一地的丫头仆妇,还有什么不明白。

    她环视跪在地上人,低声吩咐道:“都起来吧。府中有大事,大家都打起精神当差。杨妈妈,你让人去把府中管事都叫进来,去晴朗居听令。”

    “芳华园这边由你统总,一应物事该换的要趁早换了。”杨妈妈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人传令去了。

    樊夫人伸出腿,让青叶给她穿好鞋子。她扶着青叶的手站起身来,缓步进了叶芳华的寝房。

    她静静地站了片刻,才对哭成一团的儿子和孙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让她好好走吧。”

    安怀德悲痛欲绝,哭声愈加大声了起来,樊夫人沉重地叹息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你们也替我想想。”

    樊夫人这话说得重,安志坚赶紧收住了哭声,伸手把叶夫人的眼睛闭上,擦干眼泪,最后看了叶夫人一眼。

    他转身拉着安怀德的手,用力拉着安怀德站起身来,低声对樊夫人说道:“娘,儿子不孝,让母亲操心了。”

    樊夫人长长地叹息一声:“你跟她情深意笃,却也不能因此伤了身子。后院都是病弱老小,她的身后事,还要你多操持。”

    安志坚挺拔的背脊忽然往下低了低,他低声对樊夫人请求道:“娘,儿子想要亲手收殓叶氏,送她最后一程。”

    安志坚的这个请求极其罕见,按照丧礼礼数,叶夫人应该由儿媳妇穆燕飞带着人来擦洗,换上全套小殓家常服饰小敛,停灵在芳华园中。

    要等停灵一日之后,方才换上一品夫人的全套服饰装裹大殓,放入棺椁中,放置陪葬物品,半掩上棺材,抬到前院设置的灵堂去祭奠。

    樊夫人算了算时辰,一个时辰之后就是子时,小殓之后接着大殓也不是不可以。儿子想要替叶夫人收殓,情深意重之外,也有替家人和儿媳分忧的意思。

    樊夫人上前一步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提声说道:“你有这个心,娘亲自然要成全你。”

    她转身把手伸向安怀德,“德哥儿,你扶着祖母去找你祖父去,先去换过孝服,等灵堂布置起来,再去给你娘守灵。”

    安怀德赶紧擦了擦泪水,上前搀扶着樊夫人,往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忍不住转过头来看了一眼,他爹悲伤而落寞地站在他娘亲的床前,挡住了他娘一张极其难看的面孔。

    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上来,安怀德赶紧回头,飞快地用袖子擦干了泪水,小心地扶着祖母去了晴朗居。

    留在芳华园的杨妈妈,没有急着去打扰安志坚。

    小殓的规矩极多,她先分头让叶夫人的四个大丫准备好擦洗的用具,和小殓要用的所有衣衾,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遗漏了,方才带着一众仆妇,一起进了寝房。

    一众人等在安志坚的身后站定,没人敢出声打扰他。

    她们都是芳华园的老人,老爷平日里待夫人如何,前两日的争吵又所为何事,她们全都心中有数。

    良久,安志坚长长地叹息一声,终于动作起来,他缓缓地俯身,伸手解开了叶夫人下颌边最顶端的一粒扣子。

    杨妈妈好似终于听见了号令一般,缓步走到叶夫人身前,接手开始往下解开叶夫人的衣裳。

    安志坚慢慢地退后一步,再徐缓地往后后退了几步,他沉默地站在屋子中央,看着杨妈妈带着人,有条不紊地开始替叶夫人擦洗身体。

    等她们从头到脚擦洗完毕,安志坚沉声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把,剩下的我来做。”

    杨妈妈早有准备,她挥了挥手,指挥捧着全套衣饰的大丫头,把叶夫人小殓的衣裳,服饰和头面,按照顺序摊开在南窗下的长桌上,带着人无声地退了出去。

    老爷打算亲自给夫人换上收殓的衣裳,老夫人为了成全他,连二少爷都带走了,她们这些人自然不能给老爷添乱。

    安志坚等人都出去了,转头仔细听了听,外面没有了半点声音,他快步从西墙边的衣柜中抽出了一条厚锦被,回到床边把叶夫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然后抱起来,从西边的洗漱间出去。

    他竟然半件衣裳都没有给叶夫人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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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三章 被发现了

    半烛香过后,他原路返回,手中依旧抱着刚才的那条厚锦被,他把被子放在床上,没有急着打开,回身先把摊开在长桌上的林林总总的衣裳,用外裳包裹成一团包袱,拧着这个包袱,又转身又去了西边的房间。

    这一回,安志坚回来得更快,他先在长桌前,逐一查看了一遍剩下的服饰和头饰,才缓步站到床前,俯身伸手提起被子,用力往下一抖。

    就好似变戏法一般,锦被中滚落出一个人,一个已经穿好了全套小殓衣裳的‘叶夫人’出现在床上,安志坚仔细看了一遍‘叶夫人’的面容和身上的衣裳,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他伸手把‘叶夫人’身上的衣裳,和杂乱的头发略微整理好,在东墙边的圆桌旁坐下,静默地等候起来。

    他多等了半个时辰,才提声叫人:“来人。”

    杨妈妈应声而入,一眼看向穿戴得还算整齐的叶夫人,也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真不容易,老爷何时给人穿过衣裳,能给夫人穿成这样,真是情深义重。

    安志坚低声吩咐道:“给夫人梳洗打扮好了,派人去把二少爷、少夫人和大小姐一起请来。”

    杨妈妈低头答应道:“是。”她硬着头皮多提醒了一句,“还请老爷先去东厢房换过孝服。”

    “嗯。”安志坚答应一声,坐在圆凳上纹丝不动,显然是要看着她们动作,半点差错都不能有的意思。

    好在家中的仆妇十年前也经手过丧事,四个人分头行事,轻手轻脚给中风变形的叶夫人敷面化妆,梳好头发,戴好头饰,配好衣饰,整理好衣裳,最后再穿上了鞋子。

    要等着换好了孝服的安怀德,穆燕飞和安馨都到了,见过了小殓之后停灵在芳华园起居间的叶夫人,没有人对‘叶夫人’显露出异样的神情,安志坚才起身去了东厢房,换过了一身孝服回来。

    他没有等着安国公和樊夫人过来,子时一过,便跟安怀德一起,亲手给叶夫人换过了一品夫人的大礼服,父子俩不假他人之手,把叶夫人放进了停放在庭院中的棺椁中。

    穆燕飞和安馨上前,最后替叶夫人整理了衣饰。

    一件件叶夫人身前喜欢的头面首饰被收进了棺椁中,棺椁中被塞得满满当当,安馨略微有点惊讶,这么多值钱的陪葬品,传了出去,大伯父不担心被人盗墓?

    棺椁的盖板盖了上去。

    安志坚一声令下,十二个健壮的仆妇用力抬起棺椁,一行人跟在棺椁后面,缓步往前院走去。

    安馨伸手扶住了身旁的穆燕飞。穆燕飞孕期已近八月,粗糙的暗白色孝服下,她隆起的肚子格外显眼。

    先前,叶夫人为了要喝一杯甘露汤,让穆燕飞动了胎气见了红。这才休养了半个月,身体刚要恢复过来,又遇上了叶夫人的丧事,半夜里要起身来全了礼数,着实辛苦得很。

    安馨没敢给穆燕飞体内渡入真气,替她温暖身体,她怕伤到腹中的孩子。她提起内力,让手掌烫热起来,她握紧穆燕飞的手掌,让穆燕飞依靠在她的身上,把自己当成了袖炉,暖着穆燕飞。

    穆燕飞感受到身边传来的温暖,心中感激。她没有说话,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安馨的手背,示意她还好。

    她们俩走得慢,等她们一行人走到前院,白花花的灵堂已经布置好了,安怀德跪倒在灵牌的面前,正伏地痛哭不已。

    安馨扶着穆燕飞稳稳地跪倒在灵牌前的草垫上,自己也在她身旁跪了下来,两人从袖袋中掏出手帕,也跟着安怀德低声地哭泣起来。

    这是该尽的礼数。

    安馨心中多少有点惶恐,她没有想到,叶夫人这么快就去了。从她明目张胆在芳华园中显出身形,到叶夫人过世,满打满算才五天。

    五日之间,郭尚德死了,叶夫人也死了。

    如果叶夫人的死,真是死于突然中风,救无可救还好。如若是安家刻意所为,那就太可怕了。

    不,不会是刻意所为,安志坚下不去手。他只会让叶夫人病一病,顶多把她送到别院去养病,离开京城的环境,让人无法在设计利用她。

    安馨留意到秋敏学并不在灵堂中,秋敏学跟叶夫人隔得远,这个孝守不守,他人来与不来都不是个事。只是,他既然住在安家,此时此刻又怎么会不现身以示亲近呢?

    秋敏学正在忙。

    他忙着把叶夫人搬出安家,保住她的性命,安置到合适的地方,等安志坚腾出手来,再来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他之所以愿意干这个,是不想要让安馨插手这些腌事情。

    那日,他去跟安国公商议,要如何处置他跟安馨在邹家偷听到的消息。是他主动提出来,愿意替安家出手,斩断邹家的妄想和诚王的设计。

    安国公没有跟他客气,当即答应他等机会来临,自会请他出手帮忙。

    这两日,他可没有闲着,为了让郭尚德和叶芳华,这两人的身份彻底从人前消失,他可真是忙透了。

    不过,想要有朝一日,安馨或许会感激他,他心中便一团火热。

    秋敏学扛着紧紧地包裹着叶夫人的棉被,轻巧地翻过安家的墙头,消失在黎明前的黑夜中。

    童悦隐着身形,吃惊地看着秋敏学像个贼人一般,从安家翻墙出来。肩上还扛着沉甸甸的棉被筒子,这是在偷人?里面会不会正好是安馨?

    天胜境对安馨的企图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软的不行来硬的?童悦果断地放弃了进安家去见安馨的打算,悄无声息地跟上了秋敏学。

    秋敏学若是真敢偷走安馨图谋不轨,她要狠狠地教训秋敏学,清风居就算跟秋家撕破脸也在所不惜!

    境界的差异,让秋敏学根本没有察觉他身后跟上了一个尾巴,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地远离的安家。

    同样的夜色中,玄青门掌门孟永祥脸色铁青地看着山下整齐的火把,听见身旁的皇家供奉江源提声称赞道:“孟掌门,今日的演练很好!若是遭遇敌袭,这样的反应速度,定然能保全玄青门安然无恙。”

    “都说玉不琢不成器,舍不得操练门中弟子可不行。这还是在滴水成冰的天气,若是换成个更好的天气,再提升一下单人作战的能力,日后你玄青门的战力不可小觑。”

    请输入正文。

第八百零一十四章 该来的来了1

    孟永祥冷淡地点了点头,也提声说道:“既然江供奉满意了,那便鸣金收兵,让他们下半夜好生睡个觉,明日再来让江供奉操练。”

    江源哪里听不出来孟永祥话中的不满,他轻轻地‘哼’了一声,“孟掌门,以后去了阴曹地府,有的是时日慢慢歇息。想要保住性命,还得多多操练才行。”

    “我是为了保住玄青门,方才日日陪着你们折腾,你不必太感激我。”说罢,他转身便走,回去休歇去了。

    孟永祥咬紧了牙关,他若不是看江源无门无派,确实没有其他的私心,哪里还会容忍他?

    从年前腊月二十八开始,一直到今日,玄青门的弟子每夜都被警钟惊醒,全都没有睡过好觉。

    门中怨声载道,每夜多供一顿餐食,都不能堵住弟子们的嘴巴。门中储备物资迅速消耗,长此以往,不等霍迪国的蛮子打上门来,玄青门都要坐吃山空。

    铁塔般高大的周炳龙,照旧一身戎装,黑色的头盔遮掩了他大半张的脸,只露出了炯炯有神的眼睛。他从山下快步上山,来到孟永祥的身旁,俯身请令道:“掌门,是否鸣金收兵?”

    孟永祥提声喝道:“收。”

    周炳龙从怀中拿出一枚烟花,凑近身旁的火把点燃了,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绿色的焰火格外醒目,还没等收兵的钲声响起,下面已经响起了欢呼声。

    周炳龙的脸黑了下来,他低声喝道:“兔崽子们不知死活,只想着要歇息。”

    孟永祥却宽容地笑了起来:“你看下面的火把并没有乱,他们只是高兴而已。”

    “这几日操练得不错,今日集结的速度比昨日又快了一盏茶,值得嘉奖。趁着江供奉在,好生打熬小子们的筋骨,早晚会排上用场。”

    “是。”周炳龙见掌门没有责怪的意思,也高兴起来:“属下再去巡视一回。这几日,生病的人多了,汤药还要赶紧跟上,不能让弟子们一时大意,坏了根基。”

    孟永祥挥了挥手:“去吧。”

    孟永祥顶着寒风,等着山下的火把都撤退了,才最后一个回去歇息。

    饶是这般辛苦,他依旧每日陪着江源折腾,就是希望江源日日操练示威,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计策,真的能够奏效。

    希望那些霍迪国的蛮子们,瞧见玄青门上下同心,又早有准备,能够知难而退,免除一场祸患

    半个时辰后,玄青山上终于清静了下来。

    山下的山道上黑影晃动。

    守卫的弟子忙了半夜,多少失去了警惕心,还来不及反应,便被人抹了脖子。黑影连连闪动,向着高处的暗哨摸去。

    这几日,玄青山上热闹得很,明晃晃的火把之下,所有的明哨暗哨都暴露无遗,倒给霍迪国偷袭提供了额外的便利。

    霍迪国青龙派先天高手霍青云,在山道上轻快地飞掠,尽情地感受着刺骨的寒风。

    熟悉的冰冷愈发让他兴奋起来,玄青门的小兔崽子们已经累坏了,杀起来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有先天高手带队,霍迪国的江湖人马悄无声息地攻陷了玄青门的山门。

    他们一改往常进攻时喜欢大呼小叫的毛病,一路上山,一路在玄青门弟子熟睡的房间里,逐一吹上迷香,等药性发作,再回过头来逐一屠杀。

    他们势如破竹,顺利突破到了长老的居所,还是一个半夜起夜的护卫,骤然间发现了不对,大声叫喊了起来:“谁?是谁?”

    他没能发出第四个声音,就被别水阁的先天长老奚达洲一剑洞穿咽喉,直接毙命。

    可是他的声音还是惊动了警觉的周炳龙,周炳龙光着膀子提着剑,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一声爆喝远远地炸响开来:“敌袭!敲响警钟!”

    示警的烟花从他身后的窗口升腾起来,玄青门的警钟终于敲响了起来。

    刚刚冲进院子的别水阁长老奚达洲怒了。他跟铁枪门的胡霸,碧云宫的姚庆芳和青龙派的霍青云打赌:

    他们四人分成四个方向,进攻玄青门。谁最先被人发现,惊动了玄青门,谁就要从门派的两成半收获中,分出半成来给其他人做彩头。

    他比其他三人多花了点心思,收服了更多的小门派的江湖人做帮手,承诺事后要给他们报酬,少了这半成的收获,当然会格外地肉疼。

    他的左手右手一分,奇门兵器弯月刀一分为二,双刀齐下,雪白的刀光犹如银色匹练般闪烁,先天下九境的周炳龙哪里是他的对手?

    二十招过后,周炳龙的剑招之中出现了漏洞,奚达洲没有放过机会,右手划开周炳龙的前胸,左手横扫抹断了周炳龙的脖子。

    奚达洲忌恨周炳龙害他损失了半成收获,直截了当要了他的性命。

    奚达洲放声大喝:“杀!杀光了他们,这里的一切都是我们的!”

    跟随他的人,人人都明白玄青门中只有江源一个先天高手,只要不撞上江源,其他人都不是奚达洲的对手。

    听见奚达洲的这声呼喝,齐齐大喝一声:“杀!”

    众人跟着奚达洲一起扑出了周炳龙的院子,杀向了下一个亮起灯光的院子。留下周炳龙院子中遍地的死尸,和快速冻成冰块的一滩滩的血冰。

    霍迪国的蛮子们半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姚庆芳小心地从上风口,跳进了玄青门掌门孟永祥的院子,她娇笑着提声喝道:“孟掌门何在?”

    孟永祥要等着穿好了衣裳,才提着一把剑出来。

    他一眼看见来人是姚庆芳,立即开口说道:“姚长老,玄青门跟碧云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可别受人挑唆,以为孟长老和周供奉还没回来,就想要来捡漏。”

    “我可跟你说了,年前我就已经收到了他们的来信,三五日之内,他们就会回来。你何苦听信他人的谣言,让碧云宫跟玄青门结仇?”

    姚庆芳身为先天一境的高手,早就知晓卫国的江湖人最喜欢狡辩,是典型的见了棺材不掉泪,非要凭借口舌一争长短的奸猾之辈。

    她懒怠跟孟永祥多说,直截了当地笑道:“孟永庆和周玄奇自有其他人去收拾,轮不到我去操心。”

    “孟掌门与其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干脆点,打开玄青门的宝库,让我搜刮一番。我若是满意了,自会放过你跟玄青门。”

    姚庆芳不等孟永祥插话,提声喝道:“行不行一句话,我数三声,三声过后,你这院子里鸡犬不留,你可要想好了。”

    “三!”姚庆芳的声音裹挟着先天高手的内力,在院子你每一个玄青门人的耳边炸响。

    “二!”姚庆芳一刻不停地继续喝道,显然并不打算让孟永祥拖延。

    她跟其他三个先天老怪打过赌,谁要是率先打开了玄青门的宝库,谁就能从其他三家多拿到半成的收益。利益驱使之下,她才不耐烦跟人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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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五章 该来的来了2

    孟永祥大声喝道:“慢着!”

    姚庆芳哈哈大笑起来:“倒!”

    两人同时响起,孟永祥连同院子里包围上来的玄青门弟子,全都应声倒下,孟永祥倒在冰冷的地上,抬伸手捂住胸口,凶狠地盯着姚庆芳,“你施毒?!”

    孟永祥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人,他好歹是玄青门的掌门,就算是兵刃相见,生死相搏,该有的礼数也该要有了。

    姚庆芳根本不理孟永祥的质问,继续笑道:“我再数三声,三声之后,神仙难救,孟掌门要不要为玄青门的宝藏陪葬,你可要想清楚了。”

    姚庆芳气都不喘一口,接着喝道:“三!”

    “二!”姚庆芳裹挟着内力的声音,简直像是催命恶鬼一般在孟永祥的耳边爆响。

    “等一等,”孟永祥不由自主地提声喝道,他捂住胸口的手,猛地向着姚庆芳挥去。

    姚庆芳轻松挥动长剑护住自己,将孟永祥的暗器击飞在孟永祥和他身旁的玄青门弟子身上,淡定地笑道:“去死吧!”

    孟永祥猛地喷出一口黑色的鲜血,面孔向下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昏死了过去。

    姚庆芳轻轻地哼了哼,这孟永祥不过是先天下八境的武功修为,若不是他身后站着一个孟永庆,她连半个眼风都不会给他。

    她提声对门中弟子喝道:“把孟永祥捆绑起来,小心伺候,不要让他死得太快,其他人一个不留!仔细搜查,找到玄青门宝库机关,重重有赏!”

    手下弟子齐齐答应一声分头行事,错落的打斗声和低弱的求饶声响起,很快就消失,碧云宫的弟子抢进孟永祥的书房,地毯式地搜索起来。

    姚庆芳在孟永祥的院子周围转了一圈,不是她小看孟永祥,明明有江源如临大敌,夜夜操练,孟永祥身为掌门还住在了自己的院子里,没有宿在玄青门的玄青大殿之内,实在是可笑。

    多亏孟永祥是个不称职的掌门,她才有可能拿住他,甚至找到玄青门宝库的钥匙,不让霍青云抢了先机。如今看来,她没有抽中去玄青大殿的方向,实在是老天庇佑。

    她半点没有停留,提声吩咐搜查的弟子:“半个时辰之后,带孟永祥去玄青大殿,跟我汇合。”带着其他弟子一路杀向玄青大殿去了。

    青龙派霍青云带着手下弟子,大杀四方,血战一场,终于拿下了玄青门主殿:玄青大殿。

    玄青大殿中没有先天高手坐镇,守卫中却也没有庸手,霍青云青龙派弟子损伤不轻,就算是这样,霍青云依然暗中庆幸捡了一个便宜,他没有对上江源这个最硬的骨头。

    他下令弟子结成阵法,严防死守在玄青大殿门口,防止玄青门可能的反扑。

    奚达洲,姚庆芳,胡霸还有他,四派的四个先天高手,事先一致认定,玄青门的最值钱的东西,定然都存放在这玄青大殿中,这里也是他们约定的汇合之地。

    他抢先拿下了这里,当然不会放过抢先找寻玄青门武功秘籍和宝藏的机会。

    玄青门乃是卫国三大江湖门派之一,门中有两个先天二境高手和一个先天一境高手,若不是为了无忧花,这三人都在霍迪国折戟沉沙,无人镇守门派,他们休想能攻下玄青大殿。

    霍青云点了十个机灵的弟子,跟着他搜查玄青大殿。

    玄青门长老齐杰隐身在暗处,冷脸看着霍青云从他眼皮子底下搜索过去,一动也没有动。

    他没有收到掌门的号令,按照事先的约定,他手下带领的门中的暗卫,和魏国公府的死士都还没有动。

    他们若是动了,霍青云怎么可能轻易地走进玄青大殿?

    霍青云在玄青大殿中逐一搜查,越看越是失望,以他对青龙派藏宝库的见识,他没有在玄青大殿中找到类似的地方。

    他后悔了,他不该急着进来搜查,他应该去把孟永祥捉住,拿住了孟永祥,又占领了玄青大殿,他才算是立下了头功。

    不对,在这等非常时刻,他换做是孟永祥他会在哪里?霍青云在寒冷的朔风中机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孟永祥必然会就近守护在藏宝库。

    糟了,他失算了。

    铁枪门先天高手胡霸带着人,势如破竹一路往上进攻,拿下了玄青门最高的示警台,遭遇了卫国皇家武奉江源。

    胡霸手中的一杆长枪,肆无忌惮地把江源身旁的玄青门弟子绞杀干净之后,才收枪站定,兴奋地对江源说道:“你旁观老夫一套神枪枪法,可想要跟老夫战上一场?”

    江源平静地打量面前气势如虹的胡霸,不置可否地问道:“你们这是四派联手,一起来搜刮玄青门?”

    “那是当然!”胡霸也在上下打量江源,他满是自信地笑道:“雷松林杀人夺花,板上钉钉,霍迪国江湖门派同气连枝,找上门来灭了玄青门,自是理所应当。”

    “我们四个都来了,你挡不住,你若是跟我战上一场,战后我便放了你。你跟无忧花无关,又无门无派,何必趟这滩浑水?”

    “你若是没有皇家武奉的身份,我若是不想让江湖的事情沾惹上朝廷,大可不必跟你说这些。”

    “况且,你身旁的这些弟子,武功不济,分明不是玄青门的精英,玄青门可没把你放在眼中,你又何必为了玄青门送命。”

    江源心中的痛处被触动,霍迪国的蛮子也不是傻子嘛,还懂得推心置腹让他主动退去,跟他打的都是同样的主意。

    “好。”江源抽出了长剑,迎着胡霸冲了上去。

    他一边跟胡霸对战,一边还分心跟胡霸说道:“你我要分出胜负来,三五百招只怕都不行,你就不担心,他们三个把战利品都给分了?”

    胡霸没有答话,手中一柄长枪全力以赴施展开来,江源也不再说话,两人专心一意鏖战起来。

    一百招飞快地过去,两百招正在飞快地来临。

    胡霸清楚地察觉到,刚才江源所说并非示弱。他们两人都是先天一境高手,又都是武痴,漫说是三五百招,就算对战到筋疲力尽,恐怕也分不出胜负来。

    胡霸果断地用长枪把江源逼退,跳出战圈遗憾地笑道:“可惜了,老夫今日另有要事,不能陪你尽兴了。”

    “你自去吧,不要让我再看见你,若是你不知趣,还想要掺和玄青门的事情,”胡霸提声喝道:“儿子,出来见过江供奉。”

    一个高大的中年人,提着一杆跟胡霸一模一样的长枪,从暗处走了出来,随手挽出一个枪花,俯身行礼道:“胡林见过江供奉。”

    江源的眼睛眯缝了起来,胡林也是先天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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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一十六章 该来的来了3

    他识相地拱了拱手:“客气了,恭喜铁枪门又多了一位先天高手,江某不耽误你们的正事,这就告辞下山了。”

    霍迪国的蛮子一次就来了五个先天一境高手,他一人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江源头也不回地走了。

    胡林见江源逃得飞快,低声对他爹说道:“爹,为何不干脆杀了他,以绝后患?”

    “杀不得!”胡霸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说道:“他跟无忧花无关,他刚才不愿意退还好,杀了也就杀了。他退了,杀了他咱们就不占道理。”

    “我们不必为了他,挑起两国战争,铁枪门不背这个黑锅。”

    “爹!”胡林对他爹说的话并不赞同,他换成了传音入密对他爹说道:“咱们联手杀了他,谁能知晓他是愿意退还是不愿意退?”

    胡霸也换成了传音入密,轻声答应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些跟我们来的人都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早晚人人都知。”

    “除了这些,最关键的是,你若是想要武功再进一步,就不能有这等瞒天过海的侥幸之心,坏了理直气壮一往无前的心境,影响你日后的武功晋升。”

    “你要记住了!”

    胡林服气了,他答应一声:“爹,我记住了。”

    胡霸对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是得意,又多加了一句:“我今日跟他战过一回,等回去了,我们好生琢磨,下次若有机会定要胜了他。”

    胡林满意了,他环顾四周,望着通向后山的山路,提声问道:“我们要不要追到后山去?”

    胡霸笑了,他对着门中的弟子提声喝道:“兵分两路,一路去后山,一路去玄青大殿。”

    铁枪门的人迅速分成了两半,胡林自告奋勇带着人去了后山,胡霸一声令下,带着另一半人用最快的速度赶去了玄青大殿。

    前山的动静逐渐小了下来,他们出其不意,打了玄青门一个措手不及。此战全胜,到了该瓜分胜利果实的时候。

    这个时候,谁要是迟到了,谁就是傻瓜。

    胡霸赶到的时候,刚巧姚庆芳也带着昏迷不醒的孟永祥赶到了,胡霸哈哈大笑:“姚长老,还是你运气好,抓到了孟掌门,打开了宝库,你就立下了头功。”

    姚庆芳也笑了起来,胡霸为人最是爽快,该是自己的绝不手软,该是别人的也不眼红,跟胡霸打交道最是轻松。

    两人结伴而行,刚一进殿就遇上了霍青云和奚达洲,奚达洲看清姚庆芳身后的孟永祥,一张苦瓜脸上,终于展现出了笑容。

    他提声笑道:“幸亏抓到了孟永祥,我们俩转了一圈,没找到藏宝库在哪里,姚长老赶紧弄醒他,让他开**代。”

    姚庆芳在其他三个先天高手期待的眼光下,让弟子吧孟永祥提溜了过来,她俯身轻轻地在孟永祥的鼻子底下挥了挥手。

    半盏茶过后,孟永祥低声呻吟一声,缓缓地清醒了过来。他转头瞧见霍迪国四个门派四个先天高手围在他身旁,容长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悲痛。

    他批头散发,衣冠不整,脚上连双鞋子都没有,浑身上下都被人搜光了,半点掌门的模样都没有了。

    他的胸中火辣辣地疼痛,好似随时都能炸裂开来。除了手上还有点力气,他的双脚卷曲在一起,已经没有了知觉。

    孟永祥闭上了眼睛。

    终于,没有了他哥的照拂,他执掌的玄青门连半年都撑不过去,这就要被人连锅给端了。

    “说吧,”霍青云抢先开口:“玄青门的宝库在哪里?说了便给你一个痛快,不说就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味道。”

    他这话一出口,姚庆芳、胡霸和奚达洲三人便知要糟!

    孟永祥身为玄青门掌门,门派都被人给灭了,他哪里还会怕死,怕被人折磨?

    这霍青云仗着门中有‘碧寒草’,总是自以为比他们三派要高一些,岂不知,他跟霍金霞就是一路货色,都是不识时务的蠢人。

    果然,只听孟永祥嘶哑地‘呵呵’笑了起来:“我宁愿被你们折磨死了,也要让你们空手而归!我玄青门根基深厚,岂是你等野蛮人能够觊觎?”

    “早晚有一日,你们要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偿命!”

    说罢他紧紧地闭紧了嘴巴,他想要说的话说完了,他一直没有给留在玄青大殿的齐杰下达过新的命令。

    他这番话落在齐杰的耳中,定然会带着门中的暗卫,和魏国公府的死士,去后山跟陈柏宇汇合,给玄青门留下最后的火种。

    他不要别人救他,江源不会来救他,齐杰来救他就是死路一条,他甘愿死了,把仇恨刻在玄青门的耻辱柱上,等着有朝一日,有人来给他报仇。

    孟永祥自以为视死如归,滴水不漏,可他也说错话了。

    霍迪国的四人狐疑地对视一眼,他们四个人都在这里了,玄青门马上就要被他们灭杀干净,然后一把火给烧成白地。谁还能为了一个消失的门派来找他们偿命?

    孟永祥的言下之意,他还留有后手?!

    四人快速地用传音入密说起话来。

    奚达洲最先说道:“我杀了周炳龙。”

    胡霸简短地说道:“我遇上了江源,让江源给逃了。”

    姚庆芳伸腿踢了踢孟永祥,“我捉住了孟永祥。”

    只有霍青云没有说话,面对三人灼灼的目光,霍青云难堪地说道:“我谁也没有遇上,这玄青大殿的防守不堪一击。”

    四个人都心中一沉,玄青门至少还有齐杰和陈柏宇两个长老,他们都藏在哪里?

    胡霸当机立断,“这里交给你们,我带人去后山看看。”

    其他三人不厚道地笑了,姚庆芳笑道:“胡长老只管去,剔除了隐患,咱们才能放心。这里交给我们,不会让你吃亏。”

    胡霸二话不说地点了点,干脆地带着人走了。

    没有人怀疑他们身后的大殿中还会有玄青门的人,霍青云和奚达洲两人联手,在里面翻找过了藏宝库,自然没有放过所有的地方才对。

    隐身在暗处的齐杰恨恨地咬紧了牙关,后山他去不成了。他的速度赶不上胡霸,陈柏宇听见了动静,肯定会放下断崖石,他去后山就是去送死。

    留给的他的除了带着人下山逃命,剩下的就是利用玄青大殿中的机关,跟下面的三个人一战。

    齐杰紧张地估量着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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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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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灵记介绍:
安馨穿越没落修仙世间,被噩梦困扰警醒,误打误撞救下师姐,锄奸除恶,开启开挂人生:江湖之乱难不倒她,门派之变力挽狂澜,三境纷争一力以降......一路过关斩将,打怪升级,挣扎向上,终于推开仙门,踏上长生之路,站到了世间的巅峰。舒坦日子刚要开始,她居然遭遇到三个灵魂抢占一个身体的狗血戏码!天要灭她,岂能坐以待毙?!某人无语望天:“安馨,作甚凡事都要抢在前头,半点机会都不给我?”群像小说,人物众多,情节复杂,谨慎入坑。简略版:燧木取火,世人耳熟能详。穿越异世,遭遇本尊记忆不停拷问,犹如燧灵取火。想要活命,安馨必须在异世逆袭,成为传奇。燧灵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燧灵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燧灵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