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千零一十三章 自行其是
白鼎盛带着‘飞船’连夜返回迷雪宗,手下的近一千人,打着火把顶风冒雪搜索一个晚上,人困马乏却一无所获。
黎明的时候,白鼎盛铁青着脸看着弟子们狼狈的退回‘飞船’中,无奈地跟程千里告别道:“你们留下来继续找,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藏宝库。”
“三天之内,我们会在这附近搜索‘飞船’,接到你的传信,最多一天一夜我们就能赶到。不管是哪个江湖门派,敢来和我们争,杀无赦。”
程千里领命,目送白鼎盛带着两艘‘飞船’向南飞走,下令手下找避风处歇息,两个时辰后接着再找藏宝库。
没有人想到南宫翎早已把迷雪宗的藏宝库洗劫一空。
时间太短。
冰雪下的千年冻土实在是太坚硬。
他们都看见过南宫翎和安馨是如何救他们的,安馨早已精疲力竭,南宫翎一人独木难支,迷雪宗的藏宝库毫无疑问还埋藏在地下。
他们没有把‘飞船’失踪当成是大事儿。驾驶飞‘飞船’并不容易,需要三百名弟子,一刻不停轮番作业守卫,无人能够同时策反这么多人,让‘飞船’被人劫持偷走。
最坏的情形是‘飞船’坠毁。
‘飞船’上有先天高手坐镇,‘飞船’坠毁之前必然会给他们传来消息,此刻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等‘飞船’躲过了恶劣的天气,自然会有驯鹰给他们传信回来。
最简单有效的办法是他们停留在迷雪宗,等‘飞船’飞回来找他们。或者是等‘飞船’传信,让他们出动去救援接应。两样都比没有收到消息之前,像没头苍蝇似的在天上乱飞乱找。
白鼎盛没有用这个偷懒的法子,一来是不想有意无意间,把江湖人的目光集中在迷雪宗。二来仙尊下了的命令,他总归要做出个样子,下一番苦功才是。
都是聪明人,想的都不错。
白鼎盛带着两艘‘飞船’,转着圆圈一路向南,不停的互通有无,一日之间,飞出了将近一千五百里,没有找到两艘‘飞船’的影子。天气好转,也没有收到本该从两艘‘飞船’上传来的消息。
白鼎盛着急了。
他频频给两艘‘飞船’传信,驯鹰盘旋两圈落下来,找不到飞行的方向,无法把脚上的传信送出去。
糟了,先前驯鹰一去不复返,至少还能肯定收信的人还活着。驯鹰无法传信,两艘‘飞船’上的人都死绝了?‘飞船’真的坠毁了吗?
白鼎盛转而给天鹰宗在霍迪国的明岗暗哨传信,这一次他收到的回信极快,可惜每一封传信回来,都说见到过天鹰宗拾号,拾壹号‘飞船’,未曾见到过其他。
是的,白鼎盛带领的两艘‘飞船’,大张旗鼓的搜索都被人瞧见了,而另外两艘拾三,拾肆号‘飞船’却依然杳无踪迹。
从迷雪宗传来的消息也让他失望,程千里还是没能找到藏宝库。
白鼎盛知道事情要糟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已经有江湖人,闻风而动去了迷雪宗。损失了两艘‘’飞船,再没有迷雪宗的宝藏填补亏空,他两手空空回到天鹰宗,他刚刚到手的长老堂堂主之位只怕要保不住了。
最好的办法是给南宫翎传信,让南宫翎下令他回去迷雪宗挖掘宝藏。可是白鼎盛不想给南宫翎传信。万一南宫翎杀个回马枪,直接把迷雪宗的宝藏收入囊中,带进问鼎门,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该如何是好?
白鼎盛左思右想,带着两艘‘飞船’扩大搜索范围,又多搜寻了一天。再度失望之后,白鼎盛传令另一首‘飞船’,也留下三百名弟子在霍迪国历练,带着两艘‘飞船’返航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六百名天鹰宗弟子同时留在霍迪国历练,目标是迷雪宗的宝藏。眼看着霍迪国江湖将要大乱,他急着赶回天鹰宗去坐镇,把长老堂堂主的位置给坐稳了。
冬日的寒风肆无忌惮吹拂大地,凛冽中带着收割人性命的森寒和狂暴,仿佛在昭示着这个寒冬非同寻常。
飞云门的山门内,辛茂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终于在等待两天后,等到了高天的传信。
太上掌门,终于有空要见他了。
辛茂在冬日傍晚暗淡的天光下,一路来到天寰殿前的时候,在殿门口等待他的是罗英英。
十三岁的罗英英正在褪去婴儿肥,她的身体像刚冲出地面的竹笋,一夜间超过了门中大多数的女子的身量,让心事重重的辛茂忍不住多看了罗英英一眼。
清风居的人占尽天时地利,这是灵兽肉吃够量了,才能长成这样吧!今日若是顺利,等他的徒儿把卫国握在手中,他的徒子徒孙,也能有机会享有跟清风居相差仿佛的好处。
辛茂凝神看向罗英英无忧无虑的脸庞,他确定了,他担心的事情,今日多半不会发生了。
他从容的跟在罗英英身后,缓步进了天寰殿,顺着走道一路向西北方向,拐弯抹角地来到太上掌门新的议事间,跟在罗英英身后进了房间。
只有高天一人在等他。
辛茂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没有戒律堂的人在座,飞云门没有人怀疑他,霍金霞的乱子并没有影响他。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房间不大,主座向北,向南隔着一个古色古香的茶桌,放着四张靠背座椅围拢在茶桌旁。
四周的墙壁上空荡荡的,看上去是高天仓促间搬过来,还没有来得及挑选合适的画挂在墙壁上。
还是熟悉的高天任掌门时的议事间的样子,除了墙上没画,和茶桌边的座椅少了四张之外......看来,高天这个太上掌门行事比做掌门时更低调。
高天随意地靠在主座的靠背上,对着进门的辛茂伸了伸手,简单地说道:“坐。”
辛茂放心地坐了下来。
无他,罗英英并没有走。罗英英从茶桌下拉出一张小圆凳,坐到了高天的左手边的红泥小火炉旁,开始熟练的烹水洗茶沏茶斟茶。
辛茂的神情愈发舒展起来。
天鹰宗传来的消息有误,高天并没有对他兴起防备之心,这一次他又赌对了。
第两千零一十四章 辛茂说故事
高天等着罗英英上了茶,对着辛茂再次伸手示意道,“喝茶。”
等辛茂一盏热茶下肚,浑身暖洋洋起来的话,高天才轻缓的放下茶盏,两眼看着辛茂说的道:“这是天胜境的灵茶,只有感觉到内力有所增长?”
“没有。”辛茂等脸上浮现出淡笑来,“除了齿颊留香,有一股暖气进入肚腹之中,丹田中并没有旁的感觉。”
“可惜了。”高天抬手示意罗英英添茶,接着对辛茂说道:“据两位仙尊所说,服下天胜境的灵茶,能够增长内力的,多半是有灵根。”
“你去找印堂主测试过灵根了吗?”
“测过了。”辛茂遗憾地低叹道:“万中无一的好运,并没有落到我的头上,要浪费太上掌门这一杯灵茶了。”
“无妨。”高天没有多说灵根的事情,他淡声问道:“你这几年都是在追查‘噬人散’,先说说这个吧。”高天的目光落在罗英英的身上。
罗英英垂下眼帘,规矩地站起身来,沉默地把小圆凳放回茶桌下,恋恋不舍地走了。
罗英英的神色让辛茂彻底放松下来,他脸上露出诚恳的羞愧神情,对高天叹息道:“惭愧!”
“从三年前我得了剩下的两枚‘噬人散’,在无回谷耿青霞的手中的消息,带着人出山,去无回谷搜查无果,跟着驯兽一路追出无回谷,一直没能把‘噬人散’给找出来。”
“耿金霞矢口否认,无回谷闭关锁谷,打着无回谷曾经被搜查过一遍的旗号,对闯进谷内的人杀无赦。”
“这几年我一直都有派人密切监视无回谷,等到无回谷被门中派人剿灭,潜伏在无回谷附近的弟子现身,跟着大部队一起再次搜查无回谷,也没能把‘噬人散’搜出来。”
“太上掌门,不是我想偷懒,我怀疑‘噬人散’早已被耿青霞销毁,怕是找不出来的了。”
高天对辛茂的判断不置可否,辛茂没有等到高天的反应,他接着说了下去:
“除了无回谷,这几年我试图从‘天人丹’这个方向去追查‘噬人散’。我以为如今出现的‘天人丹’,乃是二十几年前出现的‘噬人散’改进而来,找到‘天人丹’的出处,也能找到‘噬人散’。”
“上一次新掌门继位,我带着徒儿一起回山庆祝,半路上收到‘天人丹’的消息,我们师徒改道追了上去。”
辛茂伸手从储物袋中刷出两张纸笺,双手呈上给高天:“太上掌门,这便是上一次,我带着徒儿们找到的‘天人丹’丹方。”
“两天前,我并把这丹方抄了一份给印堂主,印堂主应该交给炼药堂去验证丹方去了,想来以炼药堂的本领,很快便能分辨出真假。”
高天抬手接过丹方,一目十行的看过两张纸笺,随手把丹方搁在面前的茶桌上,对辛茂问道:“你传回来消息,你们师徒是从一个死人身上,搜出来这一张丹方的?”
“是的。”辛茂肯定地答应道:“若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
“我们收到的消息是:有人暗中在高价售卖丹方,一份丹方,一千两黄金。正是这等高价引起了我的重视。”
“等我们找到人,那人一见我们的穿着,从酒楼上飞身而下,抢夺了路人的马匹夺路而逃。我们紧追不舍,眼看便能抓住人,那人慌不择路,居然跃马跳进江中,被江水冲走。”
“江水湍急,我师徒五人,分成三路,两路沿江,我找到沿江而下,终于在下游三百里地左右,找到了那人的尸首。”
“不过是经过了三天三夜,我们找到的尸首,居然变得面目全非,不但脸庞上的肉几乎没有了,连手指头脚趾头上的肉,都被啃得一干二净,我没想到松兰江中有能吃人肉的鱼。”
“要不是我师徒五人,对他的身上穿着的衣物记忆犹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们想要找到的人。”
“我们在尸首左衣襟下摆的衣缝中,找到了用油布层层包裹的这张秘方。”辛茂从储物袋中刷出一个焦黄的包裹着油布的细长条,伸手递给高天。
他等高天接手过去,继续说道:“我带着徒弟们根据死人穿着的服饰,顺藤摸瓜追踪道卫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小门派。赫然发现死者穿着的衣裳,正是他们门派的日常衣着。”
“青山派确认死者穿的衣裳是他们门派所特有,却不承认死人他们门派中人。我仔细查过了,青山派总共只有十二个人,恰好十二人都健在无人身亡。附近的邻居也正是他们不曾撒谎。”
“他们一口咬定,他们的衣裳都是有数的,不曾丢失过,恳请我们追查死人的来历。”
“我发现他们的衣裳颜色黑中带青,非常罕见。一问,是他们贪图便宜,让小镇中的作坊,为他们特意染成不曾售卖给旁人。”
“我们一路追查染料来援,追查到了天京城,找到一个替江湖门派提供印染材料的店铺。在那店铺中继续清查,发现是店中的伙计,把染料的下脚料偷偷带回家,积少成多送回家乡,找发小用来挣钱。”
“那伙计胆小,偷带的下脚料不到一成,其余的被店铺全都倒掉,也不知会被谁人捡走,是何缘由穿到了死者的身上。”
“线索断了。”
“我正打算让辛啸天把丹方送回来。谁知他去跟未婚妻告别,在酒楼中也能被人诬赖上,闹到了皇宫中,滴血验亲成了卫国先太子遗孤,被先皇遗诏敕封成了德王。”
辛茂无奈地摇头苦笑道:“不瞒太上掌门,我收到消息的时候,真觉得比看史书中的传奇史都更离奇。”
“我哪里能想到,多年前的一个风雪之夜,我会在一个平淡无奇的树林中,听见婴儿的哭声,随手救下的一个孤儿,居然会是先太子的遗孤。”
“太上长门明鉴,以前江湖谣传,我跟霍迪国青龙派的霍金霞霍掌门,有不明不白的男女之情,我一直不曾辩解,因为我以为轻者自清,毋庸多言。”
“我能无意间救下辛啸天的事情,倒跟霍金霞有关,若没有霍金霞相助,辛啸天早死了。”
高天把手中细长的油布条,放在面前的茶桌上,缓缓地挑起了眉头。
他倒想要听听辛茂会如何自圆其说。
第两千零一十五章 为何杀不得?
辛茂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霍迪国西北乡下捡到辛啸天的时候,虽然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但我从来没有亲手带过孩子。”
“等我发现辛啸天被饿得奄奄一息,急需进食活命的时候,我极速骑马赶到的最近的村庄中,并没有找到我想要的羊奶。”
“有村中的妇人,帮我用仅有的小米熬出粥水,勉强喂养辛啸天充饥,我知道我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找到羊奶,甚至是人奶,才能让辛啸天活下来。”
“我是在赶往大村落的路上遇见霍金霞的。”
“我会留意到霍金霞,是因为她独自一人骑在马上号啕大哭。我没有理会霍金霞,我快马加鞭她越过她,小路上并没有其他的旁人,我担心会落入陷阱中。”
“霍金霞纵马追上来的时候,我以为前面会有更多的江湖人等着我,他们要杀人夺宝。霍金霞缀在我身后追了十里路,见始终追不上我,她大声地呼叫,说我怀中的孩儿需要哺乳,她能救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辛啸天哭得太过厉害,又始终没有其他的江湖人出现,我放慢了马速,让霍金霞追上来。霍金霞不容分说从我怀里抢走了孩子,就在马背上敞开胸口,奶起了辛啸天。”
“辛啸天的哭声止住了,我知道我遇到了两个麻烦。”
“一个麻烦是辛啸天。他的怀里有一块玉佩,上面有着明黄色的系带,一眼就能看出跟闹得沸沸扬扬的先太子遗孤有牵扯。”
“太上掌门想必还记得,那个时候有先太子遗孤时不时从霍迪国和卫国冒出来,真假难辨。谁遇上了都是麻烦。”
“另一个麻烦便是这不容分说奶着孩子,却梳着未婚女子发式的江湖女子。我很想纵马飞驰,抛下这两人独自走人。”
辛茂脸上的苦涩深浓起来,“我无数次的后悔过,我没有当机立断真的走了。反而是小心的护着这两个麻烦,在路上走了三个月,带着他们来到了飞云门山下的渡口附近。”
“我知道了霍金霞的名字,霍金霞也知晓我早已成婚,武功已然到达先天下九境,距离先天境界和长老之位,只有一步之遥。”
“我想正是这个,让她放弃了抱着辛啸天跟我一起回到飞云门,抢夺我妻子的位置,她不想耽误我晋升先天成为长老。”
辛茂端起面前的灵茶茶水缓缓地喝了,他放下茶盏,低沉地接着说道:“二十多年的两个麻烦,一个在这些年里时不时要挟我,要向门中告发我收留先太子遗孤,逼迫我先助她兄弟成为先天高手,后助她坐上青龙派掌门之位。”
“另一个麻烦更厉害,竟然果真是先太子的遗孤,被验明正身成了德王。”
辛茂抬起手掩面叹息道:“当年的一念之差,让我如今百口莫辩,这两个麻烦真是要我命啊!”
他的声音刻意地低微下去:“我想不通,为何我急公好义,扶困救弱,会落到要被门派处罚的境地?”
不得不说,辛茂也是挖空心思了。
不管是他们师徒去追踪‘天人丹’丹方,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竭尽全力。还是他跟辛啸天和霍金霞恩怨的由来,平实简略的描述中都包含着极多的细节。
高天有理由相信,这些细节若真是派人去查证,定然全都会获得肯定的结果,证明辛茂没有对他说谎。
真是表功喊冤一个都不落下,还把自己描绘成,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大仁大义大爱的侠义之辈。
高天安静的看着辛茂掩面叹息,不动声色地把辛茂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看他,全都看在了眼里。
辛茂没有等到预料中高天该有的任何一个反应,他从眼角余光中偷窥高天,看见的是面无表情莫测高深高天
辛茂在心中深深叹息,门中传言,金燕子死后,‘笑面虎’高天不笑了,果然是真的。
算他倒霉,面对这样的高天,他完全无法试探出高天的任何情绪来。
他极其失望地放下的双手,哭丧着脸对高天说道:“太上掌门,我知道在旁人的眼中,我触犯了门规罪不可赦,可是我真的冤枉得很啊!”
“我救下辛啸天的时候,号称先太子遗孤的孤儿们,几乎每一个身上都有信物。我没把辛啸天身上的信物放在心里,我以为我不会那么凑巧,恰好就救下了正主,辛啸天多半是个可怜的替身。”
“更何况就算我明知他是先太子遗孤,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我是孤儿出身,任由一个孤零零孤儿去死,我无论如何做不到。”
“我从来没有试图去探查辛啸天的真实身份。我让他跟我姓,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还想把他留给我最小的女儿做女婿。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比我更不希望他成为德王。”
“说我结交江湖门派,我死也不肯认。分明是霍金霞拿住了莫须有的把柄,一而再逼迫我就范。我确有私心,不肯让辛啸天卷入卫国皇家的泥淖中,暗中帮助过霍金霞。”
“可是,”辛茂满腹委屈地强调道:“青龙派并没有为我办过任何一件事私事。为了自证清白,我愿意带着我的四个徒弟,亲自去青龙派,把青龙派灭了。”
高天的目光中终于有了些微的波澜,他平淡地反问辛茂道:“当初你明知是两个麻烦却不曾走开。当日你做了选择,今日东窗事发,你想到的便是去青龙派杀人灭口?那你打算如何处置辛啸天?你要把德王也杀了?”
“德王杀不得!”辛茂急声反驳道:“辛啸天和霍金霞不一样,杀了辛啸天跟卫国结仇,是替门派惹祸……”
高天淡定极了,“能替门派惹什么祸?灭了青龙派杀了辛啸天,你还想活命吗?你们都死了,恩怨两清,与飞云门何干?”
辛茂豁然站起身来,他吃惊地斥问道:“我为什么不能活?我怜惜弱小,行侠仗义……”
高天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果真怜惜他,回到门派就该如实禀明他的来处,说清楚你的怀疑,门派自会出面证实辛啸天的身份,何须你带着私心,一直隐瞒至今?”
“你为你的私心触犯门规,何来愤怒与不甘?你知错犯错,为何要把自己的过错,归咎到旁人的身上?”
第两千零一十六章 辛茂死了
辛茂忽然冷静下来。
高天说得对,无论他如何舌灿莲花,天花乱坠,在他的这个故事中,怎么也逃不过私心作祟,东山事发,自作自受的结果。
他冷静地重新在座椅上坐下,祈求地看着高天,犹如落水之人,想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渴望地请求道:
“太上掌门,事到如今,我不想再为无法改变的事情多辩解。我不想受罚,我想要活命。我对辛啸天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教导之德,难道不能为门派所用,将功赎罪吗?”
“辛啸天德王身份,不能门派所用吗?”
“掌门成了神仙,飞云门定然会是神仙门派,门中绝大多数没有灵根的弟子,他们的出路除了成为仙尊的奴仆之外,还有其他出路吗?”
辛茂惨淡地苦笑道:“没有灵根的人,哪怕贵为长老,也迟早沦落下尘。为何不能借用辛啸天德王的身份,让大家多一个重新成为人上人的机会?给没有灵根的弟子们多一条出将入相的富贵之路?”
辛茂振作精神,对着高天苦苦的哀求道:“我愿带着想去世俗求取功名的弟子出山,跟飞云门里应外合,把卫国变成飞云门的道场,跟清风居站到一处。”
高天不为所动。
辛茂再接再厉,设身处地劝说道:“飞云门以后注定是掌门和其他仙尊的,太上掌门何不趁机未雨绸缪,给自己和清风居多留一条活路啊?”
高天在辛茂的苦口婆心的哀求下,漆黑的眼眸变得越发深沉起来。
他没想到辛茂的野心这么大,还想要把他和整个飞云门都带去卫国为辛啸天效力。辛茂何德何能妄想从飞云门三千年的基业上,摘取现成的果实?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辛茂,淡然地问道:“你已经有计划了吗?”
辛茂两眼放光,脸上的神情却比喝了黄连还苦:“哪里有什么计划?我是想要活命,想要跟大家同舟共济,给凡人找到一条活路,自己也趁机将功赎罪,也保下一条命来。”
“太上掌门高瞻远瞩,必然比我更能看清局面。我惟愿留住性命,继续做太上掌门的马前卒,为子孙徒弟找一条勉强过得去的生路。”
辛茂深深叹息,努力给高天添加一把火:“我若是有灵根,这些事儿都不是事儿,仙尊之下要讲规矩守规矩,仙尊之上,仙尊就是规矩。”
“前程未来,太上掌门定然比我看得更明白。太上掌门若是嫌弃卫国太小,可以借用卫国收服三国。”
“不,收服霍迪国。”
“安家所在的申国,有掌门在........”辛茂失言般急促且意味深长的顿了顿,接着说道:“天鹰宗是没有这样的机缘,若是换成天鹰宗手中有德王这样的筹码,他们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等机会。”
“嗯。”高天轻声答应一声,他平静地凝视着辛茂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他不等辛茂再次开口,径直问道:“你还有其他话说吗?在做出决定之前,我还有话要问你。”
来了,高天要跟他谈条件了。
辛茂没想到高天这么容易被说动,他准备好的说辞连一半都还没有说,连跪地求饶都没做,高天便急不可待要抓住机会。
也是,没有灵根仙途断绝,早做打算另寻出路方是上策。高天能在掌门之后,稳坐太上掌门的位置,高天审时度势的能力,绝对非常人所及。
辛茂努力压抑心中的激动,淡笑着客气道:“太上掌门随便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天几乎是冷淡地问道:“是谁给了你‘天人丹’?让辛啸天和你的徒弟们晋升先天?是谁让你传令给霍金霞,让霍金霞点燃天鹰宗天涯峰西峰悬崖下的深谷?三青门是怎么回事儿?你背后站的人究竟是谁?”
辛茂大惊失色。
他万万没想到高天会问这些,欢喜的笑容在辛茂脸上猛地僵住。
高天问这些?
糟了。
他被罗英英的懵懂天真,和高天的平静给欺骗了!他的目光落在面前茶桌上的茶盏上,他喝了两杯......药效要发作了?
辛茂的心擂鼓般狂跳起来,他再次从座椅上跳起来,他的动作太惊惶,撞翻了身后的座椅,座椅“哐当”一声砸到地面上。
与此同时,他不由自主地开口道:“我没有话说了。”他急切地伸手捂住嘴巴,嘴里却不受控制地继续往下说道:“是仙使给了我‘天人丹’。我没有给霍金霞传信。”
“三青门是袁飞宇跟我联手一起兴建的。飞龙峰想要一个翻身之地,我想要让辛啸天多点依仗,日后能够助他接掌皇位。”
“我背后站的是……”辛茂这话一出口,他的眼睛突然翻起了白眼,脸上的神色也狰狞起来。
高天果断出手,他用三根手指头拈起面前茶桌上,辛茂给他的细长的油布小条,手腕用力甩动,细长条的油布纸变成暗器,极速脱手而出点向辛茂的哑穴。
高天果断地对辛茂高喝道:“别说了!”
辛茂的嘴巴不受控制地继续开口道:“是仙尊,仙尊是......”
说时迟那时快。
高天射出的细长油布小条,准确地点住了辛茂的哑穴,辛茂也听令及时停止说话,闭上了嘴巴。
辛茂眼睛突然正常了,他的眼中露出庆幸的光芒,感激地看向高天......他刚在死亡的边缘兜了一圈,他心中明镜似的明白,仙尊的名字一旦脱口而出,他死定了。
高天救了他。
高天没有理会辛茂感激的眼神,他豁然站起身来,双手接连挥动,冰冻符脱手而出,雪片般飞向辛茂。
辛茂忽然高举双手抱住脑袋,痛苦的呻吟起来:“痛......”
辛茂的眼中出现了死灰般的绝望,他决然地闭紧嘴巴,阻止自己失声狂叫,叫出那个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名字。
他心中闪过最后的念想,终于还是竹篮打水......
高天再度开口:“大师兄!”
罗润清的身影从西边空无一物的墙壁中,倏然穿透出来,他一声不吭,扬手一把银针射向辛茂的脑袋。
来不及了。
在高天的眼皮子底下,“砰”一声闷响,辛茂的脑袋由内而外,像迸裂的西瓜一般四散开来,罗润清伸出的银针,抢在高天射出的冰冻符之前,射中辛茂炸裂开来的脑袋,被碎裂的头骨带着反弹回来。
辛茂的身体被冰冻符击中,从辛茂断裂的颈项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在空中凝结成了血冰,呈现出血冰四溅的凝冰,骤然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高天和罗润清两人的面前,同时闪现出一道若隐若现的屏障,挡住了辛茂四射的血肉。
霍金霞惊骇的尖叫声高亢地响起来:“啊!”
第两千零一十七章 不能将就
罗润清可惜地轻叹道:“可惜了!”
真是太可惜。
辛茂眼看就要说出他们最想要的名字,却跟伍克己和鲁长兴一样,顷刻间爆头而亡。
高天对罗润清传音道:“这等手段......”
罗润清遗憾地接了下去:“闻所未闻,望尘莫及。”
然后,他觉得不能太长别人的志气,灭自己威风,又悻悻地猜测道:“我估计多半是用蛊。辛茂死了,控蛊的人也要一起送命。”
“用这种手段控制先天高手,至少也得是相同境界才行,一个月之内损失两个先天二境,一个先天一境,外面那个仙尊手下着实兵强马壮。”
罗润清啧啧惊叹道:“伪仙尊为了保守秘密,真是舍得呀。”
高天对伪仙尊的称呼没有异议。
这人手下有众多的先天高手,还如此小心地遮掩身份,几乎可以肯定不是仙尊。
高天和罗润清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有挥之不去的疑惑,伪仙尊到底有何目的?不惜血本,处心积虑与两位仙尊为敌,真的是天行峰的旁支?
或者是魔头?会不会是血魔?
两人思量间,霍金霞的惊叫声还在刺耳地持续着,只听罗英英清脆的声音斥责道:“闭嘴!”
随着罗英英的声音落下,西边的隔绝阵法消散,露出罗英英,罗志尚和霍金霞三人来。
霍金霞直挺挺地站立着,显然被人点住了穴道,她也想要闭嘴,可她在惊骇欲绝中冲开了被点住的哑穴,此刻她自己无法停住惊恐的叫喊声。
她被兴茂控制了二十年,青龙派替辛茂做了无数龌龊的事情,到头来她和青龙派反被辛茂反咬一口。她是被人糟蹋过,也失去过孩儿,可她什么时候奶过辛啸天?!
像辛茂这等恶人,居然转眼间就死于非命,也不知面前的这些人,能不能护住她的性命,她惊惶的尖叫声忽然变成了:“我坦白,我交代......”
罗志尚不耐烦地点向霍金霞的睡穴,霍金霞惊恐的声音戛然而止,站在原地睡了过去。
罗英英白了罗志尚一眼,不耐烦地低声抱怨道:“这点噪音你都听不了,以后怎么行走江湖?江湖人就这个德行,全都是软骨头。”
罗志尚的目光停留在冰冻的辛茂身上,不客气的对罗英英抢白道:“你骨头硬!你的骨头能有先天高手硬吗?你看见了辛茂的真面目,你还敢跟辛雨,全秀丽,卞长歌,司徒莲花和于含笑她们交好吗?”
“我一直跟你说交友要慎重,你不听,你的眼睛光盯着她们的银子了。你说,你为了银子,跟她们出卖过清风居的机密没有?”
“全秀丽几个能够堵住南宫翎,戚妈妈他们能够摸到甘澜院去,是不是都是你出卖的消息?”
“罗小五!”罗英英愤怒地跳起脚来,“你敢血口喷人?我是那样的人吗?”
罗志超老气横秋地背起了双手,镇定地指责道:“你怎么不是那样的人?你以前还想嫁给南宫翎,你还有这个痴心妄想吗?我提醒你,你别被外人怂恿着为了南宫翎,干出出卖掌门的事情。”
“呸呸呸!”罗英英一蹦三尺高,愤声怒骂道:“罗志尚,你当我是傻瓜呢!掌门是仙尊!仙尊!!”
“仙尊是什么你当我不知道?!”
“除非是他们两个仙尊闹崩了,老死不相往来,我才会为清风居,甘愿先牺牲我自己!”
“今日你血口喷人污蔑我,我不愿意为清风居牺牲了!你记住,千万不要有一天,要恬着脸来求我!”
罗英英气愤地掉头就走,直接冲出了议事间。罗志尚在高天和罗润清两人的目光下,极其淡定地说道:“四姐姐被死人吓呆了,不趁机让她知晓厉害,以她贪图金钱,要钱不要命的德行,早晚会闯出祸事来。”
“我是想要提醒她。”
“你们放心,我会盯着四姐姐。”
高天没有轻视罗志尚的保证,他率先点头道:“你说得对。这事儿我就交给你了。”
罗志尚严肃地绷紧了脸庞,挺直背脊从容地告退道:“是。我出去找四姐姐,免得她情绪激动被人所趁。”
罗润清的目光闪了闪,他看着罗志尚的背影,对高天传音道:“等炼药堂找到了破解银针易容术的窍门,倒可以派他去做卧底。”
高天不置可否,他关心的是:“能辨别身份的器物炼制出来了吗?”
“还没有。”罗润清笃定地答应道:“快了。还需要多试用几种荧石粉,至少实验出三种不同的验证手段来。”
“我打算给长老们用一种,弟子们用一种,暗探和钉子们再用另一种。掌门的担心是对的,我们只给天鹰宗一种办法,让他们乱去。飞云门无论如何不能乱。”
高天点头赞叹道:“多亏掌门想得周全。这种在手腕皮肤下植入阵法,辨别身份的手段,我原先以为不会成功,没想到居然行得通。”
“如此匪夷所思的办法,也只有掌门能够想得出来。平日里也没见着掌门,比我们看更多的书……”
罗润清打断了高天的疑惑,“这事我在回来的路上,仔细想明白了。定然是《千机策》,小师妹早把《千机策》给了掌门,这么些年过去,以掌门的勤勉,能洞悉先机有奇思妙想,理所应当。”
一说起小师妹,罗润清对着微微点头的高天,紧接着说道:“这一趟去天鹰宗,两位掌门有心了。”
“他们用能护人千年不腐的水晶棺材,用**力把小师妹夫妻两人,完好无损地收殓起来。小师妹脸色除了稍微差些之外,用栩栩如生来形容也不为过。”
“小师妹的身后事办得妥帖。”
“逝者已矣,你节哀顺变。”
“童堂主去了霍迪国,她是被你气走的吗?罗英英都知道为了清风居,愿意委屈自己,你就不能将就一下吗?”
“不能。”高天断然拒绝道:“我遵从师尊之令,已经将就过一次,不想再勉强第二次。童堂主是个理智的人,这一关她早晚要过,谁也帮不了她,先让她出去冷静一下吧。”
“你让大嫂有空去找找她,多加劝导不要为外人所趁。实在不行,你让罗志尚拜她为师,全了她和清风居的念想吧。”
罗润清默然,然后决然地点头道:“我抽空给罗志尚说,他是个懂事的,知晓其中的厉害。”
说完的这些,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满地的血污,和辛茂冰冻的尸体上,罗润清主动问道:“掌门传信说任由你处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第两千零一十八章 宣烨的应对
要如何处置辛茂很关键。
牵涉到辛茂背后的人,还跟辛茂的亲家,三青门和卫国新晋的德王等等都脱不开干系。
高天淡定地说道:“把今日的影音石和掌门审问霍金霞的影音石,一起送到长老堂去,让长老们看过辛茂是如何死的。”
“把消息传出去,不用给辛茂死后留个好名声。用辛茂敲山震虎,且看跟辛茂交好的人,他的亲家和几个徒弟,三青门和伪仙尊会作何反应?”
罗润清轻抚下颌上的长须,满意地笑了:“既如此,我把辛茂的尸首带去炼药堂,仔细探查他的死因。辛茂的储物袋中,或许还有重要的物件,能找到仙使甚至是伪仙尊,你是让我还是让戒律堂去查?”
“让戒律堂去查。”高天答应道:“你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罗润清连连点头:“还是太上掌门体恤我。那我不耽搁了。你让人把这里的东西全都收拢起来,送到炼药堂交给我。”
他上前两步,伸手点在辛茂冰冻的身体上,把辛茂的尸体收进储物袋中,急匆匆地走了。
高天也没有耽搁,当即扬声传音,让亲卫进来打扫议事间里四面八方的血污。
辛茂死了。
万里之外的不留山下国师府中,宣烨面无表情地听着蒙面男子低声禀报道:“师尊,两盏茶前,宣茂当着众人的面,毫无预兆突然爆头死了。”
“大家都惶恐得很,让我来请教师尊,是不是宣茂修习的功法出了问题?”
宣烨忽然不耐烦了:“不是功法的原因,他这是偷懒找死。”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服下了‘仙人丹’,就得一刻不停勤奋练功,竭尽全力提升境界,彻底把药力消化干净。”
“否则,凭什么一介凡人能脱胎换骨变成神仙?!服下了丹药,不闭关专心练功吸收药理为己所用,就是在自寻死路!”
“你们丢了性命是小事,浪费了我千辛万苦炼制出来的丹药,浪费了仙缘才是罪大恶极。”
“去,你去跟他们说,功法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怠惰偷懒,不思进取!服下丹药的人,不许在外面晃荡,全都去闭关练功,保住自己的性命。”
“你多看着点他们,再有异动即刻来报。”
蒙面人俯身恭敬地行礼道:“遵命。”
宣烨挥了挥手,“你让宣平进来,我有事吩咐他。”
蒙面人再次行礼答应道:“是。”
他规矩的退出去,片刻之后,换了一个瘦弱的青年人进来。青年人垂着眼帘,不声不响在宣烨宽大的书桌前站定,仿佛像个没有感情的影子一般。
宣烨脸上不耐烦的神情消逝,他镇定自若地吩咐宣平道:“传令,让跟着信王的那一路人马动一动。信王可以死了。最迟明日午膳之前,要把卫国和霍地国开战的消息,传进皇宫,禀报给惠仁帝。”
“明日晚膳之前,卫国宣明帝,太子和德王也要收到消息。申国盛喧帝可以晚一点,嗯,且看申国人,何时能探查到动静吧。”
“三天后,让消息传遍三国江湖。”
宣烨轻描淡写下令要掀起两国之战,听见命令的宣平更是无比的淡定,他俯身行礼,低声答应一声:“喏。”
宣平退出去了。
宣烨低头看向书桌上几十张传递消息的小纸条,轻缓地吸了一口气。
辛茂死了,不是个好兆头。
神仙门派连自己人也杀,要保住惠仁帝的性命,让惠仁帝继续顶在他的前面,只有挑起两国大战,或许还有机会逃过一劫。
要等他缓过这一口气来,把伍克己给他闯下的祸事收拾干净,才能再图谋未来。
宣烨右手握拳抵地在嘴唇上,压抑地低声咳嗽了两声,然后他了然地低头看见食指上,出现了两滴殷红的鲜血。
宣烨镇定拿起书桌上的手帕,轻柔地擦干净手指上的血迹,再度把目光落在面前的众多消息上。
留给他的时日不多了。
他必须从千丝万缕的消息中,找到一个突破口,找到活下去的活路,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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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刚过,惨白的月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梢,照射到信王异常华美的帐篷上。
帐篷的门紧闭着,门边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侍卫,帐篷的四周,有人在不断地巡逻,稍远处和更远处的暗影中,有更多的人藏身在暗处,静悄悄地护卫着信王露营的帐篷。
这里是距离卫国最近的霍迪国边境小村落,条件简陋到信王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露营,也不愿意住进村民让出的房子里。
信王染了风寒。
生病的信王比平时更难伺候。
这里并不是他们出使卫国该走的线路,可信王一意孤行,非要赶到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住下来。
信王没有把五十里开外的卫国驻军放在眼里,他明里暗里带着两千人马,前面卫国的边军最多不超过一千人,何惧之有?
更何况为国人,根本不知道他会来。
信王有心要借这趟出使卫国,打造一支百战百胜的铁军,自然不肯放过有惊无险锻炼麾下人马的机会。
信王服下了汤药,沉沉地睡着了。
留下营地中十几个火堆熊熊燃烧着,在冬日的暗夜中格外显眼。
夜深人静,人困马乏。
营地中除了风声,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木材燃烧“噼啪”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正当大家都昏昏欲睡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先天高手的示警声:“警戒!”
众人忽然警醒,要过了三五息之后,他们才听见了有轻捷快速的脚步声,向着营地冲过来。
咦?
突然出现的声音,听上去既不像奔马,也不像武功高手的脚步声,倒像是……野兽?
也就三五息的功夫,十几只野狗从暗处猛地冲出来,径直冲向火堆旁的残羹冷炙,凶狠地低吠着不管不顾地争抢起来。
有人低声喝道:“杀!”
正在巡逻的十几个侍卫,拔出武器围了上去,也就三五个回合,十几只野狗的狂吠变成哀嚎,然后安静了下去。
十几个侍卫一人拖着一只血淋淋的死狗向着营地外走去。
这是惯例。
不能等信王明日看见肮脏的野狗尸体。
两盏茶之后,十几个人回来,再度开始在营地中巡逻。
半刻钟之后,他们所过之处,黑暗中接连传来低微的“砰砰”声,有侍卫接连倒地不起,却没有人再出声示警。
第两千零一十九章 夜半袭营
又过了一刻钟,远处传来整齐却低微的马蹄声,远远的好似有人在提声暴喝道:“杀!”
马蹄声越来越近,终于惊醒了睡梦中的人,在营地中巡逻的人,终于有人开始叫喊起来:“敌袭!卫国贼子偷袭!”
真是奇了。
马蹄声都还没能到近前,人影都还没能看见,他们便未卜先知是卫国贼子。
没有人质疑他们的叫喊声。
一是来不及了。
二是马蹄声过来的方向,正是通往卫国的方向。
更是神奇的是,那十几个一直在信王帐篷周围巡逻的十几个人,率先高喊着:“御敌,杀!”带头向着营地外冲了出去。
他们的叫喊声,吸引马蹄声直冲过来,这十几人却抢先冲错了方向,斜刺里跟卫国的骑兵错开,消失在黑暗中,留下跟在他们身后的其他巡逻士兵,对着卫国骑兵冲了过去。
信王并没有在喧闹中醒过来,他的帐篷内还是一片寂静。
忠国公世子元天佑急匆匆赶来,他伸手掀开帐篷沉重的门帘,往里面张望了一眼,见信王面朝门口,还闭着眼睛在床上沉睡。
元天佑挑起眉头,多看了一眼信王,见信王对外面的吵闹声置若罔闻,他没有开口打扰信王,果断地放下门帘,转身对信王的侍卫们下令道:“死守不退。”
“示警,等待援军!”
他跟信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一眼便能看出,信王分明是故意赖在床上不起来,摆明了是给他机会,让他处置外面的混乱。
也是,他忠国公府豢养的暗卫就在十里开外,见到烟花示警,最多两炷香便能赶来,他只要能扛过这两炷香,便能擦亮他忠国公世子的名头。
元天佑转眼间想清楚所有的关节,他低声问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两位韩先生去了哪里?”
其中一个侍卫朗声答应道:“巡逻的侍卫率先向东南方向冲出去御敌,我们没有听到有人号令他们,定然是两位韩先生下的命令。”
元天佑放心了。
两位韩先生是随行护卫信王的先天高手,有他们主动出击,哪怕只是带着巡逻的侍卫们抢先出手,只要能斩杀敌人的首领,群龙无首......正是他们立功的时候!
他当即朗声下令,声音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喜悦,“贴身侍卫留下!其余侍卫迎战东南方向的敌人,速战速决,杀无赦!”
侍卫中不乏人精,听见发号施令的元天佑喜不自禁,也没听见两位先天高手的声音,哪里还不明白,立功要赶早的道理。
侍卫们来不及骑马,争先恐后冲了出去。
元天佑望着极速升上天空,在暗夜中炸开的烟花,满意地笑了。
这场敌袭来得太及时了。
信王的侍卫中暗藏着各色人等的眼线,等两炷香后元家军到了,他正好替信王把侍卫中的刺全都拔了,让信王身旁铁板一块,水泼不进,其他人休想再安插人进来。
今夜这一战结束,信王也不用再出使卫国。他们调头回去望京城,正好能提前完成他爹交给他尽快回京的任务。
皇上病弱,信王根本不该离京。
不远处响起了喊杀声,元天佑听见有人怒声质问道:“霍迪国信王在此!何方贼子,但敢偷袭信王?想要挑起两国大战吗?”
“还不速速退走?!”
只听一个格外洪亮的声音怒吼道:“霍迪国不宣而战,偷袭卫国崔陵关!为了死难的兄弟们,杀!”
喊杀声顿时沸腾起来。
听上去一方气势汹汹抢得了先机,另一方仓促应战,人数上却占了上风。
元天佑守在信王的帐篷前凝神细听,期待着战斗不要太快结束,至少要持续到一炷香后,元家军赶过来。
要等元家军过来守着信王的帐篷,他才敢放心地出去抢功,信王和功劳之间孰轻孰重,他必任何人都清楚。
出人意料的是,喊杀声和马蹄声没有被侍卫们抵挡住,而是快速地向着宿营地的方向冲过来。片刻之后,一个黑盔黑甲的黑脸少年将军,骑着一匹黑马,挥舞着一柄龙头长砍刀,出现在云天佑的视线中。
那人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收割人命,刀锋所到之处,无人能够抵挡。
青年将军在乱军之中,一眼看见信王异常华美的帐篷,他放声高叫道:“儿郎们,信王在此!杀了信王,替同袍报仇!”
“杀!”在那人身后,紧跟着出现二十几匹快马,跟着他势如破竹般向着信王的帐篷杀来。
元天佑头皮都炸了起来,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侍卫们,怎么这么不经杀?无一人是来敌的一合之敌?!
他紧张地盯着为首的少年将军,这人是先天高手,还是先天下九境的高手?两位韩先生在哪里?来人分明是领头之人,怎么没有先杀了这人?
情急之下,元天佑拔剑出鞘,情不自禁地的高叫道:“护驾!援军马上到了!护卫信王,誓死不退!”
谁知,他不叫喊还好,他一叫喊出声,反倒有侍卫趁机杀出战团,把手中的武器杵在地上,喘息着观望等待起来。
元天佑气急败坏,他们人多,以命换命,淹也该把敌人给淹死了,怎么这会儿溃败得这么快?
他紧接着高喝道:“护驾有功之人,赏!”
信王的贴身侍卫首领也大喝一声:“护卫信王,誓死不退!”信王的贴身侍卫悍然结阵阵法迎战上去。
为首的卫国青年将军,手中的长砍刀水泼不进般砍杀敌人,所到之处根本不管阵法不阵法,只管勇字当头,一力降百会。
人头,连同断肢残臂,在他身旁四处飞溅......犹如从地狱里出来的杀神。
这人听见元天佑的高喊声,还有余力裹挟着内力暴喝起来:“杀了信王,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
“杀!杀!杀!”
跟在他身后的奔马越来越多,挡在元天佑身前的信王贴身侍卫,被这股直插过来的铁骑砍瓜切菜般砍到在地上。
让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挡在信王帐篷面前的贴身侍卫也越来越少......
元天佑反手撩开掌门厚重的门帘,回头急声对帐篷里叫道:“殿下,臣护着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被扑面而来的浓烟,呛得接连咳嗽起来。
第两千零二十章 信王死了
元天佑的咳嗽未停,帐篷中呛人的浓烟中骤然冒起了明亮火光,一个人形火柱从床上跳起来,嘴里“呜呜”哀叫着,跌跌撞撞向着帐篷门口冲过来。
是信王?!
信王一人在帐篷中,怎么会着火?!
没等元天佑止住咳嗽,冲进去救信王,帐篷中“轰”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从帐篷里冒出来。元天佑首当其冲,被急促的气流击中,向后跌倒在地。
聚拢在信王帐篷附近严防死守的侍卫们,也纷纷被气浪推到,被击倒在地上。
陆羽哈哈大笑起来:“多行不义必自毙!霍迪国有人杀了信王,信王死定了!”
“儿郎们,撤!”
他拨转马头,稍微改变方向,沿路手起刀落砍杀阻挡之人,在宿营地中杀了个对穿对过,带着人冲了出去,向着南方逃走了。
元天佑满头满脸变得漆黑,他顾不上脸上烧灼般的疼痛,勉强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顷刻间熊熊燃烧的帐篷,心中哀叹,没救了。
信王,没救了!
附近的水源水流小得很,他们都受了伤......他渴望地看着帐篷翻卷燃烧的门帘,期待能够看见信王的身影。
可惜,从翻卷的缝隙中,帐篷里面除了一片火海之外,他什么也看不见。
元天佑失力般后仰躺倒在冰冷的地上,听着马蹄声改变了方向,他努力侧过身来,侧头望向卫国一百多号骑兵,如疾风般远遁而去。
冲天的火光中,闪亮的刀光隐入黑暗中,耳边却传嚣张的喝骂声:“霍迪国的兔崽子!再敢偷袭崔陵关,下一次,小爷带人冲进霍迪国皇宫,让你们的皇帝血债血偿!”
太可恶了!
元天佑翻转身体,仇恨地咬紧牙关,愤怒地仰天长啸:“元家军何在?”
“给我杀!”
“杀到天京城去,杀了卫国皇帝,给信王报仇雪恨!”
他没有再试图下令让人去救信王,信王的帐篷烧透顶了,信王没救了,不会有人无谓地冲进去送死的。
鼻息间传来刺鼻焦臭味道,却无法遮盖住四周浓烈的血腥气味,元天佑知道,他完了。
出京前,他爹就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护好信王的安全,元家的荣华富贵都系在两位王爷的身上。可惜家贼难防,先前那个卫国贼子说的明白,王爷分明是死在自己的手中啊!
是两位姓韩的先生动的手吗?
谁能想到皇上暗中给王爷的先天高手,会要了王爷的性命?!
今夜卫国人的袭营,皇上给王爷的两位先天高手,混乱中杀了信王......元天佑心中忽然灵光闪现,是皇上想要借机挑起两国大战,借机收服卫国?
他倒吸一口凉气,皇上的决心......霍迪国哪里来的底气?不,像两位韩先生那样隐在暗中的先天高手,或许正是霍迪国的底气。
他该怎么办?
元天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站稳身体,转头四顾望向四周兵荒马乱的混乱,忽然振臂高呼道:“血债血偿!杀向崔陵关!”
他背靠着信王熊熊燃烧的帐篷,突然振臂高呼,惊得营地中混乱的哀嚎声突然一静。
元天佑挺起后背站直身体,鼓起勇气再度振臂高呼:“血债血偿!为信王报仇,杀向崔陵关!”
元天佑不肯罢休呼喊,远远地传了出去,有受伤的侍卫开始从地上爬起来,没有受伤的侍卫也向着他聚拢过来。
信王的侍卫中,不乏京城权贵子弟,看见元天佑身后烧的通红,救无可救的信王帐篷,元天佑倔强的坚持,有了不一样的悲愤凄凉。
他们比其他人更明白,不死战一场用战功将功补过,信王死了,他们跟元天佑一样,再无出头之日。
元天佑侧耳听着远处整齐的马蹄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第三次振臂高呼道:“血债血偿!跟元家军一起,为信王报仇,杀向崔陵关!”
这一次,他坚持不懈的呼喊声,换来了众人齐声的呐喊:“血债血偿!为信王报仇,杀向崔陵关!”
仅仅用了一炷香,元天佑带着元家军,和所有能够集结起来的侍卫们,向着崔陵关进发了。
等元天佑带着元家军赶到崔陵关的时候,陆羽已经带着人紧闭城门退入关中,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傲慢地向下俯视元家军。
元天佑要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信王为什么一意孤行非要来这里。
崔陵关附近的地形地貌及其独特。
以崔陵谷为界限,向北霍迪国的一方的地貌是丘陵,起伏的山峦都不高,寻常也就百十来丈,最多有两百丈的高度。
越过边境线到了崔陵谷这里,巍峨的群山突然从地上拔地而起,至少也有五百丈的高度,雄踞在连绵起伏的高山最前方的崔陵关,乃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极其险要的关口。
崔陵关最特别的,还是它曾经是卫国先太子失踪的地方。
卫国和霍迪国在这里,曾有过长达三年的拉锯战,最终以卫国留国公陆丰以损失二十万人惨胜为代价,终于占领了崔陵谷,把卫国的国境线推进到了崔陵谷之外。
陆丰没能在崔陵谷的大山之中找回失踪的先太子,而这笔账都被卫国人记到了霍迪国人的头上。陆羽是陆丰唯一镇守边境的儿子,派陆羽守住崔陵关一雪前耻,乃是陆家人心中的执念。
无他,先太子跟陆丰兄弟般同袍之情,陆丰一时半会都没有忘记。而他的孩子们也都还记得先太子来家中作客,一个个考校他们功课的平易近人。
如今德王回归卫国朝廷,信王要出使卫国,特意转道来此地多看一眼,实在是未雨绸缪的明智之举。
谁能想到信王会在这里丢了性命?
以信王惠仁帝嫡长子的身份,不出意外的话,这趟出使回去,他该获封太子,霍迪国的皇位早晚也会是他的。
烧死储君的仇恨,一定要归咎于卫国。
这是卫国人背信弃义,为报当年卫国先太子之仇的偷袭,这是对霍迪国绝对不能容忍的挑衅!
元天佑站在高耸城墙下,仰望城墙上方的陆羽的时候,心中才闪过无尽的懊恼和无比的愤恨!
据说卫国的先太子,就是被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宣明帝暗中害死的,崔陵关分明是个不祥之地!
早知如此,他无论如何都还劝着信王不要来这里,如今信王被皇上害......害死信王的只能是卫国人,只能是上面的陆家人。
第两千零二十一章 战火烧起来
陆羽站在熊熊燃烧的火把旁边,向下俯视元天佑和元家军,放声大笑道:“霍迪国的贼子听好了!卫国今非昔比,有小爷镇守崔陵关,尔等休想踏入半步。”
“你们偷摸进关来的暗道,小爷已经找到派人给堵死了,从今往后你们休想再进关来,做杀人放火偷袭的勾当......”
“呸呸呸!放你的狗屁!”气急败坏的元天佑高坐在马上,提起所有的内力,大声打断陆羽,咆哮着喝骂道:“陆羽!你休要贼喊捉贼,信王出使卫国,是两国朝廷的大事,你敢袭杀他国来使,罪大恶极罪不可赦!”
“你跳下城墙自戕赎罪,让我带着你的尸体带兵离开,让卫国割地赔款,我们两国还可以继续交好,免生战火,否则......”
回答元天佑的是,陆羽张弓搭箭捆绑在箭枝上,射来的一件霍迪国边军的衣裳。
陆羽在上方嚣张地大笑道:“下面那个口出狂言的谁谁谁,信王出使确是两国大事。可惜,你们信王出使的线路小爷早已知晓,你们不该来到这里。你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还想要偷袭崔陵关入侵卫国吗?”
“休想!”
站在他身后的守城兵将一起振臂高呼:“休想!休想!休想!”
陆羽在群情激昂中,嘲弄地讽刺道:“看看你身后的兵马?像是出使的使团吗?你们的阴谋早已被我识破了!”
“要战便战!何须藏头露尾!”
“别看你们兵强马壮早有预谋,小爷保管你们来多少灭多少?尔等手下败将,都休想从爷爷手中抢下崔陵关。”
陆羽振臂高呼:“弟兄们,霍迪国扣关入侵卫国,保家卫国的时候到了!定要叫来敌有来无回!”
守城的将士们提起手中的长戈,用尾端撞响在城墙的石头地面上,发出整齐的“砰砰”声,同时嘴里跟着陆羽放声咆哮道:“有来无回!有来无回!有来无回!”
陆羽口齿伶俐,说中的正是元天佑的软肋。
元天佑的目光从马前箭支上霍迪国边境守军的衣裳上抬起来,他再度确定了,这是一个周密的圈套,能够设下这个圈套的,非皇上莫属。
他冷静的扫视城墙上兵马,他能够看见的不足五百人,他今日要秉承圣意,夺取崔陵关,成就他的威名。
他悍然高举起的手,干净利落地下令道:“元家军听令,给信王报仇,攻城,杀!”
他身后的元家军听令,当先一百号人,从马背上飞身而起,手中带着挂钩的缆绳脱手而出,在城墙上的火光照射下,闪烁着凌厉的光芒。
攻城开始了......
陆羽兴奋地转头下令道:“点燃烽火台!传信回京,霍迪国偷袭崔陵关!传信给国公爷,让他火速来援!”
陆家等待报仇太久了。
德王回归朝廷,他们太需要一场战争来让留国公重新掌握军队,助德王夺回皇位。霍迪国人主动挑事,偷袭崔陵关,还被他亲眼信王被人烧死,显然是有人做局,要挑起两国之战。
联想到两位神仙掌门早晚要找惠仁帝的麻烦,和德王飞云门精英弟子的身份,今夜的机会若不抓住,他就太傻了。
陆羽转过身,对着手下喝令道:“弓箭手准备!”
众将士听令,张弓搭箭,弓箭如满月。
陆羽挥手:“放!”
箭枝飞蝗般向下扑去,射落城墙下晃动的人影。
陆羽哈哈大笑:“好叫尔等贼子知晓,我这崔陵关固若金汤,就凭你们千多人马,还不够小爷塞牙缝的!”
下方的元天佑再度挥手道:“攻城!上!”
他身旁有元家军的首领,低声提醒道:“世子爷,崔陵关壁立千仞,易守难攻,我们需要援军。”
元天佑没有理会首领的提醒,他拔剑出鞘,高举过头用力挥舞道:“给信王报仇,杀!”
群情激愤,齐声应和:“杀!”
那首领见状,不再提醒,主动拍马上前,挡在元天佑的身前,也抽剑出鞘,扬声暴喝道:“弓箭手,火箭掩护!”
“放!”
几百只箭头被点燃的火箭,飞扑向崔陵关的城墙,钉在城墙上,燃烧的箭头上,飘出青黑色的烟雾,隐没在黑暗中。
城墙上,传来一个暗沉嘶哑的声音:“火箭有毒!服解药!”
陆羽随即高喝道:“来而不往非礼者,火箭伺候!”
挡在元天佑身前的首领,咆哮出声:“盾牌护卫!”
他转头急声吩咐道:“护着世子退后。”自有元家军亲卫听令,护着元天佑往后退到了安全的地方。
火箭像星星般向下坠落,击中下方撑起的盾牌,顿时有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饶是元天佑第一次经历攻城战阵,也轻易能够看出,他麾下的元家军无法攻下崔陵关来。
元天佑心急如焚地频频向来处张望,他也想要援军,可最适合传信调兵的人是那些随行的文官,他迫切需要更多的同盟。
......
等使团中的文官们姗姗来迟,赶到杀声震天的崔陵关的时候,城墙上火光冲天,双方已经杀红了眼,停战是绝对不可能了。
十几个人沉默地看了一盏茶的时辰,见己方伤亡惨重,夺取崔陵关凭如今的兵马显然不够。
霍迪国好战的文官也不少,马上就有人低声提议道:“世子要报仇,咱们不能袖手旁观,该极速调兵来援,先夺取了崔陵关再跟卫国讲道理。”
“对!我传信回京,谁人用尚方宝剑去搬救兵......”
“信王未曾......”
“王副使年纪大了,或许没有听清楚,使团被袭,信王丧命烈火中之时,分明有喝令我等搬救兵报仇,我等正该听令行事!”
“是,我也听见信王最终的遗言,是要我等搬救兵报仇。”
“糟了,烽火台点燃了!”
“卫国人早有预谋!尚方宝剑何在?我愿去搬救兵!”
“最近的援军在向东八十里,我熟悉这里的地形,我愿与你同往......”
“不要向西,向东一百五十里有元天泽,他必拼死来救!”
“好,向东向东,即刻出发!”
“兵分两路,元天泽不需要尚方宝剑,多调一路人马来......”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草呢?”
“我来吧......”
“哎呀,我想起来了,王副使曾经外放在这里为官,粮草要先请王副使周全......”
一群文官在马背上飞快议定救援之策,分头行事去了。没有人留意到,黑暗中有信鸽和驯鹰向着四面八方飞走。
战火猝不及防地从崔陵关烧起来……
第两千零二十二章 要不要做女皇?
当黎明的天光穿透薄雾,照亮在盛京城北门的城墙上的时候,有守城的士兵突然惊叫起来:“你们看天上!”
天空中出现了巨大的七彩气球,吊着下面硕大的两层船舱,正从北向南缓缓地向着望京城飞来。
惊叫声一起,马上就有响箭升空示警,下面传来男子粗豪的喝问声:“何方神圣,驾临望京城?”
这人粗中有细,从未见过的飞行器,突然出现在望京城上空,眼见难以敌对,质问之中加上了“神圣,驾临”两词,客气中对来人的身份有了猜测。
池景云的声音从飞船的弦窗口上,不客气地往下落去:“天鹰宗,飞云门两位掌门莅临望京城,速传令惠仁帝于皇宫望天门接驾。”
池景云特意提起了所有的内力,让自己的声音远远的传扬开去,威慑下面望京城的人。
下面的的城墙上,随即传来粗豪的声音:“遵令!”
片刻之后,池景云看见城门口有快马向南疾驰而去,马背上纵马飞驰的传令人,识趣地一边奔驰一边高声叫喊道:
“天鹰宗,飞云们两位神仙掌门,驾临望京城,望京城蓬荜生辉!传圣上令:万民跪拜,迎接神仙降临!”
城墙上的兵士们率先单膝跪地,右手放在左胸前,整齐的呼喊道:“恭迎神仙掌门驾临,仙尊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有这些人的齐声带领,闻讯走出家门的普通百姓,也跟着他们跪倒在地,匍匐在地上,齐声恭祝道:“恭迎神仙掌门驾临,仙尊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声音从北城门口,跟着传令报信的声音,向南像波浪一样向前推进,跪拜的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大,有声震云霄之势。
只听池景云对着身旁的冷树青和古斐,惊讶地“咦”一声:“他们早有准备,没想到惠仁帝是这般谄媚之人。”
“你不说话会死吗?”冷树青冷峻地提醒他:“记住了,咱们听命行事,切莫自说自话。”
“我知道。”池景云不满的低哼一声:“两位长门才不会计较这些,我就是这么个性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池景云替自己辩解一声,忍不住接着说道:“这惠仁帝狡猾啊,以为兴师动众三呼万岁,讨仙尊高兴以示臣服,咱们就不找他算账了?哼,想得美!越是这样,他越是做贼心虚不可饶恕。”
冷树青转身便走,“我上去二楼控制飞行,快到了,你们俩去请两位掌门。”
古斐等冷树青上了二楼的楼梯,听不见他们的声音了,才难得地对池景云说道:“两位仙尊跟惠仁帝仇深似海,今日说不定便是霍迪国改朝换代之日,一场恶战就在眼前,你还有心思说闲话。”
“那又如何?”池景云向来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有两位仙尊在,谁人还敢不服?我只希望两位仙尊把皇家供奉都留给我们练练手,让我们多少有点功劳,让两位仙尊对我们另眼相看。”
古斐不得不多说了一句:“这些事两位仙尊自有定夺,你别为了立功,胡乱开口怂恿两位仙尊,弄巧成拙。”
“得得得!”池景云不耐烦了,“我知道我们三个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不会拖累你们。你说惠仁帝若是死了,两位掌门会让谁登上皇位?”
轮到古斐不耐烦了,他加重语气提醒道::“不管是让谁登上皇位,总不会是你。”
“嘿嘿嘿!”池景云莫名的兴奋了,“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这么说来,还不能光用武力,要是能把贪生怕死的,想办法收为己用……两位掌门肯定不想见到霍迪国内乱。”
他就差没把他想做霍迪国的皇帝说出口了。
隔着一层楼的船舱中,南宫翎低笑一声,一边拧起茶壶给安馨斟茶,一边无奈地说道:“真是不争气呀,还真被你说中了。一个霍迪国的皇位,真让他们动心了。”
“多好的诱饵啊,真想留下来陪他们玩一场,看清楚人心向背,替他们选一个好皇帝。”
南宫翎斟完茶,放下手中的茶壶,兴致勃勃地问道:“你真不想做一个女皇帝?”
安馨淡定地给了南宫翎一个白眼。
这人自从两天前跟她一起从‘飞船’上离开起,就好似解开了身上的束缚,莫名其妙地兴奋得很。
等他们在崇山峻岭中找到一个全是岩石组成的山顶,顺利炼制出钢化玻璃,再用钢化玻璃加上阵法加持,用一个罩子就可以抵御,燃烧邓文的残骸发出的毒烟的时候,南宫翎就变成了像此刻一般,百无禁忌的模样。
女皇。
她是想要做呀!
可是她能有那个功夫吗?
除非南宫翎不去问鼎们,把所有的麻烦全都接过去,她就可以轻松自在地,尝试一回做女皇帝的滋味。
他既然急着去问鼎门,还问她要不要做女皇帝,明显是在给她添堵嘛。
南宫翎在安馨不满的目光中,安之若素地接连点头道:“好吧,你不想做女皇。做女皇没有做女掌门真意思,那你要不要让高妙仪试一试?”
“胡说八道!”安馨伸手端起茶盏,先喝了一杯茶,平静了自己的情绪,才冷静地对南宫翎说道:“若是惠仁帝罪有应得,咱们杀了他一走了之,谁还管霍迪国会怎样?”
“世俗王朝的更迭,由着他们去不行吗?作甚非要我们去插手?让高妙仪去做女皇,把飞云门拖入世俗朝廷的纷争中,还不如我自己去做?”
“你就不怕我做了女皇,大肆兴建后宫,网罗天底下的美男子,不再管飞缘楼,天鹰宗和伪仙尊这些事情......”
“我错了!”南宫翎拧起茶壶给安馨添茶,干脆利落地认错道:“是我想岔了。”
“我想着你要做的女皇帝,下面的人无人胆敢质疑,或许还能把伪仙尊的目光吸引过来,你用高妙仪做女丞相,让她带着傀儡武士坐镇霍迪国,你便可以脱身想去哪里去哪里。”
安馨沉默了。
这么说来,这也不失为一条路子。
南宫翎放下茶壶,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你要网罗天底下的美男子我是不信的,你答应了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绝对不会反悔的。再说了,天底下哪个男子还能有我英明神武,英姿勃发,英俊潇洒......”
安馨听不下去,她的神识转向窗外。
第两千零二十四章 惠仁帝的求生欲2
‘飞船’下有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传来:“恭迎神仙掌门驾临,仙尊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安馨只觉得厌烦。
她也想要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这些都要通过修炼来达成,以她还未筑基的境界,这些都是空中楼阁。
她如今被琐事缠身,连闭关修炼的机会都没有......这些人的呼叫声落在她的耳中,只会让她极其烦闷。
为什么非要有争斗呢?
师父师丈碍了谁的眼,挡了谁的道,要被人暗杀?她和南宫翎又冒犯了谁,要被人设下陷阱,要让他们死在天涯峰的悬崖下?
看下去如今的这一切,是因为师父的私仇引发的,可安馨觉得,更像是她和南宫翎连累了师父和师丈,她和南宫翎才是伪仙尊的目标。
安馨想不通,修仙秘籍在门中也不算是绝对机密,她敢说长老堂的长老们,只要想要修仙秘籍,稍微费点功夫都能拿到手中。
更何况飞云门和天鹰宗致力于用新秀赛这种办法,向江湖门派赠送武功秘籍,提升他们的武功晋升先天,以期让他们也能踏上仙途。
修仙的大门一直都是敞开的,能否修道成仙全看个人的修炼,她想不明白这股妖风是从何而来?
真是天行峰的余孽,要趁他们刚踏上仙途还弱小之时对付他们,让大家都不能踏上仙途,把天鹰宗再抢回去?
南宫翎根本就没想过要天鹰宗,更不用说是她了。要不是秋如水夫妇两人设下陷阱,要对付她和南宫翎,哪里来的天行峰之变?!
安馨心如刀绞。
她愿意放弃天鹰宗的一切换回师父的性命,她相信南宫翎也跟她一样,南宫翎原本就看天鹰宗不顺眼。
为什么就没人问他们一声?非要以这等不可挽回的方式,不由分说跟他们结仇?
南宫翎见安馨盯着窗外出神,他从神色中察觉到安馨心神不宁,他试探着劝说道:“你在担心什么?”
“咱们已经炼制出了杀手锏,很快就能让炼器堂炼制出来。长老们有了防毒罩在手,破除了毒烟这等大杀器,你大师博再把分辨身份的丹药炼制出来,伪仙尊的事情,你只管交给旁人去做。”
“你要是舍不得我,我早点出来便是……”
安馨生怕南宫翎又说到两人的感情上面去,现在有了山盟海誓,她到底还是不喜欢把这种事情常挂在嘴边。
她马上转了话头:“也不能掉以轻心,我们的敌人太多了。”
“单说辛茂爆头而亡,证实他跟伪仙尊脱不了干系这事,便能判定由辛茂牵扯出来袁飞宇,三青门和辛啸天,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势力都跟伪仙尊站到了一起。”
“甚至辛啸天能够成为德王,说不定也是伪先天的手笔。辛啸天早晚会登上皇位的,可以预见的是,辛啸天不会放弃给辛茂报仇。”
“以辛啸天的为人,极有可能表面跟飞云门同仇敌忾,背地里却把飞云门当成是敌人。他联合辛茂的亲家和跟辛茂交好的长老,用卫国的利益作为交换,飞云门未必不会有人愿意去世俗朝廷谋求荣华富贵。”
“这是我们很容易能够看见的,在看不见的地方他们经营的势力或许会更大。袁飞宇和袁朗临死之前,把袁家剩下的家底交给辛茂都有可能。”
“再算上下方的惠仁帝,霍迪国和卫国联手,”安馨稍微顿了顿,颇为艰难地接着说道:“申国的皇帝,说不定也愿意掺合进去,三国联手对上三个不齐心的神仙门派......”
安馨打住了并不美妙的猜测,对南宫翎提醒道:“你去问鼎门也不会轻松。不管你从哪里进去,只要被人发现了,伪仙尊动用人手引发大阵,你在里面也极有可能被人当成活靶子来打。”
安馨停住了说话,‘飞船’开始下落,他们要到地方了。
南宫翎站起身来,一边伸手点向身前的茶桌收入储物袋,一边对安馨说道:“要不,我们给卫国找点事情,让他们乱一乱?让你大师伯先腾出手来整顿飞云门?”
安馨却若有所思地说道:“先前霍迪国平亲王是去过飞云门的,你对他还有印象吗?一个醉心学问的斯文人,会是一个好皇帝吗?”
南宫翎咧开嘴笑了,“随你。”
“他若是不合适,你再换个人便是。我是支持你做女皇的,只要你不兴建后宫专门气我,想要作甚都可以。”
“以你的性子,只怕比这些人都尽心尽力,定是个好皇帝。”
安馨沉默了,南宫翎真是看得起她,她可没有治理国家的本事。她还想要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呢。
做女皇这等事,她坚决不上当。
‘飞船’下,惠仁帝带着文武百官,身穿大礼服等在望天门,隆重地列队迎接两位神仙和仇人。
惠仁帝的身形比以前更胖了,他眯缝着小眼睛,抬起头,透过冠冕上的冕旒看着头顶上遮天蔽日的‘飞船’,害怕得差点要尿了。
国师害他!
他早知道神仙这么厉害,他哪里还敢打安馨的主意?事到如今,他但求能从两位神仙的怒火中,活出一条命来。
南宫翎拉着安馨从‘飞船’的舷窗中凌空飞出,在空中悬浮着缓缓而下,让下方望眼欲穿又胆战心惊的惠仁帝和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清楚地看见神仙的飞天威势。
惠仁帝双腿一软,情不自禁地跪倒在地上,在他身后霍迪国文武百官,跟着他齐刷刷跪倒在地。
惠仁帝匍匐在地上,诚惶诚恐地对着高高在上的两位神仙,虔诚的呼喊道:“恭迎两位神仙!两位仙尊万寿无疆,与天地同寿,与日月同辉!”
又来?!
安馨心中腻味得紧。
她确定了,望京城内外的呼喊,定然是惠仁帝钦定的。
这些呼号,与其说是给她和南宫翎的,不如说是惠仁帝的渴望。借助山呼海啸呼喊出来,以为多喊几声就能成真。
真是笑话。
安馨的目光向下落在惠仁帝的身上,她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用力忍住了吐出来的恶心。
这么个痴肥的油腻男子,师父怎么可能会看上他?难怪师父宁死也没有提过这个男人!
第两千零二十三章 惠仁帝的求生欲1
安馨身上冰冷的气息澎湃而出,下方正在高喊颂词的惠仁帝,满身的肥肉都颤抖起来。他好歹是先天下八境的高手,这种磅礴的杀意,他还是能轻易能感受到的。
惠仁帝生怕两位神仙一声不吭,直接出手取他性命,他失态地当众高叫起来:“我冤枉啊!两位仙尊我冤枉!!”
“我一心一意爱慕韩燕,想要娶她为妻,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我跟她海誓山盟,生怕她喜欢江湖的无拘无束,看不上我一个皇子的身份,我想方设法让她有了我们的孩儿,才敢带她回来见父皇。”
惠仁帝委屈地痛哭流涕:“我没敢带着韩燕直接进宫,我把她安置在城外的别院,等我进宫请父皇赐婚的圣旨。要等我进了宫,我才发现父皇封我为常王,早就给我赐了婚。”
“我的王妃将是忠国公府的嫡女。”
“我没敢抗旨,赶紧去找母妃商量,期望能和母妃一起向父皇恳求,我愿意放弃常王的身份,远走高飞,一辈子不回望京城,但求跟韩燕长相厮守。”
“我哪里会想到,平日里最疼爱我的母妃,会不肯成全我!”
惠仁帝的脸苦涩地好似从黄连水中捞出来一般:“母妃把我留在宫中以死相逼,一月之内我不迎娶王妃进门,便出不了宫门。”
“我生怕韩燕见不到我会心急如焚,生出事端来,我为了出宫,答应了婚事啊。”
“我对韩燕愧疚之极,打算出宫后瞒着她成亲全了孝道,再放弃常王的身份,跟她一起死遁逍遥江湖。”
“还没等我安排好一切,不知是何人走漏了风声,韩燕打上了常王府,挺着个大肚子,刺杀了刚刚进门的常王妃,她也重伤逃出了京城。”
“父皇大怒,要派出皇家供奉追杀韩燕,我跪在父皇的寝宫前求了三天三夜,以迎娶忠国公府庶女为条件,换取父皇不要派人追杀韩燕。是母妃见我着实可怜,帮着我求情,终于让父皇息怒,同意了我的请求。”
“我大病一场。”
“我瞒着父皇和母妃,派人满江湖找她,生怕她有半点闪失,害了我们的孩儿。我派出去了无数的人,却再也找不到韩燕。我心如死灰,既担心她重伤不治而亡,又担心她躲起来疗伤,再也不会原谅我。”
“母妃见我日渐消沉,再度以死相逼,我不得不应诺,迎娶了忠国公府的庶女为王妃。”
“我成了亲,任凭母妃做主,又替我迎了侧妃进门,在府中安排了众多女人伺候,企图让我忘记韩燕。”
“我成了行尸走肉,府中上至王妃,下至侍女,我一个也不想要碰,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苦行僧。”
“母妃暗中绝食,数次以死相逼,逼我开枝散叶。我找不到韩燕思念成疾,日日服用汤药,恍惚中把府中的女子当成是她回来了......常王府的妻妾很快有了身孕,我的孩儿接二连三出生了。”
“我痛悔不已,心中万分凄惶,担心韩燕以为我背叛了曾经的山盟海誓,又期望着我犯下如此大错,她能够回来惩罚我,让我再见上她一面,跟她说清楚缘由。”
惠仁帝头上冠冕上的冕珠落进尘埃里,他痛苦地大声说道:“我愿意摆脱我常王的身份,挣脱枷锁,跟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我再次遇见韩燕,是我的侧妃姚艳芳即将临盆的时候,那一晚王府的后院变成了地狱,我的孩儿们全都死了。韩燕放下话来,她的孩儿死了,我的孩儿也不能活。”
“我知道是我对不住她,我知道以她的性子,盛怒之中无论我如何解释,我都是那个背信弃义的人,我跟她的缘分无论我想怎样强求,都已然断绝了。”
“我又一次跪在父皇的面前,用不眠不休,濒临死亡的三天三夜,连同跟韩燕断绝所有关联为条件,恳求父皇息怒,不要兴师动众报仇,换取韩燕的性命。”
“我以为是我罪有应得,我愿意用常王府后院的血腥和我自己中毒后无药可解的残破身体,向韩燕赎罪换取她的原谅。”
惠仁帝的脸上出现了深深的愧疚和极度的遗憾:“母妃是被我活生生气死的。”
“好在母妃临死前原谅了我。母妃跟我说,不要给她报仇,韩燕是个睚眦必报,不能招惹的女人,韩燕报仇已然占据了上风,我万万不能再招惹韩燕,只有敬而远之才能保住性命。”
“我对母妃发誓,绝不找韩燕报仇,也绝不会再跟韩燕有任何的关联。我会安享这一世的荣华富贵,争取开支散叶,儿孙满堂,尽享天伦之福。”
“我实现了对母妃的誓言。从母妃过世后,我没有出过望京城,常王府有了嫡子,我拖着这副日日需要服药保命的残躯,苟活在世上。我已经辜负了天底下最好的女子,我不能再上母妃对我失望。”
“我的侧妃姚艳芳一尸两命,早已死于非命,是我亲自埋藏了她。”
惠仁帝左右开弓,用明黄色的龙袍擦拭脸上的泪水,他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分辨道:“等我接到消息,姚艳芳死而复生,在天鹰宗甘澜院杀了人,杀的人正是昔日的韩燕的时候......”
惠仁帝的声音里出现了无比的怨恨,“两位神仙,你们知道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吗?我恨不得亲手灭了姚家,再把姚艳芳鞭尸,我恨不得跟韩燕一起去死。”
“国师临死前跟我说,韩燕逃走的时候,中了他不知多少样毒药,每一样都能要了她的命,韩燕绝无侥幸活命的可能。”
惠仁帝再次痛哭流涕起来,眼泪鼻涕从他刚刚擦拭干净的脸庞上流下来:“我一直以为韩燕死了呀。我若知道她还活着,我……”
惠仁帝嚎啕大哭起来:“我宁可自己去死,也愿意换她活着!她这么多年对我不管不问,她早已放下了,可我还放不下她啊!”
“我就想问她一句,我们的孩儿真的死了吗?要是还活着,不拘是儿是女,我愿意把皇位传给他。
“我知道韩燕嫁人,今生今世不想再见到我,只要我跟她的孩儿能继承皇位,我愿意去替她和她的夫婿守墓。我今生今世唯一亏欠的人是她,我也甘意用余生守着她。”
安馨被惠仁帝恶心坏了。
且不说他这故事是真是假,她要是敢让惠仁帝去给师父守墓,师父和师丈会不会被恶心得死去活来?
惠仁帝还想用皇位来换取性命。
哼,飞云门若敢用人假冒金燕子的孩儿,岂不正好落入了惠仁帝的陷阱?他们会有无数的法子,来证明师父根本不可能诞下孩儿。
她有那么傻吗?
惠仁帝生怕两位神仙还不肯放过他,再次左右开弓,擦干泪水抬头对两人说道:“不敢隐瞒两位神仙,我说的句句是实,全都是真心话。我身后的大臣,年纪稍微大一点的,都知晓当年我跪求父皇的事情,”
“天鹰宗灭了姚家,我气恨中不敢怠慢,起出了姚艳芳的棺材亲自查验,”惠仁帝五体投地趴在地上,声音无比地惊惶起来:“棺材中确实是姚艳芳,肚子里的胎儿都还在。”
“两位神仙掌门明鉴,姚艳芳是真的死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图穷匕见。
惠仁帝先发制人,当众问出了他最想要说的一句话。
第两千零二十五章 惠仁帝的求生欲3
气氛凝重起来。
跪倒在惠仁帝身后的文武大臣,全都屏住了呼吸,这也是他们共同的疑问。
当年常王府的惨剧,他们都是知晓的。常王府一夜之间,失去了常王所有的子嗣,姚艳芳一尸两命下葬,那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这会儿说姚艳芳死而复生,先混入飞云门清风居,做了韩燕的仆人二十年,还能在韩燕新婚之夜,杀了韩燕夫妇,听起来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这比韩燕是金燕子更加让人难以置信。
金燕子那样被三个师兄捧在手心里的绝色女子,怎么会瞎了眼睛看上常王?就算常王当年玉树临风也不够看。先皇和淑妃当年若是知晓韩燕的真实身份,又怎么会非要让常王跟忠国公府联姻?
皇上连金燕子是谁都不知晓,又如何让人去算计韩燕,更遑论金燕子背后有清风居,跟新婚夫婿还有两个神仙徒弟,多给皇上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歪脑筋。
关键是,这等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谁会肯去做?
皇上又没有发疯。
面对惠仁帝的疑问,回答他的是南宫翎从储物袋中刷出一具尸体,用大抓手抓着尸体,竖立着从天上先一步落下。
南宫翎的声音讥诮地响起来:“有见过姚艳芳的人没有?有曾经见过的抬头看一看,这个中年女子可是常王府的侧妃?”
跪倒在地上人,不管曾经见没见过姚艳芳,都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旋即有惊讶的低呼声在人群中响起。有人认出来了,身穿藏青色仆役衣裙的中年女子,果真是姚艳芳。
姚艳芳的颜色原本就在常王府中不算出色,当初淑妃给常王定下姚艳芳做侧妃,看重的正是姚家的势力。淑妃的处心积虑为常王积聚势力,被人暗中议论过不知多少回,连带姚艳芳也被人格外地留意过。
真不能怪旁人会多心。
姚家愿意在常王府闹出常王妃被江湖人杀死,常王跪请先帝求情,闹得沸沸扬扬之时,还把女儿送常王府做侧妃,简直出人意料。
姚艳芳进了常王府很快就有了身孕,还没等她在众人面前显露过锋芒,便早早死了。姚家跟常王府常有往来,常王对姚家也多加照拂,姚家却不曾再送个女儿入常王府。
要看见昔日常王侧妃卧薪尝胆,潜伏在仇人身旁,连清风居金燕子这等人物,都能在新婚之夜被她给杀了。
文臣武将中不少人后背冒起了冷汗。幸亏姚家没了,否则连姚艳芳一介女流都能忍人所不能忍,死都要报仇......
再联想到先皇和太子,永王毫无预兆一起死了,让常王白捡了个便宜,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大家的头重新低下,把身体尽量往下压了压。
惠仁帝的目光落在姚艳芳毫无血色的脸庞上,他有二十多年没有见过姚艳芳了,他早已记不清记忆中姚艳芳的模样。
可是当这具中年女尸骤然出现在他眼前,他还是一眼便认出来,正是姚艳芳徐娘半老该有的样子。
最重要的是,他透过姚艳芳不算宽大的袖摆,看见了姚艳芳右手小臂上一条长长的白色疤痕。跟当年姚艳芳手上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惠仁帝脸上的神情巨变,他头顶冠冕上的冕旒,扑簌簌地随着他颤抖的身体抖动起来,他从没想到过两位仙尊会随身带着姚艳芳的尸体,跟众人来个当场对质。
这些杀人如麻的神仙们,行事怎么如此不讲究?!
南宫翎冷漠的声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见过了这个女子,皇帝还敢说,你曾经埋葬过你的侧妃姚艳芳吗?”
惠仁帝心思急转,随即他老泪纵横,哽咽着说道:“没想到她居然欺骗了朕!朕还把当年的冤仇记到韩燕的身上,原来是朕身边的人,早有狼子野心。”
他抬起头来,凄厉而凶狠地仰天痛恨道:“定然是有姚家相助!她一介女流之辈方才能从我的眼皮子底下,从常王府里死遁逃生。”
“没想到我贵为常王,屡次想要死遁脱身,求而未得,我的侧妃反到瞒天过海,欺骗了朕和世人,这世道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他愤恨地站起身来,抬手伸出手指头扫向他身后的众臣,愈发愤怒地指责道:“还有谁替姚家鸣不平?还有谁以为碧云宫,别水阁不该被灭杀的?”
文臣武将鸦雀无声。
谁也不是傻瓜,他们谁也没有替姚家喊过冤,皇上分明是在自说自话,谁都没打算主动跳出去替惠仁帝挡灾。
惠仁帝见无人应答,人人低着头装无辜,他颤抖着浑身的肥肉,凶恶地睁着一双肿泡眼,收回指向群臣的手指头,肥厚的手掌从额头上向下,胡乱地擦过脸上的泪水,对着群臣咆哮道:
“来人,当年操办丧事的人,连同这次起出棺材,确认是姚艳芳的人,通通给我打入死牢,给我审!我要清查楚是谁在欺骗我!!”
当即有皇宫侍卫站起身来,越众而出总应声答应的:“是。”
侍卫带着人走了。
安馨和南宫翎再也想不到,他们带着‘飞船’穿越半个望京城,大张旗鼓地来到霍迪国皇宫的望天门,他们还没有落到地上,先看了惠仁帝演了一场戏。
看惠仁帝的处置,这是想要这样就把金燕子跟他的恩怨一笔勾销,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在姚艳芳的身上,他跟他们一样也成了受害者?
就凭惠仁帝跪一跪哭一哭,就企图把他跟金燕子之间的深仇大恨引来嫌疑给摆脱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在安馨的眼中,惠仁帝的嫌疑一点也没有减少。反倒因为他格外卖力的演出,让安馨对他怀疑之余,又增添了十分的鄙视。
惠仁帝命不久矣。
她和南宫翎能够轻易地听出,惠仁帝呼吸的声音像一个四面漏风的风箱,让他吸入肺部的氧气有限,难以供给他庞大的身体所需。
毫不夸张的说,惠仁帝的每一口呼吸都是艰难甚至痛苦的。这样的人口口声声说着对师父情深义重,说他愿意去给师父守墓,还不如干脆去死了殉情,让他从每时每刻都要忍受的痛苦中解脱。
惠仁帝没有这么做。
安馨确定惠仁帝不想死,他比谁都想要活命。这样的人会有跟她和南宫翎成为敌人,让他们有机会取他性命的胆量吗?
应该不会。
第两千零二十六章 惠仁帝的求生欲4
难道惠仁帝跟姚艳芳真不是一伙的?
不对,或许惠仁帝正是知晓自己快要死了,要先把自己的仇人给解决了。
倘若还有活的希望,或许他还愿意忍耐,他活不下去了,又如何能忍受师父比他活得更痛快。
安馨几乎可以肯定,惠仁帝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定然跟金燕子脱不了关系。他每时每刻挣扎求生的艰难,会变成无比炙热的复仇之心,跟疯狂的姚艳芳一拍即合,狼狈为奸吗?
最关键的问题是:惠仁帝知晓韩燕就是金燕子吗?
安馨对南宫翎传音道:“让姚艳芳掉下去。”
南宫翎松开大抓手,让姚艳芳的尸体垂直落下,“砰”一声砸落到惠仁帝的面前,把惠仁帝吓得惊跳了起来:“啊!护驾!”
文武百官从地上爬起来,武官的速度最快,却没能比皇家供奉的速度更快,方南平抢先护到了惠仁帝的面前,低声对惠仁帝传音道:“陛下莫怕,死人没有危险!”
安馨冷淡的目光落在被众人围在身后的惠仁帝的身上,极其冷静冷说道:“听上去,我师父在这世间最大的仇人便是你。”
“你刚才所言,并不曾解除你跟姚艳芳联手杀人的嫌疑。我需要你自证清白,你若是做不到,休要怪我取你性命报仇。”
“虽然你也没有多长时日好活了。”
惠仁帝稍微愣了愣,然后他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比哭还要难听,只听他视死如归般大无畏地狂笑道:“是,我要死了。”
“是,我不敢去找韩燕报仇,也不敢让我跟她的仇恨,牵连到父皇和母妃,我敢跟姚艳芳一样舍去荣华富贵去跟人死磕到底。”
“我心悦她,我做不到与她为敌!我不能跟她成为夫妻,至少能让她不受旁人打扰。”
“我没有办法自证清白,但我无比的庆幸,我两次跪在父皇的面前三天三夜,让父皇放过了她。”
惠仁帝哭丧着脸大声地承认道:“若非是我阻挡父皇不要清算她,真让父皇找出了她是飞云门清风居的金燕子,霍迪国的皇位早已易主,等不到你们两位神仙掌门,今天来寻仇。”
巧舌如簧。
安馨心中明镜似的明白,惠仁帝能获得金燕子的信任,让金燕子未曾成婚便怀上他的孩子,还跟他来到望京城,惠仁帝蛊惑人心的手段非同一般。
惠仁帝不该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无用。
安馨冷冰冷的说道:“你既然明白你跟我师父的恩怨,会让清风居灭了你仰家满门,又无法自证清白不是姚艳芳的同伙,今日我便不再多问缘由,替清风居了结这段仇恨。”
安馨边说边用大抓手抓向惠仁帝,一下子把惠仁帝从方南平的背后拎起来,悬在了空中。
方南平来不及转身,站在惠仁帝身后的宋耀庭见势不妙,飞扑上去,双手抱住惠仁帝的腰身,却无法阻止惠仁帝被安馨继续拉着往天上飞。
更多的人动了起来,在宋耀庭之下,飞快地缀上四人,四人拉住了宋耀庭的双腿,四人之下增加成十六人,武将们争先恐后挂了上去.......安馨拧着一大串人,加速提升上天空。
南宫翎哈哈大笑起来:“不错,五马分尸都不如这个好看,拉到半空中,看见的人多了,正好杀一儆百。”
他一语惊醒梦中人。
惠仁帝用力踢腿企图甩开抱着他的宋耀庭,“放开朕!你要害死朕了!”
宋耀庭的眼中闪过一抹凶狠,他提起所有的内力,承受了下方九成以上的下坠之力,并不曾让惠仁帝感受到下方的重量有多沉重,是他要害死惠仁帝了?
宋耀庭松开了手,向着地面坠下,眼看着惠仁帝加速向着空中飞去。
惠仁帝向一颗沉重的炮弹般,加速升上了天空,骤然的增速让他在空中胡乱地挥舞着胳膊,拼命蹬着双腿,大声哀叫道:
“我冤枉啊!我不知道韩燕是谁,韩燕却是知道我身份的。这么多年她没有来找我报仇,她早已放下了跟我的仇怨,何须你们画蛇添足来替她报仇?!”
地面上,平亲王不动声色收回刚刚提起的右腿,镇定的缩回文臣的队列中。很好,皇兄清醒的很,无须让他开口替皇兄辩解。
跟平亲王一样闭紧嘴巴的文臣不在少数,他们的目光定在宋耀庭的身上,从那样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也得重伤,他们不想落得跟皇家供奉一样的下场。
惠仁帝还在继续替自己辩白:“韩燕不是我杀的,你们想要杀人泄愤替她报仇,该去找真正的仇人!你们身为神仙掌门不能胡乱杀人,殃及无辜!!”
“我也想要给韩燕报仇,你们灭了姚家,灭了碧云宫,別水阁,我二话没说,还不足以证明我的清白吗?”
“我让出使卫国申国的两个儿子,沿路散布消息,让世人知晓我跟金燕子绝非仇人,也不能证明我的清白吗?”
宋耀庭砸落在身下厚厚的肉垫上,“咔嚓”一声闷响,左脚传来刺骨的疼痛,他咬紧牙关用力吞咽下喉头涌起的一丝腥甜。
他受了内伤,左脚也折断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他的武功要落下了。
宋耀庭疼得头上爆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他暗自在心中发狠,从今往后,他再也不会主动出手相救皇上,不值得。
惠仁帝在空中越飞越高,他飞快地接近了‘飞船’的高度,还在继续往上升。
太高了。
从这等高度掉下去,必死无疑。
惠仁帝慌神了,惊恐之下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快,“我若是韩燕的仇人,我贵为霍迪国皇帝,大可以联合其他两国,兴兵讨伐天鹰宗和飞云门。”
“就算我们三国不是你们两派的对手,也要死命相搏,不被你们神仙门派坏了规矩,被你们欺辱。”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我给你们传信,我派人去天鹰宗,我期望能跟你们一起联手追凶把姚艳芳的同伙全部找出来,给韩燕报仇!”
回答他的是,他向上升起的速度越来越快,他飞过了‘飞船’,继续向上接近了更高处的七彩气球。
第两千零二十七章 惠仁帝的求生欲5
惠仁帝彻底慌了:“两位神仙掌门不能杀我!我跟韩燕的仇恨乃是世俗之事,神仙门派不能插手世俗朝廷之事。”
“这是规矩!”
“我是霍迪国的皇帝,是天命所归的天子,有龙气护身,无辜杀了我只会坏了世间的气运,连带神仙门派再也无法踏上仙途,泯然于众人。”
“两位神仙掌门,何苦为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坏了自己的道行?!让亲者痛,仇者快?!
回答他的是,他被安馨加速送到了跟七彩气球同等的高度,继续向着更高处冲去。
惠仁帝见无论怎么哀求和威胁,两位仙尊都不屑跟他答话,安馨铁了心要他的命。他无可奈何地咆哮道:
“今日你们杀了我,我要用我的冤屈,诅咒世间再无神仙,让世人再不敬神仙门派,三国朝廷必将踏平三大仙门,让你们尝尽身为鱼肉的痛苦。”
惠仁帝在空中不停的挣扎,下面的方南平也没有闲着,从他听见‘规矩’二字起,他便暗中传音,让望天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箭楼都打开了窗户,露出里面全副武装的侍卫,和已经箭在弦上的八张巨大的床弩。
八支成人小腿粗细的箭枝,全都瞄准‘飞船’上方的七彩气球,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射落气球,让‘飞船’掉落,让两位神仙分身乏术,首尾难顾的势头。
一等惠仁帝咆哮完毕,大供奉方南平提起内力,向着空中的南宫翎和安馨警告道:“还请两位神仙掌门放下陛下,有话好生说。陛下若有个三长两短,今日我等舍下性命也要跟你们同归于尽。”
南宫翎笑了,他极其从容地怂恿道:“你们大可以试一试。等试过了断了心思,也好该杀的杀,该赏的赏。”
赏?
惠仁帝在空中忽然停止了挣扎,他姿势难看地侧着身体,努力转头看向安馨和南宫翎道:“两位神仙掌门,我跟韩燕的仇怨人尽皆知,你们非要着落在我的头上,把我当成仇人,我也只好认了。”
“谁让姚艳芳曾经是我的侧妃呢?反正我快要死了,要杀要剐随便。九泉之下我见到了韩燕,自有话说。”
“此事与下面的文武百官无关,还请两位神仙掌门,不要滥杀无辜伤及旁人。”
惠仁帝这话说得漂亮,他不敢让下方的人多想,若有人求赏告密,他还怎么活下去?
方南平的脸色难看起来。惠仁帝如此委曲求全要护着他们,却偏偏忘记了对他这个大供奉下旨。惠仁帝完全可以先下旨,让他们不要进攻,再以身赴死护住他们的性命。
这会儿他也只能‘自作主张’,率领文臣武将和供奉侍卫们为惠仁帝尽忠。他提起所有的内力,对着四个方向的侍卫首领传音道:“发射弩箭,射落气球,救下皇上,放!”
八支粗大的箭枝呼啸而出,从四个方向一起射向七彩气球。
‘飞船’中池景云惊跳起来,脱口而出道:“糟了!他们真敢先下手为强,两位仙尊自投罗网,只怕……”
“闭嘴!”冷树青冰冷的传音在池景云耳边炸响:“不许动摇军心!”
池景云闭上了嘴巴,心中却无限地苦涩起来。
跟着两位仙尊貌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无比。任何人想要对付仙尊,出动的都是大杀器。仙尊能够飞天遁地自然可以逃命,可怜他们这些亲卫,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如何能够逃生?
丁冰玉是怎么死的,他们可都亲眼见过,池景云飞快地扫向下方的石板地面,极其失望地发现,从这里落下去,几乎没有生还的机会。
还是冷树青了解池景云的心思,冷树青接着喝令道:“不许下令弟子用缆绳逃生!你也不许率先逃走,你若敢独自逃跑,今日你必死无疑。”
池景云被冷树青叫破了心思,当即不满地传音反驳道:“就你忠心,我也听见了掌门让他们试试,试过了好断了心思。”
“我跟你一样相信掌门会救我们。”
不待他们多说,呼啸声已经接近气球。
只见南宫翎和安馨身在半空一起掐诀挥手向上,惠仁帝在空中一个翻身,正面迎向距离他最近的,从最北边飞来的一根弩箭。
粗大的床弩箭头对准了惠仁帝的前胸,惠仁帝惊骇欲绝地大叫起来:“方南平,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弑君?”
惠仁帝先斥责完方南平,方才惊慌失措地叫喊道:“神仙救我!霍迪国愿意成为神仙门派的附庸,对神仙门派言听计从!我只求活命,为神仙掌门效命!”
生死之间,惠仁帝能够想到也只有利诱。
他也真是个奇葩,身为金燕子的仇人,两位神仙放着满‘飞船’的门人弟子不救,偏偏要去救这个仇人?
这人死到临头,疯了!
比他更疯的还有方南平。
身为皇家大供奉,方南平深知一旦发动的攻击,便是你死我活,不分出胜负不能收兵。他无视惠仁帝对他弑君的指责,饱含内力的声音,响彻望天门:“弓箭手,射!”
无数箭枝向着‘飞船’飞蝗般扑去。
人群中有武将下意识地大声叫喊道:“隐蔽!”
哪里有地方能够隐蔽?
光秃秃的望天门是专门为迎接仙使,和他国朝廷使节修建的,为了方便举行迎接仪式,彰显大国风范,偌大的望天门连一颗树都没有。
文武百官正站在望天门的中央,正对在‘飞船’的下方,四周除了高举着礼器锦旗仪仗的内侍,哪里会有隐蔽的地方?
一时间,无人能够准确判断向哪个方向逃,活命的机会更大。
有人在混乱中,对着方南平大声喝问道:“怎么没有盾牌手护驾,大供奉是想要让霍迪国朝廷跟神仙同归于尽?!”
喝问声刚落,箭楼下一楼的房门洞开,从里面冲出高举着盾牌的盾牌手,卯足了劲向文臣武将们奔来,企图在箭枝从‘飞船’上落下来之前,用盾牌遮掩住朝廷重臣。
霍迪国迎接神仙掌门的仪仗彻底乱了。
内侍们扔下手中的礼器锦旗,跑得比兔子还快!文臣们互相拉扯着,对着疾步奔来的盾牌手急声挥手叫道:“快快快!”
逃命要紧。
谁也不想遭遇池鱼之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