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想抢班夺权
说完以上后韩怀义知道,如果自己只是单纯分析情况还不够显示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立刻又拿出自己针对这个情况的解决手段来。
他接着说道:“如果我是大哥你,我明天起就会先主动订购木船,营造出一副要对石家赶尽杀绝的局面,逼石金涛不得不来找我们。”
“这个时候,他肯定只敢和我们提租借,我们就做出只买旧船不租的姿态来。此人心狠手辣并一心要吞掉我家,然后独占市场。听到我们的条件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促成此事,我们随他怎么折腾最终做出上当状态,将船给他拉倒。”
说完以上后,韩怀义问沉思起来的韩怀忠和高玉明:“大哥,还有高先生,我们祖辈父辈的愿望肯定是要我们振兴家族,并不是抱残守缺是不是?另外这么做是不是能让石金涛吃个大亏?”
说到这里时,他忽然想到个关键的问题,我曹,虽然高玉明不可能出卖韩家,但防着点总是好的。
他赶紧对高玉明使用了个忠诚度名额。
系统:总账房高玉明
年龄52,籍贯扬州宝应
身高166体重57,忠诚度88
韩怀义看到这里心想这应该是对韩家整体的吧,他是不可能爱我的。
果然,对方的心意单又给他添堵了:我明儿得找黄大仙悄悄来看看,二少爷是不是鬼上身了再说。
我特么。。。
紧接着韩怀义忽然无意看到周阿达心意单的内容居然变了。
内容是:芸娘啊,高家娘子是不错,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啊。
不得了,老头子人品这么好哇!
韩怀义不禁叹服和羞愧起来,因为他过去就是个渣男。
这时韩怀忠问高玉明:“高先生,你听完老二说的这些有何感想?”
“了不得。”
高玉明眼神炯炯的赞道,但他随即强调:“不过此事还需要考虑,毕竟上海那地方龙蛇混杂,当然了我想以二少爷的脾性在沪上肯定是能做的风生水起的,只是事关重大我们还需再商议一二。”
“高先生是老成之言,老二你觉得呢?”韩怀忠又问弟弟。
韩怀义笑了起来:“高先生说的是。”
“哦?”高玉明问:“我这么拖沓,脾气说打就上屋的二少爷你居然没有生气?”
老头子逗我呢,韩怀义无奈的道:“我刚刚说的也只是个意向,先生和大哥确实还需要再考察判断,那我有什么好生气的,但是我要问先生和大哥一句。”
“你说。”
“后面的事可以再商议,石家的事却迫在眉睫。大哥和先生又是怎么想的呢?”他提出关键的问题。
“如果我还要坚持漕运呢?”韩怀忠却问他。
韩怀义愣住了,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还没等他说话呢,韩怀忠已经笑了起来,和他坦白道:“老二,你的意见非常对,其实关于这件事我和高先生也早有商议,所以今年的漕运我看似争不过对方,其实还不如说我们没有发力。”
“居然是这样?”韩怀义大吃一惊。
韩怀忠却没有得意,他说:“可是我们两个加起来竟都没有你想的这么细致到位。”
“那大哥和高先生放弃漕运后,本来是准备做什么的呢?”韩怀义好奇了。
高玉明有些尴尬的道:“不如你。”
韩怀忠忙说:“高先生你不要捧他,需知道那时候石家还没有出事呢,所以并无现在的局面。”
但高玉明叹说:“不如就是不如,大东家别为我遮羞。二少爷无论是针对石家的手段,还是对信义和下一步的想法,都确实远在我的见识之上啊。”
“到底你们准备干吗的?”韩怀义都急了。
韩怀忠就骂他道:“你急什么。”
高玉明如实道:“二少爷,我的主意和你是云泥之别啊。老朽当时想的法子是,韩家退出漕运后只攻省内市场并逐步精简船队。另外将资金投入到购买田地上。”
韩怀义懂了,高玉明其实也看出时局不妙,便建议韩怀忠先收。
他不禁暗暗吃惊。
因为如果没有跨越时代的眼光,站在同一起跑线的话,韩怀义认为自己未必如这个老头子。
因为人家可是凭自己本事舍弃漕运的。
所以韩怀义没有膨胀,而是立刻真心实意的道:“高先生毕竟没和洋人接触过,也没出过扬州,能有这等眼光和想法,已经稳压石金涛一头了,老二我佩服你。”
见他说自己比石金涛厉害高玉明顿觉他顺眼了十倍,合不拢嘴的道:“比不上二少爷,比不上二少爷。”
韩怀忠见弟弟和高先生之间的关系开始升温,也很开心。
韩怀义又问高玉明:“高先生所谓的精简船队,是不是担心船工骤然失业这个问题?”
“不错。信义和做事当有信义。这点上大东家和我的意见一致。韩家是准备亏些钱让那些船工有个找下家的过渡期。当然了,舍弃漕运后按着二少爷您那几点算计下来的话,我们也亏不上多少。”
韩怀义明白他的意思,赞同道:“就算亏也得做,口碑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要是骤然停了他们的生计的话,官府民间乃至船工都得找我们的麻烦。高先生这叫花钱买个平安和口碑,高先生大才。”
不是这厮转性子了,因为是个人都佩服有本事的人。
再说人家高玉明以前逮他骂他,也都是为了韩家,谁叫他过去那么不要脸呢。
加上韩怀义既要做事,也必须得到这位韩家实权派的认可,所以他才开始半真半假的带了点刻意的奉承。
韩怀忠常年如此对待高玉明,高玉明已经习惯了。
败家子今晚却佩服了他两次,高玉明就快活的什么似的。
他听完韩怀义这段话,对二少爷的感觉顿时好上了百倍。
老头子马上眉开眼笑的和韩怀忠说:“大东家,二少爷这几天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别,我还情愿石金涛当我是个二杆子呢。大哥,高先生,要是信的过我,你们让我来对付石金涛如何?”韩怀义见气氛到了,忽然图穷匕见很抢班夺权的问。
他心里有压力所以表现的有些急迫。
韩怀忠见状不由失笑,他这样整的韩怀义都心虚了。
2大哥终于拍板了
韩怀义就赶紧解释说:“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啊,我是觉得吧你和高先生太实在,石金涛那货那么缺德,我们家也就得我去弄他才合适。”
他把自己形容的这么不堪,韩怀忠又好气又好笑。
高玉明不好顺着他的话说什么,但也在笑。
韩怀义见他们态度没太反对,便顺杆子保证道:“你们放心,我性子有些急躁爱剑走偏锋,正需要大哥和高先生在后面扯一把,我看这样,我们三人以后每三天聊一聊,要是有大事随时碰头,你们看呢?”
韩怀忠听完他的保证沉吟起来。
其实他心里在想,怀义想为家里做事总比出去鬼混好。
只是不能让这家伙太顺心了,要不然他说不定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所以他其实这叫端着。
而关于韩家兄弟之间的这种商议,高玉明一言不发只在边上坐着。
韩怀义见哥哥这样就不开心了:“你不信我是不是,我又碰不到钱。”
难道说碰到钱你就飞了?
韩怀忠闻言无语的摇摇头,先问他:“你和我说实话,你觉得海运真的能做?”
“哪怕不走海运,我韩家回笼资金后在租界买地也能发上一笔。但我们要为父亲报仇的话,那就必须做这个行业。”
“为何?”
他这么讲不要说韩怀忠,高玉明都坐直了。
“石家除了漕运之外在天津是不是还有几个常年的大单子?我们做海运就一定能把他的单子打掉!”
“怎么打?”
“铁甲船的运输量大,会导致运费其实低廉,另外运输往返的速度还比人力船要快几倍。换做大哥你,你是用铁甲船还是用木船运输啊?”
“不是这么好弄的。”
“具体的事当然要当时具体操作,但商人追逐利益是天性,我就不信同样的选择面前人家还坚持多花钱。另外大哥你忘了那位王爷的事了?”韩怀义提醒他。
高玉明傻眼了,怎么又冒出个王爷来了。
他不由看向东家,老头子那眼神迷茫的不要不要的。
韩怀义和他道:“回头大哥会和您说的,高先生。总之我为什么佩服你,就因为这点。”
然后他继续和韩怀忠说:“大哥,那时候他家既无漕运也无远单,而他才和我们家花费大笔资金购买的船只的,但都还没回本呢漕运就没了。在这种情况下他只怕比我们韩家现在更麻烦吧。”
韩怀忠琢磨了下不得不说:“你说的对,但就怕那人说话不准啊。”
“小王爷绝对没有骗我,何况除了他之外,洋人也和我这么分析的。”
这是个洋鬼子被国人口头鄙视但内心敬畏的时代。
但凡扯个洋字的都不同凡响。
韩怀忠也不例外,他便动容了问:“真的?”
“真的。”韩怀义压低了嗓子:“我们家得赶紧去租界啊大哥,还扯什么漕运啊,北边都没几年时光了。你可晓得现在北地有拳匪海外有乱党,加上之前的东南互保,谁还把那边的母子当回事啊。”
“这些话可说不得。”老派的高玉明赶紧制止他。
韩怀义没和他犟嘴而是道:“高先生,我也就是在我大哥和你面前才敢说的,就好像你一辈子不会卖我们兄弟一样,我其实也信你啊。我在外边说这些不是给自家找麻烦吗,你就放心吧。”
行吧,二少爷。。。不经哄的老头子不吭声了,心里其实还蛮感动的呢。
因为败家子居然这么信他。
这个时候韩怀忠想起一事,赶紧叮嘱弟弟:“你和洋人来往不要紧,但你可别参合那些乱党啊。”
高玉明也附和:“二少爷,我们可都是良民啊。”
“放心吧,大哥还有高先生。”韩怀义苦笑道:“我绝对不会扯什么会党啊什么洋派的革命啊,我还怕被404呢。”
“什么404,这又是什么洋文吗?”
“反正我们韩家只想赚钱然后踏实吃饭是不是?我们去沪上后绑着洋行做我们的生意,我们家身子骨轻,参合不得这些杀头的买卖里。”
见他说的诚恳,韩怀忠放下心来,叹道:“是啊,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只求个富足平安子孙绵延就好,万万不要去参合那些事情。”
既提到子孙绵延,韩怀义就顺口问:“大哥,张叔明那边你准备怎么弄?今儿我可是给你面子啊。”
“唉。”提到这事韩怀忠也有些茫然。
张家女儿他也只见过两次面,倒是端庄,不过要说感情,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哪有感情可言。
只是忠厚的韩怀忠不想让那个女子名声受损罢了。
“反正不是良配,我不是说她,洋人说过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我是说张叔明那厮呵呵。”
“你就别管我的事了。”韩怀忠烦躁了,冲他道:“我再和高先生商议商议,你先去睡吧。”
“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韩怀义一脸惆怅。
这莫非是传说中的我动你衣服你就砍手足吗?
韩怀忠顿时火了:“我和你翻什么脸了我?去去去。”
“不是,明儿起来怎么弄,你总得给我个章程吧。”
高玉明忽然插话:“大东家,且不忙让二少爷走。你们说石金涛接下来会干嘛呢?”
“那你说说呢。”韩怀忠就问弟弟。
韩怀义眼神一顿转之后,琢磨道:“石金涛此人阴险无耻还不要脸,你看他被我揭穿刘德成之后,还能没事人似的跑门上来,我估摸他白天说不定会登门主动找我们谈。”
“那你准备怎么和他谈呢?”
“之前就说了呀,我不谈,把他直接轰出去,因为现在还不是谈的时候。我还会告诉他我马上要四处订购船只,反正有知府大人给的限制,只要我们不破坏漕运小人我来做就行,大哥你和高先生在后面歇息着便是,要不然你们抽空去一趟沪上考察考察也行。”
见他说的在理韩怀忠和高玉明闻言相视一眼,韩怀忠终于拍板道:“行,那韩家摆脱漕运脱坑,和针对石金涛这件事就由你负责。”
他随即和弟弟语重心长的道:“老二,整个韩家的重中之重就交给你了!”
3羞愧不已的韩二
谁知韩怀忠的话音刚落,韩怀义识海内的财富系统立刻开始了变幻。
整个韩家的产业尽数出现在了韩怀义的心中。
但财务报表的内容触目惊心!
原来韩家竟已到了不变革都不行的地步。
因为韩家现在账面上的流动资金竟然只有3600两银子。
里面还包含着补贴船工淡季的开销预算高达400两。
至于韩家那十三家米店,快五十个小掌柜带伙计,每年合起来最多只给韩家赚700两银子!
可这个后面还有个三百亩田撑着呢。
这性价比也是没谁了。
除此之外,失去漕运的韩家目前的收入竟只是扬州城内的另外三个门面。
等会,张叔明家酒楼在前年扩展时,那半店面居然是韩家的。
韩怀义再看看租金的市场金额本应该是年90两,韩家和他降到了30两一年。
但他居然都一直没给租金?
这特么简直是蹬鼻子上脸,老子明儿弄他去!
韩怀义接触系统后有些走神,他大哥以为他困了就让他去睡觉。
韩怀义便回自己屋继续看韩家的家底。
还别说他当时估算的不错,韩家确实有后世上千万的身价。
但三百艘船压着不算,韩家目前值钱的固定资产也就是苏州,上海闸北,瓜州镇上和本处的房产。
这些房产除非变现不然对生意没有任何的作用。
还有就是包括十三家米店在内,合计十六间门面,
除了被张叔明赖着的之外,另外两个门面一年给韩家能带来260两的收入。
如果算上那厮的,门面一年给韩家能有差不多300两的收入,再加上米店的700两,韩家一年现在的纯收入才1000两。
放在普通百姓家来看,这很不得了,因为这可是等于后世的五十万年薪,且清廷民间的吃喝用度能和后世的北上广比吗。
但放在韩家那就扯淡了。
韩怀义看完终于懂了,大哥如今不摆脱漕运都不行。
因为再撑下去的话,韩家都拿不出钱来垫资。
不,韩家今年其实已经等于拿不出钱来垫资的。
因为那1000的收入得到年底,目前韩家其实就3600-400的流动资金。
韩怀义不禁纳闷韩家这钱去了哪儿,因为他住的地方是这么的阔气。
他回看开支发现,五年前韩成德发现进的米价偏高,于是很有毅力的花了近万两银子买下了200亩地,种大米!
老头子就为了特么的省那么点差价,他花钱买地种大米。
当然了以当代人的眼光评价的话,韩成德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比如眼光颇为不凡的账房先生高玉明,退出漕运的下一步打算不也是囤地吗。
韩成德当时应该也有防患于未然的想法。
他是趁自己手上有钱的时候囤点地给后代,这样能保证后代饿不死。
但这种操作的性价比实在也太低了。
韩怀义腹诽这便宜老爹的商业思维后再翻。
好吧,如果之前的囤地还可以理解的话。
但韩成德四年前还在上海法租界和苏州买了两处宅院。
合计花费2600两。
正所谓世界那么大,我要去看看!
但是买完宅院他似乎都没去住过。
韩怀义摇摇头接着再往下看。。。
“我曹。”这厮瞬间跳了起来。
简直是令人发指!
因为账目上是触目惊心的合计八千两五百七十二两的开销!
而这开销都是属于他的。
他居然在发育后的这三年半的时间内,合计从家里抢和偷,包含出去挂账后人家年底登门结账等,合计支出白银高达八千五百七十二两!
韩怀义看到这个数字时都懵逼。
哪怕他厚着脸皮把自己从石金涛手上逼出来的五百两算在其中做抵消的话。
账目上满打满算也有整八千两啊。
这八千两银子折合人民币得四百万好不好!
而在这个年头的扬州城,一年花几十万得怎么个花法才能用掉呢,我的腰子还在不?
当时花着家里辛苦赚来的钱,当时的韩怀义是不心疼的,他更没什么数。
但此刻,韩怀义看着这个庞大的数字,想想记忆里的自己曾为那些欢场的女子买起首饰来一掷千金的模样。
想到自己和狐朋狗友们夜夜笙歌会账时挥金如土的德性。
他再比较韩怀忠的开支,大哥每年合计仅开销100两。
唯有数据能够证明真相。
韩怀义现在一点也不怪高玉明等人之前对自己那眼神和隐藏的鄙视的态度。
他都想抽自己一顿。
他扪心自问,要是他有个这样的弟弟,绝对做不到怀忠这么的仁义大度。
睡觉了睡觉了,韩怀义和系统说。
他灰头土脸的退出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后,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
要是自己不那么败家的话,家里现在多这八千两银子,是不是要从容的多。
“我得把对不起韩家,对不起大哥的损失都做回来。”韩怀义充满内疚的躺在那里暗暗发誓。
融合记忆后他就是韩怀义,韩怀义就是他。
他既顶着这身皮囊在行走,那就得扛下过去犯的罪。
夜渐渐深了。
韩怀义在羞愧中入睡。
担着家族事业的韩怀忠却还在和高玉明讨论着败家子提出的计划的可行性。
“其实啊高先生,要是怀义真的懂事了,我都情愿把这个家交给他。我这几年真的是太累了。”
在讨论完事情的后续安排之后,韩怀忠和高玉明道。
高玉明和他说起来是账房和东家,其实等若忘年交,韩怀忠苦闷时有些事也只能和他说说。
高玉明闻言连忙摆摆手:“可使不得,东家,他这两年可是花掉了八千多两啊。”
“不提了不提了,哪怕花掉八万,只要他能醒我都觉得值得。再说了要是账目上现在多个八千两,我还真得继续在漕运上钻呢,那时候。。。”
提到这个,高玉明就说:“二少爷说的那个可信吗?”
“你是问哪件事?王爷还是洋文?”
“都有。”
“应该假不了。”韩怀忠和他分析:“高先生,我和你发誓这些东西我没教他,所以他一定是早就琢磨着了。”
“这个我知道。”
“再说了那个王爷说的其实不重要,真正打动我们的是这个局势确实不稳。”
4收租
“这倒是,那么东家,二少爷说他懂洋文呢?我看二少爷说的还真像回事呢,不像是在那里瞎叫糊弄我们。”
“应该也是真的,只是花钱方面没他说的那么离谱。我估计他他当时是两分在想正经事,八分在忙着玩吧。”韩怀忠很了解弟弟的道。
他接着和账房分析那厮的心理。
韩怀忠说:“我估计啊,这畜生现在良心发现了,只好把开销都赖在正经事上。你都不知道,他这些日子已经和我说了多少次了,他过去是装的,都是为骗石金涛的。我就无语了,石金涛管他去逛窑子呢。”
高玉明哑然失笑:“唉,二少爷是个聪明人,只要把心思用在正途上就成。”
“目前看,他最起码是在改了,所以高先生,我这心里比赚了一万两银子都快活。但我哪敢和他说啊,我也就和你悄悄乐一乐。”
“可不能夸他,不然又不得了。”高玉明连忙附和。
老头子对败家子的过去真的怕了。
然后他问东家:“石金涛的事就让二少爷去处理?”
“不然呢,就好像他说的,在我们这个家里啊,石金涛也就看到他头大。”韩怀忠说到这个情况脸上的表情既得意也无奈。
次日,韩怀忠和高玉明不知道去了哪里。
韩怀义一直睡到快中午了才醒。
他跑去吃饭时先叫来王大头。
因为他看到王大头脸上几个抓痕,所以他先不忙动筷子,而是很精明的问对方:“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因为葡萄架子倒了?”
“不是,是猫抓的。”
“是你家那老娘们干的吧。”
“没有没有,我个大老爷们哪儿能给她打了呢。”王大头还挺硬气的,但眼神游移的很。
韩怀义明白了,他就是给老婆打了,而且肯定是为昨天自己多的那一嘴。
韩怀义就再问他:“那晚上出去玩不?”
王大头怒不可遏的说:“二少爷,我不去了。”
好!韩怀义立刻指着饭菜厉声问他:“你往里面吐口水没有?说!”
王大头好险没给这货气死,气呼呼的叫道:“二少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怎么可能干这种事。”
那好吧,韩怀义这才放心吃饭。
吃饱喝足后他又去找王大头,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和他嚷嚷:“晚上我叫你啊,被老婆打是小事,我找个菇凉给你揉回来。”
伙房里的人哄笑起来,王大头的老婆都不好意思了低着头。
韩怀义才甩手走掉,到大门处韩怀义和陈伯打听:“今天有人来没有?”
“哪有人啊,昨天那一出之后。。。。”陈伯一顿得得得,韩怀义便转去账房,账房先生高玉明不在,但是他手下在。
这些人看到败家子又来了,立刻拿出如临大敌的姿态。
高玉明的儿子高落河开口就说:“二少爷我们没有钥匙,取不到钱。”
“别废话了,账本给我看看。”韩怀义在他们惊讶的注视中坐下来一顿翻腾后查出张叔明的欠款。
他随即问高落河:“这厮和我家的承租合同呢。”
见他这是要去搞事情,高落河配合的很,他马上将当时韩成德和张叔明的合同拿了出来,韩怀义确定内容后冷笑道:“不识好歹的东西。”
“二少爷,说的是,昨儿我们看的都气死了,都什么玩意,亏得您有本事。”
“拍马屁还不如给我点钱呢,没钱啊,我要你命干什么,怎么和东家说话呢,那你们忙吧。”
韩怀义拍拍屁股走人后,韩家都传开了,二少爷去找张叔明收账了。
换在过去陈伯他们得追上去拦着,但这次韩家上下都在等消息,没个说要拦着他的。
这年头的扬州城其实不算大,韩怀义也就溜达了会儿就来到了张叔明的酒楼门前。
他直接登堂入室坐下,看到是这祖宗来张家的掌柜和伙计赶紧去找张叔明。
巧的是,石金涛竟在楼上正和张叔明在说昨天的事情呢。
听闻韩二在楼下,石金涛心里本能一紧,这厮来堵我的?张叔明也紧张他来还来干什么?
“东家,韩二说是来收租金的,说我们家三年没给租金了,还说。。。”
“这,这亲家的租金也要啊,他还说啥?”张叔明脱口而出一句,石金涛都想鄙视他。
伙计继续禀告说,韩怀义嚷嚷说他喝完茶看不到钱的话,就收回铺子。
张叔明有心要发作可是随即胆怯,别说韩二撒泼的话他惹不起,他还想到了裴大中那态度和冷冷的眼神。
石金涛则问伙计:“他晓得我在这里不?”
“我们没说。”
“别说别说,张叔明你先赶紧去给钱吧,可别给他机会闹起来。”
“我这,我这钱。。。”张叔明从拿下门面那天起就没想过要给租金,亲家嘛,家里人给什么租金啊。
所以他的钱都放在了流水,以及自己的置业上了。
话说两年半七十多两银子,说不多其实也不少,他这半天功夫哪里拿的出来啊。
他不由求助的看向石金涛,小人就是小人,他这就道:“石掌柜,我昨天可是为了你才去的,你帮我一把,我年底就给你行不?”
石金涛其实不小气,但他精明的很。
张叔明这种货借了钱会还吗?要是他赖,韩二绝对护着他恶心自己。
石金涛才不肯呢,他猛摇头:“我家才出事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为我说话我也没白让你跑。事情没办成那我答应你的也就没法兑现是不是,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这会楼下已经喊起来了:“我来收租啊,张叔明欠我家二百两银子没给呢。”
下面的客人都震惊,大家都已经晓得昨天的事了,心想张叔明这厮拖着女婿家二百两银子没给,竟还好意思去欺负女婿,他就不晓得韩二是个什么脾气吗?
张叔明晓得再让韩二闹下去不得了,他只能连滚带爬赶紧下去,先冲周围拱手道:“各位请忙各位请忙,都是家事,都是家事。”
韩怀义却冷声道:“张叔明,你没事别和我扯关系,你算我什么家人啊?这是生意。立刻把钱拿来。”
5巧遇石金涛
“我知道我知道,怀义啊,我们屋内说屋内说行不行。”张叔明都要哭了。
“有什么好说的,立刻拿钱,我今儿来可不是欺负你,也不是无理取闹啊。但你要敢当众说句你已经给过了,老子今儿就一把火烧了你这铺子。哎,那谁啊?”韩怀义吼着忽然见到石金涛侧着身从楼上下来,正往外走。
众人见他大呼小叫,立刻看去。
然后就都看到了,那人居然是石金涛。
石金涛头都不回很聪明的只管走,但韩怀义一句话让他惊呆了。
韩怀义道:“石掌柜,从今天起我家开始订购船只,准备扩大经营了啊。”
听到这句话石金涛不由怒极,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当众朝韩怀义拱手道:“韩二少爷,昨天那些事其实和我无关,当然了你要是有气只管往我身上撒行不?”
“我说和你有关了吗?”
韩怀义呵呵着:“但你今儿跑来不会是和张叔明打听昨天的事的吧。”
“只是吃饭,只是吃饭。”
“行,那你忙吧。”韩怀义就不搭理他了,转头对张叔明继续道:“租金给我,另外提醒一句,碍于你拖欠租金长达两年已经违背合约,所以我韩家会在一个月后收回铺子,请你早作准备。”
“怀义,怀义,我这可是新装的啊,怀义。。。”张叔明瞬间慌了。
“这件事你找我大哥也没用,我韩二现在当家明白吗?我当众告诉你了,你也听到了,要是你到时候不退我就去找知府大人收拾你!现在把之前的租金给我。”
韩怀义来这里除了恶心他,要存心将兄长这个孽缘拆了之外,他就是要逼张叔明去找石金涛。
让他意外的是,石金涛居然在这里,他就索性两个事一起办了。
他该说的该做的弄完后,又坐下喝茶。
但韩怀义在坐下之前加了句:“大家都听好了,这个门店我家打折只和他要三十两一年!市价可是上百。就这样他居然还赖着不给。另外昨天还疯狗似的跑我家去,和我大哥说不能对石金涛落井下石,特么的占着韩家的便宜还生怕外人吃亏,呵呵,我来要这钱收回这铺子不仅仅天经地义还理直气壮!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谈不上多公正,但张叔明在这个事上确实做的离谱,也就纷纷点头。
张叔明看这场面都要哭了,他一咬牙:“诸位诸位,且容我和怀义私下说事行不?”
这里的食客毕竟也都认识他,见他这嘴脸也就克制着好奇和八卦的心准备散了。
韩怀义对此很无所谓,只和张叔明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这杯茶喝完我得看到钱,不然立刻拆了你的门。”
也就在这时,外边走进来群青皮模样的人,带头的是个肥胖的中年男人。
这人正是扬州城出名的大鸡头,大混混,醉花楼的老板白三。
他们似乎刚刚只是要路过,见到韩二才拐进来的。
众人见状又停下了脚步,因为大家都晓得韩二常年在醉花楼玩,不过和白三从来不对付。
张叔明也不由窃喜心想,莫非白三是来找韩怀义麻烦的?打死这个瘪三才好!
便是石金涛也来神了。
谁晓得白三来了后对韩怀义客客气气的道:“韩二,好几天没见你了,怎么在这里啊?”
“怎么了?这是你家分店吗?”韩怀义天生能搞事,他才不在乎白三带多少人呢。
话说他和白三的关系也不是外边以为的那样。
什么场子的老板会得罪金主呢。
说起来韩怀义是有点二杆子,喝多会闹腾,他和白三手下的人干了不晓得多少次,但他干完架之后居然还能睡在醉花楼。
第二天起来啥事都不计较。
一来二去,其实白三和他都有了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交情在里面。
哪怕白三那些手下对他的气度也颇佩服。
他们这些整天在市井里厮混的人一顿吹,韩二在扬州的“不好惹,人还够意思”的名声才这么大的,其实韩怀义自己并不曾在什么狗屁道上混过。
所以外边整天说他和白三不和的,都特么想当然而已,都叫个有病。
白三见他这样哑然失笑:“你这厮,对了,我和你打个招呼啊,一是之前还有些尾账都勾销,另外那个看到你落水跑了的娘们被我花了脸开掉了。这样你满意没?”
韩怀义闻言一愣,白三对他拱手:“是我的人做的不敞亮,我得给你个交代,不然你这祖宗闹腾起来我更麻烦。”
白三手下那些青皮也哄笑说是。
张叔明才晓得,白三这样的大混混遇到韩二都头疼。
韩怀义却叹道:“白三哥,你干的虽然敞亮我也领情。但我不是矫情啊,我事后其实都懒得计较那娘们了。”
“我是晓得你脾气的,但该做的我得做。对了今儿什么事需要帮忙不?”
市井有市井的生存原则,说到底那就是欺软怕硬。
张叔明和韩二两个人站一起,白三脑子进水才去帮张叔明呢,顺水推舟才是王道,所以他顺口问。
韩怀义一笑:“二百两银子的小账,三哥手下这些兄弟无聊的话就帮我催催这位掌柜。钱财到手我请诸位喝酒。”
白三便吩咐三五个人道:“你们几个陪韩二要钱。”
然后他和韩怀义解释:“我还得去码头那边接个沪上来的客人。晚上你要是有空一起去喝酒如何?”
“上海来的?”韩怀义闻言心中一动,因为他其实在上海没有关系。
但那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
白三说:“嗯,也算个人物,晚上你有空的话我给你介绍。”
“行,那晚上在哪儿吃饭呢?”
“我开的地方有吃有喝,你特么熟的家似的,你说我会在哪儿安排人呢?”白三都无语了,韩怀义立马大骂道:“你家才是窑子呢!你以为我姓石啊。”
白三狂笑起来,他随即对站在边上的石金涛,点了点他:“石掌柜,韩二这个人吃软不吃硬,你们的帐我管不来,只是提个醒,您啊,有时候还不如和他直来直去呢。”
6撒泼的就得治
石金涛闻言苦涩的拱拱手。
同样是在外边有应酬。
但他感觉的出来,白三对韩二是朋友的态度,对他却只是生意。
想想他就硬着头皮来到了韩怀义的桌边:“二少爷,谈谈行不?”
这次韩怀义没回绝他,因为拿捏过他之后本来就该要有下文的,他就道:“行吧,不过你且等会,我得先要了钱再说。”
张叔明哭丧着脸:“怀义啊,我是你亲大哥的岳父啊。”
“你现在才晓得原来我们之间还有这个关系吗?那你昨天跑我家干嘛去了?”韩怀义时刻点着这厮,然后道:“现在和我说这些已经没用了,钱,赶紧的。”
“也,也没二百两啊。”
“你特么三十两拖两年半,还有三十两拖一年半,还有十五两拖半年,没利息是不是?”韩怀义火了冲白三手下的几个打手兼茶壶道:“来,我没心情和他墨迹,弟兄们给帮个忙,要出来十分之一归你们。天黑之前我去找白三吃饭时要看到钱成不成?”
“行,二少爷。”青皮们轰然响应道。
等那几个人将张叔明揪边上去后,韩怀义这才和石金涛道:“石老板,你做初一我就做十五,你可准备好了再谈行不?当然了,我这气一旦顺了什么都好说。”
石金涛虽然阴险,但只是个商人。
他才目睹他的江湖地位的,又晓得裴大中现在帮衬韩家,而他没了船找漕运提督屁用没有。
所以石金涛目前只能和这货忍气吞声的挤出笑容道:“那是那是。”
两人这就换个位置到了窗口坐下了。
正如韩怀义预料的那样,石金涛提出租船的想法。
石金涛道:“韩二,你们家拿了一半的合同,但还有一半船是空着的是不是。你不是答应知府大人说不能耽误漕运大局吗,这样,我给你个保证,我此次就按着三两一个人头和你算成不?”
“你先说,我听着呢。”
“就,就这个事啊。”
“你家应该还有些船的吧,先将那些生意停了不行吗?”韩怀义便问。
石金涛现在确实还有些船呢,可是韩怀义根据系统也晓得他那些单子和漕运时间有冲突。
要是做不到他是得赔偿重金的。
反正这厮现在面临的是个死局,从韩怀义点起那一把火之后他唯有求韩家才行。
石金涛却不晓得他从哪里得知这些东西的,他心中怀疑家里有人见状不好给韩家露底了,但现在也只能苦笑承认:“总之,我家的船肯定不够的。”
韩怀义不逗他了,直截了当的道:“租?你之前不是上赶着要买我家的船,还要给我一千两银子的好处的吗?再说你知道我家为什么准备在外边开始买船了吗,除了给你添堵之外,我家觉得之前的船有些旧了,所以我家啊,只卖不租。”
石金涛听他这话气的肝疼,说:“你!”
“话说石老板石掌柜石大算计,你从刘德成开始到昨天已经恶心我好几回了吧。所以咱们明白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欺负你必须要完成漕运怎么了?要不然你将单子都给我家,你彻底退出漕运市场也行。”
韩怀义故意这么说完之后立即起身:“你自己好好想想吧。但我保证知府大人更倾向于你买我家的船,因为我家要是换上新船,这样的话明年的漕运他就不担心了。你说是不是?”
他言必称知府,偏偏将裴大中的心思分析的通明。
石金涛就如被他掐着命门似的,满心的愤怒却没个底气回击。
他更琢磨,此事要是一时半会不得解决的话。
裴大中说不定真会帮韩家直接将漕运单子全拿过去。
所以现在韩家根本不急。
而一旦发生这种事情后,自己在漕运提督那边打的关系成了水漂不说,石家以后在裴大中治下还有的玩吗?
自以为看穿韩家手段的石金涛顿时手足发凉,他面如死灰的坐在那里,只能眼睁睁看着韩怀义离开却拿不出半点方法来。
就在这时,张叔明给几个青皮堵着时,一个妇人急匆匆跑了过来。
看的这种情况,那妇人就尖叫起来:“韩二,你个杀千刀的欺负长辈是不是?”
都不等韩怀义说话,这女人就往地上一躺满地打滚嚷嚷韩二打了人,韩二连他大哥的岳母都敲诈云云。
原来这女人是张叔明的老婆。
听伙计报信后她就赶紧过我给丈夫解围来着。
不过她这种跨越时代的碰瓷式操作让全场都震惊了。
石金涛见这娘们刻薄犀利,索性先放下心思观望。
因为这娘们行为不堪,但她讲的话可不简单。
韩二要是被她赖个“大哥的岳母”都不放过的罪名的话,那名声简直了。
可韩怀义都不带动怒的,他只对身边几个青皮说:“去拿两壶开水站她面前举着,她敢碰洒了可怪不得你们。”
同时心想,有其母必有其女,就看这家子养的女儿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不给我哥拆了这关系都对不起他。
两个青皮随即闯到饭店的后厨,拎了两壶滚烫的开水出来,往那娘们逼过去,同时嚷嚷:“小心花了脸啊,热水烫伤不要怪我们。”
本在撒泼的那个老娘们立马尖叫闪避。
青皮步步紧逼那女人只能步步后退,她又气又怕就开始骂韩怀义败家浪荡,最后竟憋出句断子绝孙来。
韩怀义闻言顿时大怒,喝道:“身为我哥的岳家,不肯为先父冲喜,霸占我家的门面不给租金,联合外人算计我家生意,现在居然还诅咒亲家断子绝孙,来啊,给我把这个娘们揪住抓上扬州府公断!”
换做其他人对个娘们可能还不好意思下手,但这些白三的手下都是没事就帮老鸨打菇凉的货。
几个人闻言立刻揪住了张叔明的老婆,拖着头发就摁在那里。
张叔明吓得慌忙求饶,那女的也呜呜起来不敢骂了只在撕心裂肺的说“打人了,打人了。”
韩怀义劈手揪住张叔明一直拽到那娘们面前,然后揪起她的头发恶狠狠的道:“你居然敢骂我家断子绝孙,天不饶你地不饶你,我也不会饶你。今儿我就让扬州城看看你们这对夫妻的真面目。”
7初识沈宝山
张叔明救不得老婆更护不住自己,只能在那里哀嚎说:“怀义,怀义,她不懂事,她。。。”
“几十岁的人还不懂事?你让这个老娘们去骂坐在那里的石金涛一句断子绝孙,你看他不和你玩命?”韩怀义冷笑着,但不知怎么的又拐到家里只有个女儿的石金涛头上了。
石金涛气的浑身发抖,轰隆一摔杯子:“韩二,你什么意思?”
“你不服气敢不敢和我去扬州府?”韩怀义忽然问他。
石金涛闻言刚要说声“敢”,话到口边赶紧咽下,心中更是阵后怕,心想这韩二什么时候有这么狡诈的手段的?
自己要是答应了,那自己今天来找张叔明一事落在裴大中眼中,必定讨不了好!说不定在堂上,裴大中就会将漕运单子剥夺给韩家。
他僵在那里的模样,落在围观人群里顿时引起大片的嘘声。
到这个地步大家哪还不确定这厮的心虚呢。
韩怀义其实就没奢望他去,他之前营造的种种都是为了让石金涛察觉不出韩家有脱离漕运的念头而已。
但凡事不能做的太过。
要是他闹的太离谱,让裴大中真把漕运单子给了自家,韩怀义都能当场哭出来!
所以他见好就收的回头又问张叔明道:你老婆说我家断子绝孙,是因为你家女儿不能生养是不是?”
此话一出,人群一片寂静。
大家都齐齐看着张叔明夫妻。
人家韩二问出这句话来并无毛病。
因为做岳母的竟说男方断子绝孙,这得多大恨啊?
但一般人只觉得韩二问的痛快,唯有石金涛心中越发冰凉。
他心想,韩二这厮真的狠啊!我以前怎么就看走眼了呢?
张叔明夫妻总不能说自己女儿能生养吧,她可还没过门呢。
可是他们不回答,那就是把自己的屁吃回去了!
那叫默认!
但天下岂有默认自己女儿不能下蛋的父母?尤其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年代里。
女子不能生养可是个罪过!
张叔明被韩怀义架着无法下台,最终只能转头给老婆两个耳光,破口大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谁让你满嘴喷粪的,都是家里人你能说这样的话吗?”
他老婆呜呜的嚎啕,这次她再无了之前的气焰。
到这个地步张叔明彻底是怂了,他随即对韩怀义道:“怀义你且容我一日,我必定把钱送去给你行不行。”
“不行,今天我必须要拿到钱。”韩怀义斩钉截铁的说完,对他老婆道:“你以后要是再敢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亲手废了你儿子,让你家真的断子绝孙啊?”
在他的威胁下张叔明只得去东拼西凑。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半个时辰之后,这厮就送上了二百两银子。
韩怀义毫不食言的分出二十两给帮衬的几个青皮。
那几个人也规矩,齐声说二少爷给的太多了,他们真拿回去的话得给白三打死的。
但韩怀义敲着桌子一言九鼎的道:“我韩二说出来的话就是个钉子,你们真的觉得过意不去的话,就分一半给被花了脸的念夏吧。她虽然对不起我,这下场未免惨了些。不过往事已矣一切就此为止。”
青皮们闻言肃然起敬,一起赞叹他仗义并保证一定把这事做到位。
一直在看热闹的那些人晓得些前因后果后,也都说韩二这么做实在够意思。
晚上韩怀义到了醉花楼,和白三还有他一位来自上海的年轻人把酒言欢。
那个年轻人叫沈宝山,是宁波人,今年二十有三了。
他长得健壮结实,两道浓眉如剑,神态里也带着点傲气。
说起来他好像还是什么帮会中人,但白三没细说韩怀义也就不追问。
反正韩怀义今儿的目的只是先结识个人看看情况,所以他不急着问对方的底,自己也不透什么底给对方。
三人叫上些粉头举杯畅饮你来我往,很快也就成了朋友。
白三此刻已经晓得韩怀义赠银给念夏一事,便当众一说。
沈宝山闻言露出赞叹神色,和韩怀义道:“韩兄弟做事不亏不欠,硬朗磊落,在下佩服。”
韩怀义摆摆手:“百日夫妻百日恩,这种事不足挂齿,沈哥就不要夸我了。”
“百日夫妻。。。”沈宝山品出其中的味道哈哈不已。
双方酒后各自搂着粉头归房,但韩怀义什么都没干,丢下银子便回了家。
回去后怀忠因为张叔明的事把他一顿教训,告诉他次日会和高玉明去沪上看看情况,但要他不要再去吓唬张叔明了。
谁晓得他实在低估了败家子要拆散他姻缘的决心。
韩怀义这厮次日起来确定他和高先生真的走了之后,中午就又窜到了张叔明的饭店。
他还特地带上了中人王树森!
“我给你两个选择,一,马上滚蛋。二重新签订合同,按着市价按着季度准时给予房租。”
韩怀义说完警告张叔明:“你再去找我家大哥也是白搭,至于你们夫妻再给我玩什么下三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张叔明心中大骂韩怀忠明明答应他了,原来是骗他的。
可他又不敢和韩怀义说,只能道:“容我考虑考虑可行?”
“考虑个蛋蛋你,那我开始拆店了啊。”
“别,别别。”
张叔明赶紧扯住他,心想不管怎么样饭店还是赚钱的,而韩二这个架势显然是急了眼了,他只能答应。
韩怀义这就请王树森起草合同。
而操作着这些的王树森则在想,韩二这厮这次倒是把本事用在了正途上。
弄完之后,韩怀义将合同收起,张叔明站在边上就黑着脸一言不发。
但韩怀义并不放过他,他之前就见张叔明脸上有伤,现在正事办好了他就问他:“你脸上是给老婆抓的?呵,她拿韩家没辙不会打韩家的媳妇出气吧。”
“你。”张叔明气炸了,眼睛鼓的青蛙似的。
王树森觉得没必要这样想要劝阻,但韩怀义抢先一步说道:“张叔明,其实你老婆肯定是在怪你,为石金涛一些小恩小惠结果惹出这种事来,话说石金涛给你多少好处的啊,你告诉我的话,我就给你减一半租金怎样!”
张叔明闻言一愣,而后竟道:“你此言当真?”
8房子居然有人住
“讲吧。”韩怀义说,张叔明犹豫了下,这厮居然还记得先和王树森说道:“王先生您可算听到韩二说的了啊。我告诉他之后房租可得给我降一半的啊。”
王树森见他这么无耻都恨不得呸他。
韩怀义怒了:“我不听了,你别和我说啊!”
“我说我说。”张叔明急坏了,那可是一年五十两银子啊,他得卖多少桌的菜才赚的回来。
他立刻和韩怀义交代道:“石金涛的管家吴培明当时带你家的老二老三和我说,他说只要我能说动你家愿意将租船的价码压到正常,连人带船的二两银子一个人,就,就给我这个数。”
他举起手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五百。”
王树森听的都火了,质问他:“你怎么好意思的?”
“不是,我这不也是担心,担心他们和石家要的太狠的话,会坏了。。。”张叔明不敢说了。
“事情没办成,石家给你钱了吗?”韩怀义问他,见张叔明不吭声,韩怀义心想为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无良且愚蠢的东西。
张叔明显然是脸都不要了,说完居然还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我都告诉你了,那你得给我把房租便宜些吧。
韩怀义直接已经懒得骂他了,便去和王树森道:“王先生,我在他说话之前是不是说过,我不听了,还让他别说的?”
王树森顿时知道了韩怀义的手段,他直接笑出声来连连点头。
韩怀义就冲张叔明将手一摊:“你看,我都没让你说,你自己说的,关我什么事?合同照旧!”
张叔明被这货玩的立马捂着心口气的直不起腰来。
韩怀义对他毫无同情可言。
他只当没看到一样请王树森先走,出门后和王树森道:“王先生,之前我拜托你将刘德成的两处房子卖掉的事,还请抓紧,总之佣金上是不会亏待你的。”
“你们家这是要干什么?”王树森虽然好奇但赶紧住口。
韩怀义笑道:“和你说是不打紧的。我家准备回笼资金再买些船,和石家好好打一打擂台。”
“哎呀,这个手段可以啊。”王树森连连点头,韩怀义暗笑着和他继续道:“王先生,我在这里还请你帮个忙,麻烦你把这消息散播出去,帮我家给石金涛点压力可好?”
“成,你不介意我说,那我就说,要不然我是不会多嘴的。”王树森道。
“王先生,以后麻烦你的地方还多呢,我们家啊,现在得好好和石家斗一斗,你就看着吧。”韩怀义哈哈着这就告辞。
今天见识过他手段的王树森看着他的背影心想,韩二这厮说自己浪子回头了,莫非还是真的不成。
这个家伙真的用心帮衬他大哥的话,加上石金涛遭遇了场倒霉事,现在韩家和石家之间的胜负还真的难说呢。
告辞王树森后韩怀义去了如今韩家的重中之重,城北码头。
周阿达做事确实踏实到位。
短短两天功夫他就带着祥生和阿宝将整个码头规划的整整齐齐,并制定了巡查制度,防范火灾。
鱼儿正带着两个大妈在货栈门口剥黄豆,见到他来,丫头忙站起来笑吟吟的喊道:“少爷。”
“一起忙一起忙。”韩怀义一屁股坐下后捡起鱼儿手边的篮子,帮忙剥起黄豆来。
鱼儿就自己去拖个小板凳蹲在他边上,然后叽叽喳喳着:“少爷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的呀。”
“主人来看看宠物有没有偷嘴啊。”韩怀义说,这厮从来想一出是一出,接着居然拿颗黄豆塞人家嘴里,道:“乖,给爷叼着!”
豆子生涩中还带着点腥,鱼儿急忙呸掉,然后和他吵:“你才是宠物呢。”
“哟,还会炸毛了。”韩怀义流里流气的吹了个口哨,又去问两老妈子:“你们天天在这里烧菜做饭,看上哪个后生没有,要不要少爷给你们做个媒啊。”
两老妈子顿时无语,这次轮到鱼儿咯咯咯的了起来,说:“少爷你真坏,逮谁欺负谁。”
败家子在码头上闲的连老妈子都调戏时,韩怀忠和高玉明还在前往上海的船上。
春日水路一帆风顺,船走的甚平稳。
从天黑再到天明再到黑,两个昼夜后这艘客船终于过了嘉定开始绕着租界拐往十六铺码头。
此日阳光明媚,照耀着这座远东最大的城市。
多少年没来上海的怀忠和高玉明两个人,看着十六铺码头上熙熙攘攘的人流都惊呆了。
和正在水运淡季的扬州相比,十六铺码头的卸货区货物堆积如山,苦力们汗流浃背。
他们眼前则是无尽的喧哗。
“瓜子花生,洋火洋画和洋烟哟。”
“去法租界的往这边,去公共租界的往北边。”
“看报看报,本月二十七号张园要开拒俄大会,欢迎爱国人士踊跃参加。。。”
韩怀忠和高玉明挤了半天才坐上两辆黄包车一前一后的老城隍庙方向去。
进租界后沿途的洋行林立,车马如梭不提。
等他们到了韩成德前年买的房子前,两人却愣住了。
因为房子里居然住上了人!
韩家的这栋房子是个两层的洋楼,小铁门内还有片小花园,这种房子迥异于韩家老宅的四平八稳,看上去很是雅致新潮。
但本该无人的房子里,二楼阳台的栏杆上竟狗皮膏药似的搭了块床单。
韩怀忠一头火的推开门时,屋内走出个人来。
看到此人韩怀忠和高玉明都炸毛了,因为他们认得,此人是刘德成的堂弟刘德志。
早年刘德志也在扬州吃过韩家的饭,但是因为手脚不干净被开了。
之后好些年都没他的消息,大家也没留意。
韩怀忠前年曾安排王树森找上海这边的人,定期来打扫房子。
为这事,韩家每年还给该人五两银子的开销。
怎么现在却是刘德志住在这里了呢?
刘德志见到韩怀忠本能先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厮脸上微微一红,道:“哎呀,是东家来了啊?”
韩怀忠冷着脸看了看他,埋头先进屋。
一进室内韩怀忠都气炸了,只见家里的墙壁地上尽脏兮兮的,一个矮小干瘦的女人惊骇的看着他。
韩怀忠再噔噔蹬蹬上楼,发现刘德志这厮竟还住在主卧!
9大少爷被抓
他立刻下楼质问刘德志:“谁让你住在这里的?”
刘德志低头不答,高玉明则道:“你好大的胆子,东家,我们报官吧。”
刘德志立马叫唤起来:“是我堂哥聘我在这里为东家看房子的。”
“你还有脸说这叫看房子?再说聘书上的人明明叫王才明,如何会是你?”韩怀忠指着家里乱糟糟的样子都气的说不出话来了。
刘德志哭丧着脸:“东家,确实是我堂哥要我来的。”
“先别说韩家没请你,就算请你,有你这样住上东家的主卧的吗?”高玉明也火了,刘家这些人是个什么东西!来沪上后所有的好心情都没了。
刘德志知道理亏,但他辩解:“东家,这件事真的是我堂哥叫我来的,但每年只贴我三两银子,您说这三两银子我能干甚。。。”
“我韩家给看护人是五两整。现在我不和你废话,立刻出去不然我就报官。”韩怀忠摆摆手,心中琢磨王树森做事一向规矩,他如何会蒙骗自己呢。
此事应该有蹊跷。
但现在不是纠缠这些的时候。
让他想不到的是,刘德志居然跪下了,和他哭道:“东家,我们从老家过来给你看了几年房子,什么积蓄都没有,你让我们现在就走,我们能去哪里啊,你不能逼死我们吧。”
那个女人见状也哭嚎起来。
门口转眼围上了好些人,这特么。。。
韩怀忠咬着牙道:“刘德志,你和我耍无赖是吧。”
他女人更狠,竟忽然爆起揪住高玉明厉声对外尖叫:“有人打人啦,有人打人啦。”
只有天晓得这个干瘦的女人哪里来这么高亢的声音的。
几日后,当连续和沈宝山饮酒作乐的韩怀义刚起来,就见高玉明神色仓皇的跑进了家。
他没看到大哥,又见高玉明那脸色心中顿时咯噔了下。
“二少爷,二少爷,我和你说个事你千万不要急啊。”
“讲。”韩怀义绷紧着神经问:“到底怎么了?”
“大少爷在法租界给巡捕给抓了。”
“什么?高先生怎么会这样。。。”陈伯在边上叫道,韩怀义怒喝:“让高玉明说完。”
然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先问高玉明:“有没有性命危险?”
“没有,对方只是敲竹杠。”
“陈伯倒茶,高先生随我来书房,已经出事了急也急不得,只要不要命,事情总能解决。”韩怀义一字一句的吩咐道。
不知道怎么的,过去看不惯他的高玉明,看到他这么镇定,慌乱的心竟也就踏实了些。
进书房后他随即就和韩怀义说了那日在上海的情况。
刘德志的女人闹腾起来后,几个青皮窜了进来帮衬着揪住他们。
“当时我和大少爷晓得不好,立刻要报官。结果就来了个巡捕,那厮叫张大文。”
“这个张大文进来后,刘德志夫妻满地打滚,那些青皮也帮衬说看到大少爷打人了,还在门外编排,说东家一年就给他们三两银子,现在说赶他们就赶他们走云云。附近的百姓既不知道真相,又看不到屋里的情况,就纷纷说我们不是。”
“大东家当时没压的住脾气,结果给几个青皮打了几下,然后那巡捕就把我和大东家逮去了城隍庙边上的巡捕房。中间怎么恶心人就不说了,那厮最后给我们透了底,说没一千两银子不能放人。”
听高玉明说完,韩怀义问:“我们的家底是刘德志泄露的吧。”
“是。这厮当时大叫,你们扬州有钱人就这么欺负人嘛?”
“那他现在还住在那里?”
“是,可是二少爷你可不能直接去啊。”
“我现在是在问你话,不是让你忙着先教二少爷我怎么做,要是你能知道怎么解决你就不会一个人回来了,明白吗?”韩怀义忽然发作了,他讨厌这种时时刻刻的不信任不放心,哪怕他知道高玉明是好意。
高玉明被他吼的脸都有些白,但现在他是唯一的东家,且就好像韩怀义说的,他没法解决这个事。
老头子只能默默的点头。
发作完了之后,韩怀义心想现在大哥给人关着不说,按着他的感觉,对方这件事只会没完没了。
一千两?这一千两过去之后只怕房子都没了。
人离乡贱,大哥当时又没有第一时间镇下对方,落了威风之后就只会被狗盯着咬。
要处理这种事,岂能按着对方的规矩来?
他就先继续问高玉明:“刘德志如何会在那边的房子里的,刘德成安排他去的?”
提到这个事,高玉明赶紧一顿说。
见居然牵扯到王树森,韩怀义立刻吩咐旁听的陈伯:“让人请王树森过来,来之前什么都不许和他说,只说请他办事。”
陈伯赶紧安排人去叫。
韩怀义则继续问高玉明诸多细节。
然后他和高玉明分析道:“那些青皮应和刘德志其实不熟,不过早就盯上了刘德志,毕竟一个瘪三住洋房那得多诡异啊,甚至张大文早打听出了我们的关系,早就在算计韩家了。”
“啊?”
“不然青皮怎么会上来就针对你们,然后张大文又第一时间出现!接着就和你开出价码,一副吃定你的样子呢。”韩怀义叹了口气,这些狗日的垃圾。
“那,那二少爷我们该怎么办?”
韩怀义琢磨了下,和六神无主的高玉明道:“不要慌,这件事我能解决。”
这时王树森进了韩家,韩怀义立刻迎了过去张口就问他:“王先生,我韩二对你不错吧,你玩我是不是?”
王树森顿时傻眼,尤其高玉明陈伯两人也都瞪着他,他就说:“韩二,可是有什么误会。”
“我家在上海的房子,是请你找的人,但怎么会是刘德成的堂弟在那边住着,还反咬一口害的我家大哥给巡捕房抓了?”韩怀义仿佛口无遮拦。
王树森闻言一愣,而后跺脚:“哎呀,刘德成出事之后我忘了和你说了。”
他连忙和韩怀义解释:“当年你大哥要我安排人,第二天刘德成就找上我说,这件事他有门路了。他是你们家的老人了,既开口我自然不好多说。”
“那为什么每年的银子还是给你呢?”韩怀义问。
10不日收获洋房一栋
王树森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连忙继续解释道:“那是因为没几天刘德成又找过我,他报给我个名字叫王才明。然后要我走个合同,他代签,还给了我一两银子的佣金。”
接着他道:“至于我这几年和高先生取这个钱,也是刘德成让我来的,他说他去取会被别人说闲话。我其实心里晓得这厮搞不好会在其中赚点,但我也不好多嘴啊。而天地良心,二少爷我除了那一两银子的佣金之外,其他什么都没得。”
“刘德成被收拾后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二少爷,我是真忘了,再说这件事一年才走一趟,他不找我我哪儿想的起来啊。”王树森说着心里直在暗暗叫苦。
因为他在这个事上做的也很不负责。
韩怀义果然和他道:“王先生,你拿的那一两佣金其实是韩家给的,结果你明知那厮可能玩鬼却和我讲什么你不好意思说,你觉得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家吗?尤其现在害的我大哥还给上海巡捕抓了。”
王树森不由尴尬不已,他说的是人情世故,韩怀义说的却是规矩。
其实按着人情世故他也是错的,按着规矩他更错了。
但韩怀义接着又道:“王先生,这件事大家都放心底吧,我自不会出去乱说害你的口碑,但麻烦你以后做事想着点我韩二对你的尊重就好,行吧?”
要是他破口大骂王树森还好受些,他这么说王树森心里难过的什么似的,便问韩怀忠到底怎么了。
韩怀义没有回答,只问王树森道:“王先生,你可知道刘德成现在在哪里?”
“听说被石金涛送走了,肯定不在扬州。”王树森忽然一惊:“难道这件事是刘德成在背后玩鬼?”
“他不是已经玩鬼了吗,至于我大哥被抓这件事,之前肯定没他的份,我倒希望之后他能参合进去。另外高先生。”韩怀义对高玉明道:“晚上从账上支一千两给我。”
“是。”旁观他处理问题到现在的高玉明一个犹豫都没有,换在以前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因为现在韩二是唯一的东家!
且韩二要这个钱肯定是为了救大少爷的正事。
韩怀义随即又对王树森说:“再帮个忙,把我大哥出事的事,透给石金涛。”
“啊?”
“我等他落井下石呢,以后你就知道了。”韩怀义老神在在的道,高玉明在边上都愣住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完全摸不透韩怀义的打算。
等王树森一走,韩怀义就先出门直奔醉花楼。
说起来也巧,因为沈宝山明儿就要回上海。
今天是给他摆的送别宴。
这几日来吊着石金涛的韩怀义无聊,就和沈宝山来往来往,几顿酒后彼此还算投缘,他也就晓得了沈宝山算是青帮中人,家里在上海还有些势力。
韩怀义当时本是想留个善缘的,谁知这就用上了。
一到醉花楼,沈宝山就取笑他:“昨晚又回家睡的?是不是被个婊砸气伤了之后现在对女人不感兴趣了?”
“那是,我现在对男人感兴趣的很,你看我娶白三怎么样。”
白三摸着大肚子在边上骂他道:“韩二,我当你是兄弟,你特么居然想睡我?”
此话一出三人包括在场的粉头们都笑的前俯后仰。
接下来韩怀义没事人似的只管花天酒地,只在最后和沈宝山说:“我明儿也要去沪上,和你一起走的话,你方便不?”
略醉的沈宝山闻言一愣:“这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是江湖人,什么事都想的深,瞬间就觉得有些不对。
因为韩怀义不是那种招待他之后,随即就要过去打秋风的下三滥。
可是韩家在上海又没生意,他就问他:“你去上海是不是有什么事?麻烦吗?”
“想杀几个人,罩得住不?”韩怀义半真半假的问他。
沈宝山顿时大笑:“我倒要看看你的手段。”
“行,那明天起来叫你。”
这个晚上韩怀义依旧回了家。
这次他坐在大哥常坐的书房椅子上,想着韩怀忠现在的处境,脸上尽是森冷的杀机。
期间高玉明过来送银票给他,然后问他:“二少爷,你明天真去沪上吗?”
“嗯。”韩怀义道:“高先生,我过去这几日这个家就拜托你了,但你放心,我很快就能会把大哥救出来的。”
“你在沪上有门路不?”高玉明到底有些不放心。
“有。”但韩怀义心想,门路得靠碰,也只是桥梁,解决事情还得靠自己。
高玉明心惊胆战的啰嗦着:“二少爷,老朽多个嘴,您找人时可得留个心眼啊。再不行我们家就亏个一千两哪怕加上那栋房子。。。”
“你说的对。人是第一位的。放心吧,高先生,我再混蛋也会一切以大哥的安危为第一的。”
此时此刻。
之前吃了不少苦头的韩怀忠正坐在城隍庙边上这间巡捕房的监牢里。
因为当他是个肉票,张大文倒没再虐他,但韩怀忠心里却憋屈到了极致。
他想不通租界如何会这么的黑暗。
他是明明白白的户主,被小人钻空子住进了主卧不说,竟还被张子文以殴打他人的罪名抓了起来!
这简直是明目张胆的欺辱,都没有王法了吗?
他更担心的是,高玉明回去后弟弟会因此作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亲身体会了租界黑暗的他,实在担心怀义的脾气。
要是怀义一冲动也给陷进来,韩家可就完了。
而这会儿,张大文早在四马路嗨上了。
这个在巡捕房厮混了五年的猥琐中年,正和他的跟班探目宋元涛各自搂着个白俄女人快活着。
当然了,这是宋元涛孝敬他的。
宋元涛请他的理由是,恭贺张巡捕不日将收获洋房一栋。
韩怀义分析的没错,张子文早盯上了韩家这这块在沪上没有根基的肥肉,而这破事其实是刘德志引来的。
这厮毫无规矩的住进主家的房子,人和屋子的档次落差太大,不引人瞩目都难。
而这件事的根子其实在刘德成的头上!
11哪里有剃头的
鼠辈从来没有底线。
比如刘德志和他那个诬蔑韩怀忠打人的老婆,此刻竟比张大文还兴奋。
她竟尖着张嘴和丈夫卖弄说:“我们现在巴结上了张巡捕,以后在租界就不会是泥腿子了,等张巡捕逼韩家将这个房子送上,他怎么会给我们点好处的吧!”
但就在这个娘们幻想的时候,几个青皮忽然冲进了洋房内,直接上楼揪住他们夫妻。
刘德志没想到平时嬉皮笑脸的他们忽然对自己凶神恶煞的,便很惊慌失措的问:“几位大哥,你们干什么?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谁特么和你一伙的,上面吩咐了,你老婆不是咬你东家打人的嘛,没点伤哪儿行啊。”带头的青皮说完一挥手。
他的手下立刻将刘德志的老婆揪住,轮起棍子砸下。
只听咔擦一声,这个当时上蹿下跳满嘴诬蔑的女人立刻惨叫起来。
当青皮走后,刘德志抱着妻子嚎啕大哭,他看着窗外上海滩十里洋场的流光溢彩,第一次对韩怀忠被抓的事有了悔意。
至于他那个没底线的女人,早已疼的昏了过去。
不久之后,张大文就确定了此事。
他满意的和宋元涛说:“这样一来,人证俱全,韩怀忠就跳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那大哥您估计小弟什么时候给你贺搬呀。”宋元涛问,张大文呵呵着:“还得熬一熬,你知道那天我为什么放他的人回去吗?”
“小弟当然不晓得大哥的深意。”
“兵法里有句话叫围点打援,我困着这个韩家的当家,将他的手足引来再剁掉,等他孤立无援时自然什么都会答应,要知道咱们可是执法人员,哪能直接和他要啊,得他主动和我说才是。”
“大哥英明。”宋元涛五体投地的道,不过他问:“要是韩家找到门路怎么办?”
“我早让人套话,并打听的仔仔细细的了,那个韩怀忠在扬州就是个搞船的,连扬州府都够不上何况在这租界?至于他弟弟,你知道那是个什么货色吗?”
张子文这句话没有瞎说,他下手之前就安排青皮和那边的邻里,通过刘德志的嘴摸到了韩家的底。
他这么说,宋元涛自然要问韩怀义是个什么货色。
“偷家里的钱去逛窑子的败家玩意!”张子文说完就志得意满的哈哈大笑起来。
被他不屑一顾的败家子此刻正呼呼大睡。
天亮起来后他洗漱停当还在家里吃了早饭。
陈伯和高玉明都慌的什么似的就时不时来看看,终于把这厮的狗脾气点燃了。
韩怀义将筷子一摔:“你们看猴呢?”
“二少爷,我这不是为大少爷急吗?”高玉明委屈的都想打他,韩怀义叹道:“高先生你平时蛮有脑子的,今儿怎么就这样了,你看看现在几点,去上海的船又是几点的!何况我还约了朋友一起去,我总得叫人家吧。”
“是是是。唉。”
“我走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得稳住!这些东西都是您平时教导我和大哥的,怎么落你身上就这德性了?行吧,我给你吃个定心丸,我还有两洋人朋友就在上海租界的公董局和洋行办事呢,我直接找上他们再去找洋人警督,分分钟就能把大少爷放出来明白了吧。”
“真的?”
“我骗你图个什么?”但韩怀义说:“不过我和大哥一时半会不会回来,因为我会顺便带他去看看事情,另外,再过三天你就开始放风,说我也给逮进去了,知道不?”
“啊?”
“来来来,老头子你附耳过来。本公子有一妙计安天下。”韩怀义揪过高玉明一顿哔哔后捂住鼻子问他:“你几天不洗头了?你老妻现在和你分床睡了没?”
高玉明自动过滤他的混话,激动的说:“二少爷,您这招可是绝到家了啊。”
“对,那几天你就得这个神态!因为败家二爷给抓了你得开心的放炮仗才像我们过去的关系嘛。”韩怀义说,高玉明被他堵的哭笑不得之际,韩怀义拍拍屁股竟是说走就走。
这会儿沈宝山也起了。
那也是个痛快人,等韩怀义抓了张祥生和他碰面后,两货都没和白三打招呼就往城外走。
在此年间,交通不便,大部分百姓都不怎么出门。
下个乡几十里路都得耗大半天功夫呢,所有扬州去上海的船三天才有一班。
今天,正好就有一班。
且船上满打满算才坐了五个人,两个上房还空着。
韩怀义付账时,沈宝山也没客气,等进了屋祥生给他们泡完茶退下后,他就直截了当的问韩怀义:“你去上海到底是什么事?你有事就和我直说,能帮我肯定帮,帮不了我也得告诉你找谁可以帮。”
“小事而已,我哥被法租界几个瘪三联合个巡捕算计,给抓了,不过我找你不是为了这个。”
“啊?”沈宝山听完意外了,主意是因为韩怀义最后一句话他感到意外。
他心想,你哥给抓了,你找我却不是这个事,那你啥事啊。
“你头发在那里剃的?另外你有熟悉的裁缝铺没有,我买几套西服。”韩怀义羡慕的看着沈宝山的短头发,沈宝山彻底懵逼了,道:“兄弟,你大哥给抓了你找我就为这事?”
“那你再安排几个兄弟跟着我,撑个场面就行,怎么样。”
“我也算走江湖的人,怎么就不懂你要玩什么手段呢。”
“我没玩手段,谁特么欺负我哥,我就弄他,还得弄死!”
沈宝山顿时头大:“兄弟,上海租界不是扬州啊,你就算弄人,你抵得住洋枪不?你不能上去就乱干啊,这样,你听我的,我们到上海先看看具体情况,然后我来给你想办法成不。”
韩怀义折腾到现在明白了,沈宝山在沪上的官面没什么人,最起码没有直接的关系,不然他不会这么讲。
于是他道:“真的不需要,官面上我有人。”
“你?”沈宝山不信。
“你真当我是兄弟?”韩怀义忽然问,沈宝山不由皱起眉头:“韩二,你这句话什么意思?”
12原来是爷叔
“我在认真问你,你点个头我就信,然后其他话我再说不迟。不然咱们就朋友,我去上海忙我的,忙好了你请我喝顿酒。”
沈宝山见他神态认真,便也认真起来,如实道:“我看得起你,认你这个兄弟,但要说我们现在交情有多深,那还没到份上。”
“好,实诚。那我先告诉你两个事,再请你一件事。”
韩怀义说着咧嘴一笑:“石家那把火是老子晚上游了四里水路放出来的。”
他这么做并非为了单纯的炫耀。
沈宝山这种江湖人骨子里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之前酒桌上的嘻嘻哈哈其实当不得真。
和他交往唯有让他晓得你不好欺负,他才会真的尊重。
而韩怀义此去沪上,总得要点人手。
所以他便定下了和这个人来往的套路。
沈宝山听完果然倒吸一口凉气。
他当然知道这个事,要知道那可是几百条船,这个狗比得多狠啊!
韩怀义接着又道:“我学过洋文还认识不少洋人朋友,不过他们大部分在公共租界甚至在海外。但关系总是能够到的。”
讲到这里,韩怀义提出要求:“给我五个你信得过的兄弟,必须能打的,都听我的安排成不成?”
沈宝山立刻叫唤起来:“后面那是小事,你学过洋文?还和洋人有关系?”
“三年前我偷了家里的银子,跑去苏州半年,在教堂和洋人神父学了口洋文。也就顺带认识了几个人物,英美都有。”
“你没事学这玩意干嘛?”
“那你说现在有没有用吧?我不学洋文的话去了上海找谁啊。”
沈宝山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但还是稀奇:“你好好的学洋文干嘛,你是怎么想的起来的。”
“我十五岁时就晓得以后得往外走,得和洋人打交道。也就白三那个胖鸡头以为我天天只晓得玩,理想这玩意能逢人就说吗?”
沈宝山服了他了,叹道:“要是你说的是真的,你小子将来不得了啊。”
又说:“你有洋人的关系,算计你哥的巡捕铁定得吐血。”
“但我能扎着个辫子穿这鸟样去工部局吗?这就是之前我问你,在哪儿收拾头发的原因。”韩怀义又绕回去了,沈宝山冲他拱拱手:“我总算懂了,你太行了你。”
“五个人,费用该怎么算怎么算,咱们兄弟明算账。不过你要是愿意亲自帮我,我也不客气,但我不和你算钱。”
“那算什么?”
“算情分呗。”韩怀义说完,沈宝山笑了:“行,办事的人我是有的,我不是和你说我是青帮中人吗?我叔父还在四明公所里任职,多少也有些关系,总之你需要了只管说。”
这次,他说这句话时情真意切的许多了。
韩怀义却在想,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呢。
所以就在沈宝山以为事情谈完之际,没想到韩怀义突然丢了个雷出来:“之前还没问你呢,你既是帮中人,那你烧的几柱香?”
这是青帮切口,问对方的辈分。
沈宝山这下真的愣住了,半响后疑神疑鬼的道:“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实话实说我得明年才入门呢,我叔父烧的三炷香,堂上二十二。”
熟悉这段历史的韩怀义闻言煞有其事的伸出手指掐了几下道:“大通悟觉,这么说你叔父是通字辈,到你最多也就是悟字辈啊。”
“你。。。。”沈宝山真的震惊了,这种事你如何会知道的呢。
“你傻了啊,漕运漕运,我家几代是干什么的,要不是那日听白三说你是门内弟兄,我闲的蛋疼呢天天去陪你?”
韩怀义随即就很装逼的按着自己知道的手段,先将茶杯盖子放在杯左,右手如筷子一样搭在茶杯口上敲了敲,道:“家是江淮泗(堂口),敝师先父太尊头顶潘(我父亲在帮但不是潘祖那支的),沾祖师灵光香头二丈一,在瓜州领票去天津东门外,入京龙凤旗出京杏黄旗,过黄河打红孩儿,吃的艄后水,烧的山中柴。。。”
二丈一,就是二十一。
按着大通悟觉算,排在青帮江淮泗一系中的大字辈。
其他则是漕运切口。
但他特么的只是在胡诌。
因为韩成德做了一辈子的商人,老头子身上就连个皮卡丘都没纹过。
他不社会没江湖,船到关卡都得四方磕头作揖才能过去。
但韩怀义家里是祖祖辈辈干漕运的,他讲此话天生就可信。
他就说他是父传子入的门,沈宝山也好其他的江湖人也罢,就算有怀疑,难道去问他爹啊。
沈宝山果然信了,连忙站起道:“想不到是位小爷叔。”
“坐,你我兄弟相称即可。再说你还比我年长呢,我也就是仗着老头子的光,可惜他走的早。”
韩怀义很给面的和他说完,才再和沈宝山交代道:“宝山兄,既然是家中兄弟我就不瞒你了,这次我找洋人救完大哥之后,我必须要将这几个坑我大哥的货收拾了。”
“我一定鼎力相助。”沈宝山前所未有郑重其事的道。
“行,但我的身份到你为止,我处理完了以后只想和几个洋人师兄一起好好做生意,不想参合乱七八糟的事。再说此事我大哥也不晓得,你知道为什么吗?”
“令师应该是四卫之一,只能一代传一代,所以令师干脆就没和您大哥说。”
四卫是个什么?漕帮的四大军卫还是什么其他的职务呢,对此并不了解的韩怀义心中懵逼口中则一带而过说:“反正我大哥晓得了肯定要不快活,所以我和他没讲过。”
沈宝山理解的点点头,对他的态度比之前又恭敬了许多。
见对方这样韩怀义这坏种就在偷着乐呵,可怜沈宝山不知道他是个大骗子,还立刻很热心的为他盘算起人选来。
他也叫没办法呀,因为这是门内的小师叔呀,主要还有洋人的关系,哪能不跪舔呢。
过会儿祥生送饭过来时,他见沈宝山抢着给韩怀义放置好碗筷,祥生还不大乐意,这货心想我家少爷轮到你服侍吗?
13如鱼得水的感觉
两日后,他们抵达了上海。
沈宝山带韩怀义先去将辫子剪了。
好在韩二过去要漂亮,不肯学老一辈将前面半个脑袋都剃光只留个老鼠尾巴,所以头发一剪短自然就成了个寸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焕然一新的模样,韩怀义很满意。
他再仔细观察租界里的车水马龙,毕竟还是光绪年间沪上就连标志性的有轨电车都还没有出现。
才经历了第一次扩建的法租界虽然新房林立,却还没有传说中的十里洋场的气派。
当然晚上可能不一样些。
不管怎么说,这里要比内陆的扬州更接近他熟悉的时代,站在这里的话韩怀义甚至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祥生也被他逼着剪了辫子。
话说等穿戴了西装礼帽的韩怀义背后,要是跟着个长袍马褂的大辫子,那算个什么组合呀?
这厮却没出息的嚷嚷说:“少爷,这头发剃了的话回去我怎么见人啊。”
“给他剃光了。”韩怀义很不讲理的命令道,祥生惹不起他只好眼睁睁任由人家师父把自己收拾成个秃瓢。
还别说,这厮秃了之后不仅仅精神多了,不看他那四处张望的胆怯眼神还有点社会人的模样呢。
接着他们就在沈宝山的带领下买了西服衬衫皮鞋等,接着再在租界最好的旅社开了两间房,等韩怀义收拾好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
整个过程里都在等他的沈宝山,见韩怀义换上衣服后迥异于之前的气质,不由赞道:“二少爷洋派。”
韩怀义哈哈一笑:“今日反正办不来什么事,不如叫你那些兄弟过来见个面如何?”
沈宝山自然同意,韩怀义就和他出门,在不远的锦江饭店预定好包厢。
锦江饭店是目前法租界数得上的餐厅。
沈宝山现在当他是门内人,他觉得浪费忙说使不得,但韩怀义坚持就在这里吃饭。
他有他的算盘,他决定来沪上发展后,就从不曾想过吃什么江湖饭,那些江湖人对他来说只能用用,他结交一两个真正的人物足够。
比如现在还身在浦东高桥的杜月笙那样的。
等会,他今年几岁来着?
杜月笙好像是1888年的,今年才五岁?我去!
心里划着这样的分寸,所以韩怀义决定在一开始就要和这些江湖人要分出生活的层次来。
因为距离,才有敬畏。
财富才是王道。
沈宝山最终只好听他的。
但韩怀义又叫住他叮嘱道:“宝山,我只认你说话,我的海底就不必交给你那些弟兄了。”
沈宝山忙道:“你放心,我只说在沪上结交你的。”
韩怀义还是点了他一句:“嗯,既然我会洋文嘛,就说我才从外面回来的,一句带过为好。就算帮我大哥办事也只是为族内长兄出头就够了。”
“行。沪上这些人都吃场面,你这么做是对的。”沈宝山很懂的道。
去叫弟兄时,沈宝山心想怀义这厮花招多多,手段也狠辣。
我且先看看,要是他真的会洋文也有靠山的话,我还真得巴结着他。
原来他现在还是半信半疑着。。。
这会儿还没到吃饭的时候,韩怀义就又先回旅社去盘弄祥生。
因为生存都在细节。
他关照祥生道:“从现在开始,你在人前人后说话必须要少,更不得和别人说自己的来历,有人问就说跟着我从美国回来的,而且不许笑,笑起来就像个大傻子似的那样丢少爷的脸,知道不?”
“是。”
“只要我带你出去,走哪儿你都站在后面不吭声,听到什么眼神都不许有波动明白吗。”
“波动是什么?”
“你特么。等大少爷出来你还是跟他混去吧。”
“我不,我就要跟着二少爷。”祥生道,韩怀义冷笑道:“想跟着我,场面会有苦头也多,打个比方少爷和人家吵起来了,你是拉是劝还是上去打啊?”
“少爷说打我就去打!”祥生很聪明的道。
韩怀义对他这个回答比较满意,便说:“你记着你的话就好,要不然以后没的肉吃!”
啊?这可不能够,祥生眼中立刻露出股杀气,这绝对不能够!
对了,就是这样的,韩怀义放心了。
然而晚上,当他带祥生按着约定时间来到饭店时,却发生了事情。
沈宝山带着弟兄来赴约时本很兴奋。
但就在他们刚抵饭店便碰到个洋人。
沈宝山还特地让了下,谁晓得那个洋人忽然揪住他,叽里咕噜的鬼叫起来!
双方言语不通,他也好他的弟兄也罢,遇到这事都懵逼。
而这样的西洋景国人最爱看了。
饭店门口很快围上了一群人。
沈宝山却烦躁不安的很,因为他晓得给洋人缠上肯定没好事,这年头的租界当局遇到华洋矛盾,管你有理没理都是华人没理。
看到这一幕的韩怀义侧耳听那个洋鬼子和沈宝山说的居然是,他身上的钱给偷了。
金额居然还是五百银元!
除此之外附近还有几个洋人闻言都露出厌恶的表情不屑的看着换衣服后人模狗样的沈宝山。
“二少爷,怎么办啊?”祥生见状没主意了。
“我之前关照你什么的?”韩怀义问慌张起来的张祥生,张祥生被他一瞪就赶紧虎下脸站好了。
韩怀义随即排开人群走了上去,劈手就将那个洋人推搡开去,口中用英文喝道:“你眼睛瞎了,我约我的几个兄弟在这里吃饭,你居然诬蔑他们是小偷?”
沈虎山正慌张呢,忽然见韩怀义上来就用口流利的洋话把对方骂的愣住,他不由震惊的想韩二还真不是吹的?
而祥生见少爷忽然揪着洋人破口大骂,他也惊呆了。
不过为了吃肉他牢记少爷的教导,只绷着脸不吭声,还把眼珠子直楞了起来。
韩怀义继续厉声的问那个洋人:“你是干什么的,就你这模样还能有五百银元?”
在上海都没被中国人用英文骂过的那个洋人顿时懵逼了,张口结舌着说:“你。。。”
这时另外几个洋人走了过来,韩怀义很自然的对他们点了点头。
见惯清末卑躬屈膝的国人的他们,看着韩怀义的锐利的气质,心中很是称奇。
其中一个人就先明知故问:“这位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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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我只对钱感兴趣
你特么之前不是看到的吗,不过韩怀义没有拆穿,而是淡淡的道:“这个蠢货穿着衣领和袖口都是污渍的衣服,诬蔑我的朋友在大庭广众之下偷了他整五百银元。但是我从他的穿着分析,他没资格和能力拥有这样的财富作为零花钱。”
“我怎么没有,我怎么没有?”洋鬼子居然还激动了。
韩怀义便呵呵起来:“那你现在告诉我,你的五百银元是分几种数额的,合计几块合计多重,你又是放在哪里的!”
对方哪想到他会这么问,顿时僵在了那里。
也就在这时人群里忽然响起个声音:“这位先生,这个洋人刚刚吃饭没有给钱就跑了。还骂了我们的伙计。”
“哦?”韩怀义立刻对另外几个洋人道:“如果你们不懂中国话的话,我翻译一下,这位五百银元先生刚刚吃完饭没买单就跑了。”
那厮顿时脸红的什么似的,几个看来明知情况的洋人也瞬间尴尬起来。
“我警告你。”韩怀义立刻点着他的心口,气焰万分嚣张的道:“下次想找我的人麻烦的话,先把眼睛擦亮一些,不然我会用西西里岛人的方式,给你个永远的教训。”
对方本是恼羞成怒的准备发作的,闻言顿时一惊。
其他几个洋人也都愣住,之前说话的那位赶紧劝解。
然后他打听韩怀义的来历。
韩怀义道:“我曾在伦敦留学后来去了美国纽约。上个月刚刚回国,正准备投资些东西。”
“凯斯普。华盛顿人。”对方听说他曾去过英美,穿戴谈吐也都不俗,便伸出手来,还笑着问:“你居然知道西西里岛?”
韩怀义也笑了:“我叫查理。你知道的,阳光总有照不到的地方。我在长岛时和意大利人很熟。”
凯斯普微微楞了下,他再看看韩怀义身后的秃头祥生狰狞的模样,不由说:“查理,没必要为一点小事就。。。”
“他是你的朋友吗?”韩怀义问。
“他叫马当曼,是个英国赌鬼也曾是个水手。我和他不算熟悉,不过还是认识的。”
水手?韩怀义看着怂下来的马当曼,忽然对他一扬下巴:“想真正拥有五百银元吗?”
马当曼眼都直了,不懂他的意思。
韩怀义耸耸肩:“你这个蠢货。”
这厮表现的邪乎的不得了,马当曼没敢发火凯斯普也为之傻眼。
但乱世就是这样,韩怀义展现出的背景和风格得到了他们的谨慎对待。
凯斯普随即和韩怀义介绍了他的另外两个朋友,一个叫福尔曼,一个叫杰森,都是他的同乡。
他们三个目前在公共租界的一家美国洋行做事,韩怀义记在心里随意发了个邀请说:“我订了饭店,要是你们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去喝点怎么样?”
凯斯普和朋友们交换了下眼神,也就答应了。
他们转身去饭店时那个马当曼喊道:“查理,你刚刚说的事是真的?”
韩怀义回头撇了他一眼:“看来你很缺钱啊。”
“你刚刚说的那个是真的吗?”马当曼只管这一句,这厮已经穷疯了,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讹诈中国人。
凯斯普深觉丢人调头就走。
马当曼站在街头脸色难堪了半响。。。
而韩怀义对洋人的凶狠让整个人群都轰动了,虽然好多人听不懂洋文,但韩怀义将那个洋人骂的狗血淋头的样子大家是看的出来的。
他们不禁纷纷打听这位衣冠楚楚的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把洋大人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人群里有些市井之徒认得沈宝山这位在四明公所的人物。
经过他们一宣扬,百姓们更好奇能吃得住沈宝山的韩怀义是谁。
他们开始口口相传查理之名的时候,韩怀义等人都已经喝上了。
说实话凯斯普等人虽然被他之前的气势震慑,但对他的话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随着深入的交谈,韩怀义将英国和美国的风景名胜,乃至历史典故都说的头头是道后,他们就彻底信了韩怀义的来历。
当然韩怀义也没有冷落沈宝山他们。
不过韩怀义和洋人交流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沈宝山也在想,韩怀义看来和我说的是真的。
而后凯斯普问韩怀义回来后具体的打算,韩怀义笑着和凯斯普说:“还在考虑,因为上一个黄金时期已经错过了。”
“上一个黄金时期?”
“哈同先生是怎么成为法租界的首富的?”韩怀义反问他。
这是这个时代的人耳熟能详的事。
哈同在妻子的帮助下,趁洋人因为担心战乱撤离租界时收购了大量房产,而后一举吃下时代的红利。
这件事就发生在三年前。
凯斯普和福尔曼等闻言顿时赞叹:“查理,你用黄金时期来形容他的崛起,真的太对了。”
凯斯普随即问他:“那么你认为下一个黄金时期什么时候会来到呢?”
但韩怀义反问他:“很快,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还没有看到你的友谊。”
凯斯普一愣之后赶紧举杯,两人大笑起来便先不提此事。
韩怀义做的很对。
跪舔从来换不来尊重。
且他的话更有道理,因为没有付出之前我为什么要和你分享机遇呢?
不怎么爱说话的福尔曼忽然在边上评价道:“查理,你完全不像个中国人。”
“我一直都是个中国人,不过我对政治完全不感兴趣,所以我还远离了檀香山的一些帮会。”韩怀义说。
凯斯普吃惊的道:“你和那些反对清廷的。。。”
“不,我只对钱感兴趣。”韩怀义坚定的道:“我相信诸位漂洋过海来到这座城市,也怀抱着和我一样的念头。来,希望我们将来能有合作的一天。”
这句话谁都爱听,被他说进心里的几个洋人立刻叫好的附和起来。
此时此刻,张大文背着手来到了巡捕房的监牢里。
他隔着栏杆盯着低头不语,形容狼狈头发凌乱的韩怀忠。
然后啧啧有声着说:“韩老板看来不怎么吃得来苦啊,才短短几日就憔悴了这么多?”
15我喜欢你的演技
这厮接着又道:“你家人看来没把你放在心上嘛,怎么到现在都没人来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韩怀忠只能说:“我不晓得。”
“没事。”张大文也不急,他呵呵着:“反正我耗得起,就怕你耗不起。话说你们家还真蛮有钱的啊,那么大的房子居然空着不住。”
韩怀忠闻言心中苦涩。
他这几日里思来想去,也理顺了些东西,猜出自己是落在了局里,而对方算计的一定是他家的房子。
可韩怀忠知道,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狼会有多狠辣。
自己就算送上房子,说不定还得给他们继续剥削,韩家本就在危难之际,弟弟好不容易浪子回头一把火烧出个转机,自己却在上海拖了家里的后腿!
罢了,弟弟已经懂事了,再不行我就死在这里吧,我就不信出了人命,换不回个天理。
但悲愤中的韩怀忠转念又想起弟弟的脾气,要是真出这样的事,他一定会铤而走险。
说起来,无论韩怀义过去怎样败家,怀忠从来没有怀疑过一母同胎的兄弟之间的这份情。
跟在张子文身边的宋元涛见他沉默不语,狠狠一脚踹上栅栏,冷声威吓道:“装死有用吗,到了法租界你是龙也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代的,不然明天起有你的苦头吃。”
夜渐渐深了。
窗外一轮冷月照在窗口。
也照在蜷缩于稻草铺上的韩怀忠的身上。
昏睡过去的他并不知道,弟弟已经到了上海。
此刻,韩怀义正和几个人在一处沈宝山朋友开的茶楼里说话。
那个马当曼居然也在这里。
和凯斯普等留下联络方式暂别之后,马当曼不知道从哪里转了出来,然后叫韩怀义。
看这厮似乎一直在等自己,韩怀义并没有赶他走,而是说了句:“看来你很想赚钱?”
“是的先生。”马当曼显然做了决定,他和韩怀义说:“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每种事有不同的价码。等会谈吧。”
韩怀义随即让祥生在楼下找个位置陪他坐着,自己和沈宝山等人进了二楼的房间。
“这是周畅周虎兄弟两,这个叫李连璧,这个是鲁直横,都是我信的过的弟兄。”进屋后沈宝山对韩怀义正式介绍了下自己人。
那几个年轻人之前目睹过他收拾洋人的场面,加上有沈宝山的宣扬,他们很是佩服的拱手道:“见过韩先生。”
韩怀义客客气气的回礼但举止里保持着距离。
请他们坐下后韩怀义就开门见山的道:“我老家族内的一个兄长被人坑了,我要办他们,所以才拜托宝山兄请各位弟兄见个面的。”
“韩先生只管吩咐就是。”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但诸位兄弟千万别忙着打草惊蛇。”
韩怀义随即将高玉明转告他的些信息大概一说,然后吩咐他们主要盯着刘德志夫妻,以及带头办事的青皮。
能摸到家门更好。
几个人认真听着纷纷点头。
沈宝山在边上道:“等办事的时候韩先生说动手就动手,谁可别软了脚跟,让我被人家看不起。”
韩怀义却知道这只是江湖话,当不得真。
因为真肯做事的人不需要说,脚跟软的人说了也白搭。
所以他只一笑:“事成之后亏不了大家。”
然后他对沈宝山道:“有什么消息你就和我联系吧,你知道我住哪里。”
见他有送客的意思,那几个人立刻站了起来告辞。
韩怀义也没假客套只请沈宝山留步,顺带要他们通知那个洋人上来。
他们走后,沈宝山道:“怀义,你这洋文可以啊。对了,你这件事具体准备怎么弄?”
韩怀义不答反问:“这几日必定有些变故,我得等你的弟兄将情况打听清楚才能决定。如果只是为放人的话,那我请你干嘛呢?”
现在很相信他有洋人关系的沈宝山想想是这个道理,就保证道:“我一定让他们明儿下午前就把消息给你打听清楚了。”
这时马当曼进了屋,沈宝山告辞时韩怀义就没再留他,只约好明日见面。
下楼的沈宝山随即就听到韩怀义和那个洋人用英文叽里咕噜起来。
他心想别的不说,韩二当我的面都和几个洋人结交上了,现在明显还要收那个洋混混做事,他要是没点底气怎么可能敢这样。
他再想到韩怀义在来上海的路上和他说过的,韩怀义十五岁起就晓得得往外走得和洋人接触,于是去学了洋话。
“人和人真不能比啊,换个地方就看出区别来了,他在沪上只靠一口洋文就能如鱼得水,何况还有些关系。”沈宝山现在不仅仅信了韩怀义的鬼话,更生出股认识韩怀义是他机遇的念头来。
他那些弟兄都在外面等他,沈宝山过去后立刻道:“我和你们透个底,韩先生本来是不让说的。其实这位祖上也是我们门内的,他如今的辈分比我叔还高,但我看这架势他迟早是要认门的。所以各位兄弟这次无论如何给我个面子,一定要帮这小爷叔把事情办妥了,这样以后我们面上也有光。”
他兄弟里最直的那厮是鲁直横,五大三粗的山东人道:“你放心吧,宝山哥,再说了韩先生看上去就不简单,我们肯定尽心的。”
他们这行人散入黑夜里时,韩怀义对马当曼却是又一套说辞。
“我从美国回来后来到上海的原因和你一样,都是为了财富。”
“但我的眼光不止在上海。”
然后他问对方:“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下你吗?你这个骗子。”
马当曼尴尬的摸了下酒糟鼻子,道:“查理,那只是个误会。”
“得了吧,如果不是遇到我,寻常的中国人一定会给你欺负死。”韩怀义冷冷的看着他:“我留下你的原因,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优点。”
马当曼都不知道自己这个烂赌鬼有什么优点。
韩怀义说:“骗啊。在我看来你的演技确实很逼真,我喜欢你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