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深夜的火光
老周随即唉声叹气起来:“大少爷既然晓得,当时还不如直接将刘德成交给官府呢。”
如果按着正常操作,确实应该如此。
但韩怀义的算盘是要借机脱离漕运。
而韩怀忠的算盘则不知道是什么。
弟兄两各有心思却没沟通,就造成了这个局面。
不过说到报官,韩怀义又不是真的神经病,他要离开漕运的烂泥塘,不代表他要砸了自己家的口碑。
所以韩怀义和老周解释起来,他说:“你想岔了,这个事其实最好不闹。”
“为何?”
“刘德成吃里扒外丢的其实是韩家的脸面。要是闹起来后,外人会怎么看我们韩家?人家会想他家管事都这样了,韩家确实不行了呀,所以我们不能闹。”
老周闻言吃惊的看着他,真心赞许道:“二少爷你想的可真全面。”
周鱼儿赶紧附和:“二少爷真厉害。”
韩怀义现在被谁一夸都敏感,他没好气的拿筷子敲敲杯口:“让你这丫头说话了吗,给少爷满上。”
周阿达就不服了:“少爷,你凭什么使唤我家菇凉。”
“我乐意。”韩怀义蛮不讲理着,他随即再度严肃起来对他道:“老周啊,回头我会和我哥说,索性就让你做码头管事。这货栈到时候让祥生和阿宝来弄就行。”
周阿达却慌了:“东家,这可使不得。码头管事和货栈管事不能是一家子,这是规矩。祥生可是我的侄儿啊,这不能的,不然万一有什么事我会说不清。”
韩怀义眨眨眼,还有这茬吗,感情这个年头的民企已经有了内部防腐的意识和限制了。
也是,涉及金钱方面,谁的人性都经不起考验。
要是没有合理的机制,谁都会是刘德成!
对了我这不是还有四个忠诚度名额吗?
韩怀义二话不说就给老周先上一个。
系统瞬间出具了张报表。
姓名:周阿达
籍贯山东,年龄51,身高166体重121。
忠诚度:79
心愿单:我得看着二少爷,可不能让他祸害了我家鱼儿,因为我家丫头将来还要嫁人呢。
我特么。。。
韩怀义最烦这心愿单了,祥生那边是要卖妹子,老周这边是把他当贼看!
反正他们翻来覆去都认定他对鱼儿存心不良来着!
韩怀义气的手都在抖,周阿达看的奇怪就问他:“少爷你又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我没事我没事,我现在就想静静。”
见老周还要废话,他就嚷嚷着给他找事道:“你帮我想想我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们家才能不被石金涛反拿住,而且我看他那样子好像还能得点好处。”
韩怀义说完举起杯子自斟自饮起来。
鱼儿在边上看他满脸的郁闷,就忙给他夹菜,她爹的酒杯都空半天了,这丫头也没看到!
这时周阿达忽然叫道:“二少爷,大少爷想干什么我知道了。”
“哦?一人智短,两人智长。那你说说呢。”韩怀义立刻请教还亲自给他倒酒先。。
经历大哥怀忠先知先觉的一幕后,仗着系统都后知后觉的韩怀义再不敢小觑这个时代里的任何人。
包括周阿达这样,虽然没主过事却旁观了信义和几十年浮沉的老实人。
周阿达享受着他难得的低姿态,就有点飘的护着杯子说:“那老儿我就生受二少爷的伺候拉。”
韩怀义给这老实人噎的都翻白眼。
鱼儿见状掩口一笑,周阿达这就说了起来。
他认为,大少爷说不定会是借机反扣石金涛一把。
因为漕运是大事,耽误不得。
石家既不想给韩家单子做,他们私下就会做好预备,不然倒霉的可是他们。
所以大少爷一定表面上积极应对,其实是借这机会拿钱砸石金涛一个逾期。
反正石韩两家的合同上不了台面。
到时候石金涛逾期被抓,谁还来找韩家的麻烦啊。
听他说完韩怀义看了下脑海里的账本,直接摇头,因为这不现实。
谈到钱的话,石金涛的资金肯定要比韩家充沛。
且韩家此举等于是公然破坏漕运,提督衙门到时候直接将韩家的东西收缴,反而还会便宜了石金涛。
老周难得想到个可能,但被他一盆冷水,老头子不禁灰头土脸起来。
可是韩怀义眼睛却亮了。
老周的话里面有些东西还是很有道理的。
漕运逾期是重罪!
公然破坏漕运也是重罪,但是在自己的后续计划只阻击石家,这却无所谓!
自己就应该去干他一笔狠的。
他坚定了决心就开始劝酒。
周阿达只好陪他喝,同时还在拼命琢磨大少爷明知要吃亏还跳坑的目的。
心中有事,边上有劝,没会儿酒量本就不怎么样的老周很快就喝醉了。
迷糊间他感觉自己被抬进了屋,接着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时韩怀义让鱼儿去收拾桌子。
自己却跑进货栈里翻腾了些东西,整理好之后他提到了码头边的僻静处藏好,再回了室内。
鱼儿见他不走,有些纳闷。
另外她闻到少爷身上似有些洋油味道。
这丫头正奇怪呢韩怀义直接找了块帆布,抱了床被褥往门后一放,和她说:“你去睡觉,少爷我今天也睡这里,你可别半夜爬少爷被窝里来哟。”
“少爷你坏!”周鱼儿顿时红了小脸不理他了。
不过少爷今天睡在这里,她还是很开心的。
于是她轻快的去推门去熄灯,然后蹑手蹑脚去了拐弯那边有帘子的单间内。
周阿达长得瘦弱,他的呼噜声不大,但睡的很沉。
合衣躺在床上的少女听着父亲在沉睡,又想到少爷就在室内就有些心跳,少爷会不会。。。
韩怀义忽然来了一嗓子:“早点睡啊,我光着呢你可别过来。”
浪荡子满嘴胡说八道,吓得周鱼儿都不敢吭声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半夜里她迷迷糊糊时忽然听到少爷那边有些动静,然后少爷似乎起来了。
紧接着她感觉有点冷风进了屋,这时她忽然觉得少爷好像出去了。
也许少爷是去解手了吧,少女想。
可是又过了很久很久,少爷也没回来。
周鱼儿实在忍不住就起身去看,鱼儿发现少爷的被褥散着早就凉了,不过少爷的外套什么的都还在地上。
周鱼儿不由一惊,他可别是又喝多掉下去了吧。
她赶紧往外跑。。。
此时此刻韩怀义都忙活半天了。
这个时候的水很凉,但一公里游下来他浑身却在发热。
尤其今夜的风还不小,好在是侧风,他贴着岸游的不算累。
入夜的码头静悄悄的,石家的些木船一艘接一艘的排成纵横,在河中浮沉。
这年头是航运淡季,船工们都将船放在码头维护。
韩家如此石家也如此。
而半夜三更并没人在现场看护。
韩怀义背着“装备”泅渡到了石家的码头后,便翻身上船。
他蹑手蹑脚的走了圈,先选最中间那艘开始。
这厮在船舱内将一块木板点燃后,贴在船帮内侧架好。
接着他又按着船队的摆放,隔几艘点一把火。
韩怀义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此刻东南风正关着门往码头里灌。
他拦腰点燃这段船之后,石家最多也就能救出内圈的几排而已。
连点五艘之后,韩怀义眼看火光已经透出来了,他立刻跳去上风口的船队最外侧。
这次韩怀义将自己带的些洋油直接往桅杆和甲板上撒下。
然后一把点燃。
这下,火苗瞬间就腾了起来,并在风势的鼓舞下往内卷去。
闹到这种地步,石家那边居然还没反应。
韩怀义冷冷一笑这就翻身下河往回游去,等他耐着性子埋头游出几百米后,石家码头上已经火烧连营完全无法收拾。
韩怀义见状便不再墨迹的往家里的码头游来。
没错,这就是他的计划。
昨天他看着石家的船队时就想到了这个主意,他之后抓捕刘德成勒索石金涛,其实都是为了这个计划做掩护罢了。
要不然他怎么会今天晚上又往周阿达这边跑,还故意灌醉了他睡在这里呢。
韩怀义这是懒得和石金涛你来我往,因为他认为没什么比直接摧毁对方的根基更犀利的攻击了。
石家的船队受此重创之后,要想在半年内打造出这么多的漕运船只是不现实的,他只能去购买。
可他一时半会上哪儿买去?
就算市场上有,韩怀义也能去买。
就好像老周说的那样,耽误漕运可是大罪,但韩家买船却不是罪。
到时候石金涛肯定要来求韩家。
然而这次他来求韩家的话,可就是真的只能由韩家拿捏了。
至于有人若要怀疑这把火的缘由的话。
呵呵,有了前面的铺垫,哪怕石金涛都不可能想到这把火是我韩怀义放的吧!
石金涛既能怂恿族人告韩成德,又去提督衙门给韩家上眼药。
他更收买着刘德成来动摇韩家的底。
这厮能做初一,韩怀义自然能做十五。
尤其还有那系统的三年归零的威胁悬在头上,韩怀义现在是怎么能收拾石金涛他就怎么来。
想到系统,韩怀义一边游一边翻阅果然发现,昌隆记的报表上,石家的资产在缩水!
系统给出的一艘能跑长途漕运船的估价是十两银子。
石家四百多艘木船的数量现在已经减少了好多。
并且还在逐步的减少中。
17先入为主会致命
韩怀义因此无声的嘿嘿之际鱼儿正瞠目结舌的看着石家码头那边的冲天火光。
她发现少爷跑出去没回来后,这丫头就很担心的披上件衣服往码头上跑,谁知她才到码头上就看到石家那边泛起了阵火光,然后火势逐渐冲天。
小丫头联系少爷的行为再看那边的动静,哪还不晓得这把火十有**就是二少爷放的呀。
她都惊呆了。
石家码头离这边好远呢,少爷好厉害!
可是少爷人呢?
鱼儿拼命张望水面,这丫头聪明到断定少爷就是游过去的。
并且她根据火势还估计少爷应该在回头的路上呢,接着她果然发现了少爷的鞋子就在登船的石梯口放着呢。
呀,鞋子下还压着裤子,少爷难道是光着去的?
周鱼儿顿时纠结了,她本来还准备欢迎一下少爷的呢。
渐渐的,石家那边传来了些惊呼尖叫,看来他们总算发现了,但是这么大的顶风火谁能救啊。
哗啦,哗啦。
累死狗了。
韩怀义总算回到了自家的码头下,他喘息着沿着登船的石梯爬了上去,然后他用短裤擦拭了下身体,赶紧就穿着鞋子往货栈走。
躲在门后一直看着这边的鱼儿发现少爷的身影后,心瞬间踏实了下来。
她赶紧回了床上躺好,同时侧耳仔细的听。
没多久少爷就蹑手蹑脚的回来躺下了,她也不敢吭声。
但就在这时,周阿达鼾声忽然停了,老头子迷迷糊糊的起来往外走,他随即鬼叫起来:“不得了,失火拉!”
他激动的冲回货栈嚷嚷道:“鱼儿鱼儿,快起来,石家失火了,啊!你是哪个?”
韩怀义装的才睡醒似的,躺在没灯光的货栈地上吼他:“你鬼叫什么呢,少爷我喝多了睡货栈也不行吗?”
“那我家鱼儿呢,我家鱼儿呢。”周阿达很紧张的上来就摸他的被窝,光溜溜的韩怀义慌的一比,你干嘛你。
周鱼儿忙答应道:“爹,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然后她起身点上灯发现少爷披头散发的抱着被子一脸光火的瞪着父亲,而父亲很尴尬的蹲在他边上,周鱼儿看这画面古怪,就很想笑。
但她转念想起父亲刚刚缠着少爷问自己时背后的含义,又有些含羞。
周阿达见女儿都是合衣躺下的,晓得自己又乱想了。
他就努力找话题转移尴尬,道:“少爷,不得了拉,石家那边烧起来了,火势都冲天了。”
“哦?”韩怀义忙说:“那去看看呢。”
他就让鱼儿转身自己将衣服穿起,周鱼儿听少爷和父亲很自然的八卦石家的情况,知情的她心想我可不能说我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时周阿达奇怪的问:“少爷你头发怎么湿漉漉的。”
“之前喝多了又摔河边了,要不然我早走了,睡这里干嘛呢。”韩怀义信口雌黄着,忽然想起周鱼儿是晓得自己睡下时的情况的。
但周鱼儿接道:“是呢,少爷之前喝多了。”
周阿达闻言就没多想,毕竟对他来说,韩怀义深夜摸出去游个几公里来回,放把大火的事简直匪夷所思。
而韩怀义听周鱼儿帮衬自己,不由一愣,心想这丫头有些不对啊。
他抬头看去,鱼儿的眼神就有些躲闪。
韩怀义顿时明白,自己的举动应该被这个丫头看穿了,但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和周阿达一起往外走。
鱼儿忙跟上少爷和父亲。
韩家的码头和石家的码头中间有片凸起的滩涂,不过视线是一览无余的。
三人站在码头上,只见那边的天都是红的,那场大火将韩怀义白天看到的石家浩浩荡荡的船队烧的如一把把火炬一样。
周阿达震惊感慨之际,韩怀义检查系统发现,昌隆记的船队数目居然已经爆降到了几十!
但这不奇怪。
俗话说水火无情。
常人生活里最常见的这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一旦发威后,破坏力是极其可怕的。
经历一个干燥冬日的木船,又因为要方便修缮便联在一起。
这就好像当年的赤壁之战。
几十万曹军都挡不住南边来的一把烈火,更何况石家的区区几百条木船呢。
风卷着起了势的火往里卷时,升高的温度加速烘干更外围的木头,到最后火舌一卷就能舔走只船!
等木头变成炭的时候,高温下被蒸发的水汽其实也有二次助燃的作用。
所以这场火只要开始没被熄灭,等火头弥漫开来后那局面就完全没得救了。
在家里的石金涛听到这个噩耗,等他赶到码头时,却绝望的发现那温度高的码头边的石基都开裂,谁敢去救啊?
完了完了我的漕运啊!
石金涛顿时手足冰凉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下半年的漕运任务。
他气急败坏的揪住他家的管事厉声问:“我千万叮嘱你做好防火,做好防火,你是怎么弄的?我前日过来还关照你将这些船隔开些,不要靠的太紧,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
他家管事白着脸不能回答,其实他做足了防护的。
在码头范围内他都不许有半点火星!
在东家关照他之后,他也已经安排下来,就准备明天开始将修缮后的些木船散去。
谁晓得。。。
而今晚石家码头上留守的除了他之外,也就两个伙计。
但三人喝了点酒后睡的都沉的很,所以当他们出来时外围的火和中间的那段火都已经联上了。
在码头上干活的人湿气重,喝点酒是正常的,可这话他现在哪里敢和东家说啊。
如此大的火势把半个扬州城都惊动了。
韩家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被陈伯叫醒的韩怀忠得知这个情况后,他震惊的道:“这是真的?”
“东家,是真的,您出来看看就晓得了,那天都红了啊。”
“这消息谁告诉你的,老二吗?”韩怀忠忽然问,陈伯摇摇头叹道:“二少爷好像又没回来。”
怀忠一骨碌爬起,走到院落里眺望城北,发现那边果然通红一片。
他立刻吩咐陈伯:“你赶紧派人去码头关照周阿达,要他引以为戒。”
“我这就去。”陈伯过去叫人安排事情时,韩怀忠站在院子里心想,石家的船居然烧了,这还真是天助我家。
因为如此一来,他的计划就更不被动了,除非石家想耽误漕运。
韩怀忠随即又想到弟弟。
因为他之前和怀义深聊了几句后,那小子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但韩怀忠再转念一想,自己就笑了。
知弟莫如长兄。
韩怀义以前虽然逞凶斗狠,但那只是街头上的手段。
这几日怀义是懂事了不少,可要是说那小子能洞悉两家争斗的根源,然后去放火杀石家的后路。
韩怀忠觉得韩怀义现在还没这个眼光,更不会有这种心眼和心肠。
其实不要说韩怀义了,做事狠辣的石金涛和韩家斗这么久,出了多少的盘外招也没走到这个地步过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石家出事对韩家算是好事。
怀忠便转身去后堂给父亲的牌位上了三炷香,低声道:“父亲,天道好还,弟弟懂事后拿回了一半的漕运合同,谁晓得石家的船居然烧了。。。”
办完事回来的陈伯默默站在他身后。
韩怀忠转身对他道:“陈伯啊,真是天意啊。倒少让我操心许多。”
“大少爷到底是准备怎么做的呢?”陈伯问。
作为家里的心腹老人,陈伯当然晓得石家下午认怂的合同别当真。
韩怀忠叹了口气:“我呢,先是想看看怀义的手段再敲打一下他,让他晓得商场的险恶。他倒是自己醒悟了过来,虽然是在合同签订后。”
“二少爷之前吃喝玩乐不务正业,能这样已经不错了。人总要慢慢来嘛。”陈伯确实就没信过败家子的“潜伏故事”。
谁信谁傻,也就韩怀义腆着个大脸以为自己可以洗刷清白。
“是啊,所以我还是很高兴的。”韩怀忠随即就和陈伯说到了戏肉。
他告诉陈伯:“我藏着的想法是索性拿下这合同。之后就将家里的船和合同绑着卖掉,这样一来石家不认也的认,他难道公开说要坑我家不成?”
陈伯却还是第一次听说大少爷内心的这个想法,他闻言大吃一惊:“大少爷,你怎么会要卖掉信义和的船呢?”
“这是我和高玉明商议了许久定下的策略。时局不稳啊,黄河改道后洋人加上拳匪,北边就没个消停的时候。他石家要弄都行,反正价高者得嘛。而我韩家回笼资金后暂先存着。”
“存着?”
“陈伯你有没有算过一笔账?韩家再做航运只会贴钱,而银价在疯狂的上涨。道光初年时一两银子换一贯钱,到了咸丰年间一两银子能换两千文!而现在呢,一两银子已经能换三千五!并且还在涨!”
韩怀忠随即问陈伯:“你说什么生意能赚的过这种涨价?这年头啊,我们还是先稳着点吧。”
自以为是真的要不得。
败家子先入为主的认为疼爱自己的大哥厚道实在,却不晓得韩怀忠既然能扛着这个家立足,又怎会是个无能之辈。
他想到的怀忠已经想到。
只是怀忠的这个决定对这厮的三年魔咒来说,依旧有致命的冲突。
韩怀义现在却还不晓得这些,这货正在琢磨,怎么说服他大哥同意卖家当呢。
他都愁死了。
18只是偶尔偷钱
韩家的后厨王大头是个肥头胖脑的中年人,因为头发稀疏索性剃光了。
这个大灯泡被陈伯派遣着半夜三更跑来,他见二少爷韩怀义居然也在货栈都吓一跳。
韩怀义问他有什么事。
王大头就将陈伯的吩咐对他和老周讲了下。
老周马上拍着胸脯保证韩家的船绝对不会这样。
韩怀义却一脸严肃的和老周说:“只保证有什么用?老周,从明儿起你就带祥生和阿宝睡船上,另外将这些船都隔离好,万万要做好防火措施,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是是是。”老周虚心接受,因为二少爷这话很对。
周鱼儿却想,少爷你又不会烧自己家的船,这里自然是没事的。
但她不敢说。
王大头颇喜欢这个伶俐丫头,见她眼睛里似有故事就逗她:“鱼儿怎么不吭声呢,是不是少爷又欺负了你呀。”
老周立刻回头警惕的看着二少爷。
周鱼儿忙否认:“哪有!”
韩怀义想到老周那破心愿就懊糟,他赶紧扯着王大头嚷嚷道:“你少特娘的胡说八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你媳妇睡了没?要不你在这儿我替你回去看看她?”
不肯被绿的王大头顿时熄火。
老周和周鱼儿听着败家子胡说八道,再看王大头的窘样都忍俊不禁。
回去的路上,王大头就八卦的问韩怀义:“二少爷,你怎么睡货栈去了,你是不是对鱼儿丫头真有意思呀?”
“你媳妇。。。”
“我不问了!”王大头赶紧让他打住。
韩怀义眼睛一瞪:“北方人怎么说的,你这厮整天事儿事儿的,我和你说啊,我明天中午要吃二十四桥明月夜。”
王大头立马懵逼:“二少爷,这种菜听名字该在醉花楼那些地方才有的吃吧。”
“醉花楼说的是下一句,我在家就要吃这一句。”
王大头还有点文化,他琢磨了下,大笑然后求饶:“少爷您总得告诉我内容啊。”
韩怀义张口就把黄蓉骗洪七公的菜单拿来道:“此菜先把一只火腿剖开,挖上二十四个圆孔,将豆腐削成二十四个小球分别放入圆孔内,扎好火腿再上锅蒸,等到蒸熟蒸透,火腿的滋味已经全融入到豆腐之中,火腿给你,少爷我只食豆腐。”
王大头佩服的拱手:“想不到少爷还懂做菜。”
“那是,少爷我五毒,不对,我文武双全。”韩怀义说顺口了之后郁闷的一脸黑线。
王大头憋着笑和他商议:“少爷,什么时候有空也带我去醉花楼见识见识呗。”
“好说好说,石金涛的相好叫陈妈,长得那叫个熟透了一捏都有水,我到时候介绍给你用用。”
“真哒?那少爷您用过没?”
“不可说不可说,哈哈哈。”
两人就这么胡说八道着到了家。
家人人已经睡下了,韩怀义也老老实实上床。
今晚游河又放火的他本来是想好好睡一觉的,但很多事如果已经发生,就无法回避。
尤其在夜深人静时。
当韩怀义躺在床上后,系统三年归零的条件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他琢磨来琢磨去,好不容易才入梦。
次日一起来,韩怀义就来到了吃饭的西厅。
韩怀忠已经坐在了那里,见弟弟来了他问:“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昨晚找老周聊聊事的,就躺在那边了,半夜见石家失火,然后王大头不是过去了吗,我就和他一起回来了。”
“这么说石家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先吃早饭先吃早饭,吃完我和你去书房说说情况。”
韩怀义也正想找他,便稀里哗啦吃完,随大哥一起到了中院的书房坐下。
坐下后,怀忠先问他:“二弟,想必你根据石家现在的情况已经想到些东西了吧?”
“嗯。”
“那你先和我说说,如果是你,你面对石家的这种情况准备怎么做。”
“我先给你泡杯茶吧。”韩怀义却爬了起来去折腾,怀忠看着他东转西转的模样,忍不住道:“要是还没想那就如实说,你这匆匆忙忙间能想到些什么呀。”
原来他当韩怀义在玩临阵磨枪呢。
其实韩怀义是在琢磨自己怎么和大哥提自己后续的设想。
听怀忠这么说,韩怀义不乐意了:“什么呀,我想过了。”
“行行行,那我等着。”韩怀忠呵呵着往椅子上一靠,然后又道:“唉,这些年了,你以前也就是兜里没钱了才会主动给我泡茶啊。”
“我现在也没钱。”韩怀义如实道:“要不大哥你给点儿?”
“你的月银都支到三十八年以后了,还给你!”
韩怀义大惊失色:“怎么可能?”他记得自己只多支了两年左右。
“算上你偷的呢?”韩怀忠问,然后忍不住奚落这活宝:“嗯,你当时也是为了麻痹石金涛,才偷账房上的钱的是吧。”
韩怀义把辫子摔脑后,将茶杯重重放在大哥面前,咬牙道:“是的。”
韩怀忠白了他一眼:“说吧。”
“大哥,我真说了啊,但你可别发火。”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怀忠本能有些紧张,但想到他最近的表现就勉强先答应道:“行,我不发火。”
“我还是和你先从账上说吧,我昨天和老周聊了会儿。”韩怀义先将老周对生意的感慨一顿说。
然后他根据自己掌握的家里船行部分的账目,和韩怀忠丢出了几个数字。
前年韩家因为漕运的关系,在船行上合计收入七千两银子,但是打点开销去掉一千五,船工支出去掉三千,维护去掉五百。
合计只得二千,而整个运转周期长达四个月。
结账则跨了年。
和提督衙门结算时还给了账房一百两,以及兵丁五十两的好处。
去年,北边拳匪闹事耽搁了下,漕运的结算周期长达九个月。
进六千,开销五千五,最后只落五百。
今年漕运没了,船工目前闲散着做自己的事,但是为了养着人,韩家每季度都得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韩怀义将详细数据报出后,韩怀忠都愣了:“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韩怀义被逼无奈,表示自己去账房只是偶尔偷钱,有时候也会看看账本的。
他哥顿时啼笑皆非,然后又高兴又叹气让他继续往下说。
19立马坦白了
韩怀义就道:“大哥,这里面还体现几个问题。一个问题是,每年我们家可都是先垫资去做漕运的。这垫的钱按着钱庄利息来算的话,我们的利润还得减一些。”
“其次。”他接道:“风险。”
“什么风险?”韩怀忠问。
“三百条船几百号人北上,要是在太平年月还好,毕竟运河风浪不大,可是北边在闹腾事情,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别的不说吧,哪个船工出了意外,我们得管吧,这可是很大的风险。”
韩怀忠听弟弟说的这么透彻很高兴,但表面上却皱起眉头:“看来你话里有话呀。”
我特么。。。
韩怀义本能将椅子往后拉了拉,一咬牙:“大哥,不是弟弟不把祖业当回事,而是年景不同了。”
他还没说完,韩怀忠打住他的话头道:“你不是说几个问题的吗,你才说两个呀,还有呢?”
“通货膨胀呗。”
“什么?”韩怀忠自然不懂这个。
韩怀义赶紧用这个年代的表达和大哥说起来:“银子越来越值钱,铜板越来越不值钱。漕运衙门黑心的很,都特么按着一贯一贯的铜钱和我们算账。而他们的兑换价码还是道光年间的!这里面我们亏啊。”
说起来韩怀义还是昨晚迷糊间想到这个问题的。
这种东西系统的账目上不会直接体现出来。
但是数据的变化是有的。
比如前年时,漕运衙门用二贯折算一两,韩家得七千。
去年,他们用同样的价码折算,韩家却只有五千多。
这其中的钱去了哪里呢?
韩怀义好不容易才琢磨出来,这是可怕的通货膨胀啊。
因为今年一两银子都能换三贯五了。
漕运衙门还按着两贯钱的兑换比和韩家结账,他们等于从中坑了韩家一贯五的利润。
韩怀忠听弟弟说到这里眼睛都发亮,他心中激动的想,老二真的懂事了,他居然连这个都看得出来。
但他还忍着,不动声色的问他:“还有呢?”
“还有?”韩怀义摇头道:“我只想到这么多,但就目前这几样足以说明些问题。”
“什么问题。”
“人员的风险大,结算的周期长,加上钱银兑换越来越高。大哥,我不管你高兴不高兴,哪怕你打我,我也要说,这生意不能再做了,何况我还得到个绝密的消息。”
“什么消息?”韩怀忠问。
韩怀义嗖一下窜去门口,再窜回来按着自己设想的剧本,他压低了嗓子道:“大哥,我不是为了麻痹石金涛常在醉花楼吗?”
韩怀忠实在忍不住了,冷声警告他:“你给我好好的说正事,以后这种把别人当傻子的话就不要提了。”
韩怀义好尴尬,可他是老二,他能怎么办。
韩怀义只能讪讪的往下编:“我在那边有次遇到个北边来的公子哥,那厮和我玩的还比较投缘,后来我无意才晓得,他是位郡王。”
韩怀忠。。。
“他得知我家的生意后,在走之前和我提了一嘴,朝廷要在后年裁撤漕运了。”
韩怀忠本来以为他是扯淡,听到这句话,韩怀忠惊道:“怎么可能?”
“大哥啊,北边都乱的什么似的了,宫中的母子还斗个没完。加上他们要清洗中堂留下的人马,导致南边对北边已经不满到了极点。我这是和你才敢说的,再闹下去这天下都不晓得什么样了呢。”
东南互保就发生在三年前。
清廷的颜面扫地,便连百姓都晓得。
何况扬州嘉定这些地方对清廷最最不满,因此韩怀忠对弟弟的话并不意外。
只是,他很意外弟弟居然能说出这些来。
莫非这小子还真在窑子里碰到个微服私访的郡王不成?
这年头的人其实思维相对单纯,脑洞不大。
韩怀忠就有些信了,但疑惑的问他:“你怎么知道那位的身份的?你就不怕这是石金涛的手段呢?”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的,但是石金涛敢这么玩吗?而人家是最后走之前才和我透的底。至于我怎么知道他身份的,他这么说了我不好奇嘛,我就悄悄跟着,结果他去了扬州府。”
韩怀义回忆着清宫剧现扯道:“那时候是晚上了,府台是大开中门跪着迎他的!接着满人都督也屁滚尿流的来了。下马时他和戈什哈交代,什么诚厚小王爷来了,都表现好点。我才知道他的身份的啊。都吓死我了。”
“诚厚?”
“应该是代善那系的,礼亲王世铎的长子。你看我干嘛,我都是躲在边上听几个满人戈什哈嘀咕的。然后我就赶紧跑了。”
“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但大哥我拿脑袋和你发誓,我没有开玩笑,你弟弟我再混蛋也不会这么乱说话,何况我真的醒了。”
韩怀忠一直绷紧的身子瞬间软了下去,叹道:“还好你没被发现啊。”
“是啊,我也后怕,要是我被发现了的话,他在窑子里和我玩的越开心越要灭我的口呢,所以我当时赶紧跑了。”
“你说的对,那你现在说吧,你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那你别发火啊。”韩怀义警惕的先将他手边的茶杯拿走,韩怀忠都气笑了他才说:“大哥,趁石家遭殃,我们借机抬价脱身转行吧,总之这漕运别做了,而漕运不做的话这船队也就别养了。”
“要是我不答应你呢。”
“。。。。大哥,我说正经的,你怎么和我赌气似的。我没开玩笑。”
韩怀忠忽然把身体往前一凑压低了嗓子问:“老二,你和哥说老实话,石家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干的?”
换在之前他不会这么以为,但刚刚无论是韩怀义在分析账目,时局,乃至扯的什么王爷,这些事凑一起就让韩怀忠有些怀疑了。
韩怀义死不承认的道:“大哥你开什么玩笑。”
“我难道还会为石家坑你不成?你赶紧和大哥说实话。”韩怀忠严肃的道。
韩怀义感觉没好事,继续死不承认。
韩怀忠闻言一叹:“要是你干的,我反而踏实了。”
“什么意思?”韩怀义懵逼了,怀忠很认真的道:“你要是有这个眼光和手段的话,我高兴啊,当然了你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非常不错了。”
“是我干的。”
韩怀义一听他的口风,立马坦白了。
韩怀忠遇到这活宝弟弟只能。。。。。
20弟弟的心愿
韩怀义和他低声道:“这件事没人知道,我抓刘德成前看到石家的船队那番规模,就想到了这个主意。我和石金涛鬼扯其实只为了。。。继续麻痹他。”
韩怀忠愣愣的看着弟弟,先听着。
他心中却泛起惊涛骇浪。
因为他看出来了,韩怀义今天和他说的都是真话。
只是这样的话,他这个过去不成才的宝贝弟弟简直是变了个人啊!
韩怀忠震惊之际,韩怀义继续和他道:“我昨天其实早看出石金涛的后招了。我看出来了还去做,就是为了晚上的那一出啊。”
但这话就不对了呀。
怀忠皱起眉头说:“你昨晚不还痛心疾首的和我讲,要我不要为了培养你败坏家业吗?”
韩怀义眼睛都不眨的鬼扯道:“你老说我败家子,我逮到了就刺你一下呗。”
这个理由很强大。
韩怀忠无语的摇摇头,只能问他:“然后你是怎么做的?”
“火烧赤壁!”
韩怀义手舞足蹈着:“我过去后故意先灌醉了老周,又吓得鱼儿不敢过来后。。。”
“你怎么吓鱼儿那丫头的?”韩怀忠知道弟弟沾花惹草的性格,有些不放心。
韩怀义很坦白:“我吓唬她说少爷我脱光了,要她别过来,那丫头当时吓得什么似的。”
他在这里留了个心眼,没告诉大哥,鱼儿看穿他行为的事。
这倒不是他不信任大哥,以为大哥会杀鱼儿灭口,而是他本能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反正鱼儿那丫头,呵呵,很乖的!
接着韩怀义就将自己游河,以及怎放火的行为一顿讲述。
说完以上他和他大哥认真的道:“哥,你别怪你弟弟心狠,不这么做的话我们家太被动,而老爷子的仇我可不能忘。”
韩怀忠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五味俱全。
这三年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他扛着。
可是信义和就好像韩家这看似光鲜的五进院子。
其实廊柱屋瓦都破旧。
韩家经历了族人的官司,主心骨的去世,以及争夺市场和漕运失败的打击后,已经徒有其表了。
虽说巨大的惯性让韩家还立在扬州城内。
可是,都在动老本的这艘船根本经不起风浪。
不过现在,最不成才的弟弟长大了。。。
韩怀忠忍着心中的千头万绪,问老二:“你确定没有其他人知道?”
“确定。”韩怀义斩钉截铁的道。
韩怀忠点点头,他信弟弟说的话,因为要是走漏消息的话石家已经上门了。
他就问他:“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
“大哥,我们真的不能再做漕运了。”
“你拿着合同不做的话,石家正好咬你。”
“我们可以给他呀,顺带将船卖给他呀。并且在卖的时候告诉他,必须用原先的船工,这样几百个船工都不会闹腾。”
韩怀忠闻言摆摆手:“石金涛不傻。”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和你说这个想法,但不会去和他提,我们等就是了。另外我们还要防范。”
“等?”
大哥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一根筋的要抱着祖业沉河,这让韩怀义很进状态。
他和韩怀忠道:“漕运逾期可是重罪,石金涛必定要疯狂的想办法弥补损失。”
“你说的防范又是指什么?”
“我家的船正够那厮用的,他不找我家找谁?那厮的盘外招多的很,所以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你继续说。”
韩怀义就继续和大哥分析石金涛道:“但他也不会把希望只放在我家这边,所以他肯定会疯狂的买船补充损失。”
“来不及的。”韩怀忠不是韩怀义,他熟悉和了解漕运上下游的行情,他道:“整个扬州范围的木工加起来,都不可能在半年内造出几百条漕运船来的。”
“那他就只能打我家的主意了。”韩怀义冷笑着说:“大哥,你说这厮会不会通过漕运衙门的关系,来征调我家的船呢?”
“这个不可能。”韩怀忠摇头道:“他的关系不会帮他赤膊上阵的,也没这个道理,他只能私下和我们来解决。”
“如果这样的话,他只能低头了,他聪明的话就会直接将单子都给我家做。但他不会。”
听弟弟说到这里韩怀忠站了起来,走到书房的窗口看着院子里的海棠。
沉吟了会儿后,他回头问弟弟:“怀义呀,你有没有想过,船队卖掉后我们做什么呢?”
“啊?你同意了?”
“我只是问你,韩家下一步怎么走!做人做事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这一点?”
“想过,正要和你说呢。”
“你真想过?那不忙。”韩怀忠摆摆手:“这种事三言两语是说不清的,我现在还有些事要处理,我们晚上再说。记着,刚刚的话永远不要再提了。”
“我明白,大哥,我准备把帮我抓刘德成的几个人调码头上,帮忙看护船队。”
“码头的人事你可以做主。”韩怀忠赞同道:“我们确实要小心。”
“那我等会就去安排,晚上再回来吧,对了大哥,我和你说个心愿啊。”韩怀义忽然又道。
韩怀忠一愣不晓得他忽然冒出这句什么意思。
韩怀义走到他面前异常认真的道:“漕运将停,石家却筹集资金继续往里砸,这是他们心甘情愿跳坑,也是我们韩家大翻身的机会。弟弟我要将他家收购了,把石金涛这混蛋赶出扬州然后再去给老爷子上柱香!”
他说完就走。
怀忠呆呆的看着弟弟出了门,眼眶忽然湿润了。
他也想啊,可是之前韩家连生存都困难。
就算现在,石家虽然倒霉了,但韩家也不好过,那么弟弟这心气神是怎么来的呢,他不由期待起来。
这会儿石金涛正在家里团团转。
这场火起的太蹊跷却没地方说理去,他也想过会不会是韩家搞鬼,但他都觉得不可能。
事到如今他必须要接受现实。
可是船呢?
没船还谈何漕运啊?
这个时候他不禁庆幸,还好之前分了一半单子给韩家,如今他只需要准备一百五十条船就够撑过今年了。
“东家。”石家的账房吴培明建议道:“要不我们去和韩家谈谈?”
“怎么谈?韩家如今对我不落井下石就是好事了,我岂能送上门去给他咬。”
“咱们不是找韩怀忠。我们在外边放风给韩家的船工,人家要吃饭吧,我们有单子啊,你说是不是?”
石金涛沉吟后摇头:“船都是韩家的,他们不点头那些船工都开不走。”
“东家,我的意思是这样的。”吴培明阴冷的解释道。
21并不可耻的宋三
韩怀义抵达码头后,他在安顿祥生和阿宝的同时,也没忘了宋三。
他让阿宝把宋三叫来,就问宋三是要和以前那样继续鬼混浪荡,还是想找些正经事情干干。
宋三这种市井底层的人有自己的狡诈。
他和韩怀义说只想跟着二少爷干。
韩怀义都被他逗笑了,跟着我干什么,去醉花楼的时候帮我推吗?
他干脆道:“你目前还在外边飘着吧,石家昨天遭殃后必定要算计我家的船只,这个节骨眼上要是有什么不对头的风声,你就赶紧来告诉我。”
“也成。”宋三其实有些失望。
韩怀义知道这种家伙和祥生那些老实头不同,用着还不能大用,近不得远不得还得敲打敲打。
于是他就继续叮嘱他说:“虽然你上次帮我抓刘德成的,但外人不晓得。所以你不要对外再透露和我的关系,因为这样你才能听到真消息。”
“晓得了。”宋三顿时垂头丧气。
但韩怀义随即丢出句话来:“不过是朋友归朋友生意是生意。所以你就不要推辞了。从这月起算,你的月银是一两,月底我就让祥生给你,有用的消息另算。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韩怀义说完又不容置疑的警告宋三:“可外边要是传出你是为我做事的,或者让我晓得你扛韩家的牌子做些什么,那么钱也没了情分也没了。”
之前给他压的灰头土脸的宋三听到这个价码,立刻来神了。
他在刘德成的事情里为韩怀义鞍前马后其实不就图这个嘛。
但这不可耻。
他能晓得付出才有收获总是好的,只要他做人有数,这种人韩怀义还是愿意用的。
和他说定后,韩怀义就去找老周了。
周阿达这个人做事踏实勤快。
虽然他防二少爷和防贼似的,也只是为了女儿。
对韩家他却是忠心的。
所以老周做事根本不要人催,他大早就召集了些木工船工将韩家的船只做隔离防护,都已经忙活半天了。
韩怀义跳着船帮过去时,那些大大小小的船工和木工都给这二东家问好。
韩怀义嘻嘻哈哈之后拉着老周坐到一条船上和他道:“老周,我大哥现在让我管码头,所以诸多事以后都拜托你了。”
“大少爷真的这么交代了?”周阿达问,韩怀义点点头:“说是交给我其实还不是信任你嘛。”
周阿达被他一捧顿时眉开眼笑。
韩怀义接着和他道:“如今是多事之秋也顾不得许多了,所以货栈和码头包括船只这些我都交给你,祥生和阿宝就做你的帮手。你呢,手把手的带带他们,另外值班的人选只你们是不够的,再从年轻船工里找几个,连带你们三人凑八个吧。”
老周想到昨天石家的那场大火依旧心有余悸,他就点点头。
他虽然老实,但也晓得石家绝对要打韩家的主意了。
要是有人存心使坏的话,只他和祥生阿宝三个人哪看得住几百条船啊。
见老周答应了,韩怀义又说:“鱼儿那丫头聪明伶俐。”
嗯?二少爷才起个头老周立刻警惕了,你要干什么。
韩怀义只当没看到他的表情,继续道:“我最迟明日就会让陈伯安排两个老妈子过来,由鱼儿管着,给你们和工人每天烧菜洗衣。因为咱们家得尽快将这些木船都修缮维护到最好的状态。”
“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老周很敏感的问,又说:“对了少爷,石家出事后,那他家的漕运是不是?”
“最起码给我家的那一半单子,是没法赖了,他还得求着我家做呢。”韩怀义呵呵着,老周也乐了,道:“报应啊,二少爷不是我心狠,石金涛这些年可把信义和欺负的不轻呢。”
“凡事闷在心里,管束那些船工都不要说这个事了,不然传出去显得我们家刻薄。但可以告诉船工们单子的事情,让他们别担心今年的吃喝用度。”
“二少爷说得对,二少爷说的对。”周阿达听他说的在理猛点头。
然后他忽然整出句:“二少爷呀,你真的变了呢。”
“我都和你说了之前都是装的,你见过说变就变的人吗,这是到时候了晓得吧。烦人。”
被大哥损过之后,韩怀义现在也就只有脸在周阿达这些人面前表示清白了。
他说完便起身踩着船帮蹦蹦跳跳上了岸。
这会儿几个做事不给力嘴却贱的木工正在那里逗刚刚买菜回来的鱼儿。
下里巴人的家伙说起些话来没轻没重,张嘴闭口都讨人厌。
其中一个家伙没完没了缠着丫头开条件,说:“我家大小子龙精虎猛的,鱼儿丫头只要你点个头,我就拿三头肥猪八抬大轿找你爹。。。”
边上人都哄笑说三头不够,得五头。
小姑凉正在憧憬未来的年纪,你特么把人家的后半生和猪挂钩,这算个什么事?
鱼儿烦的不行时就见二少爷踏浪而来挥手先给这厮一脑刮。
那厮开始还想发火来着,但回头看是这祖宗,立马赔笑说:“二东家。”
“你现在确实该叫我声东家了,因为韩家现在是我管码头。”
韩怀义随即冷声问他:“老周给你的活干完了吗?是不是二少爷我好欺负,你特娘在这里哔哔一天我也得给你银子,你当老子傻是吧?”
对方顿时讪讪辩解:“正干着呢,然后歇息会的。”
韩怀义破口大骂道:“你干的活呢给我看看!我刚刚才和老周说明儿调老妈子来为你们做饭,让你们顿顿有肉。我这么对你们,你就这么对我?”
拳打五亭桥脚踏吹箫女的二大爷发作起来石金涛都头疼,何况他们。
那厮赶紧磕头作揖:“二少爷消消气,我这就去做事我去做事。”
“回来。”韩怀义大叫然后指着鱼儿:“鱼儿丫头我都得当个宝哄着,你拿几头猪就想换走?告诉你啊,在这边做事的时候再烦她,就给我滚蛋,还有你们听到没?”
“是是是。”一群货撒腿就跑。
之前气呼呼的鱼儿现在站在少爷背后,已经开心的不要不要的了。
呀,少爷当我是宝呢!
22嘴炮谁都会
韩怀义随即又大吼起来:“张祥生,王阿宝。”
“在呢少爷。”两货从不远处的一艘船舱里抬起头来。
“你们两个货躲里面生孩子呢?”韩怀义指着他们:“让你们跟着老周做事不是让你们亲自下场的,你们两个从现在起就负责盯着这些人,对比老周给的任务,做的好的告诉我,有赏。磨洋工的就直接开了!听到没?”
祥生和阿宝赶紧答应。
之前本来想劝二少爷的老周听韩怀义说的最后一句后,心想这倒也行。
韩怀义这时又喊住他道:“老周,具体的人工怎么安排,每个人的进度该有多少,你都给我按着规矩吩咐好。要是你没吩咐好那我也得找你算账。”
“明白了二东家。”老周晓得韩怀义当众这么吼他,是让其他人不敢质疑他。
毕竟他之前只是个管货栈的,而这些人都是刘德成管的。
韩怀义果然借机宣布起来:“大东家把信义和的码头归我了,我现在把这件事交给老周和祥生阿宝。我对人绝对不小气。但你们要是拆我的台,那少爷我就去你们家去,吃你家的用你家的,还睡你家的老婆媳妇,尤其家里猪多的那个,听到没?”
木工船工们顿时哄笑大笑。
这时韩怀义又加上一句:“笑个屁呀,以后谁再和鱼儿丫头说三道四,我也去睡你家老婆媳妇,晓得没?”
木工船工们立马起哄,说怪不得二少爷发火呢,原来是鱼儿给欺负了。
鱼儿小脸红红的很得意。
老周却突然发作了,老实人拿个榔头在那里狂舞:“干不干活拉?啊?欺负我女儿是吧,有一个算一个,你们不要逼我。”
韩怀义晓得老周这话怼的其实是自己,又不好承认,只能摸摸鼻子走人。
周鱼儿就屁颠颠在他后面跟着,然后小声说:“少爷我昨天什么都不知道。”
“永远不能说,和你爹也不能说,这是我们的秘密好不好?”韩怀义放缓脚步侧头问。
和他并肩了的周鱼儿猛点头:“好。”非常开心少爷和自己承认了这样的大事。
韩怀义又和她说:“我明儿安排两老妈子来,你指挥她们给这些工人烧菜做饭,要是她们欺负你,你就告诉我。”
“真的?那我以后不要做饭了?”周鱼儿惊喜的问。
正在青春年少的年龄,谁不想过的轻松些呀,韩怀义哈哈一笑:“少爷我骗过你没?”
“没有,没有,少爷最好了还最厉害。”
阳光下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开心和信任。
见她这么萌,韩怀义顿时憋不住了,道:“少爷对你这么好,那你晚上记得到少爷的被窝里来一下哇。”
鱼儿被他调戏久了也是有免疫力的。
闻言只是低头疾走。
话说她当年第一次听少爷说疯话时,可吓得不轻。
时光啊,让曾经无知的少年通过花钱和刻苦的学习,熟悉了另外一种人体构造。
也让羞涩的少女开始怀春。。。
晚上天黑前,宋三气喘吁吁的跑来找韩怀义。
“怎么了这是?”
“二少爷。”宋三欲言又止,正好在场的老周就不乐意了。冷哼道:“鬼鬼祟祟。”
老周这种老实人一向看不起游手好闲的人,包括曾经浪荡的韩怀义,和看似不像个东西的宋三。
宋三给他堵的又不好发火。
韩怀义却皱起眉头:“老周,你这样就过了啊,我安排宋三帮我办事,人家避着人先告诉我有错吗?还是说他必须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大嘴巴乱讲。要是那样,我还不敢用他呢。”
老周不由尴尬起来,宋三则感动的什么似的。
但韩怀义这不是在玩什么狗屁权术,他只是不希望自己手下的几个可用的人互相针对上。
韩家在这个关键时刻,哪能再出什么意外啊。
韩怀义随即拍拍老周的肩膀:“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就事论事。你想想,要是我将码头拜托你,其他人看不起你,你是个什么滋味?”
说完他就和宋三往外走。
留下老周站在原处闷了半响,不由反思起自己的毛病来。
到僻静处后,宋三和韩怀义道:“二少爷,我今儿打听到了些事,我在白塔那边玩的时候,听人讲外边传石家遭殃后,韩家摁着船工宁可他们闲着,也不让他们接石家的活。说韩家只顾自己痛快不顾漕运大局也不顾船工的生计。他们还说石家都开到三两银子一个人了你们家也不放。”
“哦?”
韩怀义一愣之后瞬间反应过来,他冷笑道:“这是他娘的石金涛的手段,他家里没船了,又怕被我家敲打,就放风出去倒逼我家去找他呢。”
“二少爷英明。”宋三似懂非懂,但他晓得钱好呀,就努力参合了句:“石家开的这个价码,估计会有人心动吧。”
韩怀义赞道:“宋三,你说到点子上了,他石家动动嘴就成,反正这样的话那些船工担心活计就会主动来找我们。至于他们到时候不认账就是。”
宋三这次懂了,倒吸一口凉气道:“石金涛真狠啊。”
要是我家还要在漕运里打滚,还真给恶心了呢,但是现在。。。
韩怀义淡淡的一笑,道:“嘴炮谁不会啊,你帮我传话出去,就说你听说,石家开的价分明是五两银子一个人!”
“啊?”
“我让你做你就去做,只要不让谁找到你这个源头就行。明白吗?”
“是,二少爷你放心,就算找上我,我也是听说的啊。”
“你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大家都晓得,这会儿你要是忽然有钱了,别人会怀疑的,但只要你信我,我告诉你,就你今儿这个消息,值十两银子,我会给你的。”
“我当然信二少爷,但是这也太。。。”
“我说值就值,你假如哪天跑来和我说个事然后觉得值多少,我可不认账啊。”韩怀义和这厮相处时,时刻打着预防。
宋三不懂他的手段,但觉尴尬,说:“我哪儿敢啊。”
韩怀义笑了笑,忽然盯着他道:“少爷我当你是个朋友,那就提前和你说声,要是哪天外人以为韩家倒霉了,你记住我今天的话,继续为我办事,事后我就真当你是个兄弟,这辈子都让你饿不死。”
宋三顿时呆住。
23怀忠婚事的内幕
他心想奶奶的,韩二连自己家要倒霉都提前告诉我,这特么绝对是有个大坑要给石金涛跳啊。
韩怀义倒不知道他的这些念头,说完拍拍宋三的肩膀:“今晚就把消息散出去,说的越逼真越好。但过了今晚你就绝口不提,免得暴露。”
“是是是。那,我过去了?”
“吃饭的钱还有吗?”韩怀义最后关心了一句。
不管怎么说,对方为自己跑腿总不能让他饿着。
宋三却道:“您之前给我的银子我还没用掉呢。”
让韩怀义想不到的是,他随即冒出段话来。
宋三和他道:“二少爷,其实我不傻,二少爷您是个有本事的人,我才要跟你的。我也晓得我现在没资格让你信我,日久见人心吧,您刚刚那句话里面肯定有故事,但您说我就信了,我就等着做你兄弟的那天了。”
他说完拱拱手走了。
韩怀义直接被他搞懵逼,心想莫非我还无意捡到宝了?
宋三这会儿雄赳赳的跑着,他确实准备赌一把。
反正输了,他也没损失。
接着他忽然想到一点,石家那把火会不会是韩二放的?
宋三越想越可能。
这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还别说,他是目前接触韩怀义的人里,最吃韩怀义排头,也最能感受到韩怀义狠辣一面的人。
所以他才有这样的推测。
韩怀义等他走后准备归家时,老周和他道:“二东家,我以后不会了。”
“嗯?”
“刚刚对宋三那样确实是我不对,另外您是东家,有些事不该我们知道的我就不该问。”
韩怀义歪着头看看他,老周急了:“我说的真心话。”
“好吧,反正啊,做生意就和打仗一样,你是我的大将军,那些只是奇兵,你们互相不干扰对吧。”
韩怀义哈哈了声又冲在里面做菜的鱼儿道:“鱼儿,我走啦。”
“啊?”鱼儿慌忙跑来,可怜兮兮着:“你不留下吃饭呀。”
“我得和大哥谈事呢,先走了啊。”韩怀义一笑又说:“明天就有老妈子来了,你看着她们做事就好。”
“哦。”她想问他明天来不来了又没好意思。
韩怀义走后,鱼儿还站在门口。
老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的魂飞掉啦,锅里的菜都糊了。”
“呀。”鱼儿赶紧跑回去,嘴里飞快的叽叽喳喳着:“爹,少爷明天安排老妈子来了呢,就是不知道厨艺怎么样,要是您吃不惯的话,还是我烧给你吃吧。”
见女儿原来记挂自己呢,老周的气又消了,他开心的道:“还是丫头对我好。”
“那是,你是我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周鱼儿咯咯的笑着,然后问他:“少爷明天来不来呀?”
老周立马黑了脸:“他是东家,我哪儿敢问啊,你也少问。”
“怎么了嘛,提到少爷你就不开心,你和少爷不是蛮好的嘛。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鱼儿也不开心了,数落老子道。
老周险些吐血,跺脚:“我白养你了是吧。”
“怎么了怎么了,鱼儿不是蛮好的嘛。”忽然有个声音响起。
一个高大壮实的中年妇女,看似就很泼辣,气场强大,但眉清目秀。
她走进来时老周当场懵逼:“你怎么来了?”
“鱼儿呀。”传说中的高寡妇提着个篮子,对跳出来的鱼儿笑嘻嘻的道:“今儿弄了点刚上市的零嘴,就给你带来了。”
“谢谢高姨,高姨吃饭了吗,一起吃吧。”鱼儿一边说一边偷撇自己那个窘迫的老子。
老周手足无措着:“你高姨忙呢。”
高寡妇火了,一屁股坐下道:“我还就吃鱼儿这一顿怎么了,你要赶老娘走是不是?啊,你最近死哪里去了,我请你给我弄个窗户,你都没个回信的。你怕老娘不给你钱是不是?”
说完她啪的将一叠铜板拍在桌子上。
走时忘了拿账本的韩怀义正回来,才进货栈他就见一出。
败家子逮到这机会立马乐坏了,说:“哟,这位大娘子好像很面熟?”
老周见到这厮晓得不好贴墙根要走,韩怀义一把揽住他:“再跑打断你的腿,然后送高娘子府上养伤去。”
高寡妇虽然泼辣,也惧这位祖宗,闻言难得羞涩的红了脸,说:“二少爷说笑呢,他伤不伤的关人家什么事。”
韩怀义哈哈大笑:“鱼儿,我也在这里吃,都坐下坐下。祥生啊。”
遇到他的祥生阿宝赶紧跑来,韩怀义摸出钱:“去剁点卤菜,我请你们吃饭。”
这货一来天下不宁。
偏偏鱼儿帮衬着,高寡妇没法走,老周也走不掉。
桌上就听他拼命和高寡妇夸老周现在已经是货栈和码头的双管事,手下几百号人。
又说老周做事踏实勤恳,他都得听他的。
总之各种商业吹捧,就在他说的老周都要撞墙时,石金涛和吴培明在家笑道:“他们过去了吧?”
“去了,东家。”吴培明计策得逞很是快活。
“人啊!有时候还就得靠这些不是东西的东西。韩家外房那个老二和贼老三,几十年了都在为祖辈分家时,没选信义和不满。这不韩成德倒霉的时候,我点一把火他们就上了。现在再一把火给点好处他们就去了。哈哈。”
石金涛眉开眼笑着。
吴培明附和道:“是啊,不过韩怀忠那个岳父居然也这样,我倒是没想到。”
“这个事你确实不知道,我之前都没说过。”
石金涛这就和他说了起来。
韩怀忠的岳父,是扬州南门水乡阁酒楼的东家张叔明。
和韩家结亲时张叔明是很嘚瑟的,等韩成德病倒时张叔明就有些后悔了。
韩家当时想让他女儿过门冲喜,他坚决不肯。
等韩成德病故后,韩怀忠连番失却市场份额,张叔明就直接想悔婚了。
讲完以上后,石金涛解释了下他的消息来源:“为这事,张叔明和当时为他女儿做媒的媒人闹翻,那媒人和我也熟悉,我才知道这层内幕的。”
吴培明不由赞道:“东家真是心有平湖,这种事居然闷在谁也不说,今儿在下提议后,你才点出用他牵头逼韩怀忠,哈哈,东家的手段了得。”
24韩二一刀去
石金涛拍着老伙计的肩膀:“大部分主意是你出的,我只是补充了下而已,此次你居功至伟。”
吴培明赶紧谦虚。
石金涛却摇头:“确实如此,话说当时我心里还真有些乱。那一把大火烧的何止是我的几千两家当,烧的是我家的根基啊。但你这个主意一出,我就无忧了。钱可以再赚,倒霉的时候还能泼对方一盆脏水,才叫本事。你有本事!”
吴培明嘿嘿起来:“现在外边都在说韩家宁可闲置船工,也不让他们赚钱。这些船工必定对韩家不满,到时候东家呀,我们还按着之前的办法,让衙门专门针对韩家。。。”
“然后我再出面解决和安抚。”石金涛接道:“这样一来,韩家的人心全散!”
他们商议之际,王大头忽然急吼吼跑到了码头上,冲韩怀义大喊道:“二少爷,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怎了?”知道晚上要谈事滴酒不沾的韩怀义忙问。
王大头跺脚道:“大少爷那个岳父和你家族内的二伯三伯登门,堵着大少爷在为石家说话,陈伯都快气死了。悄悄要我赶紧来叫你。”
韩怀义一听这话二话不说,拔脚就往家里跑。
高寡妇见状道:“老周,一起去看看。”
鱼儿也道:“爹,去吧,二少爷那脾气发作起来可不得了,你也晓得他三伯当时还联名告老东家的呢。”
王大头猛点头:“都去都去,那个张掌柜仗着辈分老卵的很,可气人了。”
这会儿,韩家的大堂上,灯火通明。
韩怀忠碍于辈分只能坐在侧位,正听他没过门的妻子的父亲,扬州南门水乡阁酒楼的东家张叔明在那里继续哔哔。
他和韩怀忠翻来覆去只说:“漕运可是大事,朝廷要是怪罪下来的话,你扛不住啊。这个节骨眼上,石家和你有再大的恩怨,你也不能明着拆台呀。”
“是啊是啊。老大呀。”韩家兄弟的堂二伯也附和说:“外边都传开了,说你宁可让船工闲着也要坑石家一把。。。”
韩怀忠碍于身份不能和张叔明说什么,但对这位他皱起眉头毫不客气的道:“首先,我没有接到石金涛任何求助。另外就算我不让船工去为他做事,就是坑他了?”
因为这位二伯的亲弟弟,也就是坐在边上没吭声的那位,当时参与过另外几个和韩成德的官司。
陈伯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脸跟着来,等他挤进来后碍在张叔明的面皮上,韩怀忠又不好翻脸要他滚。
这时张叔明一摆手,痛心疾首的道:“你说的不重要,现在是外边都这么说你,这些话都传到我的耳朵里了,你说我这张老脸往那里放?”
才被韩怀忠冲过的二伯又开了口,道:“是啊。老大,叔伯们都是为你好啊。这口碑可不得了。再说了船工闲着有钱赚不到可是要生事的。”
廊下站在的陈伯听他们这些屁话,气的浑身都发抖。
韩家的下人老妈子们也都愤怒。
你张叔明的面皮值多少,再说你平时有个长辈的样子吗?
至于那两位更不是东西。
韩怀忠的声音响起,他没搭理其他人只问张叔明:“那您老的意思是什么呢?”
“反正你家老二靠些不上台面的手段已经拿了些漕运份额了,多下来的船闲着也是闲着,让石家给你家钱,这样不就好了吗?”
听他这么说自己弟弟。
韩怀忠忍不住道:“大人,是石金涛勾结刘德成被我弟弟揭穿后,石金涛才不得不低头的。”
张叔明长辈架子十足的又一挥手,很冠冕堂皇的表示:“这不重要,总之呢,这个节骨眼上你万万不要趁机做什么,要是给石家抓住把柄告你个破坏漕运的话,那可不得了啊。”
他这个没水平的理由让韩怀忠都气笑了,道:“石家拿什么告我破坏漕运?靠人云亦云的话官府也不会受理吧。”
张叔明就不舒服了,沉下脸来问韩怀义:“官府只认任务,你韩家有船不给他用,官府会不会找你麻烦?”
“这种情况不会发生的。”
“哦?”
“石家只要给的价格合适,韩家自然不会有钱不赚。”韩怀忠不想和他纠缠了,直截了当的道。
谁知张叔明冒出句:“那你准备和他家要多少?”
他这句话等于赤膊上阵,韩怀忠都无语,只能道:“这个还是看对方和我的开价再说吧。”
其实韩怀忠心里很冷。
张叔明却还要说:“口碑很重要啊,你要是落井下石的话。。。”
就在这时外边响起一窜的:“二少爷,回来啦?”
“嗯,怎么了,家里遭贼惦记上了还是怎么了,一个个苦大仇深的,都特么给二少爷我把精气神提起来,信义和就两个东家,除了大哥还有我呢,我他娘的可没个什么长辈死过来瞎哔哔。”
韩怀义骂骂咧咧的声音一入韩怀忠耳中,韩怀忠忽然想笑也心里一松。
但另外几个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一阵风随后便裹着个人进了屋,韩怀义进屋就先冲坐在边上的老三说:“你还有脸坐在这里?滚出去,立刻,不然老子抽死你。”
“你。。。”
石金涛实在太低估败家子的暴躁了。
管他千百计,韩二一刀来。
何况韩怀义刚刚回家后,还先将陈伯悄悄叫出去询问了下。
然后他就有了主意。
在这种情况下,和张叔明绝对不要去认什么辈分,只能来硬的。
所以韩怀义先拿老三发作。
他接着上去揪住贼老三就两耳光然后狠狠往外一甩,破口大骂道:“你特娘的当年落井下石的告我家老爷子,现在还有脸坐我家堂上?来啊。”
下面一连串的:“在。”
“男人都别动手,老妈子们给我上,揪住这杂碎在门口骂半个时辰,丢的反正不是我们的人。”
下面的老妈子们当真一拥而上,之前大少爷不发话她们都想上来抓他们的脸,等最能搞事的败家子一回来士气暴涨,因为大家现在有主心骨了呀。
25那你去发誓
只见韩家老辈的那老三惊慌失措的叫着却抵不过几个老妈子的各种“抚摸”。
韩怀义又猛回头指着族内的所谓二伯:“你最好消停点,不然我亲自抽你,别的不敢吹,在扬州城论混世,你全家七大姑八大姨上阵都得给我盘成狗。”
接着他也不看他脸色,就往张叔明对面一坐,冷冷的道:“明白说吧,其实我已经在门口半天了,陈伯出去把你们说的话和我转告了一遍,我实在忍不住才进来的。先说前面,韩家我也是东家,利益面前无兄弟,你要是拿身份压我,我是连我大哥都不认,更何况你?”
张叔明遇到这魔头,手都抖,和韩怀忠等于求助的说:“你也不管管他?”
“我管你娘亲!”韩怀义轰隆一声将手边茶杯重重砸在地上:“老子不在家就轮到你来欺负我大哥了?”
“怀义!”韩怀忠喝道,他毕竟不能让老二真打了张叔明。
韩怀义却有自己的算盘,他拧着脖子难得的顶撞大哥道:“他像个长辈的样子吗?三年了,他登过门看过你吗?今天他登门来时打什么借口啊,他收了石金涛的好处就明说,扯什么外边的风言风语让他觉得自己的脸没地方放了呢?他的脸皮关我家生意何干?”
这时外边响起几个老妈子的喊声:“大家过来看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啊,之前去告我们老爷的状,害我家老爷,现在还不要脸的登门来为外人做说客,逼我家少爷把船都低价卖给石金涛。”
“石金涛家失火了,就打我们家的主意。他怂恿这些不要脸的来欺负人,还在外边造谣说我家没答应他的求助,各位邻居看到他来过没?”
有人如实说:“没有看到,确实没这回事。”
于是几个大妈更沸腾了:“没**的东西,先在外边坏我家名声,现在又买通这种货色拿辈分来压人,我呸,老韩家轮到你们来撒野吗?”
。。。。。
韩怀义闻言很震惊,先走神的跑去前厅门口问:“这些话是哪个教她们说的呀?”
“少爷,我,是我。”王大头举手邀功,韩怀义指着他:“上次你不是想去嘛,少爷我明天就赏你去醉花楼一次。”
王大头立马怂了,和身边个女人说:“我没有,我没有。”
因为那是他老婆。
韩怀义不厚道的影响人家夫妻感情后,又转回屋内冲脸色难看的张叔明道:“张叔明,石家收买韩家的掌柜,被我抓个现行只能认栽让出一半的合同。先别说这赚的银子里有你女婿的一半。我这些手段怎么不上台面了?你给我当面说清楚先。你讲!”
张叔明其实也就是在背后哔哔他的胆量。
这会儿被他当面问上脸之后,张叔明居然怂的说:“我没有,我没有说。”
陈伯气的立刻冲进来问:“你的意思是我捏造的吗?”
张叔明张口结舌不能支吾。
见这架势,韩怀忠只能上来劝阻道:“陈伯,你先去外面看着点。”
陈伯自然要给大东家的面子,黑着脸出去后,韩怀忠又对弟弟道:“他只是口误,你看我面子就别计较了。”
其实他话里的意思,算是证明了张叔明确实放过这屁。
岁月和困境确实能捶打和造就人才。
换早三年的韩怀忠绝对不会这样做,因为那时候他做不出来。
这弟兄两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同心协力的模样落在老二眼里。
坐在边上的他听着老三的惨叫,见状心中惧悔的想,两年没见韩家老大这老实头也硬起来了,加上他家老二就是个混不吝。
我早知道他们现在这样,我何苦来呢?
而张叔明被这弟兄两个架着后,知道自己没法在这里待了,他只能一跺脚强要面子的说:“既然把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那你们自己去折腾吧。”
说完他就要走。
本想给大哥面子放他一马的韩怀义都给他气笑了,他一把拦住他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意思我韩家兄弟不识抬举是吗?”
“老二。。。”韩怀忠喝道。
韩怀义立刻冲他喊了起来:“大哥,你别劝我了吧,这厮说的话恶不恶心人啊,我韩家的生意他有资格做主吗?没资格,就说自己只是好心?我特么求他来的,还是石金涛买他来的啊。”
张叔明慌乱的叫道:“我是自己来的,我真是怕你们糊涂了,要坑石家坏了自己的名声。”
“我呸。”韩怀义直接呸了他一脸:“石家坑我家那么多次你不说,坐在那里的那条狗和外面那条狗坑过你亲家,你还带他们一起来。现在我们弟兄什么都没干呢,你就急赤白脸的上门生怕我们坑石家,你特娘的哪里来的脸,做了婊砸还在这里竖牌坊?”
接着他便说破张叔明的打算道:“这样吧,我给你个面子,你觉得你的脸面值多少钱你说个数,石家来谈的时候我直接扣掉成全你,讲!”
“老二。”韩怀忠见他越发激动了,不得不上拉着他。
韩怀义借机和他说道:“大哥,你知道外边都在传什么吗?”
“传什么?”韩怀忠问,韩怀义毫不客气的道:“外边早就在传,说这位听说我们家失了高邮和漕运,满脑子要退婚呢。”
韩怀忠其实知道这么回事,尤其每次他逢年过节去对方家里时,他也能感受到对方的那种态度。
说起来张叔明真是个薄情寡义的人,因为当年韩成德还帮过他。
但到底还不是韩家没落了吗?
所以自尊心极强的韩怀忠只能忍着暗自发疯图强。
今日他被弟弟当张叔明的面说破此事后,不由就看向了岳父。
张叔明一听急了:“我没有。”
“好,那你去发誓。”
韩怀义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一字一句的道:“你现在就去当着我家老爷子的灵位发誓,等他三年满了,你立刻让女儿过门,绝对不刻意刁难。只要你发誓,我韩二今儿当众给你磕头赔罪!”
“但是!”他揪住张叔明吼着:“要是你心不诚,要是你之前确实有退婚的念头,你发完誓就得天打五雷轰,就得断子绝孙,你敢不敢?”
张叔明顿时僵在了那里。
26何止要清白
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亏心事的人在无神论的年代也逃不过午夜梦回时的扪心自问。
何况在这个头上还留着辫子的愚昧年代里呢。
韩怀义揭破此事后便甩手走到门外,将这个空间留给他们这对早貌合神离的翁婿自处。
此刻韩家的门头外已经人山人海。
现在是高寡妇吊打贼老三,帮凶则是老实头周阿达。
高寡妇抓住贼老三扇着,周阿达却在边上往老三身上软绵绵的丢石子,还小声哔哔:“你不要脸,你不要脸!”
韩怀义见他那怂样,都不懂他平时哪里来的勇气和自己嚷嚷。
莫非仗着鱼儿吗?
他再看,鱼儿丫头正叉着腰颇有高寡妇风范的,气鼓鼓的站在人群里。
感觉到少爷的目光后,这丫头立刻放下胳膊装淑女。
韩怀义不由失笑,而后他看着这场面心想人越多才越好。
等我洗刷了我家的清白后,信义和就能立足于不败之地。
然后宋三再传播一番消息,石家就给架住了,到时候那老狗一时半会定不好来找韩家。
而我韩家,呵呵。。。
他又盘算了下心里的计划后,便大喊道:“好了。”
高寡妇见他出来了,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居然也装淑女缩去了根本藏不住她身形的老周背后。
其他百姓们也都纷纷往站在韩家石阶上的韩怀义看来。
唯有那贼老三连辫子都给扯散了,还被两个大妈摁着呢。
见现场安静了,韩怀义立刻往四周看热闹的人拱手声明道:“诸位,石家失火后至今没有联系过我家任何一个人。结果今天下午就有满城风雨说,石金涛来求过我家了,我们家居然宁可让船工饿着也不帮他,还说我家要破坏漕运!敢问今天有人看到石金涛或者石金涛的人来找过我们吗?”
“没有。”下面有些他过去的狐朋狗友喊道,附近邻居也都摇头。
韩怀义当众这样做的目的并非只为了洗刷自己家的清白。
今天他要是不借机把石金涛吐的狗屎都泼回去的话他也不是韩二了。
因为昌隆记可以说是踩着信义和的血泪爬上来的。
那厮要是只凭商场手段,胜者为王,韩怀义对此无话可说。
但他动辄挑拨韩家族内的小人,收买韩家的管事,去提督衙门给韩家上眼药。
用的都是盘外招。
这次要是让石金涛得逞,满城风雨后搞不好官府真要问责信义和破坏漕运!
所以韩怀义随即举起手来当众叫道:“我韩二现在浪子回头了,但过去哪怕不学好的时候,也敞亮硬气!我今天当众发誓,要是石金涛在他家失火之后找过我家弟兄里的任何一个,谁有证据的能说出具体的时间地点的,我家赏他一千两银子!要是我做不到,就让我以后没法玩女人!”
钱财动人心,他敢这么说,传出去的话人家自然也就信了。
这比徒劳的辩解或去和石金涛争吵强上一百遍。
且他讲的滑稽,人群顿时哄堂大笑,只有鱼儿暗地里啐了少爷一口,想到少爷那些烂事她本能就不开心。
韩怀义接着又指着被摁着那里的老三,问众人:“我再问诸位一句啊。比如那边绍兴饭店的陈老板,假如啊,我说假如,有个人和你家打过官司,还坑过您家老爷子。他忽然跑来和你指手画脚,指点你家生意该怎么做的话,你会怎么想?”
“去死呢。二少爷我不是骂你呀。”
人群见他怕这祖宗又笑。
有求于人的韩怀义赶紧拱手,态度前所未有的低调,嘴里却藏着刀子说:“谈不上谈不上,您就算骂我两句也无所谓,我去年偷你酒的时候,你不是也在被窝里骂过我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被窝里骂过你?”陈掌柜猛反应过来,就算怕他也恼怒的骂道:“韩二你这个缺德货,亏我还在为你抱不平。”
他不说还好,一说大家便想到了韩二那句话里的猥琐含义---这厮钻人家夫妻被窝里去了?
众人顿时再度大笑起来,韩怀义慌忙赔罪道:“对不起啊陈掌柜,我说漏了,不不不,我说错了。”
还说漏了?你没完了是吧。
老陈跳脚道:“你这畜生!”
居然当场气笑了。
场面如此滑稽,不要说其他人就连本来撅着嘴的鱼儿也笑出了眼泪来。
她心想少爷太坏了,谁都欺负。
其实她不懂,经过这么一闹之后,大家反而能听的下去韩怀义的话。
而此刻韩家大门洞开着。
陈伯等将韩怀义的表现都看的清清楚楚,陈伯回看再那个老二,几个之前没轮到上阵的老妈子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呢,那厮都缩着了。
至于张叔明,似乎预感到不妙,脸色都是灰白的。
大少爷却直着腰杆淡定的很,陈伯不由欣慰,他就怕大少爷再做老好人去制止二少爷撒泼。
因为这世道人心变了啊。
你看,二少爷回来前,张叔明那架子摆的似乎这房子都是他的,大少爷只是为他打工的一样,但现在呢?
接下来韩怀义果然提到了张叔明。
因为结合记忆他知道这货绝对不是个东西。
韩家红火的时候,张叔明上赶着来这边,一趟趟的殷勤。
韩家一出事他居然和那些混账打的火热。
这次又听石金涛的怂恿,竟胳膊往外拐的拿辈分来压怀忠。
在如今这年头,他拿出这种架子来韩家老大还真拿他没辙。
虽然这厮平时就没个长辈的样子,也没做到长辈该做的。
可是怀忠只要敢让他抓到把柄,他就能告怀忠一个忤逆。
到时候韩怀忠名声没了,他退婚也就理直气壮了,这就是他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的原因吧?
韩怀义还记得,张叔明不是一次想让儿子张云平到信义和做事。
就在韩家提出要冲喜时,他还提过。
但糊涂了半辈子的韩成德在这点上坚持着没同意。。。。。
于是韩怀义毫不留情的当众说:“除此之外还有个事啊,除了这厮之外今天其实还有个人登门,谁呢,我大哥的岳父!”
27扬州知府裴大中
张叔明晓得自己的言行见不得光,他闻言不由求助的和韩怀忠道:“怀忠,你,你。。。”
“您管得住我,我却管不住他。”韩怀忠眼眶微红的盯着他,语气虽然缓和,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张叔明过去些年的冷漠乃至冷对,他都能忍。
但就在怀义浪子回头之后,他正要和弟弟大干一番的紧要关头。
他这个岳父竟带着仇人登门为另外个仇人说情,并一脸冠冕堂皇的模样。
说实话,怀忠再厚道再能忍也算是彻底给他寒了心了。
加上韩怀义刚刚那番话后张叔明的反应,等于彻底揭开了双方之间残留的那层窗户纸。
这种情况下的韩怀忠,要是还来忍让和维护张叔明的话,他怕自家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要倒!
张叔明张口结舌之际,韩怀义在外边大声道:“我哥那位岳父今天来干嘛的呢?他老人家登门后,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命令我哥要注意口碑,不要干对石家落井下石的事!不然他就不好和石家交代了。”
舆论不由哗然,陈伯带头骂:“胳膊往外拐啊他,和他解释都不听!只管要我家大少爷不能欺负了石家,老爷您在天上看看吧,这世道还有天理没有?”
但韩怀义说:“陈伯你放心,世上是有天理的。但长辈的面皮我们还是要给的,他既然为石家开口,行,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只要石家真的来找我们了,而不是玩这些盘外招的话!我们帮!咱们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能破坏了朝廷的漕运是不是?”
周遭的百姓闻言都安静了下来,而人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的个中年则微微颔首。
他其实已经看了半天了。
这时,院落内的韩怀忠毫不遮掩的对张叔明一笑,仿佛自言自语道:“他要是好好来请我家帮个忙,大家一起赚钱难道很难吗?非要玩这些花头结果呢。”
他随即走了出去,站在弟弟边上朗声道:“我家老二说的对,我岳父既然开口我不能违背,何况咱们信义和是漕运的老字号了,要不是朝廷照顾我韩家都没今天,所以我们怎么也得放下私怨,先帮忙将今年的漕运弄好。”
人群里立刻响起个声音:“说的好。”
那位被几个便装衙役护卫下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扬州知府裴大中。
韩怀忠见到是他大为意外,忙带弟弟过去见礼。
四十出头的裴大中笑着冲他颔首:“韩东家,你不容易啊。”又对韩怀义道:“浪子回头,嗯,你还真让本府刮目相看了。”
很显然韩家兄弟那句不能破坏漕运说到了他的心里。
裴大中又回头对人群道:“大家都散了吧,这些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知府大人驾到,百姓们自然敬畏听从。
那几个老妈子也先放开了贼老三。
裴大中却只扫了那厮一眼就当没看到似的,然后就在韩怀忠的邀请下登堂入室。
老三想借机跑的,却又给大妈们揪进去了,而张叔明这会儿想走也走不了,只能灰溜溜的站在边上。
裴大中其实在人群后已经听过真相了。
话说入夜后的扬州城里,韩家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裴大中要是不闻不问都不对。
何况他本就在为石家昨夜失火一事有些担忧着,因为漕运和他的前途也是息息相关的。
等衙役回报这边的情况后,他就立刻过来了。
但坐下后的裴大中还是明知故问道:“两位东家,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知府面前当然没有商人的位置,但清末时候规矩也没那么多了,所以韩家兄弟都站着。
听闻知府询问弟兄两看了彼此一眼,韩怀忠刚要说话,裴大中却指着韩怀义:“韩家这位浪子回头的,你说。”
韩怀义见状心中一动,他这么聪明的人当然能看出,裴大中似有明知故问的意思,而他特地指着自己。。。
边上的张叔明立马尿了,这厮能说什么好话?
韩怀义果然道:“大人,这个事说起来就怕恶心了您的耳朵。”
“早知道韩家老二跳脱浪荡胆大包天,在本府面前还喘上了,没事,本府今天洗耳恭听。”
裴大中似笑非笑的盯着韩怀义,陈伯哆嗦着手给他上茶,韩怀义见陈伯这样索性接过来大大方方双手捧给知府先,同时道:“是,那在下就听您的,和您慢慢说说。”
此时此刻韩家的下人们,包括账房高玉明,周阿达和鱼儿甚至高寡妇都在院子里远远的看着。
鱼儿见二少爷在知府这么大的官面前不卑不亢的模样,欢喜的紧,就悄悄和她爹说:“二少爷肯定要借机告状了。”
周阿达却忧心忡忡:“官老爷的心思谁知道啊,他怎么不让大少爷说话呢。”
他显然很担心那败家子捅娄子。
其实何止是他,整个韩家上下都揪着心呢,包括韩怀忠在内。
韩怀义哪管那么多,这么好的机会他能放过才怪。
他这就条理分明的说了起来。
但韩怀义让裴大中都感到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直接告状。
而是用“听说”“突然”“很奇怪”这些字眼来表示不解,仅此而已。
韩怀义都没个情绪的说:“石家失火后的今天,在下就听说外面很多人突然在传,说石金涛找我家求助我家趁机。。。但石家的人确实没有找过在下和在下的大哥,外面居然就传出这种话来,实在奇怪。”
至于对张叔明,韩怀义也说的很平和。
他表示:“在下回到家里时,正听到这个人在问我大哥,准备收石家多少钱,要我大哥不要趁机落井下石。”
“哦?”裴大中继续明知故问:“这位是什么人?”
张叔明忙弯腰要自我介绍,老实了半天的韩怀义猛回头:“边上去,大人没让你说话轮到你插嘴吗?”
这特么。。。
张叔明要吐血不说,裴大中都无语,韩怀义接着道:“回大人,这位是我哥名义上的岳父。”
岳父还有名义上的?裴大中其实知道些内情很想笑,他倒要看看这刁钻小儿能讲些什么。
韩怀义道:“但他和石家还有在扬州府起诉过先父的那两位走的更近些。所以他今天其实是为石家做说客来着。”
28装的很识大体
他的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虽然里面一个脏字没有。
张叔明实在不能不辩解的喊道:“大人,在下只是关心小婿,怕他。。。”
“怕我大哥什么?”韩怀义瞬间直起腰来。
然后毫不客气的道:“本来想给你点脸皮,既然你不要脸,那我就当着知府大人的面问你几句话,你敢不敢答?”
“你问。”裴大中沉声说。
石家一遭殃,韩家的船只就成维护了漕运的重中之重。
冲这点他也要偏袒韩家一些。
何况这些人的做法确实恶心,甚至连基本的廉耻都没了。
裴大中作为读书人出身的汉官,这点节操还是有的,因此他开腔撑了韩怀义一把。
他这句话一说,立场就明显了,韩家上下顿时松了口气。
张叔明却几乎站立不稳。
韩怀义今日最恨的不是石家,而是族内那两个还有这位。
他立刻抓住机会道:“你为何关心石家超过亲家?”
裴大中闻言不由暗赞韩怀义一声聪明。
因为韩怀义这一问先给张叔明定了个立场。
不等对方回答,韩怀义再连续发问:“你为何要关心我家要收石家多少银子?我家的生意和你何干?还是说我家收对方多少和你其实有关?”
张叔明慌张的忙和裴大中辩解说:“我没有,我,大人,小人只是担心小婿在这个节骨眼上,对石家要价太狠坏了口碑,小人也是关心啊。”
裴大中却只喝茶只听着。
韩怀义见状心中更有把握,他便又绕了回去指着老二老三问张叔明:“嗯,你口口声声要我们兄弟不要对石家落井下石,那么先父,也就是你亲家病重时这两位对先父落井下石,你为何一言不发,然后今天还和他们联袂登门?”
总之,他的意思是你为什么帮外人不帮自己家人。
世人常态都是帮亲不帮理,张叔明的行为明显不正常。
何况韩家又没错,韩怀义这么问,他顿时无法回答。
韩怀义接着又问他:“我大哥已经和你解释那些是谣言,但你说不重要,因为你只觉得那些谣言让你面皮没光,这句话你说了没有?知府大人让我问你话呢,你说了没有!”
他忽然提高了音量。
张叔明知道无法抵赖,在这节骨眼上他也不能撒谎,只好道:“外面说的确实太难听,我女婿要是那样我的话,我确实抬不起头来啊。”
“哦。”韩怀义懂了,你还要继续冠冕堂皇是吧,那我也恶心你一回。
于是他道:“按着你这道理,也就是说外面要是有人传你老婆偷汉了,你老婆和你解释也没用,你得杀妻才能证明自己头上不绿是不是?”
谁能想到这厮当着知府大人竟能说出这种话来。
全场为之一静,而裴大中拼命含着茶好险没喷出来。
韩怀义却一脸无辜:“不是这个道理吗?不然为什么外人说什么你都当真,我大哥和你的解释却不重要,在你看来你的面皮比韩家的生意还重,所以为了你的面皮,我们兄弟必须白送船只给石家,这样你脸上才有光。”
他随即叹息:“其实这道理你自己都不信,因为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蠢货,唯有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故作糊涂强词夺理。虽说家丑不可外谈,但如今明府在上。”
韩怀义对怀忠道:“大哥,事已至此我们韩家总要落个清白才行,我们还是请知府大人做主,将这三位当场询问一番吧,想必在明府面前他们不敢撒谎窜供,一定能很快交代出他们到底收了某家多少好处,才能干出这么没有廉耻的事来的。”
他说完既对裴大中躬身道:“知府大人,求您为民做主,还我韩家一个清白。”
啷——裴大中轻轻的将茶杯放在了桌几上,他先问韩怀忠:“你的意思呢?”
张叔明拼命看向韩怀忠,裴大中注意到韩怀忠却看向弟弟,而那个过去名声狼藉今日谈吐做事都有度且狠辣的小子,此刻却没有给他大哥任何压力。
他完全是一副,啊,地上那个砖缝可作诗的模样。
这时,韩怀忠一咬牙:“大人,在下能否提个不情之请?”
“你讲。”
他指着族内的那两人:“这两位曾在我韩家和石家生意的关键时刻,莫名其妙状告先父,纠缠取闹导致信义和输了场生意。事后他们不知悔改还再度登门来恶心我们,我们兄弟想请大人做主,判我两兄弟从此和彼韩无任何关系。”
“可。还有别的要求没有?”
“没了。”韩怀忠说完都有些不敢看弟弟,裴大中有心看看韩怀义到底怎么样,就问:“那位二少爷呢?”
到这个地步,白痴都知道知府对韩家的态度了。
这不,堂堂明府都调侃起败家子来了。
韩怀义却没飘,他老老实实的拱手道:“大人,韩家的事我大哥做主就行,他说没了,就没了。”
韩怀忠不由感动,但韩家的那些下人们都恨的跺脚。
心想二少爷你平时张牙舞爪什么亏都不肯吃,现在怎么这么听话了呢。
其实他们不知,韩怀义所求更多。
信义和在韩成德时代的后期,在官面上已经没人了。
裴大中为人清高,满族提督贪腐无度,也就石金涛能巴结到满人头上。
但今天裴大中既释放善意,韩怀义怎么也得营造个识大体的样子先。
更何况,张叔明算对手吗?
脑子里有个坑货系统的败家子现在唯有搞死石金涛这个目的,其他都是浮云。
裴大中见状果然很满意。
他赞道:“兄长仁厚,弟弟。。。现在也懂事了。”
韩怀义顿时有些憋屈,你停顿个啥,你这样还不如不夸我呢,要是现在是1912我打你你信不信?
裴大中哪里知道这个混蛋脑子里居然在想这些。
他继续道:“嗯。从此韩家兄弟和族内这些人等再无关系。来啊,将那两个人给本府打出去!他们要是以后再敢登韩家兄弟的大门,再参合韩家兄弟的生意说三道四造谣污蔑,本府定不轻饶。”
“是!”几个便装的衙役立刻将韩氏的老二老三揪着拳打脚踢的拽出门去。
裴大中随即起身对张叔明道:“你也走吧。”
知府大人语气虽然平淡,但眼中的冷意森森,显然对他相当的不满。
29是人间奇迹吗
张叔明心惊胆战着赶紧讪讪先走,韩家院落里的人先看那两个家伙被知府轰出去,再看他灰溜溜的样子都无比痛快。
等衙役回来后,裴大中站在前厅的台阶上对韩家兄弟道:“既然无事本府也就先走了,不过你们记得你们的话,万万不因私怨耽误了漕运即可。”
知府的话里似乎有话,韩怀忠却没注意到,他忙答应。
但韩二没有吭声。
裴大中就问:“韩二少,你怎么没答呀。”
韩怀义一咬牙,赌一把的道:“在下不敢瞒明府,在下心里正憋气,就在想只要不耽误了漕运,怎么收拾石家呢。”
韩怀忠听他这么说都急眼了,你小子疯了是不是?
韩家上下也都惊呆。
让大家意外的是裴大中只是冷哼一声说:“耽误漕运本府就要你的脑袋。”
然后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韩怀忠送完他之后脑子都晕乎乎的,知府大人这是支持韩家去搞事情是不是?
韩家的账房,管事乃至下人们此刻却都爆炸了。
一群人围着二少爷在那里蹦跶,就连过去最看不上败家子的高玉明都合不拢嘴。
因为败家子最后一出完全试探出知府大人的立场了呀。
此刻夜深人静,并没走多远的裴大中听到韩家院落里响起的欢呼声。
他就和身边某心腹都头道:“话说这韩二还真让本府意外啊。”
“大人说的是,那小子还被我抓过的,没几年居然出息了。”
“哦,为什么抓他?”
“他那年喝多了,为个粉头差点把醉花楼砸了,白三拿他还没辙只能报官。”
“然后呢。”
“没真想抓他,只是吓唬一下,那小子跳河跑了,但他到对岸还骂白三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找上六扇门的都不是英雄好汉。”
裴大中啼笑皆非的道:“他是好汉?嗯,今天看倒是条汉子。最起码行事很正,骨子里也有规矩,对他大哥也体谅友爱。”
“是啊,大人,当时小的还以为这混球会死咬着张叔明不放呢,他那样确实让小的对他也刮目相看。”
“就怕张叔明那等货色记吃不记打呀。”裴大中爱看易经,总觉得张叔明面相刻薄,他不懂韩成德为何找这种人做亲家,话说他冷眼石家韩家争斗的过程时,反感石金涛同时却也觉得韩成德无能。
当然死者为大,这句话他是不会说的。
不过对韩二刮目相看的知府要是晓得,石家的那把火其实是败家子放的话,估计又是副态度了吧。
和兴高采烈的韩家相比,已经得到消息的石金涛却是面如死灰。
吴培明这会儿也耷拉着脑袋。
两人面前放着的庆功酒早成苦酒。
更致命的是,石金涛听说市面上已经开始传,石家忽悠韩家船工把价格都开到了五两银子一个人。
这是指名道姓的编排。
要是没有在韩家大院的那一出,石金涛只会对此一笑,反正这种价码对他来说都是不需兑现的。
他甚至还会觉得传播的越高越好,因为这样韩家船工才会急切起来,帮他倒逼那对兄弟。
然而现在,价格越离谱就衬托的他手段越低级。
韩二这厮真可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居然连张叔明的面皮都不给,而韩家老大竟也做的出的。
在石金涛的算计里,张叔明等去恶心恶心韩家弟兄,加上谣言催动下韩家船工心思浮动,这样他再去谈也就容易些了。
且这样一来,韩家绝对想不到他会在后续还要坑他们一把。
但现在,他的计划全毁了。
韩二就差把他剥光了吊城墙上,偏偏此事里还有个屁股歪了只管漕运安危的裴大中。
石金涛黑脸塌面的瘫在那里,喃喃的道:“命啊,真是命啊。”
边上的吴培明面对这死局暂时也没了主张。
可他们做梦想不到,此时此刻,韩家兄弟却在谈放手。
送走帮衬的各位,又安排好两个老妈子明天去听鱼儿做事后,韩怀义就和大哥一起去了书房。
这次参与商议的还有韩家真正的老心腹,老账房高玉明。
三人说笑了会儿今天的事情后,韩怀忠就提起正题说:“老二,今天虽然晚了,但大家都还精神着,正好高先生也没事,你就和我们说说?”
高玉明还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有些懵。
韩怀忠道:“先生你先听听就是,然后我再和你讲。”
“成,东家。”对大东家高玉明规矩的很。
对二东家嘛,他现在感觉好些了,不过高玉明认为自己的钱袋子还是得捂住,不能露出一丝破绽给那位。
韩怀义却道:“大哥,还是容我再。。。”
不是他矫情,高玉明这家伙骨头硬性子倔,他本能就不想在他面前聊卖家当的事。
但韩怀忠逼他:“赶紧说,你不是说你已经想好了吗?”
“得。”
韩怀义想想既然要说还得有理有据,索性就将早上和大哥说过的话也和这老头子哔哔一番吧。
这样的话,总不至于张口就被他鄙视。
于是败家子就先去拿起那边的纸笔,歪歪扭扭很本色的将自己之前算的账写下,然后放在茶几上指着道:“这件事上午我和大哥已经聊过一半,这是韩家三年来的漕运账是不是?”
“无误。”高玉明惊讶的看着他,败家子如何会记账了呢。
“他说去账房只是偶尔偷钱,其实也看账本呢。”韩怀忠心情很好的和高玉明解释道。
韩怀义立马一脸黑线,而高玉明哑然失笑后难得的赞道:“二东家还真有心了,数目无误。”
“大哥,高先生,漕运不能再做,再做只会亏。”韩怀义接着又把自己和大哥说的几点和高玉明一说,高玉明真正震惊了,他狐疑的看向韩怀忠,但又觉得不可能。
因为大东家不至于提前告诉败家子这些,就为了在自己面前显个摆。
既然不可能,那就说明这些真是二东家自己想出来的。
这样的话。。。
高玉明真觉得不可思议,这就好像城门口那个王傻子,忽然有天会吟诗作对了一样,完全是人间奇迹啊。
“老头子你啥眼神?我给你抠了啊。”韩怀义便相当敏感的忍不住了。
30我其实比大哥你过的辛苦
见这货又开始闹腾,韩怀忠立刻喝斥他道:“和高先生尊重点,你皮痒痒了是吧。我早上问你,韩家假如不干这个了,干什么去?只靠韩家的米店吗?你既有主意就赶紧说道说道。”
“上海!”韩怀义遇到大哥完全没辙,只能老老实实的吐出两个字。
“哦?”室内另外两人闻言一愣。
“海运。”韩怀义再吐出两个字。
看他肚子里好像还真有点东西,那两人这就异口同声冲韩怀义道:“你赶紧说清楚。”
完全没地位的韩怀义为了自己的小命不被狗系统给灭了,只能忍辱负重的和他们耐心说道起来自己的设想。
“清廷南北隐有对持,南方汉人排满情绪日益高涨之外,北地拳民作乱洋人又虎视眈眈,所以漕运不能再做。”
“不仅仅漕运不能做,我们家的内陆生意如果不能攀附到什么真正的实力人物,也不能做,因为时局会越来越乱。”
“但有个地方一定安逸的很,那就是上海。租界是法外之地,洋人侨民众多洋兵也兵强马壮,清廷也好各方也罢都不会去惹既成事实的租界。”
“且上海是文明窗口,租界内各行林立,又中外互通。”
“再说回我们家的本行,船运。我们家的三百船的运量,只堪比一些铁甲洋船三四艘的运量。”
“铁甲船的抗风浪能力远超木船,且为洋人运输货物的话,别人也不敢伸手欺负我家。”
这年头的商人,谁见过这么高瞻远瞩的论调啊。
韩二居然从时局入手分析生意前景,然后还将沪上洋派种种说的头头是道,且用词这么高大上,不要说高玉明,就算心里有些准备的韩怀忠都惊呆了。
看他们的表情,韩怀义逮到机会又来了,他表示:“你们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等会和你们说,反正我这三年都没闲着。”
见他又试图把别人当傻子,但这次韩怀忠没骂他。
韩怀义接着道:“我知道你们会问,生意怎么来,那是因为租界还在发展,并会越来越好。而沪上的运输一直短缺,我们家对此又熟门熟路,所以哪怕是条狗买只船过去都能混到吃的。”
听到这里韩怀忠忍不住了:“怎么和洋人打交道?还有谁会开铁甲船,这船又从哪里卖,我们家一个都不知道啊。”
韩怀义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江南造船厂督办魏允恭大人正在设想转官为民营,对民间出售船只。但此事还在筹备之中。”
“你怎么知道的?”高玉明问。
他见这家伙居然能有名有姓有官职的把事情说出来,本能觉得不假,但搞不懂韩怀义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等我慢慢说呢。”
韩怀义进入状态就喘上了,他先回答大哥的问题:“至于谁会开铁甲船?沪上洋人水手众多,聘请他们教导我们船工就是。洋人不比我们多个眼睛鼻子,并不是每个人都拿枪打炮的,他们很多人也只是自己国家的百姓。这些鬼佬漂洋过海过来只为吃饭。”
听到这里,高玉明忍不住再度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的容易,洋话我们都不懂,要是找那个什么,翻译对吧,万一给人家联手坑了呢?”
“我会。”韩怀义瞬间丢出王炸:“**you。”
“什么?”室内两个都懵逼了,韩怀义很西式的耸耸肩:“问你好呢,高先生,这是非常亲密的关系才能说的洋人问候语,要是一般人只能是哈喽。”
“哈喽?”韩怀忠琢磨了下,他颤声问:“你这是从哪里学的洋话,还是就会这几句?二狗子你可不能骗大哥啊。”
神特么二狗子,这是个什么破小名!
韩怀义黑着脸拿起笔,一边说一边写的憋出段平静祷告来。
接着他再和他们解释成中文:“上帝请赐我平静,让我接受我不能改变的事情,鼓励我去改变能改变的事情,以及给予我分辨这两者的智慧。”
之后韩怀义和他大哥道:“你以前总骂我喜欢鬼混,但是我要是真的只在鬼混的话是不会逮住刘德成就立刻发作的,也不可能突兀说出这些话来,大哥,这几年其实我比你过的辛苦。”
韩怀忠此刻和高玉明还在咀嚼那段韵味十足的祷告。
韩怀义见状赶紧根据记忆和彻底被他震住的大哥还有高玉明说:“我中间是不是有半年跑出去没回来?”
“对,还偷了账上几千两银票。”高玉明心塞着道,为这破事老头子气的都要辞职。
活这么大谁见过没事偷自家钱的东家?
韩怀义立刻睁眼说瞎话:“你们以为我去花天酒地了,其实我只是偶尔回来调解下身心而已。”
“你赶紧说,你再扯这些废话我抽你啊。”韩怀忠都要爆发了。
韩怀义秒怂,忙和他讲:“其实那段时间我主要是在苏州和上海,当时我是在洋人教堂里和神父学英文。我偷的钱是做学费了,因为我要是不偷你们是不会给的。”
这厮逮到机会就洗刷自己。
这倒不是韩怀义非要给自己贴个什么高大上的光环,而是他过去的形象确实不堪。
但他要是得不到大哥的支持信任的话,他根本就无法主导接下来的事情。
那破系统可悬在他头上呢。
韩怀义接着强调:“另外我也没法在两年前和大哥还有高先生您说,我们韩家的生意不能这么做,说了的话只会被你们骂死。所以我只能等,并做好准备。”
他大哥给他怼的直接说不出话来了。
“不相信?那我除非是鬼上身又怎么会知道这些呢,这些都是神父告诉我的,他叫斯塔克,现在已经回花旗国了。当然了,我也因此认识了其他几个洋人,比如托尼,和罗杰斯。”韩怀义想想又报出个名字:“还有洛基。”
当然还有他最爱的:“还有个女孩叫旺达.马克西莫夫。她养母是吉普赛人。”
“。。。。。”
韩怀义鬼扯完毕喝了口茶,给他们消化的时间后,认真的道:“我从石家发生意外后的行为感觉的出来,石金涛看不穿时局,他还要在漕运里钻营。而这正是我们哄抬价格回笼资金摆脱泥潭的大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