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怎么不锁门
次日天津卫的人们起来后,他们惊讶的发现韩查理的弟兄们和沈明远的人竟打的火热。
据说因为都姓沈,韩查理的某个弟兄和沈明远还换了拜帖。
看样子双方是谈和了,看不成热闹的闲人们未免遗憾。
但接着大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因为王存福从此居然没了影,再看给韩查理砍的胳膊筋断的陈头响也老老实实躺在家里。
有心人再一查,那日算计韩查理兄长的小五子一脉似乎都销声匿迹。
甚至就连平时吃小五子孝敬的巡捕也给开缺公职。
几个事情一联系,市面上的人才明白过来,这叫谈和吗?
这该是人家彻底的出了口恶气才对吧。
事实确实如此。
在利益面前,王存福和陈头响又算什么呢。
王存福和那几个小混子昨晚就给顾家堂用钢筋扎好浇上水泥,然后丢在码头下面祭了河神。
并且丢他们下河的,还是那位给开缺的巡捕。
那厮当时都吓瘫了。
除此之外陈头响也被沈宝山登门拿着刀和好处说服,只等伤好了就来见韩查理认爷叔。
但做完这些的韩怀义今日却已经衣冠楚楚的出现在了英租界里。
要不是亲眼所见,杜威特真没法相信这个样貌清秀的年轻人有那么大的本事。
面对韩怀义询问工部局将会给予自己的生意什么条件时,杜威特满口包票的道:“放心吧查理,工部局这边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作为杰森的朋友,杜威特直接告诉了韩怀义一个真相。
工部局因为已经了解到韩查理的码头仓库和工厂一体的模式。
聪明人都能明白,天津卫的航运格局将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那么查理将这个码头落在哪个租界,哪个租界将来就能得到相应的好处。
所以工部局的态度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热情。
他们不仅仅给出了沿河空地任由选择的条件,且价格还相当的低廉。
韩怀义却笑了,道:“我要的不是这些。”
“那你还需要什么?我都可以为你去争取。”
“除了这里,我在一个月后还会前往武汉开建那边的工厂和码头。而武汉方面给予我的免费的是一百亩沿河土地,以及相对应的警署和水龙局等配置。这件事是清廷的湖广总督张之洞先生亲口承若我的。你们可以去查证。”
韩怀义说完以上后,和杜威特解释道:“当然了,我并不是要求贵方按着这个方式来对待我,因为租界和清廷完全是两种行政模式,且双方的土地富裕程度也不同。”
听到他前半截话,本有些觉得他贪得无厌的杜威特放下心来。
但他很好奇,那么查理你到底要什么呢?
韩怀义却先问他:“杜威特,你是杰森的好友,我们就不是外人。你先告诉我,如果码头落在英租界对你个人有什么好处?”
杜威特没有隐瞒的道:“政治上的资历。我一年后会成为渣打的大班,这是既定的事情了,另外我也会有资格进入董事会。”
韩怀义便说:“我明白了。”
他取过纸笔,然后才再问杜威特:“渣打洋行提供贷款服务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韩怀义又问他:“即将开建工厂码头,并拥有五条铁甲船的新罗马是不是优质的航运商行?”
“是的。另外我还听说你们已经近乎垄断了上海方面的订单是吗?”
“没那么夸张,但等我们的航运布局完成后,这是迟早会发生的事。”韩怀义说完在纸张上写出几个单词。
杜威特好奇的看去,发现是,土地,土地抵押,贷款,建厂,航运订单,利润,还贷。
“你的意思是?”他疑惑着问。
“既然我们的事业对杜威特先生的未来也有帮助,恰好杜威特先生你又在银行工作,而我们彼此信任。那么我们为何不加深合作呢。”
韩怀义说着指着那行字和他解释了自己的意图:“我会真金白银的购买土地,然后用土地和你的银行抵押贷款,接着用贷款的钱财建筑工厂和码头,投入运营后用订单的利润来还贷。这件事对你我来说都是有利的。”
他继续写出了几点:“首先,我的贷款只用于本地的建筑和运营。那么这就保证了基本的资金安全,说个难听话,哪怕新罗马亏掉,这些土地却随时能被你收回再卖出,是不是?”
杜威特是银行人士当然明白这种操作的可行性和安全性,但这种模式却是此年间还没有过的。
他仔细一琢磨之后眼睛越来越亮。
韩怀义接着对杜威特说出下面两点:“另外安全的贷款也能提高你的业绩数据。还有就是,你也知道我也有不少的法国朋友,他们一定很快就会来找我。你答应我的话,那么我就能拿这个去堵住人家的嘴,将码头放在你的租界内。”
杜威特闻言哭笑不得的道:“查理,你是在威胁我是不是?”
“不,这件事一定会发生的,我甚至不能保证,如果法租界给予我更优惠的条件的话,我将怎么选择。所以我还为我们的友谊做了另外一个准备。”
“什么准备?”
“无论我的码头在不在英租界开建,我都会拿出新罗马天津分部百分之十的股份任由你指定的人来认购。另外我个人还会每年赠与英租界工部局五百两白银的行政经费。前提是,必须要通过你的手。还有一点,如果你能为新罗马商行拉到货运订单,那么我会以纯利的百分之五给予你提成。以上条件互不冲突。”
韩怀义说完心中早有准备的话之后,利索起身道:“我去陪我兄长,杜威特先生您考虑一下,明天中午我在英租界的何园饭店设宴感谢你对我兄长的帮助,不见不散。”
他哔哔完撒腿就跑,却没回家而是跑去梅洛的朋友那边又一顿哔哔。
给出相同条件之后,他还约人家明天也在何园吃饭。
干完这种烂事,这厮才气定神闲的跑去找他大哥。
结果他到了韩怀忠的住处将门一推,却见韩怀忠正捧着苏无垢的手,见到他来两人忙触电似的分开,韩怀义见状立刻倒打一耙:“你们干这些事的时候怎么不锁门呢!”
2如果你嫁给我的儿子
而就在韩家兄弟身在天津解决问题并开拓事业时。
杭州商人乐博安在第二日的中午,忽然来到了公共租界的日租界区域,来找他的儿子乐平波。
二十出头的乐平波是个洋派的人。
但他和查理的洋派是两样的,查理是西洋他是东洋。
在日本留学的他虽然是个中国人,可是言谈举止却有着浓郁的扶桑风格。
这也难怪就是了,因为乐博安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把他送到了日本。
那是1895年,甲午的次年。
七年的时光让一个少年变成青年。
学成回来后他无意父辈的生意便留在了上海日租界的日侨书店做一个管理员。
他自然也晓得韩查理的大名。
可是不关心家族生意的他并不知道,这个韩查理竟是他父亲的对手。
直到一日乐博安过来找他,他才知道真相。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父子见面时话很少,乐博安只是简单说了几句,又丢些钱给他便再度去忙自己的事。
接着就到了这日。
“父亲?”打开住处门的乐平波惊讶的看着门外这个憔悴的男人。
他印象里的父亲从来是挺胸凹肚,气概十足的。
但乐平波没想到,上次离开自己时还意气风发的乐博安这会竟瘦了一圈,头发凌乱而眼中尽是血丝。
他慌忙请父亲进去坐下。
这时一个眉目清秀身材中等的日裔女子从内室出来,为乐博安斟茶倒水。
乐平波有些尴尬的看着山口荷子,只好和父亲介绍道:“父亲,这是我在日本的同窗山口荷子。”
“上次来,怎么不曾听你说起过?”乐博安惊讶的问。
乐平波解释说荷子刚来上海,正准备择空带她去拜见父亲呢。
乐博安努力挤出笑容和山口荷子表示了下亲切,便和儿子叹道:“输了啊。”
“父亲说的是什么事?”
“还是上次的事,香帅真是好算计,竟用何佩琪将端方大人卷了进来,如今端方能否顺利接任两江总督的职我也不确定了。”
乐博安垂头丧气着,更他让他丧气的是,如此一来他看好的布局沪上的航运计划也将全部泡汤。
“韩查理在沪上只手遮天啊!”乐博安仰天长叹。
接着他就将韩怀义这些日的举动和儿子一顿说。
“我在魏允恭的事上失去了先手,使得伯明翰号以极低的价格落在他碗里。然后又因为何佩琪的事导致我不得不东躲西藏缓缓打探消息,谁晓得香帅竟让何佩琪做个鱼饵吊出了端方。而在这段时间,不晓得沈参舟吃了韩查理的什么**药,竟拼命帮他把浙江的业务都卷了过去。”
乐博安痛心疾首着:“一步错步步错,儿啊,你可晓得,为父要是能将航运提前开启的话,这些业务本来该是我的。哪怕他韩查理再有来头,浙江乡党的路他还是挡不住的啊!”
那是金山银海一样的前程。。。。
想到这些事乐博安就无比的郁闷。
话说当年,他也有选择投资魏允恭的机会,但那个人太硬!
听着父亲的抱怨和悔恨,乐平波只能努力劝道:“父亲,大不了重头再来吧,韩查理再有本事,就如您说的,你开启航运的话浙江乡党总会给你面子的。”
“不,现在已经没用了,韩查理走一步算三步,沈参舟已经为他将浙江商户来年的运单都签好了!如果不签他也不能强迫,但既然签了谁敢和他毁约?便是打官司都得赔偿一大笔钱的,为父哪有这等本事。”
乐平波就说:“那我们撑过一年和他打价格战呢。”
“赔钱的买卖你就算肯做,也没人肯信。”
乐博安这句话是真理,乱打价格战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烂招,谁先使出来的话还会坏了口碑。
因为商家都不傻,晓得你打价格战是为了赶走对手,回头你一涨价不还是白扯嘛。
说不定还更贵!
但就在这时,躲在屋内的山口荷子忽然说了段日语。
乐平波一愣,立刻回了几句。
乐博安懵逼了,冲儿子道:“你们在讲什么呢?”
山口荷子走了出来,微微欠身道:“叔父大人,我刚刚和乐桑说的是,如果韩查理出现问题了,那些商家不就可以选择您了吗?”
乐博安闻言吃惊的看着她。
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东洋娘们是来搞笑的吧。
他随即不满的说:“难道你还有什么办法让韩查理的商行倒闭不成?”
“晚辈可以在叔父大人需要的时候,请家中长辈出面在东海扣押韩查理的船只,造成交货的延期。”
“什么?”乐博安惊的站了起来,乐平波道:“父亲,山口荷子的几个叔叔都在日海军本部工作,您也知道甲午之后东海是日人的势力范围,荷子的话倒不是不行,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乐平波欲言又止之际,山口荷子抬起头来道:“如果乐叔父同意和山口家共同运营事业的话,这一切就可以做到。”
乐博安顿时愣在了那里。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找的女人,竟有这的背景。
而山口荷子的要求的目的又是这么明显。
乐博安是个精明的商人,他在脑子里急剧的算计着,韩查理在法租界,和英美方面有通天的势力,我要在那边起步已经不可能了。
但是这个荷子所言如果是真的话,我们乐家未必不能在日租界翻身。
不过口说无凭。
乐博安上下打量了下看似青涩容貌也很端庄,但眼神精明的山口荷子半响后,他便大笑起来说:“你如果嫁给我的儿子,那么我就答应你的合作要求。”
山口荷子的脸上闪过道羞涩的神情,她微微屈身,竟没有犹豫的道:“只要乐桑愿意娶我。”
“那么你该怎么帮我去对付韩查理呢,要知道他的商行是有洋人参股的。”
山口荷子自信的说:“叔父大人,就如我之前说的那样,通过我家人的关系在大海上以检查违禁品的借口制造些阻碍,这样并不会引起太激烈的冲突却能达到让他误期的效果。可以吗?”
3在天津的布局
听完她的主意。
乐博安的手指敲着桌面,沉吟了下,说:“当乐家开始涉足市场时,韩查理必定要拼命接单卡住我们的脖子。可是他接的越多,麻烦就越大。”
山口荷子接道:“但乐家的船却在外海畅通无阻,那么商家以后会选择谁呢?”
“那么你们除了生意之外,还要什么呢?”这时乐博安忽然问她。
他并不傻,山口荷子态度证明了,能调动日海军的山口家似乎早摸清楚了他儿子的底。
所以他问。
对此山口荷子没有任何回避的说:“我们需要朋友。就好像韩查理需要英美法等西洋人的帮助才能有这样的声势一样。我的家族要打开中国市场也必须要找中国人合作。恰好,乐桑他是我喜欢的人。”
乐博安点点头,半信半疑的沉默了下去。
他感觉自己现在站在了人生最关键的一个十字路口。
退一步,他只能回去老家做传统的生意,永远无法染指十里洋场的繁华。
进一步,山口家的企图就是荷子说的这么简单的吗?这个女子本身就不简单。
仿佛看出了他的犹豫迟疑,山口荷子又道:“叔父,当我西渡来华,跨越波涛汹涌的大洋时,看着海上的日升月落,真恨不得自己身为男儿。”
“为何?”
“唯有如乐桑和您这样的男儿,才能有资格抓住机遇弄潮搏浪啊。这样吧,为了表示我们家的诚意,我们会在韩查理的罗马号回程时,对其进行一次短暂的扣押敲打,如何?”
就在山口荷子用一段慷慨激昂的的撩拨,盘弄这对父子时。
如今沪上最有名的女子周鱼儿小姐正在阿宝和福尔曼的陪同下,给远在天津少爷发电报:少爷香帅要您赶紧去武汉。
与此同时。
已经和洋人们谈妥事情的韩怀义正哈哈大笑着举杯。
他狡猾的将天津英租界的杜威特,以及法租界的德尼拉在一起后。
两人如今也只得答应韩怀义这个混蛋其实早就想好的设想。
新罗马天津分部的码头将选址于英法租界临河的交界处。
两家各一半。
如此大家都能接受。
另外韩怀义取消了在本地的集装箱工厂,因为他暂时只需要上海的工厂生产的集装箱就能满足自己的需求。
但他会在本地保留建筑公司。
除此之外新罗马还会截留百分之五十的年利润,明年起在天津开建一栋大型的集宾馆餐饮洗浴和歌厅一体的建筑。
新罗马出资,两家继续联合出地。
不过和航运公司不同。
在这个行业,新罗马占据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另外百分之三十将归于公董局和工部局作为另外的行政福利。
不过新罗马建筑公司将享有以后两家租界在同等竞争条件下的优先开发权。
虽然杜威特和德尼都没有立刻拍板的权力。
但是他们知道,这样的条件公董局工部局都不会拒绝。
而一坐下。
韩怀义就直截了当的又和两位提出一个不能放在台面上的要求。
“那些市井之徒不值得信任,所以两位必须在以后对他们进行严格的制衡,不能让我们的天津大世界成为藏污纳垢的场所。另外以后赚取的利润首先也该对警方进行扶持。租界应该是法制之地,不能再出现我大哥遇到的那样的烂事。”
马莫耶的战友,天津法租界警务高层德尼首先对此表示赞同:“查理说的很对,秩序是文明的基石。”
杜威特也表示:“公董局和工部局不会反对这种意见的,我们也不希望治下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但韩怀义饭后去茶馆和陈世宏会晤时却又是一番说辞。
“我既然和陈老哥合作,那么今天我就和你好好的聊聊。”
“首先,我已经说服公董局工部局联合出地,等码头建设好的明年开春时,就会开建一栋天津大世界。不过洋人们很强硬的要求以地价入股。要占据三成,所以我们的三七,只能在剩下里面算了。陈老哥要是有意见,那我就直接回绝洋人,索性不做。”
尼玛!都不要我出钱,我不要干什么呢。
陈世宏忙道:“使不得使不得,既然洋人要出地,老弟你该做就做,我们就按着你的说法来。”
“我是担心啊。”韩怀义呵呵着:“洋人入股了就会派人监督着,他们做事丁是丁卯是卯。陈老哥那你可得选好了人,要是出岔子的话洋人可得发作的。”
说完他又道:“我私下再给你透个底,洋人占股之后的得利是用来养巡捕的,他们因为我这次的事已准备严厉打击小五子之流的市井无赖。所以这个火线老哥你万万不要碰,踏实的管束着门徒数钱就行。”
“洋人要开始打击了?那赌档什么的呢。”
“那我不知道,总之小心些吧。”
韩怀义随即扯过另外个话题:“洋人因为地方不够不同意开厂,那建筑商行就只能为码头服务,下一单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这次老哥你就提供些材料吧。不过货单这一块你倒是可以动起来了,但凡天津卫往南发货的商家你都可以去找人谈,我明天就让沈明远把运费单给你。”
“成。”陈世宏的眼界局限的很,并不知道房地产的暴利。
等他将来知道,两个租界的巡捕房都是大世界的钱养着的,他还能干吗?
玩不过人家的脑子你就得认,再哔哔那你汤水都没得喝。
见他答应,韩怀义就笑道:“老哥爽快我也不墨迹,我得和老哥说清楚。你去谈的时候价格得按着我的单子和人家谈,多要钱可就是砸我的牌子了。一单,我直接按着毛利和你算,给你百分之五。打个比方某家发些棉花去上海,运费总价假设在200两,我就给你10两。”
“才10两这么点啊?”陈世宏有些不乐意。
韩怀义就笑了:“你难道忘了我的船是三千吨的!我的船难道只能接一单吗?”
然后他问这个老抠逼:“而回头等我一共五条船,合计一万五千吨的运输量上来了之后呢。”
4给人家揉揉
陈世宏这么一算,哟,这可是不得了。
他连忙说:“也是啊。”
“什么叫也是。”
韩怀义拿着桌上的牙签做船,左手的茶碗算天津,右边的算上海。
然后他将五个牙签放在中间连着,说:“南来北往日夜不停,你一年吃多少单你敢想吗?你拿下头单只要巩固住这商家,那以后我单单都还给你算提成。你猜你躺着玩一年能赚多少钱。”
“是是是,不过韩老弟你赚的更多啊。”陈世宏眉开眼笑的说。
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必须在源头上就将他敲打的服帖。
韩怀义立刻道:“我出的可是五条洋船,平时还有几百个中外船工,航油维修费用,码头开建费用等。要不我和您换一换怎么样,你来投资,我保证全上海的单子都给你。我要是住这儿全天津的单子也都只有你能做!怎么样?”
你要是住这儿闹腾起来我还混个屁啊。
陈世宏想到他对天的那三枪头就大,索性老老实实的道:“别,兄弟,你还是把天津这块地给老哥留着吧,等我死了,你来拿走我也不管行不行?”
“胡说八道。”韩怀义对付这种人是信手沾来的,他立刻冷冷的说:“别试探我了,你就算哪天驾鹤西去,你指定的人只要按着规矩来,我照样认。这特么你捧我,我也得捧你,谁眼红了算计你,也就是算算计我,有事你招呼。”
陈世宏一听大喜和他竖起大拇指道:“韩兄弟,你规矩!我也得仗义!你放心,我回头就开始安排货单,但我怎么和你交接呢。”
“码头很快就要动工,到时候是有办事处的,我不在的话,你直接给他们就行。”
韩怀义正说着呢沈宝山匆匆跑来递来份电报,陈世宏探头探脑的看,当他看到上面写的:少爷,香帅要你赶紧去武汉。
陈世宏纳闷的问:“香帅谁啊?”
“武汉,湖广总督府的那位啊,你和我装不知道?”
陈世宏大吃一惊:“啊,韩老弟你居然认得香帅?”
沈宝山在边上说:“陈爷叔,前些日香帅还特地来上海为韩先生的罗马号下水仪式剪彩的呢。”
“哎呀哎呀。”陈世宏连连叫唤:“感情老弟您还有这关系啊,那可真是一家人了。”
韩怀义都愣住了:“怎么了,瞅您这岁数,香帅在外边也没这么大的种啊。”
“我呸。”陈世宏骂道:“我妻家的外大爷是大清巴图鲁,安徽督军李继宜。和香帅早年有过些情分,他们都是跟过李中堂的嘛,然后呢。。。”
这都拐十八弯了吧,韩怀义便阴损的问他:“那你怎么混成这模样了呢。”
“我怎么了我,我坐堂天津我差了吗我?”
“真逗,得,青帮的巴图鲁陈老爷子,兄弟我该说的和你说了,回头我就留我大哥大嫂和顾家堂在这里,码头开工的时候您可得要啥给啥,价格材质上别玩鬼,行吧。”
“我是那种人吗?”陈世宏气恼的道。
可他还想着借韩怀义的东风赚大钱呢。
只把陈世宏给委屈的。
但韩怀义一时半会并走不成,因为他很快得知,公董局和工部局都将在明日为他的这些要求召开会议商讨。
算算时间他最少也得在这里多呆好几日。
和陈世宏告别后,他回到住处时在门口先叫了嗓子:“我回来了,能推门不?”
韩怀忠拿着只笔恼火的说:“装神弄鬼什么呢,我在和苏先生学洋文呢。”
韩怀义探头探脑,苏无垢扭着身子坐在书桌边不好意思看他,这丫头耳根都是红红的。
自从韩大那日为她拼命后,少女对韩怀忠的感觉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随着接触她越发发现韩怀忠的优点。
韩怀忠这个人,忠厚却血性,聪明却内敛。
尤其他脾气太好了。
有时候她膨胀些吧,这个男人也如宠孩子似的只管笑,随她作。
一点都不像他那个恶霸弟弟,对鱼儿就晓得欺负。
她喜欢这样的韩怀忠,也喜欢韩怀忠这么对待自己。
女人呀,一旦对谁有了感觉之后吧,那个人还好欺负的话,呵呵。。。
煞风景的韩怀义进屋后故意坐了过去,然后他吃惊的盯着兄长的手:“呀?这怎么就红了呢,要死了!这是给谁掐的呀,根据少爷我浪荡青楼二十年的经验看,掐你的这个女子年纪应该和苏无垢差不多大,手指的粗细也接近。”
你别说了吧,苏无垢捂住了脸。
韩怀忠狼狈不堪的咳嗽了嗓子,说:“老二,你有啥事没有?没有的话忙你的去。”
“凭什么要我走,你认识她才多久,你认识我多少年了,说,你要我还是要她!”
韩怀忠顿时目瞪口呆,苏无垢也是醉了。
然后这货又一本正经的和苏无垢说:“我大哥人好,踏实忠厚。你要是有什么女同学,觉得合适的话,你帮我大哥介绍个好不好?”
见苏无垢不吭声。
他就把话风一转:“我就当你答应了啊,你要是没得介绍的话,那可别怪我不讲理啊,那你得赔给我大哥做老婆!”
“你!”苏无垢羞的满脸通红。
韩怀义眼睛一瞪:“怎么,信不信我学叶家,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嫁给我大哥,我就去欺负你爹。”
“怀忠,你也不管管他。”苏无垢终于急了脱口而出一句私下才会有的称呼,韩怀义立马狂笑起来,学苏无垢的口吻趴去他大哥身边撒着娇小声道:“怀忠,人家蛋疼你给人家揉揉嘛。”
“滚!”韩怀忠顿时勃然大怒,我家无垢哪儿来的蛋!
陈头响堪堪在沈宝山和杜明远的带领下走到房门口,正听这句话脸都白了。
好在这时韩怀义哈哈着说:“好,我滚我滚。”
然后又听他说:“大哥,我和陈世宏谈好了,这边的业务都让他跑吧,每单按着毛利给他百分之五的提成。”
“会不会给的高了些?”韩怀忠问。
“还在可接受范围内。”韩怀义接着道:“仗打完了能坐下来的就是朋友。我们过来做生意双赢才是赢,不能只是我们赚钱,人家却喝西北风是不是?”
门外的杜明远立刻和陈头响说:“你听听人家这格局。”
说完他毕恭毕敬的敲响了门,
5打服气再用
进屋后陈头响灰溜溜的站在那里。
他还没有说话,韩怀义却忽然起身道:“我们先去楼下说吧。”
楼下什么意思?
众人不解也只能随着他下楼到了这处旅社的后院。
站定后韩怀义问:“听说陈头响你是天津卫比较能打的?”
陈头响有些不知所措。
韩怀义招招手:“那来吧,咱们再干一架,拿出你的本事来,打完我再和你说事。”
大家立刻懵了。
陈头响现在哪还敢和他打啊,但韩怀义很认真:“没和你开玩笑,你是个爷们就特么硬气点,别让我看不起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头响也是要脸的。
江湖事江湖了,他便瓮声道:“韩先生既然发话,那在下。。。”
“赶紧的。”韩怀义不耐烦的道。
边上的杜明远劝都来不及,他不由看向沈宝山这个新换帖的弟兄。
沈宝山摇摇头,意思你别参合。
这时住宿的旅客们听到院落里的动静都纷纷伸出头来看热闹。
没有下楼的苏无垢拽着韩怀忠的胳膊担心的说:“怀忠,他打的过他吧。”
韩怀忠不动声色的说:“你有什么好怕的,老二应该是有把握的。”
憨货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吃味呢。
就因为自己关心了下他的弟弟?苏无垢甜甜的一笑低头看去。
韩怀义这会儿已经主动扑向了陈头响。
之前被他砍过一刀又给群嘲的陈头响也是有脾气的。
这蛮货见韩怀义扑来,也就急了。
不等韩怀义一拳砸出,他下面便先出一脚,力道和气势十足。
谁知韩怀义忽然停住,堪堪停在他的攻击范围外伸手一拨便将他的身子带歪,与此同时韩怀义向前弓步上膝。
众人只听到澎的声闷响。
陈头响疼的脸都变色,但他也狠。
这厮一条腿还劈叉着呢,双手便死命的往韩怀义的腰间抱来。
市井里打架都是这样,赤手空拳的打几下就会纠缠的满地翻滚。
要是真打的那样,韩查理的架子也没了。
但就在这时,韩怀义左膝还没落地右膝立刻提起,一下就撞上他的面门,打的陈头响直接懵逼的仰面侧翻出去。
看到他空门大开架子散乱,韩怀义毫不客气的侧步蹬地,对他的腰腹再狠踹一脚。
这一脚,踹的陈头响五大三粗的个人就如当时高家庄的高进那样,轰的声砸地面上滋溜出去好几米。
兔起鹘落间,砰砰砰三声响。
一人还气定神闲的站着,一人已给收拾的满面鲜血四脚朝天。
杜明远惊骇的看着这场面,沈宝山在他边上低声说:“小爷叔在沪上一个人砍翻过三十个,对方的头子拿刀偷袭也白搭,直接被他空手夺白刃当场废掉。这不是我为他吹,回头你问问那些弟兄,都是他们亲眼目睹的。”
这时,韩怀义走过去伸出手,陈头响抹了把血狼狈的拉过他的手爬了起来。
韩怀义和他说:“服了没?不服咱们继续。”
陈头响苦笑着不得不说:“不是你对手,服了。”
他虽然粗壮蛮狠,肩膀还有伤,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
韩怀义的敏捷力量以及技巧都远超过他。
这世道从来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碰完他就明白了。
“别以为我是在摆威风,我已经留情了。”韩怀义淡淡的道:“今天之所以找你再干一架,是因为小五子那几个的人渣的事,你是知情的。”
原来是为这个啊,陈头响急了:“韩先生,我没使唤他们去。”
“江湖没规矩了吗?拎包还拎人回头还要去勒索!三教九流也得做人留一线,吃相这么难看,等消息传出去人家会说小五子是个人渣?人家会说天津这地上的青皮不是东西!而你和杜明远两个货说起来不也是方人物吗,顶着这名声还得意是不是!尤其你知情!”
“吃门下的孝敬就得带他们上道,吃了肮脏孝敬就得挨收拾,这次要是杜明远事先也知道,他也得挨老子的抽。”
韩怀义理直气壮的两段话之后,便是看热闹的旅客们闻言也纷纷点头。
甚至有胆大的直接在楼上喝起了彩。
因为韩查理这话说的确实在理啊,大家出门在外自然平安为好。
要是遇到点烂事,失财也就算了,还失人还被勒索,换谁谁不糟心?要是总发生这样的事谁特么还敢来天津卫。
有不知道韩查理身份的就在打听,这个能打有洋气,能教训的本地青皮老实站着的年轻人是谁。
于是周遭很快如煮开的水,尽是些哔哔。
韩怀义教训人却是点到为止。
他随即就问面红耳赤的陈头响:“要不要跟我做事,要就点个头,不要的话大门在那边,你走你的,你我从此各不相干。”
“要,要的要的。”和陈头响相爱相杀好些年的杜明远忙插嘴,韩怀义眼睛一瞪:“我让你说话了?”
杜明远就缩了。
陈头响苦笑拱手道:“在下见过小爷叔,我愿意跟爷叔做事。”
“不记仇?”
“不记,是我该打。”
“好,我大哥在天津就请你照顾!我现在信你了。”韩怀义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对楼上的韩怀忠说:“大哥,有啥事和他就不要见外了,该怎么怎么。另外就让他做码头的副班吧。”
杜明远不由想,韩查理这是用陈头响平衡我师傅的影响啊。
再看陈头响惊喜莫名的说:“韩先生,真的吗?”
韩怀义道:“我没事那你开刷干什么。你在那边要记得管束好苦力维护好安全,但不得欺压良善,好好的做事总有你的好处,你以为你过去在天津地界上那叫面子是不是?等你做了码头副班,西装革履带着翻译能和洋董坐在一起喝酒,巡捕还在外边帮你看车,那才叫人上人。”
说来也搞笑,就在这时楼上忽然有个二百五高喊起来:“韩先生,你也打我一顿吧,回头让我跟着你做事怎么样?”
“我曹尼玛!”陈头响顿时大怒,却惹的周遭哄堂大笑。
这里的事很快为陈世宏知道。
晚上,老狐狸便很有心眼的和先问徒弟杜明远:“韩查理说双赢的时候,不知道你们在门外?”
“韩先生当时绝对不知道。”杜明远很肯定的道。
6巧遇吴培明
因为今天还是陈头响主动找他的,而他正好和杜明远一起,然后就试探着来旅社看看韩查理在不在。
这些事都是随机发生没有任何预兆的。
所以,杜远明明白韩查理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提前晓得他们来到门外了。
陈世宏得到这个答复后才放下心来,很佩服的说:“这个韩查理啊!难怪乎在上海滩威风八面。你得看紧手下的人都规矩着,可别给人家看不起了。”
六十多岁的糟老头子,那双三角眼里难得没点歹意。
换做其他人,他早就要安排手下看看有没有机会,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将来把对方连皮带骨头的吃掉。
但是面对这样的韩怀义,他没这个胆,现在也彻底没了这个心。
古人说打仗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放在商场上也是一样。
因为彻底打通了上层和底层的关系。
新罗马天津分部的工作上的很快。
在利益相关的杜威特和德尔的强力建议下,两方租界很快就拿出了临河的一处三十亩的地给新罗马商行。
租界的地和清廷境内的田地价格当然不同。
三十亩地低价给予都必须要有二千两银子。
韩怀义毫不犹豫的付款后直接扯着杜威特就去银行,走贷款将这钱拿了出来,还多拿了一千。
而在这个过程里,陈世宏已经为新罗马在天津地界赊欠好了建筑材料,陈头响则招好了工人。
次日正好是吉日,新罗马的码头竟是说动就动,直接开工。
这种做事的速度和效率放在后世都算得上极速,放在这个年代里可谓奇迹。
加上顾家堂主持下的新式钢结构模式建筑起场所时,进展那叫个飞快。
杜威特也就两天没来工地,等他再来一看,三座仓库长二十五米宽十五米都快封顶了!
而这天,韩查理却不在工地。
因为他和陈头响等人来到了天津的一家商行。
具体原因当然是为了业务。
最近市面上传开了,大家都在说韩查理的大码头弄好后,走海运会便宜的多。
这里面当然也有本地青帮的一些威胁恐吓。
不过鉴于韩怀义之前的关照。
这些青帮分子登门时虽然语带威胁,但只为业务却不敲竹杠。
而商家也不是傻子。
他们拿着新罗马的详细运费比较后发现,还别说,还真是海轮的运费要比过去内陆航运要快捷和便宜许多。
拿最简单的棉麻皮货比较吧。
北地的棉麻皮货等东西发去南边的话,按着旧日的方式得分成十好几船,还得慢吞吞的走两周。
另外百吨的运费加装卸人工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核算下来,一百两银子都打不住。
因为船队走内河沿途各省要收费,过黄河进山东时搞不好还得请些纤夫!
但是海运却不会这么的麻烦。
另外新罗马的单位是小中大三种柜。
一柜是多少呢,小的是十吨,中的十五吨,大的二十吨。
百吨棉麻皮货之类的东西,就是十小柜。
而一小柜的天津装卸费是一两银子,十柜才十两。
至于航运费也是明码标价的,天津到上海一柜的运费是五两,十个柜子合计五十两。
到了地头,下船的装卸费统计为五两。
其他就是接货人的事情了。
也就是说,走新罗马的海轮,百吨棉麻皮货的总运费就是:上下船的装卸费15+运费50=65两银子。
这么一比较,大家首先就少了35两的开销,尤其还有一点,新罗马承诺从发货起到目的地只需要七天。
本地商家开始都不信还有这好事。
但备不住市面上有人专门说道这些事情,大家后来才想明白。
感情人家新罗马走的是量。
人家一趟运走的不是一家的货。
所以这价格才能打下来的。
商家们接着又听说这商行是韩查理和洋人们合作的,就连工部局和公董局都参股了呢。
那大家还怕什么呀。
所以天津卫的商家们就不乐意再去继续之前的单子了。
但陈头响的这个客户周掌柜,做的是南来北往的米粮生意。
过去他从南边进大米,运费每年都得给一两千的银子出去。
如今比较新罗马的方式后他确实有些心动,可是他也有他的难处。
关于这一点,他如实的和过来拜访的陈头响说了。
因为他和南方客户的生意是带着米一起做的。
他要是走新罗马的海船的话,粮食怎么到上海,对他来说将是个难题。
因为这粮食还得组织起来啊。
被韩怀义教训后的陈头响现在很讲道理,一听人家说的是实情,于是他便放弃了。
回去后,陈头响和韩怀义表示了下遗憾,说自己还会再努力的。
韩怀义却乐了:“和南方人做米粮生意的?”
“是啊,韩先生。”
“我大哥就是扬州最大的米行东家。”
陈头响闻言一惊:“还有这么巧的事?那我明天再去!妈的巴子的,我非得为韩先生你把这单子拿下来不可。”
这货在表决心,韩怀义说:“明天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米行的事你毕竟不懂。”
这就是他今日来此的原因。
不过在来到周掌柜家门口时,看着他家的招牌韩怀义怎么都觉得有些面熟。
他正疑惑着,谁知说来也巧。
这天石金涛的管家吴培明堪堪抵达这里。
他正要和自家的几个关系户商讨事情,因为这些人家对后续的订单都有些推三阻四。
石金涛感觉北边的合作伙伴态度有些不大对头,他就派遣吴培明北上。
可吴培明才进门,都还没来得及过问情况呢。
陈头响就带着韩怀义一起来了。
周掌柜晓得无论这生意做还是不做,陈头响是怠慢不得,韩查理更是得恭维着。
他便立刻丢下吴培明跑了出来。
周掌柜的生意做的颇大,又在四九城有些亲眷,往日里对南边的来人都有些端着。
吴培明还没见过他孙的这样呢。
这厮就好奇的跟了出来,结果看到来人之后吴培明一下竟跳了起来。
那特么的居然是阴魂不散的韩二!我这是见鬼了吗?
7怎么哪儿都有你
其实韩怀义也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他。
吴培明这厮要是躲在后面还好些,他一蹦跶韩怀义就乐了,心想怪不得我觉得熟悉呢,原来这就是石金涛家在北边的合作伙伴啊。
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二爷在此你过来。
他立刻指着吴培明道:“给我把他先抓过来!”
韩先生一发话都不需要陈头响动手,他手下立刻扑上去将吴培明摁住。
周掌柜见到这一幕都惊呆了,但他不敢问。
韩怀义走到欲哭无泪的吴培明面前:“哦,这就是石家在天津卫的生意伙伴呀。”
周掌柜听他提到自己才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说:“韩先生,请问那石家和您难道有什么过节不成?”
“呵呵,你问他呗。”
大家都好奇的看向吴培明。
可吴培明涕泪交加着:“二少爷,怎么哪儿都有您呀,上次的事不是过去了吗,再说,再说我东家也不敢再算计您了呀。”
“大家都好奇吧。”
韩怀义明白这种事藏不住,还不如坦白。
他就坐下,喝着周掌柜亲自泡上的茶,又把自己“卧薪尝胆”的故事一顿吹。
一个和兄长相依为命的少年,忍辱负重的偷窃家里的钱财,假装去青楼买醉,其实是躲在粉头的被窝里刻苦学习英文的伟大形象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后来我认识了我的老师,接着就随他去了趟美国,然后。。。”
韩查理接着才将石家后来对韩家的些算计一说。
众人顿时炸了。
石金涛那厮当着人家父辈的灵位要人家长子入赘,还买通小人算计,险些淹死韩先生。
另外还在韩查理的大兄入狱时要买通巡捕房害死他们弟兄。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吗?
尤其还事事没干成,要不然我能挨两顿打吗?陈头响越想越生气揪住吴培明就来几个嘴巴子先。
吴培明哭天抢地着,这厮今儿也算是轴上了头,他也不求饶只管在那里喊:“怎么哪儿都有你啊。”
韩怀义懒得再理他,直接和周掌柜道:“米,我大兄家有,货我来给你送,如何?”
周掌柜立刻说:“但凭韩先生吩咐。”
“好,这个事头响立功,依旧还算在你的头上。”韩怀义不忘事的交代道。
陈头响顿时不好意思了,说:“韩先生这哪儿能呢。”
“哪儿不能啊,周掌柜肯度晓得石金涛家和天津还有几家有生意的,你麻烦周掌柜告诉你,然后那些人家你都给我跑下来。我要在天津堵掉石家北边所有的生意,行吗?”
“没问题,韩先生。”
谁知这个时候吴培明窜了起来:“二少爷,我都知道,我都告诉你,您饶了我行不行。”
他不能不怕。
吴培明本来就不在外边混世。
哪怕他混,也是个白纸扇之类的人物而已。
而他在扬州,在上海已经给韩怀义收拾两次了,跑到天津居然还落韩二手里,他不是服了,他是也不是怕了,他是特么的绝望透顶了。
韩怀义听的笑了起来,问他:“东家你也不要啦?”
“二少爷,您把天津的路一堵,石家哪儿还有活路了啊,他手头上现在还欠着一屁股债就指望天津的生意给他缓一缓呢!我这也是,也是没办法啊,我不说您也问得出来是不是?”
“交给你吧,只要听话就别欺负他了。”韩怀义吩咐陈头响道,然后又加一句叮嘱:“今儿所有事情办好后,带他去找我。”
“是。”
韩怀义利索的和周掌柜告辞,不再过问接下来的事。
他这副姿态落在陈头响眼中更是舒坦,因为韩先生的意思不就是说,但凡他接下来抢的石家的生意也算他的提成吗?
陈头响虽然粗鲁却也精明。
他晓得周掌柜一年到头和南边的生意繁多,那么周掌柜的生意越好岂不是说他的提成越多?
于是他积极的什么似的。
吴培明很跪舔的办事完毕,见他态度开始和蔼了,才敢问他韩二怎么在天津的。
陈头响便指着肩头的包扎:“他砍的。”
“。。。。”
“还做掉了五六个人呢。”陈头响将韩怀义来天津的前后事情和他一顿说。
吴培明就抓狂了:“怎么又是这样。”
“什么意思啊?”陈头响不懂他的意思。
吴培明声泪俱下的和他分析说:“陈兄弟您是不知道啊,他们家弟兄两个,老大看上去老实,其实就负责在外边给人故意欺负着钓鱼,老二就专门负责收网。”
“啊?”陈头响都傻眼,他想不到世上居然还能有这操作。
“真的,他们在扬州的时候这样,上海的时候这样,天津的时候他们又这样,哎,你也命苦啊。”
陈头响愣了半响,想想不对大骂起来:“放屁吧你,有把自己大哥送牢里钓鱼的吗,有把自己大哥大嫂送青皮手里好险没给绑住的吗?要说命苦是你命苦,老子只是无妄之灾!”
得,你不信就拉倒。
吴培明无语的摇摇头,你看着吧,等哪天韩大又倒霉的时候,韩二就会出手。
那时候韩家就会又发达一次,我都看透了我!
这会儿乐博安正在听山口荷子转告他说,她的父亲山口明宏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并且表示会尽快联系海军方面,了解罗马号的具体情况。
听完后乐博安却没在意,说:“这件事且放一边。”
他先问山口荷子:“令尊何时能和我见一面,生意比较还是要和你家的长辈谈的。”
“正要和叔父您讲,我父亲会在明晚宴请您,这是他的请帖。”
山口荷子说着就从怀中将一份素笺递上。
乐博安打开看着里面笔划秀丽的中文,缓缓点头:“我一定会准时赴宴的。”
等山口荷子和儿子退下后,乐博安幽幽的叹了口气,心中开始琢磨自己接下来要和山口那边怎么交涉合作。
而乐平波此刻正和女友说:“荷子,我感觉你变了。”
“我没有变啊。”
“不,你变了,那个在日本时,显得温柔娴静的荷子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精明强干的,能和我父亲对话的人了。”
8没有杀气的奶猫
山口荷子闻言停下脚步认真的看着乐平波。
乐平波的眼睛里有些心思。
她便说:“乐桑,荷子还是过去的荷子,我只是将父亲的意见转达给令尊而已。请您放心,荷子接下来就不会再参与这些事情了。”
“好,那就好,我真不希望你沾染上这些铜臭的味道啊。”乐平波闻言神态变得轻松了些。
山口荷子咯咯的一笑:“我就是喜欢乐桑您不为俗物折腰的气概。”
乐平波却没有膨胀,他很坦率的承认道:“其实我的放肆都源于我有一个伟大的父亲,如果不是生在这样的家庭,我又怎么能不为五斗米折腰呢。”
“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乐桑。”
山口荷子这次真心真意的说,这时她看到外边有辆车开过。
车内的后座上安坐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女孩,两人视线无意相碰时,山口荷子看着那双单纯的眼睛,忽然有些羡慕。
这是什么样无忧无虑不经世事的眼神啊。
接着她就看到了777的牌照。
那个漂亮的小女孩就是查理身边的周鱼儿吗?她来日租界干什么。
“怎么了,荷子。”乐平波茫然的问,山口荷子没有说这件事,而是扯过话题,道:“我在想故乡的樱花呢,乐桑,明年春天陪我回日本看望我的母亲好不好?”
“好,天涯海角我都随你去。”
年轻人的情话传进乐博安的耳中,已做好决定的他无声的一笑。
其实周鱼儿刚刚毫无山口荷子以为的“不经世事”。
她明明冲她瞪眼睛的好吧!也可能奶猫没什么杀气吧。。。
“阿宝哥,乐博安就是去了那里是不是?那个女人就应该是他儿媳吧。”鱼儿在问。
少爷不在家,她得把家撑起了,得了解乱七八糟的情况然后好和少爷汇报。
鱼儿很懂事的认为自己有这个义务。
阿宝他们也都认她,加上阿宝刚学的开车,想过过瘾。
所以才有了他们今天此行。
阿宝道:“是的,沈宝山的弟兄已经和我反复确定过了,哎呀,过马路都不看你特么瞎啊?”
“八嘎!叽里咕噜叽里咕噜。”差点被这新手把腰子刮走的日人大喊大叫。
阿宝不屑一顾的将车往前:“八哥,还鹦鹉呢,拜拜了您。”
然后继续和鱼儿说:“看来乐博安晓得少爷在法租界的本事,又晓得少爷和英美那边洋人的关系,所以只能跑日租界来了。”
鱼儿低头刷刷的拿笔记着,因为苏无垢和她说过的,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所以爱学习的鱼儿现在都随身带个笔记本呢。
不过打开她的本子就会发现,没有受过系统教育的鱼儿有多。。。
第一页:韩怀义欺负人,气,气不过。
第二行:又做梦了,哎呀。
第三行往后都是单词,翻过去乱七八糟的各种心情,然后又是各种单词居然还有法文的,然后还有数学题。
接着就是各种江湖情报了。
比如,码头进度很好,日期,少爷怎么还不回来!
比如;马当曼和白七吵架了,还是为个粉头,不要脸,等少爷回来我要告状。
又比如:阿宝说乐胖子躲在日界,地址在外靶子场南边,他有个儿子,他儿子有个日本婆娘。
最后是今天刚写的:阿宝哥带我看过了,日本婆娘不好看。
“你在干嘛啊鱼儿。”阿宝问。
鱼儿立刻收起笔记本一本正经的说:“记些重要的东西。”
这丫头一副典型的高中女生模样,阿宝虽然不懂什么是高中生却感觉这样的鱼儿真正有些味道了,他就和她口无遮拦起来:“鱼儿呀,你想不想少爷啊。”
“想呢。”
这还怎么往下聊?
也就在这时罗马号在博尔泰的操纵下来到了新罗马商行在天津的新码头。
铁甲船离开那边时,整个码头上的人都松了口气。
预先安装起来的吊车将五十个集装箱取下,并送入已经建好的中转仓库之中。
韩怀忠和韩怀义正在那里说笑,陈世宏一溜烟跑了过来:“韩老弟,哎呀两位韩老弟。”
然后他将韩怀义扯去边上问:“你走的话,那这边你大哥在?行,这不是那边材料上。。。”
韩怀义都不懂他怎么混到今日的。
他不耐烦的道:“你看看这边的场面,你在天津卫这么大的面子我还能少了你的材料钱?说好什么时候给就什么时候给,我不在,你可别烦我大哥。”
“我就这么一说,别气别气。”陈世宏忙赔笑。
随着码头开建他已经看到了未来,因此他现在对韩怀义是越来越低姿态了。
韩怀义却没蹬鼻子上脸,接着就道:“我也晓得老哥你手脚大,公账没法子私人我支援你些,回头从公账里扣掉成不?”
“那感情好,不瞒你,我最近手头还真有点紧。”
混世的人风光都在表面,没正当生意稳定来源的话,他们自然不宽裕。
韩怀义心知肚明的摸给他一百两银子,陈世宏就乐开了花。
也就在此时一艘轮船正逆流而上。
魏允恭坐在舱内看着外边的流水和天色,心想香帅如何要我去商讨汉阳铁厂的事情,我又不懂这些。
另外,怀义出发了吗?
想不到香帅现在有事也会叫上他,这小子倒是真的入了香帅的眼。
身在此局中魏允恭做梦想不到清廷很快就要覆灭,香帅更在几年后就将去世。
而韩怀义丝毫都不想沾染政治,他却还在为他认可的弟兄开心着呢。
韩怀义是在三天后出发的。
同行他只带了沈宝山和苏北帮的一群,其他人都先留在天津卫择日自己回去。
至于顾家堂则留在天津继续忙碌码头事宜。
但韩怀义的西行让天津的些日本人懵逼了。
韩查理居然去武汉?
消息飞快的反馈回去后山口荷子也傻眼,只能如实和已经和父亲谈妥生意的乐博安做出解释。
想不到乐博安听后大惊失色:“韩查理在天津建好了码头,还传言他去香帅那边了?”
看到他在意的不是韩查理的行程而是韩查理的行为,山口荷子有些不解的问:“是的。怎么了,叔父?”
“上海,天津,随即就是武汉!韩查理真的好大的手笔啊。”乐博安瞬间明白之后仰面长叹道。
9真肯定是巧合
这个消息让他简直如遭雷击。
因为他才费尽心思和日方谈妥,航运公司的股权他占据七成日方占据三成,他来掌握主动。
可就在背靠上东洋的乐博安正欲开始启动计划呢,却发现对手竟然把他要走的棋路都先走了,这种梦想屡屡被人抢先一步,导致难以实现的绝望好像条绳子套在了他的脖子上一样,让乐博安难过的几乎窒息。
和他同样感叹慢人一步是山口明宏。
但是当乐博安和他说完自己的感慨表示心灰意冷后,五十出头精力旺盛的山口明宏却说:“乐桑,我们有一个伟大的对手,可是我喜欢这样的挑战!”
“山口君的斗志是好的,可是具体怎么去做呢。”乐博安便问他道。
他当然也不想放弃,但这件事得看东洋人有多大的决心。
这就是他过来后,主动和对方表现的心灰意冷的原因。
和新罗马商行以韩怀义为主,志同道合加利益捆绑模式不同。
乐博安和山口明宏的合作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试图互相控制和防备的味道。
“竞争,复制他的模式立刻入局。我已经想过了。。。”
灯下,两个中年男人窃窃私语之际,远在湖广总督府的香帅张之洞坐在书房里正满面忧愁。
他似乎能感觉到对手们的振奋。
因为就在前几日他立主引入的汉阳厂的锅炉在测试时再度出了问题。
这个汉阳铁厂现在已成了个负担,沉重的压在他的心头。
要知道,他从光绪十六年至今,耗资560万两,竟还没有炼成钢。
说起来这件事还真是他的责任。
十几年就主导此事的张之洞到底还年轻。
男人的年轻,既在岁数更在见识和阅历。
就好像后世抖音上的那句话“你永远无法赚取超越你认识范围的钱”。
张之洞虽然主导洋务但本身不懂炼钢。
当时他电驻英公使薛福成购炼钢厂机炉时,英国梯赛特工厂厂主明明很诚恳的回答他说:“欲办钢厂,必先将所有之铁、石、煤、焦寄厂化验,然后知煤铁之质地如何,可以炼何种之钢,即以何样之炉,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未可冒昧从事。”
当时的张之洞却不以为然,自负的说:“以中国之大,何所不有,岂必先觅煤铁而后购机炉?但照英国所用者购办一分可耳。”
你非要花这个钱还说的这么嘚瑟,人家英国厂主也就随他去呗。
结果人家的话果然证明了,专业的事还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等机炉来华并设在汉阳后,张之洞才发现炼钢这玩意不是有个炉子就成的。
还得有相配的资源。
好在清廷治下,权力可以放肆。
只要能出成果就好。
于是张之洞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调集资源。
他先从大冶运来铁,再从马鞍山运来煤,然后在汉阳炼钢。
但更大的问题出来了,马鞍山的煤因为灰矿并重,不能炼焦,不得已之下他只好从德国购焦炭数千吨。
结果还是白搭!
因为这件事张之洞屡受人说道,朝廷上虽然考虑他的颜面沉默着,但没有朝廷的默许那些话又是哪儿来的呢?尤其他执政直隶的梦想也因此几乎泡汤。
张之洞人前强硬,在暗室内却骗不了自己。
“还是冲动了啊,读半生书做半生官,却不晓得那句多听人言才不吃亏的俗理。”张之洞在心中长叹道。
但名臣就是名臣。
成熟的男人要做出改变,首先必须要有正面错误的勇气,然后要有对自己清晰的认知。
不止如此,你还必须深刻的解剖造成你错误的外因和内因。
其中内因比外因还重要。
因为在这万丈红尘里,内因是真因,外因往往已经是果。
“老夫当时看似自负,其实是对洋人强横文明的忌惮,老夫太急于证明自己却不晓得稳扎稳打的道理!”张之洞分析着自己。
一夜过去,再度来到人前的香帅却依旧神态自若。
哪怕昨晚上他悄悄的把自己骂成狗,但香帅的逻辑是,我骂我可以,你骂我不行!场子不能丢是不是!
但细心人会发现,香帅偶尔会和手下说:“允恭如果来,直接让他进来。”
又会忽然关照下面:“要是有个叫韩怀义的后生来,也直接请进来。”
这时罗马号正沿着水路披星戴月的南下。
韩怀义则在室内写写算算。
韩家在天津的开销基本上被押地贷款抵消了,而调动人手和船舶的开销则被那栋门面楼的贷款抵消。
两者之后还有盈余一千三百二十一两白银。
但在年底就要和银行结算两笔贷款的利息,以及说好的给予各方管理机构的捐助,加起来有二千两。
好在目前韩怀义手上已经有了上海的七份合同,扣除提成后的利润在一千八百三十两。
但是这笔钱必须要用掉,一半用在上海大世界的股份上,娱乐行业多吸金韩怀义很清楚。
一座大世界抵得上两条内陆航运线。
另外一半则要花在马赛港过来的半成品维修上,还远远不够,不过魏允恭这边可以拖。
至于天津卫这边估计还能为韩家赚取一千两左右的利润,可是这笔钱是留不住的。
因为这边的关系要巩固,答应这边的娱乐世界的资金也要提前备好。
那么剩下来的就是韩家的本金了。
“还要再扣掉武汉这边的开销,最后手头能落个五千两银子,可以应付明年,后年开始我家才算真正的站住脚。”
韩怀义一顿算之后,将这份自己和大哥才有资格晓得的内幕扯了粉碎,然后长出了口气心想我这是在钢丝绳上跳舞,好在接下来些年风平浪静,足够我在14年法租界西扩前储备充足的资金了。
但是我不能再冒进了,因为人的精力财力都有限,布局之后必须是巩固而不是再盲目的扩张。
告诫完自己后,韩怀义走出舱去了船头。
前方视野开阔天地无限,确定思路的他放下心思摊开双臂惬意的兜着风,如在拥抱这个世界。
也就在这个时候,石金涛刚刚离开瓜州渡乘船往回,他忽然听船工大呼小叫,就从舱内往外无意一看,只见一艘崭新的铁甲正迎风破浪即将入江。
洋人的船就是厉害啊,坐着艘从韩家买来的破木船的石金涛正在感慨。
下一秒,他的眼珠子忽然凸了起来。
石金涛揉揉眼睛再看,那艘铁甲洋船船号的后面竟清楚写着“信义和”三个汉字,这,这。。。是巧合吧?我呸!这肯定是巧合。
10原来是为铁厂
韩怀义倒不知道石金涛此刻竟就在他的脚边。
他在船头放了会儿风便去船长室和博尔泰他们闲聊,接着又没架子的和沈宝山的弟兄们一起打了会儿斗地主。
时间便这么过去,红霞漫天然后变成满目星斗。
日升月落后,罗马号就抵达了武汉这座九省通衢的重地。
此处龟蛇两山隔江相望,三镇鼎立过遍千帆。
罗马号的到来多少引起些轰动,更轰动的是年轻帅气的韩怀义拿出电报表示自己是受香帅的邀请前来的。
消息很快传到了总督府。
先一步抵达这里的魏允恭干脆亲自来接韩怀义。
两人见面后韩怀义倒是很惊讶:“你怎么也来了,香帅到底什么事啊。”
魏允恭笑笑只说:“香帅晓得你很是高兴,还说晚上要设宴请你呢,我都没你这么大的面子。”
又说:“你那些洋人朋友也一起去吧。”
周围的人听的眼红的很,等他们走后议论纷纷却猜不透韩怀义的来头。
等没有外人时,魏允恭才和韩怀义悄悄提醒道:“香帅近日为汉阳铁厂的事颇为忧愁,就召集你我过来帮他悄悄的看看情况,但是此事不要声张,因为有人正要拿这件事做香帅的文章。”
“汉阳铁厂什么事?”韩怀义问。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总是无法炼出好钢,香帅为这件事已经愁破了头,这边却没几个堪用的。他就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嘛,你我不是认得洋人多吗,便让你我以考察的名义转转,然后将情况找些洋人询问询问。”
“不直接找买家吗?”
“。。。联系不上了。”
“嗯?”韩怀义眨眨眼,开玩笑吧你。
他停下了脚步:“允恭大兄,你要是不告诉我真相,那我掉头就走。”
魏允恭无语的看着他,你怎么这么爱要挟人呢。
“我感觉这是个坑,要我跳坑也不是不行,最少得让我知道坑里是戳着刀还是竖着矛吧。”韩怀义说。
博尔泰他们干脆自觉的散去了边上,就好像群护卫似的将外面的视线都吸引,但任何人也无法听到当街的魏允恭和韩怀义的低语。
好吧,博尔泰到底是军人出身,长官的私密是需要保护的嘛。
但他不晓得在这个年头,一众洋人护卫中国人的样子在内陆会给人怎样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武汉街头的些好事之徒居然因此得出个结论,搞不好这位是个什么贝勒爷吧。
边上有见识的恨不得给他两嘴巴子,皇上都没洋太监,贝勒哪里来的洋护卫?
韩怀义不理外边这些哔哔,只盯着魏允恭要真相。
魏允恭不得不道:“香帅和那边的卖家发生过些不快,早断了联系,所以这才搞的有些不上不下的。”
“先和卖家发生不快,还给人家抓着添堵,嗯。”韩怀义乐了:“然后再要我们以考察的名义将情况记录悄悄去找懂行的,看来老头子是干了亏心事才做的这么怂啊。”
魏允恭气的跺脚:“不许这么说香帅他老人家。”
“尊重又不在口头,你就直说,这次就是让你我兄弟联手,悄悄的帮香帅稳妥的解决这个麻烦,还不要让外人知道不就是了吗?”
“是这个意思。但你在香帅面前别卖弄。。。”
“你过去直接和香帅说我晓得了,我尽快安排!”韩怀义说动就动,他掉头问博尔泰:“你们几位对炼钢有无了解?”
“no。”
“这样吧,等会你们就自由活动,去汉口租界找些同胞摸排一下汉阳铁厂为什么会出状况,以及解决的渠道。”
“怀义你?”魏允恭不解的看着他。
韩怀义笑道:“租界是法外之地,也是消息散播之地。香帅又是中外瞩目的人士,关于他的好坏一定会广为流传,尤其在租界层面。有时候直接去听听洋人们的说法,说不定答案就在里面呢?”
魏允恭若有所思时,韩怀义继续道:“最起码这也是个了解情况的渠道是不是,恰好博尔泰他们是英国人,他们随口询问什么的话,还不会引起针对香帅的那些人的怀疑,这不正是香帅要我过来的目的吗。”
好吧,你已经成精了。
魏允恭心服口服的说。
博尔泰他们身上都有钱,又得韩怀义承诺可以报销之后,几个人便欢天喜地的往汉口租界去。
韩怀义则和魏允恭一起来到了武昌的督署府。
高衙深深,庭院森森。
虽然今日阳光普照,但此处依旧充满了腐朽古旧的气息。
康熙三年朝廷将原先的“湖广省”以洞庭湖划分为湖南湖北之后,清廷却依旧以湖广这个古旧称谓称呼“两湖总督”为湖广总督。
张之洞就在这里办工和居住。
刚从铁甲船上下来的韩怀义坐在偏厅的明堂上时心想,几年后这里就要发生诸多刀光剑影的事,也将掀开一个王朝的根基,但此时此刻除了我谁知道呢?
他回看身边的魏允恭,记不得他的生辰。
但张之洞的命运他是大概知道的。
那个在沪上和自己谈笑风生言辞有趣的老人,明明时日已经无多,现在却还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想到这些人杰因为时代的局限,而将大好的生命浪费在为清廷“补锅”上,韩怀义就觉得殊为可惜,可他也不能多做些什么。
张之洞很快就亲自过来了。
进门后他指着韩怀义就笑骂一句:“你这小儿,架子比老夫还大,早在许多日前就要你来,如何今日才来。”
韩怀义干笑两声,怂怂的。
这是他的地盘,要是他忽然心血来潮一声令下的话,韩怀义想跑都没地方跑。
所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低调的很。
魏允恭禀告道:“香帅,卑职私下已经和怀义说过那件事,他已经开始安排了。”
“哦?怀义啊。”张之洞似笑非笑的喊了声也不问他怎么安排的。
“在。”
“可有把握?有些事牵扯老夫的名声,所以老夫已经听不到什么真话了,只能另想办法。”张之洞竟对韩怀义几乎没有任何避讳的说。
11皇帝的新装
香帅如此,韩怀义只好保证道:“晚辈怎么着也得给您弄周全了。”
“那就行。”张之洞立刻招呼外边的戈什哈:“去将我书房桌上的那副地图取来。”
然后他对韩怀义说道:“老夫已经为你留了些地,位置也算上佳,但你答应我的事要做好了。”
“是。”
张之洞这时对他的嘴脸有些不适应了,就问他:“你今日如何这么的老实?”
“怕给您叫人收拾了,所以忍着呢。”韩怀义如实道。
魏允恭听的一口茶喷出剧烈的咳嗽起来,香帅则大骂:“你这猢狲整日装神弄鬼拐着弯的作怪。你好好的,老夫拿你作甚!”
门外的戈什哈听总督大人和韩查理如此亲近却不奇怪。
因为他们之前都随大人去过沪上,晓得这两位的奇特关系。
地图很快拿来。
张之洞都已经在上面画了红圈,位置就在武昌的北边长江边上,对岸就是汉口。
巧的是韩怀义的船正停在那处有些破旧的官码头外。
张之洞竟为韩怀义亲自讲解了一番,听完老人的交代,韩怀义不由真心真意的拱手道谢说:“晚辈多谢香帅,让您费心了。”
“无妨无妨,另外我还有个事情找你和允恭。”
张之洞接着道:“老夫要将江南船坞独立出来,但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呢武汉这边的船厂也不能闲着,怀义啊,还有允恭,你们能不能先移两条铁甲过来给这边的船厂做,马赛的工人也分几个在这边盯着?”
魏允恭自然没有意见,在这个年代,他既等同张之洞的门生那就只能唯命是从。
韩怀义自然也没意见。
但他藏着心思先道:“香帅,不瞒您因为三地码头和五条船,导致我手头有些捉襟见肘。我将半成品交给允恭大兄,除了和他关系亲密之外,还有一点就是希望修船的尾款能拖欠到明年年底的。”
张之洞听话听音,指着他冲魏允恭就说:“看到没,这是要我拿甜头给他呢。”
魏允恭慌忙解释:“大人,这厮这些主意之前都没和我说过。”
然后赶紧冲韩怀义说:“我可没答应过你这些条件啊。”
张之洞摆摆手:“好了好了,行吧,我也答应你行不行,另外说不定还会给你份好处。”
“大人,什么好处啊?”韩怀义立刻问。
“没规矩。”张之洞眼睛一瞪,就是不说。
韩怀义都无语了,您这是钓鱼呢,他只好道:“允恭大人没意见的话,那我也没意见,回头我安排好这件事。”
结果张之洞还是不肯说要给他什么好处,只意味深长的一笑。
韩怀义是在次日和博尔泰他们会晤后才恍然的。
“我也是服了。”
韩怀义无奈的和博尔泰道。
博尔泰不解的看着他,韩怀义说:“你不是告诉我,你很容易就得知汉阳厂炼钢的问题所在吗?”
“是啊,就是酸碱问题。张之洞先生当时买错炉子了。”
“并且,还是得了提醒之后,依旧固执的去买错的对吗?然后果然出现问题,于是英国人便嘲笑他无知。”
“是这样的。”
“所以啊,他老人家应该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所以才叫我来的。如果我没有安排你们去打听的话,也许他都会亲自告诉我呢,然后再以我的名义纠正这一点,就这么简单。”
韩怀义说的没错,张之洞之前只是没有反省。
这等人物一旦真的从心态上放下了架子,老老实实的悄悄一问就晓得问题出在哪里。
皇帝的新装这个故事中,满街的大人众口一词的夸赞,那是因为他们有为尊者讳的毛病。
所以下面就算有人知情,也没人敢主动和张之洞说。
张之洞明白情况后自然大为恼怒,觉得这些家伙都不是好东西,老头子甚至有一种全天下都在藏着心思看他出丑的赶脚。
其实事情倒未必有他以为的这样,因为这个消息也就在洋人里打了几个转而已。
博尔泰等人如果不是特地问,早都没人说这件事了。
但备不住张之洞敏感啊,于是他就炸毛的立刻拍电报给上海,找心腹魏允恭和他颇为喜欢的韩怀义。
他是想用这两位和本地没有任何干系的人出面来扭转这个局面。
这也就是。。。
韩怀义猛然惊觉,叫道:“怪不得他和我说回头要给我个好处!得!”
博尔泰各种不懂只能无奈的感叹:“老板你又在说什么呀,你们中国人真是太复杂了,我还是开我的船去吧。”
“你去吧去吧,我和你说的话不必外传,还有没事的话不要总往帕德罗身边凑,他是个男滴!”
博尔泰。。。我哪有!
韩怀义随即一溜烟的跑去求见香帅。
总督府的戈什哈都晓得他,但这会儿香帅正在忙什么公务呢,里面就传出句话:“老夫正忙没空搭理你,你为何不去跑跑工地。”
戈什哈用重复香帅语气的姿态将这句话转告他后,又露出亲热的表情对韩怀义道:“香帅还关照您晚上去他家吃饭。”
韩怀义至此彻底明白,自己此来就是个道具的真相。
他只好先去了趟武昌江边。
其实他更想将码头设在对岸的租界。
但重复的故事虽然能够上演,可是在和梅洛以及杰森他们这些洋人的合作中,太依赖于他们的关系的话,未必是个好事。
你必须要展现足够的份量,比如和张之洞的关系。
所以韩怀义只能如此选择。
他甚至都做好了这片码头未来搞不好给乱七八糟的草头王强行征用的准备。
但韩怀义有自信,在辛亥年间自己投资的成本应该早就回来了。
武昌对面的汉口和汉阳成三足锁着浩荡长江。
站在这片遍地野草的江畔,本性有些中二的韩怀义背对蛇山背上的黄鹤楼忽然诗兴大发,便扯着嗓子吼起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谁知道芦苇丛中冒出个人头:“你干什么啊。”
韩怀义大吃一惊后说:“允恭大兄你这是和哪只菇凉钻草丛了不成?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呀。”
魏允恭被这货气的直摇头,又拿他没辙。
12来头太大
这时他身后钻出只魏立涛来不理他的胡说八道,一本正经着:“韩先生,我叔父早起就带我来这里,为你的码头实地勘测呢。”
“结果如何?”
“甚好。因为那边就是官码头,所以民间不敢占用,等下游发展起来后也就没人打这里的主意了,倒是便宜了你。”魏允恭说着从魏立涛手中接过个绳索。
他一顿拖之后韩怀义才晓得,他还细致的用土法为他测量了这里的水深。
“是处良港,怀义,此乃香帅一片好意你万万要帮香帅把他交代的事做成啊。”魏允恭说。
韩怀义见他这样才晓得他也被香帅蒙在鼓里,索性便不说破,只道:“你放心吧,要不我们现在就实地去看一下如何?其实我之前没告诉你,我多少也懂一些的,但没见到实物不敢打包票。”
“啊?”魏允恭都懵了。
韩怀义就拖着他去了官码头直接坐船横渡长江。
汉阳铁厂建于龟山之下,因为用水量大,为了方便就建在江边不远处。
此年间的汉阳铁厂还未有规模,生产也因为种种问题陷于停顿,因此有些荒废的气息。
但韩怀义知道这里迟早会成为近代中国最大的钢铁生产基地。
香帅也已经找到了让他起飞的路。
魏允恭却依旧忧心忡忡着,过去后便找人要拿各项资料交给韩怀义看看先。
但本地的督办刘培育却是个桀骜的人,身为汉阳铁厂铁厂的总负责人这厮见韩怀义面嫩,竟对魏允恭假模假样的道:“你带个假洋鬼子来这里伸手就索要资料,没有香帅亲自发话我如何能给你?”
这货看似个地头蛇,有些蛮狠。
这句话也说的相当的不讲理。
因为此事又谈不上什么绝密,何况他也和魏允恭共事过。
以魏允恭的地位说香帅安排来的要干什么,也不至于“伪诏”吧。
魏允恭被他怼的脸色发红正要发作,韩怀义直接摁住了他走上前问:“你敢骂老子是个假洋鬼子?”
对方正要说话,韩怀义单手揪住他:“就算四九城里礼亲王家的诚厚,袁世凯家的克文都是跟着我混的,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
魏允恭闻言都惊呆了,刘培育更惊。
韩怀义接着骂道:“张之洞请我来帮忙,老子刚来就奔这里来。你这货却在这里推三阻四,你捧着他的饭碗却甩脸子给他的客人?行,魏允恭啊。”
“在。”魏允恭只好答应道。
“辛苦你侄儿跑一趟,让那边的罗马号开过来!老子是假洋鬼子?成,我这就安排一船的真洋鬼子来抓你去总督府看个清楚,到底是你的脸大,还是张之洞那糟老头子的脸大!”
他这牛逼太大了吧,还敢叫香帅糟老头子,魏家叔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知情的刘培育吃韩怀义劈头盖脸的一套后彻底慌了,连忙道:“误会误会。”
“现在说误会啦?”韩怀义呵呵起来:“别呀,和我搞呀。你不是和我甩脸子吧,啧啧,总办,好大的官!”
他收回手大马金刀的坐去他的位置上:“立刻将炉,铁矿等资料拿来。”
“去办去办。”刘培育这会儿不敢狂了,他确实吃得住魏允恭,或者是魏允恭奈何不来他,却被韩怀义的手段搞的已经找不着北。
因为按着人的思维来分析,韩怀义这么狂肯定有底气。
他说的连名带姓清清楚楚,显然是不怕查。
加上魏允恭在边上他应该也不是吹牛。
那特么这个年轻人的来头该有多大啊!
刘培育做梦想不到这个之前看上去安安静静的年轻人竟这么的跋扈和深不可测,所以他慌了。
他就在边上陪着小心,试探问:“敢问大人您是?”
“你有资格问我?这几年在这里事儿没办成,银子没少捞啊。”韩怀义冷冷的撇他一眼问。
刘培育的脸顿时涨的紫红的,连连说:“下官一向廉洁奉公。”
“打住,看你那肚子,只怕尽是民脂民膏!”
魏允恭见刘培育在韩怀义面前吃瘪不由暗笑,索性由韩二撒泼得了。
话说他和刘培育的关系确实不近,但从未得罪过对方,今天登门被这厮挂落了下心中也是很不舒服的。
同时他也和刘培育一样暗暗惊讶韩怀义居然能有名有姓的扯出那些关系来。
魏允恭却不晓得,韩怀义之所以这样已并非单纯的撒泼。
说实话一开始韩怀义还没想到这方面呢。
但在刘培育怼上魏允恭时他就火了。
然后他灵机一动,香帅这事就算解决了也得找个替罪羊才行,而这个替罪羊只怕香帅自己还不好安排,谁叫这厮这么的装逼呢,得,就是你吧。
可怜刘培育也就仗着地利,拿捏了远去上海的魏允恭一把。
谁知却惹出这个祖宗,还给当成了盘中餐。
片刻之后韩怀义将小吏捧来的资料只选英文版的放在桌上拨拉起来。
这厮既然装逼就装的十足。
只见他拿支梅洛送他的法国的威迪文牌钢笔,在逐行的检查内容,口中有时还流利的念叨着,但速度非常的快。
他几乎是十几秒一页只是偶尔拿起笔在边上的白纸上记录几个单词。
室内人都静静的看着,半响后韩怀义将纸一收跑去外边。
一大群人就跟着他后面跑。
众人见他先到炉子便扒拉又捡起些矿石捏捏晃晃的,半响后韩怀义冲魏允恭道:“立刻去禀告香帅,要他派兵或者授权给你!这个昏官他不要干了。”
“大人,大人,下官我怎么了?”刘培育顿时慌了。
“你怎么了?我今日才来这里也就片刻功夫就找出原因,你在这里多少年了你难道是吃屎的吗?”
魏允恭闻言大惊:“你找出原因了?”
“国外格物里有门分支功课叫化学,讲的是天下物质的属性和搭配后产生的奇妙效果。你们也可以用中国的五行相克来比喻此事。”
韩怀义说完将手里的铁矿石一丢,拍拍手淡淡的道:“汉阳铁厂的毛病就在于,这铁矿的酸性过高,而炉子用的还是酸性炉子!两者相叠出的钢材就会偏脆,不堪大用。”
13明月照大江
见他这么的笃定,魏允恭不由问:“那怎么解决呢?”
“换成碱性的不含磷的铁矿石,或者换碱性炉子,出来的就会是好钢!”韩怀义拿出了洋人知晓的答案,斩钉截铁的道。
然后他冲刘培育骂道:“废物东西,还是说你早就知道但只是故意装的不知!只为了方便你在其中上下其手?”
“大人,下官冤枉啊。。。”
韩怀义冷笑道:“冤枉不冤枉,查一查就知道了,想必你这些同僚也都清楚些内幕,会勇于检举你的。”
他这句话一说,刘培育身边都空了出来。
魏允恭这才明白,韩怀义似要将刘培育办死的节奏。
他也不傻,他回想香帅之前的种种行为和汉阳铁厂的相关过往,魏允恭忽然懂了,韩怀义这是在为香帅找替罪羊吧?可他就这么肯定,就是这个原因吗?
这时魏立涛低声对他说:“叔父,韩先生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韩怀义当然没有真正抓捕刘培育的权力。
他这么做也只是提前给香帅一个借口,至于用不用也在香帅。
做完这些,韩怀义就带魏允恭叔侄回头了。
这货完全的管杀不管埋,只可怜刘培育现在死的心都有。
路上魏允恭就问他和礼亲王还有袁世凯的关系,韩怀义直接说自己是吹牛的,他这么坦白人家反而不信,韩怀义也没办法是不是。
到了对岸他就带着洋人和一大群弟兄又去了江边。
然后他指着那片荒地告诉他们,张之洞已经将这里上百亩的地都送给他了。
一群货崇拜的都快眼冒金星。
接着韩怀义又大手一挥带弟兄们去爬黄鹤楼,武汉街头的青皮见到这些中洋组团的痞子也没人来惹他们。
于是生活平静无波。
但是此刻张之洞心中却是波澜起伏。
等魏允恭和他汇报完情况后,张之洞表面没动声色,但等魏允恭退下后,张之洞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喃喃自语:“这小儿聪慧如此?”似还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韩怀义也就是被他点拨了只言片语。
这就好像他只给了韩怀义一块砖头,他却直接帮他把屋子建好。
当然了,香帅不晓得韩二在刘培育面前称呼他糟老头子这些屁话,要是晓得还是要拍拍桌子的。
所以他现在除了震惊只有发自内心的喜悦。
这更是因为他确实对刘培育相当的不满,而韩怀义也已经帮他把那厮捆好还递上了刀子。
张之洞并不是个矫情的人。
为官半生的他晓得,要做人上人就得有低头的时候。
人啊,在这世上看似风光背后多少都会有些丢人现眼的表现。
这次他就当丢脸给那个洞悉人心的猢狲了,但外表的场子却圆起来了嘛。
于是不久总督府的戈什哈便摆渡北去,到了龟山脚下摁住呼天抢地的刘培育再行搜查各种贪腐证据。
到晚上,韩怀义按约窜来蹭饭时,香帅已经将事情办妥了。
但另外一件事就又提上了桌面。
如今真正当韩怀义是个子侄看待的香帅在桌上坦诚的问:“怀义,你可有途径找到改造炉子的门路,以及走些钱款。当然老夫不会让你白忙的。”
“晚辈只能试试,香帅您具体想怎么样呢。”
张之洞就将条件说出,他要抵押铁矿换取费用,这个途径他当然也有但他希望韩怀义做中间人出面。
另外炉子改造方面他希望韩怀义真正帮忙,找可靠的关系。
这年头,哪怕是张之洞遇到洋人有时候也会被骗,但张之洞晓得韩怀义的关系实在的很。
没等韩怀义答应,张之洞便给他丢出个炸弹来。
张之洞道:“如果此事可以的话,价格种种都由你来做主。另外你可有兴趣参股铁厂?”
“。。。。”韩怀义懵了。
“就如江南船坞那样,铁厂要是只靠官营肯定不行,这次拿下刘培育后倒是个契机。”张之洞说。
韩怀义看着老人满眼的沉重,实在不忍拒绝但不得不拒绝。
因为这不是他擅长的,而内陆的官商生意从来是个泥潭。
当年富贵如胡雪岩又怎样。
今后辛亥时这里又会怎样?
韩怀义只能艰难的婉拒道:“香帅,晚辈资金如今还不够宽裕。”
“明白了。”
张之洞并不强求,或者说他也知道这是个烂摊子。
所以他理解韩怀义没有义务陷进来,但他笑道:“资金的事不要担心,老夫不会让你白帮忙的,炉子的改造我就交给你吧,但是你得给我弄好了。预算资金我放300万两。”
韩怀义顿时疯了:“三百,万两?”
“泼皮猢狲也有给吓住的时候?你开着海船去天津卫打群架抢地盘时的胆气呢。”
韩怀义没蠢的问香帅怎么知道自己这些破事的,香帅不知道才奇怪好吧。
但三百万两啊!单这笔业务的提成他就能拿多少了。
这时香帅脸色严肃的冲他道:“老夫看重你的本事和你与洋人之间难得平等的关系,所以拜托你如此重任。但你万万不可让老夫失望。”
“此事干系民族工业的兴起,怀义能参与其中甚是振奋。无需老大人敲打,怀义绝不会被钱财迷失了眼睛,顾私忘公!”
韩怀义郑重其事的道。
张之洞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敲敲杯子,韩怀义就劝道:“您少喝点。”
“难得。也难得遇到你这样的后生。”香帅一笑忽然和他说起往事:“当年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窗外明月照大江。
室内一灯如豆。
今晚喝多就睡在了总督府内客房的韩怀义半夜醒来时,回想香帅今晚和他絮絮叨叨的诸多,忽然懂了为什么历史上的他,在病重时为何还念念不忘忧心清廷。
他出生于斯,成长于斯。
他的恩师,前辈,提携他的贵人等都是这个体制内的。
你又怎能用后世的眼光去评价他的“落后”呢。
但这终究不是一个好的时代。
所以他的努力也只是徒劳无功。
回想香帅那半头白发,韩怀义有些为他心疼。
他甚至都有种,冲着这位晚清名臣的人格魅力参股铁厂好好发展的念头。
但韩怀义终究是个明白未来趋势的理智的人。
心潮起伏后他也只能幽幽的一叹。
14巨额的业务
再过一天,他就在魏允恭等人的帮助下召集民工开始了武汉码头的建筑。
此地因为是天然良港,所以建筑起来并不复杂。
且因为香帅的关系,调集人工和物资都方便的许多。
巧的是就在这日梅洛回到了上海,通过鱼儿拍了份电报给他:“事已成,速回。”
韩怀义和香帅禀告后,就将事情交代给沈宝山,并令顾家堂将天津码头弄好立刻前来。
他自己则香帅拿着资料和魏允恭一起先返回上海。
三百万两白银的生意,香帅振兴工业的梦想,都压在他的肩头。
魏允恭在无人时和他表示了忧愁,生怕他做不好,会毁了这份机缘。
韩怀义却不担心。
这倒不是他心大或者膨胀。
因为他确定汉阳铁厂是可以造出好钢来的。
这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保险,何况英国方面还给出了解决办法,他现在又有这些洋人的路子,香帅还肯出钱。
这种情况下,洋人有钱会不愿意赚吗?
“大兄无需忧虑。”韩怀义信誓旦旦的和他分析道:“现在你不是要担心汉阳铁厂,而是怎么以最小的代价帮香帅拿到外资。”
说完韩怀义指着其中一份意向书。
这是被收拾掉的刘培育提议的,和东洋人的“煤焦铁矿石互售”计划。
魏允恭不解的问:“这个怎么了?”
“最后一条,如果不能按期交付则将大冶铁矿作为抵押。你再看时间期限合计只给两年。”
韩怀义对东洋两个字天生警惕,然后他问魏允恭:“炉子的改造需要多久?最少半年,中间要是有些波折一年恐怕也搞不好吧。”
“你说的波折是说也许有人会故意作梗?”
“不是也许,是必定!东洋人对中国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你不要看他们之前说的多么的天花乱坠,你得看他们要的是什么,这就是他们最终的目的,大冶铁矿。绝对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怪不得香帅将刘培育拿下呢。”
“香帅找我找西洋人,这说明香帅很清楚东洋人的目的。”
“那你一定得做成了!”
“容我想想。”韩怀义心中琢磨,要贷款当然不能找东洋人。
这些混账只要参合进来,汉阳铁厂麻烦就大了。
炼钢厂就算弄好了铁矿却被东洋人拿去,那还搞个屁啊。
这件事只能找西洋列国。。。
这货想着想着不知怎么的忽然坏笑起来。
魏允恭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厮是副准备坑人的样子,都有些毛骨悚然。
这时回顾沪上的梅洛抽空和马莫耶一起去了趟十六铺码头。
此时提前赶回来的祥生已经在众人的帮衬下,将这片码头建设完毕。
一条平坦的大路尽头是面长长的围墙。
新罗马3c标志新颖醒目。
墙前是窗明几净的接待处,后面是林立的库房,集装箱装卸站等区域。
再往前就是宽敞的停泊码头,两栋高大塔吊形成的龙门外,碧波万顷!
这里现在虽然一艘船都没有,梅洛却能想象不久后这里的繁华热闹。
看着张之洞先生设计图纸上的规模成真。
他和马莫耶感叹道:“查理,是个非常有远见的男人,你知道吗,新罗马的名字已经传到了欧洲,这次马赛的朋友居然问我,新罗马接不接欧洲的客户。”
“真的?”
“亚欧之间的货运还不算发达,市场需求庞大。他问这些并不奇怪。但你猜,查理布局中国时是不是就已经有了这种愿望呢?”
“他说要干掉大西洋的摩尔。。。好像有这种远望才是正常的吧。”
两人正说着呢一辆777的车开来,鱼儿下来找上祥生说:“少爷很快就回来了,码头可以用了吗?”
“已经可以停泊。”
“好,那你这边的人手明日可以调去集装箱工厂那边没有?鲁直横和我说,他的工期压力有点大。”
“我知道了。”
“不是你知道了,是行还是不行,我要问清楚记下了,回来要和少爷汇报的。”
“行,我的姑奶奶,不,我的少奶奶。”祥生都服了她了。
鱼儿一噘嘴:“别瞎说,我才不是呢。哼。哎呀,梅洛先生,马莫耶,goodmorning。”
鱼儿和梅洛他们比划交流时,祥生呆呆的看着。
我靠,我家鱼儿真会说洋文了呢,她还说自己不是少奶奶,不想睡少爷你怎么会这么拼!
当晚,罗马号先停靠在了江南船坞等待对岸的集装箱弄好,再前往十六铺码头。
韩怀义直接归家休息。
鱼儿晓得他旅途疲倦也没敢打搅他,但次日他才起来,这丫头就开始汇报工作了。
“少爷,这是你在外地时上海方面的工作,嗯,进展。”小娘们一本正经的说。
韩怀义咬着王妈买来的油条,翻看了下纸张上的情况,夸奖说:“鱼儿真用功,这字也写的好看。”
“咯咯!”
“白七和马当曼打架的,谁赢了?那个粉头叫什么呀,好不好看?”
“不知道。”鱼儿的脸又黑了。
韩怀义继续往下看,然后眉头皱起:“和乐博安接触的是东洋人,他儿媳妇也是东洋的?”
他立刻拨了个电话给沈参舟:“老哥,问你个事。”
了解了更多的情况后韩怀义冷笑起来,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吩咐鱼儿等会去通知马当曼和白七,晚上来找他。
他就先拿着材料准备驱车去找梅洛他们了。
结果他还没出门,就给得知他回来的梅洛和马莫耶先找上门来。
“刚要找你们。”
“这是专利证书,马赛港的人最迟也会在下周抵达。查理,你手上是什么?”梅洛好奇的问。
“三百万两白银的生意,我的朋友。”
“。。。。”室内所有人都懵逼了。
你出去转了一圈回头就告诉我们,你手头多了三百万两白银的生意?这事放在谁身上谁也要大吃一惊吧。
“查理,你到底什么意思?”梅洛和马莫耶忙问。
“我和香帅的关系你们也知道,这次他叫我去武汉就给了我一个业务。”韩怀义当然不会和洋人说香帅的糗事。
所以他换了个说法。
现在他拥有大冶铁矿的抵押权,要换取三百万两白银的贷款。
另外他居然还拥有了汉阳铁厂的炼钢炉的改造权。
15德国好赖账
这货骗起人来都不带打草稿的。
他接着还说:“香帅知道我的手头用度大,就将这件事给我做了,诸位从这个金额里也能看出我们能获得多少提成吧。不瞒你们这等于是白送钱给我花,因为香帅都把炉子怎么改装的方案都拿出来了!”
韩怀义说着在纸上比划起来:“我想将这件事分两步走,先贷款再招标。”
“招标?”
“放出风让几家竞争,价格合适者得。”
梅洛听完他的想法后喃喃的说:“查理,这样的话你怎么从中赚钱呢?”
“老人家帮我,我也得有数,所以我只明着取不要暗中拿。愿意参加招标的公司必须要向新罗马交纳五千两白银作为抵押,不中标也不退还。另外中标者要向新罗马交纳总金额百分之一的管理费,另外付百分之四的质量保证金,合计百分之五。”
“这个要退还吗?”马莫耶问。
“聪明人是不会再和我们要的,如果他要,找茬的办法总是有的,再没点逼数的话那我给他同样价格的子弹怎么样。”韩怀义说完无耻的往后一躺:“你们算吧,我们将得到多少的好处,并且还不影响我们的名声。”
见他一直坚持用“我们”这个词而绝非口误,梅洛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真的愿意以新罗马的名义和我们分享这些?”
韩怀义都无语了,这货心想我要是没你们帮忙的话,上哪儿找人去啊。
再说不拿新罗马的洋招牌和你们的地位怎么取信其他洋人呢,但他却义薄云天的说:“一世人几兄弟,钱是永远赚不完的,学会和舍得分享,我们才能走的长远。”
梅洛和马莫耶顿时被这个骗子感动的都快抽了,因为从他们的角度看查理的能量足够他自己独立完成这个事情。
要知道这是三百万两白银的大单啊,按着查理的说法计算的话,他们少说也能赚取二十万甚至更多的金额。
但世上没有白白的获取。
以梅洛的情商当然不会这就开始坐着等天上往下掉钱了,他又不是马当曼那种货色。
他立刻表示:“需要我们做什么呢?”
“我把路都铺好了,其他的事就由你们去联系呗。但我有个前提,不得找东洋人合作。而我更倾向于德国。”
“为什么?”
我能说德国佬一战二战都会输,这样方便大冶铁矿以后好赖账吗,但韩怀义一本正经着讲:“日耳曼人的工业精神还是值得我们推崇的。这是也香帅私下和我建议的。”
好吧,你是大爷,你说的都对!
两个洋人兴致勃勃的走后韩怀义翻看梅洛留下的专利证书,转手丢给鱼儿:“找地方藏好,只能你知道。”
鱼儿赶紧郑重其事的抱住证书。
韩怀义想想又拨了个电话给美丰,福尔曼告诉他杰森应该很快也要回来了,凯斯普也是。
“事情都很顺利吗?”
“应该没有问题。对了查理,你的工程队真的太厉害了,我的朋友们都在说你们的速度惊人。”
“告诉他们,我的工程队叫基建狂魔,是天下第一的工程队。要是谁想建筑房子的话只管来找我们,但不包含设计,因为我的设计费是很贵的。”
福尔曼大笑然后惊讶的问:“查理,你还会设计?”
“仓库的钢结构模式就是我设计的呀,这只是不值一提的一点小小的灵感而已。”
韩怀义嘚瑟的样子让鱼儿发笑,也让福尔曼无语,但放下电话后,为人内秀的福尔曼就在想,看来查理还想进军房地产业,我该为他,不,我该为新罗马的工程队做点什么。
韩公馆的电话是相当繁忙的。
因为这是信义和正在腾飞的关键时刻。
所以韩怀义才放下电话,它就又响了,这次是魏允恭打来询问情况的。
韩怀义便告诉他相关情况。
“这么快?”
“放心吧大兄,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香帅的眼光,不然他为什找我不找你呢。你说是不是。”
魏允恭听到后面半截差点没气炸了,这混账东西现在越来越欺负人了,他就怒道:“那你今天没事了是不是,那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武昌船厂的改制。”
“大哥,我肚子疼,哎呦呦。”韩怀义说着伸手就将电话挂掉。
他才不做呆头鹅去折腾这些东西呢,这种事和香帅的炼钢炉改造完全是两个概念,一参合搞不好就深陷其中。
鱼儿被他无赖的模样逗的花枝乱颤,谁知这时电话又响了。
“韩先生起来了吗?”白七的大嗓子似乎有些冒烟。
韩怀义就捏着鼻子装女声:“您是谁呀。”
“鱼儿吗?声音不对啊,我白七啊,你是哪个?”
“老娘就不告诉你。”韩怀义说,鱼儿脸都憋红了的在那里哆嗦,白七在那头懵了:“不是,您哪位啊,是韩先生家吧?”
“我是你特么的和马当曼打架争的那个粉头!”韩怀义忽然骂道,白七脸一黑:“谁告状的,啊!”
他是唯一一个不怕韩怀义的人。
因为他是韩怀义唯一一个市井层面的真兄弟。
他不怕韩怀义,韩怀义也没真当大鸡头是手下,就和他吵:“你做丑事还不能说了是吧,王妈告状的,那你来打她?”
王妈闻声从佣人房出来跺脚道:“韩先生哟,人家没有呀,你可不能瞎说。”
“王妈说了,你不服气就过来,她能用菜刀轻轻松松的剁了你。”韩怀义立刻道,鱼儿直接笑疯了,而电话那头的白七顿时垂头丧气:“得得得,丢你人了行吧,那头喝多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对了你今天有空不?”
“怎么了?”
“我看上片地方就是大了点,所以心里有些没底,想让你给我把把关。”
“成,你在哪儿我过去,你顺便叫上严九龄他们吧。”
“好嘞好嘞。”白七晓得他忙,只是打电话准备预约下,想不到韩怀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心里暖暖的忙报了个地址。
但这厮确实坏的冒烟,放下电话就去吓唬马当曼,说韩怀义马上就要来揍他。
所以当韩怀义来的时候马当曼怂的很,紧张的一比的缩在最后。